书城武侠五凤朝阳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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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19回 污泥难染,一荷独放花正红;痴情不变,片面相思叶儿绿

一般的高手相搏,无不是招式诡异,变幻莫测;而鬼得出奇的小神童曹玉,却阴阳把一合,抽招不换式,还是那招“乌龙出海”,出乎八手棍意料,枪扎近到陈吉的咽喉。吓得八手棍亡魂丧胆地偏头甩脸,虽然勉强避开了要害部位,但左耳下的脖子上,被小神童一枪挑开了一道血槽,热乎乎的鲜血,顺着脖子染红了后背和肩头,险些儿丢掉了一条性命。

只气得瞎狼石老八暗暗跺脚大骂八手棍陈吉笨蛋。他将手中的雁翎刀一层,就要扑出。

和瞎狼抱同一看法的流星锤金荣,先一步拧身扑出了。金荣也是轻视小神童年轻毛嫩,认为曹玉根本不是挥舞大枪的材料,八手棍陈吉所以负伤,应归咎于他自已的大意所致。当下一碰两柄八愣紫金锤,激撞出一溜火花,刚想张嘴喝问对方的姓名时,受过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亲传的小神童曹玉,从来就会钻这样的空子,趁着流星锤金荣大咧咧地撞锤扬威,站桩喝问的一刹间,一拧自已手中的七尺大枪,陡然化为一招“暗渡陈仓”,一溜寒芒,宛如恶蛟戏水,扎向了流星锤金荣的小腹。

象这种暴然偷袭,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会心慌意乱,措手不及,何况金荣也是棍锤之将,一贯都是以力取胜,空有两柄八楞紫金锤在手,失去了英雄用武之地,百忙中只好一侧身,避开了小腹要害,却没能躲得开胯间,让小神童曹玉一枪挑去了比巴掌还大的一片皮肉下来。

疼得流星锤金荣连晃三晃,几乎跌坐在地上。他输得比八手棍冤多了。 瞎狼一声怪吼,荡起了一大片刀芒,劈、砍、剁、削、挑,出手就是连环五刀。

小神童曹玉这才一声冷笑,亮出了乃祖铁笛仙曹鹏的独门绝技五虎断魂枪,摔、砸、磕、崩、挡,一片金铁交鸣声中,将瞎狼石老八的连环五刀,一一给格退了回去。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曹玉的枪长七尺,施展的又是招奇式疾的五虎断魂枪法,枪法又是赛霸王钱刚亲手所教,招招诡异,式式迅猛。瞎狼的刀长仅三尺,名曰雁翎,虽是江湖上夜行人的得手兵器,碰上了号称百兵之祖的七尺长枪,没有精绝的近身搏斗功力,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了。何况小神童曹玉又身怀“移形换位”、“黄泉鬼影”、“烈焰趋阴”等三种上乘轻功。

红衣仙子见自己召集来的三个人,转眼之间已伤其二,且瞎狼石老八在自己的手下还算得上是把硬手。她虽对小神童曹玉很有好感,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瞎狼去自投死路。看曹玉的嘴角隐约地噙着冷笑,大有置瞎狼石老八于死地的决心,她不能坐视不管了。趁石老八连环五刀施展完,还没来得及变招,小神童曹玉又刚合阴阳把,也在即将出枪之际,花正红冒险晃身插在二人的中间,带笑向曹玉说道:“你要的条件,我替老八答应了。” 有了这样好的台阶,小神童知道该收帆转舵了。他双臂一抖,将手中的七尺大枪抛出,从瞎狼石老八的头上飞过,插回了刀枪架子,然后才双手一拱,自报家门道:“小可师兄弟三人乃千里独行的再传弟子,奉师祖之命,作为前站,先一步来到长安向葛教主报到,请红绿二仙子代为先容。”

听小神童曹玉把话说得四面见光,八面见线,真不愧为名师门下。红衣仙子花正红接口问道:“能否请:位少侠以姓名见示,也好去教主驾前禀告。”

小神童曹玉毫不思索地答道:“在下司谷玉。”指了一下大头小鬼说道:“他是我二师弟刘祺。”

见化名司谷玉的小神童曹玉只介绍大头小鬼一人,就不再继续往下介绍,半天没敢答话的瞎狼石老八好象逮住大理了,话中带刺地问:“明明三个大活人,为什么只报出两个名字?难道内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说完后,从独眼中闪射出的溜溜凶芒,一直盯在了小秦杰的脸上。

送上门来的好生意,小秦杰当然不能不做了,他故作惊人之语道:“不是敝人不愿通名,也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是我的名字奇异,不好让你们喊叫。如此而已,并无其他。”说完后调皮地闭上一只眼,只用一只独眼去盯视瞎狼石老八。众人看了秦杰的滑稽相,包括曹玉和刘祺,都失声笑了起来。

羞刀难以入鞘的瞎狼石老八,一张黑脸泛成了紫羊肝,大怒说道:“普普通通的一个名字,有何奇异的地方,岂有让人喊不出来的道理!我石老八就是不信这个邪!”

鱼儿已经上钩,秦杰按着师父缺德十八手李鸣开的药方抓药了。他扑哧一笑说道:“经过红衣仙子姐姐一说明,咱们大家已经成为一家人。我说我的名字不能喊,你石老八还是不喊的好!”

起的名字不能喊,世界上也少有这种新鲜事。瞎狼石老八更不相信了:“我说不信邪,就是不信邪!你不管叫什么名字,我非得喊上十声八声不可!”

