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北荒一毒叶梦枕,自己没把吴不残气糊涂,他自己反倒被小捣蛋秦杰给气糊涂了。刚想借答对之机,偷偷施展七鹰翻云掌,暗地给秦杰一下厉害的解恨,人小鬼大的小秦杰哪能看不穿老毒物的险恶用心,冷古丁地问出一句:“叶大叔,你老人家经多见广,学究天人,能替小侄辨认一下这两样东西是谁的吗?”
借说话之机,左右两手一翻,分别握着龙隐二丑的梅花追魂钉和乌云喷火筒,对着北荒一毒叶梦枕。
北荒一毒傻眼了。
逗得黑衣丽人暗地一乐,心想:我正愁这孩子的武功二五眼,跟在场的人谁都没法比。如今这一亮出梅花追魂钉和乌云喷火筒,保险谁也不愿招惹他。
玉勾魂花如碧为怕北荒一毒下不了台,前跨一步冷斥道:“凭你一个先天无极派中的第五代弟子,也配在这种场合上出头吗?” 这就是她玉勾魂疤眼照镜——自找难看了。小秦杰天塌下来都敢用头顶,何况这种掉在地上的大便宜,你想他能不拣么?不等玉勾魂的话音落,小秦杰双手一拍大腿,语冷如刀地讽刺道:“花如碧,你当年要是不被叶梦枕先奸后拐逃到这,连我师爷爷都得尊你一声仇大婶,你才真不配在这种场合之上乱出头!”
这番话骂得也太厉害了,饶让她玉勾魂的脸皮再厚,也被骂得浑身抖颤,脸泛铁青,牙关一错,杀心陡炽,一句;“小贼找死!”左掌王佐断臂,右手饿狼掏心,暴袭秦杰的右肩和前胸。 秦杰这小子还真有大将的风度,一直等到花如碧的一掌一抓快递老,他才猛把暗扣手内的两支丧门钉闪电般扎出,决心毁掉害死金头蜈蚣仇万家的罪魁祸首。
幸亏侍立花如碧身后的叶梦枕反应神速,抖手一招浪翻寒塘,把玉勾魂花如碧横拍出去三尺,才没被小捣蛋把她的两只手掌扎透。
脱险之后的玉勾魂更加气不可遏,仓的一声,抽出肩后的青钢利剑。
完成诱敌任务的小家伙,刷地将身躯撤回。让给黑衣丽人出手。
恋奸情热的北方一毒叶梦枕,担心玉勾魂成为众矢之的,明责暗护地怒喝道:“佳宾远来,席未暇暖,岂宜刀兵相见,亏你还是幽魂谷的半个主人。”
花如碧这才猛然醒悟,知敌方众人多数冲自己而来,为自己打算,避之唯恐不及,焉能强自出头!凭我玉勾魂几十年的江湖经验,竟会吞下秦杰这坏小子投下的鱼饵,倘若江剑臣乘机挥刀,自己准得横尸地上。
这时,追风怪卜葛一方出头说话了,只见他冲着江剑臣一抱拳,然后皮笑肉不笑地朗声说:“武林人物有梁子,江湖豪客有过节,无不刷绿林贴,传武林箭,邀请黑白两道威名素著的长者,先由双方当事人在桌子面上说理,然后共同作出裁决,既公平合理,又不失江湖道义,以江三侠在关内的身分和见识,大概不会不知,为什么竟置关外江湖道上的朋友于不顾,倚仗自己的功力,扫穴犁庭,也太不把我们在座的人放在眼里了。请江三侠还我们个公道。”
追风怪卜真不愧是个算命的,果然舌尖嘴巧,能言善辩,这一嘴咬得还真是地方,并力逼江剑臣当场还他个公道。