小缺德秦杰怕钩子钩得不结实,又放出了一截线头道:“你能喊不能喊,我心里清楚,又何必强你所难呢。”

瞎狼石老八一跺脚说:“就让你的名字是骂我石老八的祖宗十八代,我姓石的今天也是喊定了,这个邪我今天也是不信定了。快说出你到底叫什么?”

秦杰脸色一整,斩钉截铁地吐出了三个字:“亲妹夫!”

在场的众人先是一怔,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瞎狼石老八这才知道上了这个小缺德的大当,世上哪有起名叫“亲妹夫”的道理!独目中顿时闪射出饿狼一样的凶芒,大声吼道:“你小子胆敢谎言辱骂石八爷,我非得宰了你不可!”雁翎刀一立,就要上前拼命。

突然一个锦衣英俊的年轻人从对面大殿上一跃而下,先止住瞎狼石老八的扑出,又示意他逼秦杰把话解释清楚。

小缺德秦杰理直气壮地争辩道:“我说名字不好喊,是你自己偏说不信邪,能怪谁来!我乃诗书世家,哪有起名字骂人的道理!只是有些拗口罢了,干么拿刀动枪的?”

那锦衣英俊少年出面干涉了。他不怀好意地说:“只要小兄弟的名字在字义上能说得过去,不是明显地故意骂人,我沙不仁准让石老八遵约喊上十声八声的。倘若真的想骂人不带脏字,阴阳教的人绝咽不下这口恶气。”

听说锦衣少年就是追魂剑沙万里之子沙不仁,小缺德秦杰胸脯一挺,不慌不忙地说:“在下姓秦,山东好汉秦叔宝秦二爷的秦。双字梅夫,梅花香自苦寒来,梅占百花魁的梅,男子汉大丈夫的夫。名字是先父所起,好是真好,只是一不小心,准会喊成亲妹夫,我有时让人喊得不好意思。”说完,两只小手一摊,还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样子。

经秦杰这么一解释,不光沙不仁无词可藉,瞎狼石老八也傻眼了。

这一回真应了小缺德秦杰向曹玉说的那句话了:鲜花再好,也得有绿叶扶持。到了这个份上,秦杰再是小缺德,也不好开口硬逼石老八用谐音喊“亲妹夫”,该小神童出头的时候了。他猛地向前逼出了两步,欺身到了红衣仙子花正红的身前,冷冷地说:“仙子是群龙之首,理应事体分明,司谷玉请仙子履行诺言。”

江湖上的人物,有几个不是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炉香的!负气斗口时,说出来一句话容易,难道真在众目睽睽之下逼着瞎狼石老八连喊十声八声“亲妹夫”!沙不仁自悔不该强出头了。他偷偷地瞟了一眼红衣仙子花正红,得到的指示是:坚决履行诺言。他再将眼神投向瞎狼石老八时,见石老八面如死灰、浑身抖颤,从那只独眼中露出了宁愿拼死也不肯受辱的凶残目光。沙不仁倒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小神童曹玉此次化名打入阴阳教,就是要伺机分化瓦解、彻底颠覆这个淫邪的帮会。只要有一线可乘之机,他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再次沉声向沙不仁质问道:“刚才那句‘只要字义上能说得过去,不是明显地故意骂人,让瞎狼石老八遵约喊上十声八声’是你沙不仁亲口所许。话再说回来,我师弟真要交代不出个子丑寅卯,证实了是他谎言骂人,在众目睽睽下,你能让他轻易过关吗?我们师兄弟三人再不济,也是千里独行吴尚的再传弟子。别人不说,我司谷玉真要一声不响地就咽下了这口窝囊气,江湖上凡是扶竹竿的人,谁也看不起我这条井绳。”

红衣仙子点了一点头接过话头说:“依司谷兄之意,打算怎样?”

到这个时候,小神童哪里还肯哕嗦,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履行诺言”四字。

红衣仙子真不愧是阴阳教中的二号人物,当机立断地向沙不仁下令道:“石老八是你的副手,快让他履行诺言!”

在一边旁观者清的绿衣仙子叶正绿,妩媚的妙目中露出了一丝诡异的阴笑,她仔细地端详了曹玉一番后也跟着帮腔威逼道:“一言既出,如白漆皂。你沙不仁不要贻笑江湖。”

两下一夹攻,近年来已有小追魂剑之称的沙不仁面现难色了。

脸色大变的瞎狼石老八,突然将身躯闪到了后殿门口,双手一拱,语带颤音地向沙不仁说道:“半年前愚兄追随贤弟初来投靠阴阳教时,受到的礼遇是何等的优厚!如今阴阳教羽毛丰满,又请来了千里独行,你我兄弟已变为可有可无之人了。何处黄土不养人!请贤弟念咱们交好多年,放愚兄一马,任我水里火里去闯吧!”他前脚一点,身子陡然向后一纵,变成了金鲤倒穿波,落到了院中。