江剑臣还未开口,黑衣丽人来火了,霍地从座位上站起,冷冷地哼道:“看你这身打扮和一张利嘴,你准是用抽签算卦作掩护,以轻功暗器驰名辽东的追风怪卜葛一方。谁不知你和北方一毒臭味相投,狼狈为奸。我吴素秋此次出关,一不属武林人物有梁子,二不归江湖豪客有过节,我是来追捕杀人凶手,替我惨遭暗算的义父来报仇,用不着你这老匹夫来逞口舌之利。”
江剑臣一听黑衣丽人的话说得太难听,又刚从吴不残的嘴中得悉,追风怪卜葛一方那根镔铁马杆顶端,暗藏一个三棱瓦面枪头,既精穿心锁喉七枪,又独擅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泼风十八打,并善打三十六只蜻蜓镖,是个绝对不容忽视的阴毒厉害人物。他就因倚仗自己的本钱充足,才敢头一个站出来替叶梦枕挡横,真要让这老贼盯上了吴素秋,凭他的那张利口,不难缠住黑衣丽人。只要两个人一动手,别看黑衣丽人吴素秋轻功超群,兵刃暗器厉害,也准得重创在追风怪卜手下。自己幼年蒙受金头蜈蚣仇万家的救护大恩,吴素秋是他老人家死后撇下的唯一亲人,江剑臣自应负有爱护关心重责,所以不等吴素秋的难听话落音,就霍地站起身躯说:“秋妹的话说得对,杀义父大仇,夺人妻深恨岂能和梁子过节相提并论?反正双方的亲朋都不少,准有向灯向火的。你追风怪卜只要敢承认自己向着叶梦枕那盏灯,我江剑臣准向吴素秋这堆火!”
钻天鹞子的这番话,说得不光绝,而且弃满了杀机,不仅直接指出北荒一毒叶梦枕的杀夫夺妻罪孽,并且指名逼着和追风怪卜葛一方动手过招。
又贼又滑的葛一方,哪肯领头首先上法场?静静听完之后,只为北荒一毒解脱罪名道:“据葛某所知,金头蜈蚣仇老侠是丧命在翠衣勾魂柳恕芝手内,玉勾魂花如碧也是敬仰北荒一毒之才,爱慕叶梦枕之貌,自己前来塞外相就的,这于江三侠所说的‘杀夫夺妻’四字明显不符。再者说,花如碧人现在此,应该让她说一说事情的详细经过。你一个局外人,恐怕不好过问这场纠葛极多的棘手旧事吧?”
箭在弦上,不容不发。钻天鹞子纵声大笑说:“怪不得江湖上传言,你追风怪卜葛一方,不光能把方的说成圆的,死的说成活的,就连死蛤蟆都能让你说成能撒尿,并还不带脸红的。今天看是你葛一方的口舌尖利,还是我江剑臣的短刀锋利。现在我问你,花如碧姘靠叶梦枕,是在仇万家老人生前,还是在他老人家遭害以后?讲!”
一眼看出江剑臣美如冠玉的脸庞上,早泛出一片紫云,就连明如朗星的两只俊目中,也喷射出凌厉的杀芒,追风怪卜葛一方心神一悸,无可奈何地吐出一个:“这……”
这位老奸巨滑的江湖怪客说不下去了。
黑衣丽人乘机而出,向所有在座的人扫遍了一眼说:“经过我多年查证,杀我义父者,虽是翠衣勾魂柳恕芝,暗地指使者确系北荒一毒叶梦枕。就连我那不知廉耻的义母花如碧,也是先与叶梦枕恋奸情热,然后才私自偷窃那部道德真经潜逃关外的。我在义父生前,曾和剑臣论及过嫁娶,虽因义父惨死而未成,但剑臣仍有女婿半子之身分,自应为我作主,替我惨遭杀害的义父报仇。话已说完,不愿卷入漩涡者,请赶快自动离去;替叶梦枕花如碧出头挡横的,请站出来分高低!”
别看地府主簿韩风起、,阴曹司命薛雨茫惹不起钻天鹞子江剑臣,但对黑衣丽人吴素秋可并不畏惧。他二人长期受叶梦枕的豢养,一向倚为左膀右臂。值此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之际,又听吴素秋的话也太难听,一股子报效恩主之心大起,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先由阴曹司命薛雨茫上场索斗。
小捣蛋秦杰倚仗有吴不残在座撑腰,不再怕师爷爷江剑臣怪罪。当即拧身纵出,替下来黑衣丽人吴素秋。
别看阴曹司命薛雨茫屈身在北荒一毒叶梦枕的麾下,但他和地府主薄二人,都是成名多年的绿林巨魁,怎肯和秦杰一个毛孩子动手!胜了都落个以大欺小之名,输了简直得一头撞死。
小捣蛋一见阴曹司命大有不屑和自己动手的意思,心想:我秦杰要是拴不住你这个小蚂蚱,我还哪配称为人人躲?大眼珠子只一转,坏水汩汩冒出。
只见他深深一揖,用极为恭敬的语气说:“晚辈自知艺业粗浅,不配和前辈动手。看今天这形势,摸摸头顶都得算一份,我也只好拿着肉头撞金钟了。请前辈随便赏我个三招两式,我也算没白来这一趟。”说完,又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
这就叫伸手不打笑脸人。小秦杰不光话说得委婉动听,态度也既恭且敬。阴曹司命薛雨茫人再狠毒,守着这么多的有名人物,一不好逼令换人,二不好骤下辣手,更不肯自动退走。势逼无奈,只好自认晦气说:“你先出手吧!”
小秦杰不光没出手,反倒把头摇了一下。
阴曹司命诧异道:“你为什么不出手?”
小秦杰的态度更为恭敬地说:“我师父告诉我说,只有恶人坏蛋才认准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凡属正人君子,无不先让别人招呼自己,并不肯立即还手,还是你老先出手吧!”
黑衣丽人一听,几乎笑出声来,心说,这孩子真会骂人不带脏字眼。先说下“只有恶人坏蛋”才先下手为强,然后叫阴曹司命先下手,岂不是变着法子叫薛雨茫当恶人坏蛋吗?阴曹司命果然一听就火了,沉声喝道:“冲着你小子刚才说的那番话,我阴曹司命能先下手吗?还是你先出手吧!”
小秦杰装着自悔失口地歉然道:“话还真让晚辈说砸了。我要是请前辈先动手,那不是强逼前辈去当坏蛋吗?咱两人又不能老是这样干耗着……”说到这里,故意一顿,然后又接着说:“要不然,我先向老前辈轻描淡写地比划两招,也不算正式下手,然后再请前辈出招对付我,你看可好?”
说来也真可笑,这分明是小捣蛋秦杰打好了绳套让阴曹司命钻,他薛雨茫还真非钻不可,这就叫买卖不成话没到。
看见阴曹司命一点头,小秦杰可不客气了,探手亮出来三阴绝户刺。
做梦也没想到小秦杰身上能藏有三阴绝户刺这种狠毒兵刃,阴曹司命失口一声:“你从哪里弄来的这种恶毒兵刃?”
小秦杰噗哧一笑说:“从我秦杰身上抽出来,自然是我秦杰的,看招!”出手就是抬手不空郝必醉教给他的三招之一樊哙屠狗。
气得阴曹司命薛雨茫脸色涨成紫羊肝,慌忙连退四五步,才闪避开小捣蛋的这一招樊哙屠狗。
阴曹司命薛雨茫,刚想探手去摘围在腰间的那条九合追魂索,小秦杰自动停下来追问道:“刚才咱们是怎样讲好的?”
阴曹司命一怔。
小秦杰理直气壮地说:“当着大家的面,明明讲好的是我轻描淡写地比划两招,你怎能在一招之后就还手?也不怕让所有在座的人,笑话你阴曹司命失信于孩子?”
直到阴曹司命明白钻进小捣蛋打好的绳套时,反悔也晚了。
看秦杰第二次出手,还是那招樊哙屠狗,阴曹司命只认为这是从新再开始。
想不到秦杰第三次出手的,还是那招樊哙屠狗,毫不变样。
阴曹司命一面侧身斜跨,一面不依道:“你怎么老用这一招?”