大头小鬼刘祺怕瞎狼跑了,右手一伸一缩,抓出了一把七星石,刚想振腕打出,富有心计的小秦杰阻止了他。

让阴阳教中的人自己窝里反,比他们这里出手强得多,也容易瓦解对方的教众之心。

和秦杰息息相通的小神童曹玉,当然也能想到这一点,更不会去截杀石老八,只把眼神注视在红衣仙子花正红的脸上,看她如何处理此事。

哪知,他们师兄弟的这种举动,却引起了一个有心人的极大警觉。这个人就是绿衣仙子叶正绿。在兴庆宫茶楼上第一次见到小神童时,她的心就狂跳不止,迷上了这个美如少女的英俊少年。由于她的一颗心始终都放在曹玉的身上,当然最容易看出些蛛丝马迹来。特别是小神童假装迷上了妙手慈航,甘当护花使者,去拼死恶斗瞎狼石老八、八手棍、流星锤等三人,更让绿衣仙子看出来这是有意做作。她暗笑大师姐花正红大吃赵小贞的干醋。

为人比较正派的红衣仙子见瞎狼石老八竟敢这般地放肆,俏脸一沉,瞪了沙不仁一眼说:“教主已受聘为峨嵋教中的总巡查要职,凡属峨嵋派中的舵主以下,无不俯首听从教主的号令。今天石老八所以敢这等目无教规,都是你沙不仁平日纵容所致。我命你速将叛教孽徒石老八缉拿回舵,听候我亲自制裁。快去!”

小追魂剑沙不仁一怔,真想不到为了三个刚来教中的年轻人,花正红会这般地较起真来。仗着平素和红衣仙子相处不错,暗中还隐有巴结求爱的野心,开口替石老八求情道:“石八哥乃先父追魂剑的记名弟子,一向忠心于本教,也反对先天无极派最力,为了一些口舌之争,请二当家的暂时放过他一马吧!稍过几天,他准会自投驾前请罪的。”

小追魂剑的这些话,要是放在以往,甚至昨天,准会被红衣仙子采纳。可今天她一来怕小神童拂袖而去,二来也想在曹玉面前亮一亮威风,对沙不仁的话哪里还能听得进去。等沙不仁的话一落音,她突然从腰间取出了一面金牌,向沙不仁晃了一晃,再次下令道:“限你两个时辰内,将叛教孽徒石老八押回化觉寺。逾期不到者,一并以叛教论处!”

小追魂剑沙不仁脸色一变,脱口说了声“遵令”,弯腰行礼后也一个倒纵出了后殿,搜捕石老八去了。

小神童知道红衣仙子花正红所以这样做,主要是想讨好自己,故意又将她一军道:“二当家的命令是下了,不知沙不仁能否追得回瞎狼石老八?”

红衣仙子还没有开口,受过小神童恩惠的赵小贞抢过来话头说:“瞎狼石老八和沙不仁亲如手足,又受过追魂剑沙万里的救命之恩,绝对不会就此天涯海角,保险沙不仁一找就到。”

红衣仙子本来就气曹玉拼命护着赵小贞,如今见她美目流盼地向小神童大献殷勤,哪里还能容得,甩手一掌将妙手慈航赵小贞打得连连后退了四五步,那柔嫩的左腮上顿时红肿了起来,顺着樱口流出了一滴滴血水。

小赌神褚品心疼姘头女人,连忙屈下一膝求道:“请仙子念属下曾为本教出力不少,就请仙子高抬贵手,饶了她这一次吧。” 正在气头上的花正红一听火了,右脚抬起将褚品踢翻在地,指着鼻子骂道:“你褚品在长安城中,好歹也是个人物,放着明媒正娶的老婆不要,偏偏姘上赵小贞这种下贱货,大睁着眼看她跟野男人睡觉,心甘情愿地当缩头王八,你简直把你们老祖先的脸面都丢完了。再敢多嘴,我马上屠了你!”

一顿臭骂,骂得小赌神褚品垂下了脑袋,不敢再吭声了。

红衣仙子的怒气这才好象消了一些,下令从即日起,关闭东岳庙中的这片睹场,严令所有赌场中的人都不准外出,等候调遣。安排已毕,向小神童说:“贤昆仲住在客栈多有不便,请到化觉寺暂歇。容我请示过教主,再行好好安排三位的住处。随我来吧!”

众人一齐来到了东大寺,在朝阳殿中摆设了极为丰富的席面。服侍葛伴月多年的四个蓝衣少妇,分执烹调、服侍之责,比象样的酒楼饭庄,还要让人痛快舒服得多。

三杯酒过后,红衣仙子亲自执壶为小神童斟酒,衣袖一掀,竟然无意中露出了右腕上的一粒鲜红小痣,被小神童看了个一清二楚。他不禁暗暗稀奇起来。

原来花正红的右腕之上,一般人看起来极象是一粒红痣,可曹玉一眼就可以分辨出它是一点守宫朱砂,也是黄花处女的标记。淫秽不堪、恶名昭著的阴阳两极葛伴月门下,保留有红衣仙子这样的圣洁处女,真比一大群茹毛饮血的野人中钻出一个圣人来,还要让人感到惊奇。小神童曹玉对花正红刮目相看了。

酒席吃罢,刚刚送上来香茶,小追魂剑沙不仁已押着垂头丧气的瞎狼石老八回到了朝阳殿外。

瞎狼石老八瞟了一眼殿内,压低了声音向沙不仁说:“愚兄既受你父的救命大恩,又蒙老人家的传艺之情,自老恩师死于江剑臣之手,愚兄就各处投奔,企图借他人之刀来报咱们兄弟之仇。我原要直接投靠峨嵋派,你偏偏死心塌地投靠了葛伴月,还老梦想着博取花正红的欢心,水偕百年之好,连我也因为你而对她忠心不二。哪知,压根儿她就没将你沙不仁放在眼中,反倒和司谷玉一见面就眉目传情。你的希望已成泡影,干脆血拼它一场,也好出出这口闷气。难道你还真将愚兄交给面善心毒的花正红?”