小秦杰道:“我一向言出如墨,如白染皂,不然能算轻描淡写呀?”
秦杰这孩子,比他师父缺德十八手李鸣还能沉住气,光这一招樊哙屠狗,他就连续刺出十八次。
直到把阴曹司命薛雨茫的火气引出,警惕消除,他才把学自抬手不空郝必醉的那招药到病除使出来。
这招威震江湖的武林绝学,在秦杰手中使用,虽没达到“招出形先,形现刺到,刺到人亡”的绝高地步,也令阴曹司命欲躲不及,被秦杰自小腹刺入,从软肋透出,虽不致命,半年之内准趴不起来。 也是该着鬼手抓魂万凌霄倒血霉,愣是没看出这招药到病除是和神剑醉仙翁并称为武林两醉鬼的抬手不空的秘传绝学,失口说出一句:“就凭这样的鬼画符,也能拿来伤人,只怪阴曹司命太大意失荆州了!”
见空就钻的小秦杰向万凌霄傲然一笑道:“听你这位老兄的口气,很看不起小弟这两招鬼画符,请过来试试可好?”
万凌霄挺身而出,冲秦杰阴然一笑说:“如果两招不能伤我怎么说?”
小秦杰毅然咬牙跺脚说:“我也让你放开手脚攻我秦杰两招!”
话锋未落,他的身躯一弹而出,头一招就用上了药到病除,刺入和透出的部位,正好和阴曹司命一样。
等追风怪卜葛一方纵出来,想替盟弟鬼手抓魂报仇时,小秦杰早收刺、拱手,还没忘说了一声“多承相让”,退回到师祖江剑臣的身后。
吴不残刚想顿拐而起,江剑臣早轻按其肩大声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只要有剑臣在场,哪轮得上你老人家亲自出手!” 话落,借着左手轻按的那一点力道,身子早飘然而出,稳稳卓立在追风怪卜葛一方的对面。
可叹葛一方机关算尽,多方回避,最后还逃不脱头一个和江剑臣较量的噩运。但他终不愧是纵横江湖多年的阴狠人物,双手一横铁马杆说:“请江三侠亮刀!” 因有北荒一毒和八指铁佛在场,江剑臣再为性傲,也不愿过多地损耗真力,探手抽出了那把特制的短刀。
追风怪卜早用手中的铁马杆,一招指点江山,虚晃一下江剑臣的面门。
等到看出江剑臣仍然峙立如山、丝毫不为自己这一招所动时,葛一方才借双手一拧镔铁马杆之机,陡按一下马杆身上的绷簧,噌的一声,前头顶端弹出半尺长的一截三棱瓦面枪头,出招为一箭穿心,扎向钻天鹞子前胸的中腑穴。
江剑臣先是纹风未动,一俟枪来切近,才陡翻左掌,用的是分云捉光手,硬拿追风怪卜的三棱瓦面枪头。
深知钻天鹞子厉害的葛一方,哪敢让江剑臣抓住他的枪头!一吞再吐,又变成利矢穿云,上刺江剑臣的左肩井,强迫江剑臣舍手用刀。
江剑臣轻声一笑,陡将下沉的左手一翻,变成为托印封侯,还是硬抓向三棱瓦面枪头。
葛一方老脸泛红,一咬牙,手中的铁马杆变成金鸡乱点头,上晃面门,下指前胸,中间才是真正的一枪锁喉。
想不到,钻天鹞子江剑臣左手食中两指,一并如戟,一招飞星暗渡,奇准无比地找上了枪头的中部,不仅把那根铁马杆点荡出去,也震得追风怪卜手臂一酸。
好个阴狠毒辣的追风怪卜,嘴中说的是“江三侠指法高明,葛一方甘愿服输”,一双手突然把铁马杆一横,借侧身弯腰认输之机,陡然一招虎帐夜点兵,凌厉至极地袭向江剑臣的胸口当门穴,吃准一定能将钻天鹞子点死在马杆枪下。.当门穴又名血穴,乃人身九大死穴之一。别说像葛一方这样的黑道高手,就让在一般的江湖人物手下点出,江剑臣也得立即倒死在地,绝无幸免之理。
这就叫棋高一着难对奕。钻天鹞子不光早有提防,本身功力也高出追风怪卜太多,又恨他出手过于阴狠,决心重创他一下。用的还是那只左手招出撼地动天,不仅把葛一方的镔铁马杆用掌缘切得插入土内,并趁势将身形猛然前探,实实在在的一掌,正好印在葛一方的右肩上,不光把对方整个肩胛上的琵琶骨都给打碎了,并把他震出去足有一丈左右。