说实在的,不需瞎狼石老八绕舌,沙不仁也看出了红衣仙子对小神童极有好感,但始终沉溺在单相思之中的沙不仁,总认为红衣仙子对他沙不仁也不错,他哪能因瞎狼的几句话就顿时醒悟,低喝一声:“再敢叛教犯上,小弟我就处你以应得之罪。快去向二当家的求饶!”说完,一脚将瞎狼石老八踹进了朝阳殿内。这时,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的红衣仙子,正盯着小神童那粉嘟嘟的俊脸。十九年来所积蓄的如沸热情,近几年来拼命压抑的青春欲火,让几杯烈酒一烧,突然一齐爆发了出来。她见小追魂剑将瞎狼石老八捕回,看出沙不仁以异常狠毒的目光怒盯着司谷玉,一种异样的奇想顿时萌生。她先向沙不仁点.了点头,报之以一笑,算是嘉奖了他大义灭亲的忠心赤胆,然后俏脸一沉,抖手抛出一粒大如雀卵的药丸命令沙不仁道:“石老八淫人妻女,寻衅滋事,不服帮规,叛教潜逃,责其服药一丸,罚劳役半年,以观后效!”

花正红抛出的药丸,就是致青城三豹瘫痪不起的软骨丸。红衣仙子既有随意使用此药的权限,必有解药在身。

只要能取得她的信任,骗取解药就易如反掌。小神童曹玉心中有数了。

毕竟是多年的兄弟之情,沙不仁接过了软骨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冷眼旁观的绿衣仙子叶正绿陡然斥道:“我们姐妹亲口传下的命令,沙不仁你竟敢不遵,难道还要我们请出金牌不成?”

小追魂剑沙不仁脸上的肌肉一阵子收缩,牙关一错,抬手一指,刚想点了石老八的穴道,逼其服下药丸,忽然从朝阳殿外飞身闯进来一个人,扬手喝斥了一声:“且慢!”人已站到了小神童曹玉的面前。

小神童曹玉心中一震,知这个人绝非泛泛之辈可比。

等对方欺身到自己的面前时,才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只见他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看长相活活能把人吓死:两耳一大一小,双眉一粗一细,鼻子塌进了肉内,嘴唇鼓起来老高,左眼大如铜铃,右眼小如樱桃,两眼之间的距离宽有一巴掌之多。

看罢了奇丑怪人的长相,小神童曹玉当即便知他准是陆地神魔辛独之子小神魔辛不足。知他藉其父陆地神魔的名头,极得阴阳老妖葛伴月的宠信,甚至连葛伴月每事都要让他三分。这小子一头撞来,分明是夜猫子进门,必无好事。

小神魔辛不足阴森森地说:“教主有令,唤大小姐立即前去听取谕令,改由二小姐绿衣仙子招待三位来客。另据眼线密报,有一武功极高的蓝衫年轻人,自称是小神童曹玉,出现在长安城中,传谕全教上下都要谨慎行事,不准互相倾轧。沙不仁、石老八由我带回总舵。”话一说完,扫了沙不仁和瞎狼一眼,就要将二人带走。

小神童知辛氏父子都是以神魔著称,举凡江湖上的事情,很少能瞒得过他们。故意找碴跟辛不足正面交锋,虽然保不住能让他瞧出了破绽,其好处是能暂时消除他的疑心;一言不发,任其将瞎狼石老八带走,不仅降低了千里独行的身份,也能让他们从自己的虎头蛇尾中嗅出点什么。两件事情一相衡,他立即一个“乳燕穿帘”,轻捷地蹿出了朝阳殿,阻住了小神魔辛不足的去路。

辛不足睁着一大一小的两只怪眼,冷然说道:“无故阻住辛某的去路,不觉得可怕吗?”

比小神童更鬼的小秦杰出头搀和了。他一连几步,抢在大师哥曹玉的身前,抢着以问代答道; “你老兄自觉得有让人可怕的地方吗?”

小神魔辛不足见秦杰虽然只是个乳臭刚干的大孩子,可出言锋利,傲然自得。他心中一火,不怀好意地向前贴近了两步,深吸了一口真气,将内力贯注于两掌之间,笑嘻嘻地说:“暂时先不谈可怕不可怕,你听说过小神魔这个名字吗?” 有空子就想钻的秦杰立即装憨,讹人地骂道:“不是人玩意的小神魔,我哪能不知道!听说这小子欺娘奸妹揍亲爹,别提多不是个东西了!”秦杰骂到这里,见小神魔怪眼喷火,双掌上提,知他马上就要挥掌伤人,连忙又接着说道:“我听说外号小神魔的一共有两个,还有一个小神魔和我骂的这个大不相同了。”

听小缺德这么大喘气地一说,小神魔辛不足情不自禁地停手不打了,把头又伸进了小缺德打好的圈套,说道:“快说说另外一个小神魔的为人!”