幸亏追风怪卜的内力精湛轻功绝佳,强忍伤痛,一连三个前翻,才勉强卸去震力,跌坐在地面之上。
一连三次失利,对先天无极派怀有宿仇的凶僧八指铁佛迈步出场了。
黑衣丽人吴素秋芳心一沉,猜出凶僧法元倚仗自己的天生禀赋,神力无穷,和那柄八十四斤重的月牙铲,大量耗去江剑臣的内力后,再由北荒一毒、出头索斗,准能达到毁掉江剑臣的恶毒目的。她爱三哥哥如命,焉能容凶僧的阴谋得逞,伸手握住自己肩头的那柄蜈蚣钩,决心挺身出场,豁出两败俱伤,也要用火云钉暗袭凶僧法元。
只见八指铁佛狞笑向江剑臣说道:“洒家当年,曾和贵派天山三公之首郑公道结有微嫌。此后天各一方,无缘再会。今日恰好得遇江施主,正好乘机作一了断。请江施主万勿耻笑洒家至今四大不能皆空。”
就在凶僧法元倚仗武力,指名向先天无极派叫阵时,突从中间大厅之上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大笑声,紧接着大喘声地说道:“法元秃驴,想不到你上面吞吃柳条,下边能屙出柳条筐,肚子里真会瞎编。第一,秃驴你不是和我大师兄郑公道结有微嫌,而是被我大师兄残断了两根手指,才造成你得了八指铁佛的绰号;第二,秃驴你是怕我大师兄再找你,怕死潜逃来辽东,根本不是什么天各一方;第三,是想利用北荒一毒叶梦枕之势和自己之力,一举毁掉我徒侄江剑臣,既能报仇雪恨,也能树万扬名。可惜贼秃驴你把算盘子拨拉错了,没吃准江剑臣现在的功力,比我们天山三个老爷子还高。等三老子把手中的烧鸡啃嚼完,马上就跳下去收拾你。”
天山胖公的及时出现,喜坏了黑衣丽人吴素秋,也气坏了八指铁佛法元。欺沈公达臃肿肥胖,把手向后一伸,立刻有两个小沙弥抬过他的那柄月牙铲。凶僧要利用一力降十会,寻找沈三公的晦气。
别看沈胖公嘴里说得轻松,骨子里可丝毫没敢大意。
就连涌身下跳之前,也故意喊了一声:“好热!”借机脱下来身上那件过膝破大衫,提在了手内,防备凶僧发出七十二面,夺魂钹。这也就是他沈公达,换个人,还真不敢这么大模大样地往下跳。 可能凶僧法元是怕沈三公的那张嘴难惹,深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真没敢兴起歹念。
直到一僧一俗面对面地峙立当场,所有在场的人才真正看清了法元的这柄月牙铲,只见它通体是熟铁所制,铲身有鸭蛋般粗,长够七尺二寸,铲头特大,九寸半长的月牙子,钢环稍一震动,就哗啦啦作响,从声音中可以听出,系用纯钢打造。凭这样的重兵刃和凶僧的两膀神力,先天无极派这方面,除去沈三公和江剑臣叔侄二人,就连黑风峡主吴不残,都不配和他较量。
八指铁佛为人再为凶残粗暴,但对天山沈胖公还是左手持铲,斜着朝身前一横,右手一打问讯说:“沈施主,你也不要在洒家面前故装疯狂,胡言乱语不算本事,发昏也当不了死。反正今天洒家超渡不了你,你沈胖子也轻饶不了洒家。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明知这一阵是自己一生的生死荣辱关头,沈胖公还是用极为严厉的目光阻止江剑臣替自己出场,喘着气一抖手中的破大衫说:“可惜我沈公达一生有钱就打酒,直到现在也没买起一件称手的家伙,今天只好仰仗我的这件破衣裳了。”
气得八指铁佛眼睛一红说:“洒家明知碰见你沈胖子,生死胜败事小,最少也得受尽你胖鬼的凌辱。反正洒家也认了,看铲!”