秦杰趁此机会,一下子躲出去老远,逃脱了辛不足的掌下,把头摇得象波浪鼓似的说:“你动不动就拉架子,怪吓人的,我不敢说了。”

小神魔辛不足凶残成性,岂能让一个小孩子白白地臭骂了一顿!他又向前欺近了两步,再次逼到了伸手可及的部位说:“我不拉架子,你只管大胆的说吧!”他睁大了两只怪眼,死盯着小缺德的后退之路。

哄死人不管抵偿的小缺德,先冲着辛不足的身后一眨眼,骗得小神魔怕身后有人暗算,扭头去看时,小缺德秦杰已哈哈一笑说:“两个神魔一个叫辛独,一个叫辛不足,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有两样,都不是他妈的好东西。”

一口气骂完,等辛不足转过脸来再想扑出时,这小冤孽早已飞快地躲入了曹玉的身后。辛不足气得疯狂如虎地再一次扑出,小神童看关定式地护住了秦杰。一场殊死拼斗即将正式展开了。

处处讨好小神童的红衣仙子不答应了,粉面一寒,活象是能刮下来好几层霜。她沉声向小神魔辛不足喝道:“请问辛总管,教主驾不在此,是由你当家还是归我花正红做主?讲!” 小神魔只不过是阴阳教中一个总管,论身份、讲地位怎及得上掌门大弟子红衣仙子!花正红这一撕开脸发火,辛不足只好收式躬身而退了。

红衣仙子对小神魔之父陆地神魔辛独,确实也有几分顾忌,见好就收地又向辛不足说道:“不是小妹对你无理,泰山再重也压不过理字。以上的事情,确是错在石老八身上,辛兄刚才也有气大腔粗之嫌。大家都是为阴阳教出力,退让一步又有何妨!快随我去参见教主,此地的事情让二师妹多偏劳吧!”她向小神童曹玉点头告别后,带着辛不足、沙不仁、石老八等人一阵风似的走了。

绿衣仙子叶正绿唤过一名蓝衣少妇,打发她先将秦杰和刘祺送去讲经堂安歇,她自己亲自陪着小神童来到了省心楼上。随后跟来的蓝衣少妇捧上了刚刚泡好的一壶香茶,就悄然地下楼而去。

楼上的一切陈设和使用之物,无一不带有脂粉气息。

小神童刚想托词提出和秦、刘二人同住讲经堂,连眼睛都会说话的绿衣仙子抢在前头说道:“讲经堂内只安放一张床铺,两位令弟合睡已有些不象话,仓促之间又无处筹措,只好委屈司谷少侠在我的卧房中暂住一夜。我自会去后殿陪大师姐同住。请司谷少侠不要以‘鸠巢雀占’来取笑于我!”说完笑着告辞退出。

仲春虽已逝去,气候还深有寒意。小神童孤身独处,更觉得夜冷似水,烛光如豆。自己率两弟冒险入虎穴,来对付狡猾如狐的阴阳老妖、玄阴绝户指的拥有者,稍一不慎,必遭灭顶之灾。

有道是欢娱嫌夜短,愁闷恨更长。陷入深思的小神童曹玉情不自禁地斟上了一杯香茶,捧在手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直到一杯茶喝去了三分之二,才陡然想起不该喝没经试验过的茶水。

突然楼门一启,去而复回的绿衣仙子翩然地闪入,瞧着小神童手中的茶杯,抿嘴一笑,和小神童隔桌在对面坐下了。

自知上当的曹玉霍地站起身来,一下子欺近到叶正绿的身侧,右手刚想探出,绿衣仙子叶正绿得意地一笑说:“能和你这样的英俊男人作同命鸳鸯,岂不是做鬼也风流!”

可叹小神童曹玉出世以来,就以灵巧机智、刁钻缺损取胜,多少大江大海都闯过来了,今天反倒跌翻在阴沟之中。他第二次探身出掌,想先下手为强。

绿衣仙子突然收起了笑容,正色向小神童说道:“凭你这样的嫩角色,想打我师父的主意,岂不是异想天开!由于你太聪明了,反而留下了蛛丝马迹。在城隍庙中,你察觉出我们姐妹在侧,故意当起护花使者。请问司谷少侠,那赵小贞有值得你一爱的价码吗?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个好色之徒;你的神韵告诉我,直到现在你还是原封不动的童子之身。在这些事情上,阴阳教中的人可是独具慧眼呀!”

耐心听完了叶正绿的这一套话,小神童曹玉知道跟头栽大了,俊脸一红,昂然说道:“千里独行的门下,当然不会有好色之徒。你背着师父师姐以药毒我,司谷玉虽不才,虎死余威在,追去仇人之魂,夺去你的性命,当不会太难。一生一死路两条,任你选择吧!”

绿衣仙子眉头一皱说:“你这个人真是死心眼,干么开口闭口地老是琢磨一个死字,你就不会在活字上多想想吗?”

小神童曹玉可不是个傻子,对绿衣仙子茶中下药的用心,早已了如指掌,知道只要自己肯厚颜无耻,愿意作裙下之臣,不光解药可以立即到手,说不定还可以相机杀之,再图大事。可本派的戒律和祖父铁笛仙曹鹏的教诲,能准许自己对一个浪女淫娃先奸后杀吗?误认为小神童有活动心眼的绿衣仙子芳心一喜,玉臂一伸,刚想去抓曹玉的手腕,目光如电的小神童早又一眼看见叶正绿伸出的右腕上,也有一颗鲜红夺目的守宫砂痣,证明绿衣仙子也和他的大师姐同样是“小姑独处犹无郎”的处女。小神童曹玉甚觉奇怪了。

绿衣仙子见曹玉注视着自己的玉腕,神情连连变化,先扫了一眼墙壁上自己的身影,不无自怜地叹息了一声说:“妾身能有今日的清白,皆大师姐一人之力。否则,早被教主强行占有了。”

小神童心中一动,别有用心地问:“同为一师之徒,花正红有什么力量能兼顾于你?她自身难道就不会遭受葛老妖的凌辱?”