随着“看铲”两个字出口,一抖手中的月牙铲,震得上面的钢环哗啷啷一阵子怪响,向天山胖公的胸前便砸。
沈公达的艺业再高,再有束帛成棒的内家真功,碰上八指铁佛的千斤膂力和这样的重兵器,也不肯贸然骤接。一见凶僧铲到,立即斜跨两步,先把臃肿肥胖的身躯朝左侧一横,然后一抖手中的破大衫,贴着八指铁佛月牙铲杆,缠向凶僧法元的手腕。
八指铁佛在这柄月牙铲上,足足下有四十年的纯功夫,招式诡异,变化不测。再加上铲沉力大,足可力敌万人。如今在一招递空之下,沈胖公的破大衫缠到之际,后把往前一提,压铲头,现铲尾,青光一闪,直戳天山胖公的右软肋。变招之快,出招之猛,确为江湖之上所罕见。
沈胖公脱口一声:“好招!”两只穿着多耳麻鞋的大脚下,宛如安上了滑轮,肩未见晃,腰未见拧,早向前移出三尺,闪避开八指铁佛致命的一戳。好凶僧!变招也真快,竟趁铲尾戳出未老之机,就势一甩,狠狠砸向沈公达的后心,硬想逼迫沈公达右移闪避。然后把前把翻开,施展五丁开山,用雪亮庞大的月牙铲头,怒拍沈公达的头顶。
外拙内秀的沈公达,哪里肯上凶僧法元的圈套,既不右移,也未前抢,反倒弯腰向后坐去,轻而易举地躲开拍向当顶的那一铲。
连连失手之下,凶僧怪眼暴睁,右脚向外一滑,身躯陡地一旋,一个狂风扫败叶,震向天山沈胖公的下盘。
由于凶僧的这招又劲又疾,沈三公这才一式斜挂单鞭,向左移出去八尺。
想不到八指铁佛成心和沈公达拼命,一招扫空之下,身躯塌得更矮,招式出得更疾,紧接着又是一招盘旋扫打,扫向了沈公达双膝。
黑衣丽人和黑风峡主俱都大惊失色了。因为他们看出凶僧的这种招术异常凶狠厉害,它可以连环运用,绵绵不绝,在方圆两三丈之内,绝不易逃出他的月牙铲下。
想不到,奇异的事情出现了,只见过去臃肿肥胖、步履艰难的沈公达,突然间手脚灵活,身体轻便,随着八指铁佛的连环盘旋扫打,净用软绵小巧的功夫,轻如飘絮地在场子中闪避游走了起来。
这样一来,更促使八指铁佛非咬相死拼不可了。不过他在这柄月牙铲上,也真有独到的功夫,舞动起来的威力,也实在是惊人,施展劈、碰、盖、挑、点、打、耘、划八字决,迅如闪电,猛似奔雷,把苦练四十年的一百单八铲,尽情挥出。
这一番舍死忘生的拼斗,使所有在场的人,无不看得骇目惊心。
只有熟悉沈公达一切的钻天鹞子,知道小师叔施展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损招。你八指铁佛不是倚仗天生膂力超人,想大量消耗江剑臣的内力吗?我沈胖公也就反过来净用软绵快捷的小巧功夫,大量消耗你八指铁佛的内力。八十四斤的铁家伙,可比不上我手中的这件破大衫,看你秃驴到底能把它挥舞到几时!以北荒一毒叶梦枕的贼滑和奸诈,早就明白天山胖公的居心不良,真怕自己的这个硬帮手,窝窝囊囊地毁在又缺又损的沈胖子手内,身躯一晃,便想纵出替下八指铁佛。
以小秦杰的聪明和刁钻,哪肯让北荒一毒钻了这个空子!故意大声咋呼道:“今天真是来着了,也真开了一次大眼界。就凭八指老和尚这趟天罡地煞一百单八铲,就叫你踏遍江湖看不到。今天要是看不全,真会后悔八辈子。三太公,你老拼着多淌两身汗,也得让大和尚把一百单八铲施展完。”