绿衣仙子又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说起来也真怪,连大师姐自己也不明白。据说她是师父从小收养的一个孤儿,师父宠爱她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尽管他自己浪荡不堪,朝朝秽乱,夜夜春宵,大白天也公开宣淫,却对大师姐管教特严。声色狗马之事,都让她远远避开。教中有些人平素说顺了嘴,偶尔在大师姐跟前露些邪词,也必遭师父的无情毒打。甚至有几个想打大师姐主意的人,都被师父处以极刑,绝不手软。所以私下里有很多人都传说大师姐是师父的私生女儿,只是瞎猜乱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凭据。就这样,连我也受其恩泽了。”

听绿衣仙子讲完了这一大段奇闻秘史,小神童原打算利用红绿二仙子倒反阴阳教的念头打消了,刚想再说以游词,相机索取解药,绿衣仙子又接着说道:“你别认为我们姐妹都是天生下贱的人,自甘在阴阳教中堕落。对‘鸟伴良禽身价高,与虎狼同穴必非善兽’的古训,我们也不是不懂,只是受师父恩养教诲,也知他必有遭报的那一天,但思前想后,总不忍心弃之而走。”

小神童真想不到在阴阳教这片污泥秽土中,竟能长出两朵洁白的莲花,出污泥而不染。葛伴月老袄天良并未全泯,是始料之所不及。

叶正绿见曹玉陷入了沉思,以为小神童已为己所动,猛地伸出纤纤玉手去握小神童的左腕。

曹玉无可奈何,只好任其捉住了手腕,却把脸色一正说:“在下的师祖千里独行吴尚门规素严,何况我的两个师弟又都在此地,望仙子容以时日,徐图后期可好?”小神童怕拒绝太甚使解药无望,自己性命虽不在话下,怎忍两个刚刚踏上江湖的小兄弟也同归于尽?这就是缺德十八手所主张的:两害相衡取其轻,两事相衡贵从权。绝不是小神童怕死变节,贪淫好色。哪知却从这件事情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闹了个天翻地覆。

绿衣仙子年已十八,身在阴阳教中,平日里跟随大师姐虽持身如玉,但耳目所及,无不是双双对对、卿卿我我,较比平常人家的儿女要早熟得多。师父身边的那些侍妾,十三四岁就遭奸污,甚至有十一、二岁的。二十多岁以后的女人,在阴阳两极葛伴月的眼中,已变成人老珠黄不值钱了。所以情窦早开的绿衣仙子早就独对春风,自叹落花无主,为自己的年华虚度而顾影自怜。今天突然见到了美如少女而又雄武如狮的小神童曹玉,有如失足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木棒,她就死也不肯撒手了。

志在骗取解药的小神童,一时失神显出非常同情的样子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葛伴月的所作所为,无一不遭天怒人怨。你们姐妹还是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绿衣仙子脸色一变,右手将曹玉向自己身前陡地一带,左掌正好贴上了小神童的后心,毅然说道:“从各种迹象表明,你可能是先天无极派第五代传人小神童曹玉,为了你我可以铁下心来叛师离教。你马上拿出能让我放心的凭据来,我这就解去你身上之毒,泄露出总舵的所在地方,任凭你们去捣毁阴阳教的老窑;否则,你只有和我作一对同命鸳鸯了。”

从绿衣仙子玉面上所呈现的坚毅之色,小神童曹玉确信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也相信有她作为内线,捣毁阴阳教总舵,捕杀阴阳两极葛老妖,会是易如反掌。但自己能答应她的条件吗?小神童束手无策了。

急于得到如意郎君的绿衣仙子左手一带劲,已将小神童揽入怀内,恨声威胁道:“咱们二人已是蚂蚱拴在蛐蛐腿上,我不能飞,你也别想蹦。别说你肚腹中已经服下了软骨散,发挥不出内力来,就是光凭我的玄阴绝户指力,举手之间就能置你于死地。是作恩爱夫妻,还是作同命鸳鸯。我要你一锤定音!”

图穷匕首现。小神童已无一丝一毫的回旋余地,吃下去的软骨散可能快要生效了,只急得他六神无主,两眼发黑。

突然,一条人影鬼魅也似的从南面窗户中飞纵而落。

绿衣仙子悚然一怔,失手放开了小神童,粉面一寒斥道:“深更半夜,穿窗入户,本教对这种以下犯上的教众是要杀头的!”

烛影摇红之下,小神童看清穿窗进来的人是小追魂剑沙不仁。只见小追魂剑淫荡地一笑说:“二小姐教训得对,本教果有对以下犯上者该杀的规定,不过你二小姐在卧房中私自窝藏大男人,也犯了本教的‘不经教主允准,暗中私自苟合者残’的大罪。依我看咱们干脆小秃别笑话不长头发的,痛快地开一次无遮拦大会,要快活三人一齐快活,否则我沙不仁立即到教主驾前去告发,有罪也三个人一齐去受。”这淫徒垂涎红绿二仙子的姿色已久,只是沾不上边儿,急得他心痒难熬。临离开化觉寺前,看出了绿衣仙子春情盎然,很有意于名叫司谷玉的年轻人。一阵酷性大发,才偷偷地折了回来,果然被他一头撞破,这才穿窗进来威胁。但他哪里知道,在他之前,早有一个人隐身在北窗之下多时了。

绿衣仙子故意装作词穷理短,低垂了粉颈,似有屈服默允之意,刺激得小追魂剑沙不仁兽性大发,“呛”的一声,拔出了追魂长剑,刚想扑过去杀小神童曹玉,绿衣仙子趁机惊呼:“不能在我房中杀人!他已吃了我下的软骨散,弄到外面去吧!”