说到这里,稍微一停,又给八指铁佛鼓劲道:“大和尚,冲着所有在场的人无不对你惊服,你就多露两手让我们开眼吧!” 经过小秦杰撕开嗓子一咋呼,别说叶梦枕不好意思替下凶僧,八指铁佛也不好再打退堂鼓了。
天山胖公沈公达,真不愧被人称为外拙内秀活济公,直耗到八指神佛的一百单八铲施展完,他才飘身退出圈外大笑说:“八指和尚,我沈公达一生与人为善,从不赶尽杀绝。
我大师兄既已削去你两根手指,沈胖公哪肯再狠心伤你!我的酒隐上来了,让我徒侄接你几招吧,反正我挨了你一百单八铲没还手,也算对得起你秃驴了,你总不好意思不让我去喝两口吧?”
说完,真摇摇晃晃地走了。
几句话僵住了八指铁佛,他还真不好意思不让沈胖子走,因为沈胖子真的白挨一百单八铲没还手。
江剑臣知小师叔这是让自己来处置八指铁佛,不想把他毁在手下,自己也真对他起了怜才之念。探手抽出衣底的短刀,身躯虽松松垮垮地向那里一站,嘴中却说:“师叔之命难违,江某勉力接你几铲。”
箭已搭在弦上,八指铁佛再想不发也不行了,起手一招投石问路,砸向江剑臣的左臂。
江剑臣决心给对方一点颜色看,当即铁腕一翻,震臂疾挥,用刀背迎向他的月牙铲。
所有在场之人,除去天山胖公沈公达之外,就连黑衣丽人吴素秋,无不认为江剑臣太也狂妄,简直狂得离了谱。因为他们不光没见过,甚至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人敢用一尺二寸长的短刀,实打实砸地去招架长够七尺二、重有八十四斤的月牙铲。
八指铁佛也恼恨江剑臣太狂,太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气得怪眼怒翻,招出半途陡然变为劈山断涧,功力也提到了九.成以上,砸向江剑臣的当顶,看你江剑臣还敢不敢用短刀招架。
江剑臣轻声一笑,两脚稍微一分,硬是振臂挥力向上磕了出去。
当的一声巨震,不光把八指铁佛的月牙铲磕了出去,还震得月牙铲杆嗡嗡直响,致使八指铁佛手心发热。
八指铁佛顿觉老脸赤红,刚才虽尽力挥出天罡地煞一百单八铲,没逼出沈胖公回击一招,还能借天山三公的名头高大,来遮自己的羞脸;如今让江剑臣这个后生晚辈,用不足五斤的一口短刀,荡开自己八十多斤的月牙巨铲,自己四十年的武功简直白练了。气恼交加之下,决心和江剑臣较较真力,第二招怒叩天门砸出,功力也骤提到了十成以上。
再看人家江剑臣,脚下仍是不丁不八,还是用短刀刀背一磕而出。
第二次当的一声大震后,八指铁佛的脸色大变了,因为他手中的那柄月牙铲,不仅铲杆被震得嗡嗡直响,铲身也热得宛如烙铁。幸亏他咬牙硬忍,否则,非失手抛落不可。
决心以力收服八指铁佛的钻天鹞子,趁对方一愣之机出手了,但他一不用出必残人的一刀三斩,二没用快如闪电的九九归一,挥出的虽是一招横扫千军,但用的却是刀背。
深知厉害的八指铁佛,双手一合月牙铲,用的是一招南山拒虎,提聚出全身功力,猛地向外一格。