一番话诓得小追魂剑沙不仁面现喜色,连上三步,刚逼到曹玉的身前,没容他扬起剑来,后心要害上早中了绿衣仙子的玄阴绝户指,顿时抛剑倒地了。

绿衣仙子第二次贴近了小神童曹玉,凄然叹气道:“几年来拜倒我叶正绿裙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都毫不动心。不料第一次看到你,竟然不能自己!我又何尝想不到你会嫌我出身污秽,偏偏我会叛师杀人!如今死活我都认了。”一边说话一边取出一包药粉,搬住小神童的肩胛,亲自给他服下,趁机贴到了小神童的怀前。

小神童俊脸飞红,刚想将她推了出去,突从北窗外面射进来一道寒芒,正好钉在了绿衣仙子的后背之上,接着一声冷笑,轻灵地跳进了一个蓝衫少年。

一眼看出那蓝衫少年是云海芙蓉马小倩所扮,只吓得小神童曹玉炸开了当顶,冒出了丝丝的凉气,知道塌天大祸临身了。

云海芙蓉马小倩脸罩寒霜,指了指绿衣仙子对曹玉说;“我是用你记名师父南刀桂守时的飞刀伤的她,没有活的指望了,别在搂着抱着惹我生气。丢开她,跟我走!”

小神童曹玉探头一看,绿衣仙子的后背上方果然插着一把薄如纸片的弯形飞刀,正是自己记名师父外号鬼守尸的独门飞刀。这种弯形飞刀一共有二十四口,其中从峨嵋后山幻波池中得到的只有九口,下余的十五口是桂守时仿造而成。真正的大小淬毒弯刀共计十口,连同解药现时都在云海芙蓉马小倩的身上。他低头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绿衣仙子,知道任凭自己舌尖嘴巧,说下大天来,也别指望云海芙蓉马小倩能舍出一粒解药。自己所中的毒是让怀中的这个可怜女孩给解了,而叶正绿的一缕香魂,恐怕要永埋地下了。

娇狂任性的云海芙蓉见小神童怀抱快要断气的绿衣仙子,对自己所下的命令置若罔闻,错误地认为小神童曹玉已对叶正绿产生了真情挚爱,只气得玉面煞白,手脚冰凉,抬手一掌向曹玉的面颊拍去。她真的快要气疯了。

小神童曹玉知道她不可理喻,只要自己一躲,准能惹出更大的风波,只好纹丝不动地挨了马小倩一巴掌,左边脸腮顿时红肿了起来。

见小神童曹玉不闪不避地挨了自己一巴掌,连脸腮都红肿了起来,云海芙蓉马小倩才消去了一半怒气,还是立逼小神童抛下绿衣仙子,马上离开化觉寺。

绿衣仙子强自忍受着巨大的伤痛,在小神童的怀中抬起了螓首,气息微弱地向云海芙蓉求道:“此事非曹玉之错,全是我用毒威胁所致。求求你不要逼他离开此地,否则会前功尽弃。惊走了阴阳教主,再想寻找他,可就难了。”

云海芙蓉毕竟不是平常人家的普通闺秀,两位祖父也都是当代的武林奇人,在长安城中盘桓了几天,费了千辛万苦之力,好不容易才找到阴阳教的两处据点,又经过师伯六指追魂久子伦的劝说,也知道叶正绿所说的话有理,只是在气怒头上,不好马上改变态度而已,随即接口斥道:“既知错皆在你,足证明死有应得,死缠着曹玉不放,还想做同命鸳鸯?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绿衣仙子的面庞更苍白了,连殷红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又断断续续地说:“趁消息还没传进总舵,让曹玉抱着我快去求见我师父,由我亲口告发沙不仁求爱未遂,勾结匪类企图将我劫去,幸被司谷玉发觉拼死救下了我,混战中我一指出毙沙不仁,也中了匪徒们的致命毒刀。用我这口残存的气息,换取教主对曹玉的信任,我虽长眠于地下,也为他尽了最后的一片心意。求求你成全了我吧!”

一个陷身魔窟的女孩子,难得她天良未泯,还能保有这么纯真的爱情,小神童曹玉的两眼湿润了。

和小神童正好相反的是云海芙蓉马小倩,绿衣仙子越是字字血、声声泪地痴情苦恋,让她听了越觉得刺耳难耐,俏脸一寒,恨声责骂道:“谁希罕你多此一举!在姑奶奶我的监视下,葛伴月插翅难以飞出长安城。如果你那罪该万死的妖人师父起了疑心,曹玉岂不是白白地送死!反正你是死定了,还是亡人见土亲,早走一步吧。”随着话音,玉手一伸,竟起下了那口弯形飞刀。

疼得绿衣仙子一声娇啼,又昏死了过去。

小神童曹玉只气得两眼冒火,恨不得过去扇她两巴掌,煞煞马小倩的娇狂傲气,终因关切怀中的绿衣仙子,慌忙扯下了半幅罗帐,为她包扎了伤口。

绿衣仙子叶正绿又苏醒了过来,刚刚闪开秋波,再次向云海芙蓉马小倩求道:“从女侠对待曹玉的情分上,不难猜出你们的关系,请你千万不要误会,请你们也千万不要因为我而发生破裂,这也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请你答应我的要求,速叫曹玉带我去总舵,迟则来不及了!”

云海芙蓉马小倩的心虽然也有些软了,但让曹玉孤身去龙潭虎穴,怎么也放心不下,刚想再一次厉声拒绝,小缺德秦杰、大头鬼刘祺在前,六指追魂久子伦、秦岭一豹许啸虹在后,走进了省心楼。云海芙蓉马小倩蔫了下来,不敢再行发横了。

小神童一见来了主心骨,连忙将经过的情况一一告知了许、久二人,请二位老人家决定行止。

六指追魂久子伦毫不迟疑地答应了绿衣仙子的要求,并取出三粒朱红如火的药丸,给绿衣仙子服下,催小神童赶快动身。

主意是师伯拿的,云海芙蓉才没敢发出异词,眼睁睁地看着小神童曹玉带走了绿衣仙子叶正绿,才随着师伯久子伦离开了东大寺。

小神童抱着绿衣仙子离开了化觉寺,按叶正绿所说,直奔长安城西南隅的未央宫遗址而去。

未央宫这座西汉时期的宫殿,因汉高祖刘邦之妻吕后三宣韩信,害死在未央宫中而博得妇孺皆知。未央宫是长安城中的主要宫殿之一,建于汉高祖在位时,由承明、清凉、宣室等四十多个宫殿台殿组成,周长近三十里左右。

唐代以后,逐渐废弃,目前只有前殿、石渠阁、承明殿、天禄阁等留存,很多地方草深没腰,狐鼠出没,鸟粪遍地,大白天都无人敢来。

按绿衣仙子的指引,小神童抱着叶正绿来到了天禄阁下。还没容他站稳脚步,“刷、刷、刷、刷”一连蹿出四个年轻壮汉,清一色的棉衣缎袄,各持短剑,抢占了四方八位,手中的短剑一齐指向了曹玉、绿衣仙子二人。

从绿衣仙子口中早已获悉内情的小神童曹玉,修长的身躯一挺,压低着声音说:“在下司谷玉护送二小姐叶正绿求见教主。” 一个领头的年轻壮汉,沉着喝斥道:“哪里来的折翅孤雁,竟敢任意乱闯宫门,并肩子,先废了他再说。”随着话音,四人四剑一齐欺向了小神童。

生死已置之度外的小神童曹玉施展开“黄泉鬼影”和“烈焰趋阳”步法,穿行在四人四剑之中,不仅没被逐退,反而越发靠近了天禄阁的高大台阶。

领头年轻壮汉心中一火,撮口发出一声呼哨,四口短剑组成了一片剑幕,硬逼小神童再退下去。

突然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在天禄阁的台阶上,娇声喝道:“什么人擅闯天禄阁重地,报出万儿!”

听出是红衣仙子花正红的声音,小神童急忙叫道:“在下司谷玉护绿衣仙子到此求见教主,请大小姐做主。”

听说来人是司谷玉,红衣仙子花正红宛如彩凤凌空,从台阶上翩然落下,先喝退了四名年轻壮汉,才看出绿衣仙子已一息奄奄,即将丧命,愕然一惊,伸出双臂想从曹玉的怀中接过来师妹。

小神童惨然说道:“二小姐伤在致命,已不能转手换人,快带我去叩见教主,她还有话要亲自向教主禀告。”

毕竟多年的亲师姊妹,见绿衣仙子伤成这个模样,花正红心头一酸,只说了一声“随我来”,就抬腿上了天禄阁。

高台上的两名黑衣护卫刚向前一挡,企图不让曹玉这个脸生人进入总舵,红衣仙子哪里还有功夫和他们分说,双臂一展,早将两个黑衣人震退数步,保护着小神童走进了宏伟高大的天禄阁。

花正红一直将小神童和绿.衣仙子带到了一处暗门之前。曹玉心想这里肯定是阴阳两极葛伴月的起居处所了,即将和宇内第一号的妖人会面,胆子再大的小神童也不禁心往下一沉。

只听红衣仙子花正红低声叫道:“二师妹伤重奄奄,急需面见恩师。请准许红儿进见。”

尽管红衣仙子把事情报告得这么严重,一个中气极足的男低音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绿儿有伤,可送石渠阁包扎医治,不准打扰我的清兴。”

曹玉猜知阴阳两极葛伴月准是正在淫乐,天塌下来的大事情都不想过问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绿衣仙子,只见她雪白的牙齿紧咬着泛青地嘴唇,连血都咬出来了,知道她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争取多活一时片刻,为自己铺路搭桥。他心中一疼,俯下脸去,用自己的右腮贴了贴绿衣仙子冰冷的香腮。

只听叶正绿用已渐嘶哑的声音催道:“事已急矣,冒死直闯进去,有我三寸气在,会尽力保护你的,放心吧!”

小神童也知道绿衣仙子的生命即将终止,不能让她亲口去告知葛伴月,岂不前功尽弃!心中一狠,一个“扁踩卧牛”踹开了暗室的小门。

只扫了一眼,就羞得红衣仙子掩面而退。小神童却顾不得许多了,侧身进入了密室,张目望去,也羞得几乎抬不起头来。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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