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响过,钻天鹞子江剑臣缩手收刀后退了。
从表面上看来,场子中是两铲换一刀,似乎并没有分出胜败和高低。只有八指铁佛本人不光知道自己输得极惨,并深感江剑臣的手下留情和成全。
原来第三次刀铲撞击后,八指铁佛的月牙铲身,已被江剑臣用先天无极真力震得滚热烫手,实在无法把握。八指铁佛当然明白,不用江剑臣再出奇招,只要再来这么一下子,自己势非撒手扔掉月牙铲不可,以自己的年纪和身份,那还不得一头撞死在当场。
江剑臣索性好人做到底,双手一拱说:“武林较技,难免有失手之时。依晚辈看来,冤仇还是宜解不宜结。是否再战;请铁佛前辈决定。”
八指铁佛这才愧然说道:“当年一战,其曲在我,怪不得天山郑大公。今又承蒙江三侠给洒家留足脸面,哪能再不知道好歹。”
说到这里,身躯半转,左手倒提月牙铲,右手一打问讯向叶梦枕苦笑道:“不是洒家不愿帮你,实因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切好自为之,洒家就此告退。”说完,就想纵身一走。
叶梦枕却探手把住八指铁佛的一条手臂,喟然长叹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忍拉你跟我陪葬。只是你我相交多年,不知能否再见,让我目送你老一程。”肩未见晃,早腾身而出,飘落在西厢房上,极像弯腰拱手地恭送八指铁佛上路的样子。
小秦杰身形向前一探,刚想告诉师爷爷说“这里面有鬼”,北荒一毒早将双臂一振,左手十掌淬过毒的锁心钉,右手一把细如牛毛的五毒黄蜂针,凌厉恶毒地撒向江剑臣和吴素秋二人,然后示意追风怪卜一齐退出。
变起仓促,陡遭暗袭,若不是江、吴二人功臻化境,反应神速,势非遭受暗算不可。
江剑臣一声厉喝:“名为北方大豪,实则卑鄙无耻。江某决心除去你这个败类!’’连人加刀,他为一片寒芒,扑了上去。 关心江剑臣太甚的黑衣丽人吴素秋,见状急呼:“谨防毒计!” 决心认败服输的八指铁佛,也纵回到江剑臣的身前说:“洒家和叶梦枕相交有年,知他不战而走,必有诡计阴谋。
劝江三侠穷寇莫追,以防中计。”
江剑臣无奈,只好停身不追了。
再看场中,黑衣丽人吴素秋手握蜈蚣钩,早阻住了玉勾魂的去路。
黑风峡主吴不残双拐拄地,一步步地逼向阴海棠、强残和富哙三人。
剩下韩风起、薛雨茫和万凌霄三人,虽受伤的轻重不等,但却一样地兵无斗志。
江剑臣心中清楚,不光吴不残一人绝对收拾不了阴海棠和枪霸斧王三人,吴素秋也无把握杀掉玉勾魂,替义父报仇雪恨。
正在江剑臣决定不下来首先扑向谁时,突有两条人影,从东墙外一闪而入,光从身法上,就可以分辨出是武凤楼和邵一目二人。
江剑臣心头一松,晃身楔入黑衣丽人吴素秋和玉勾魂花如碧二人中间,寒声向花如碧斥道:“可惜你虽然杀夫姘靠上了北荒一毒,叶梦枕不过临时贪恋你的姿色而已,如今还不是弃你如遗。趁早献出我仇大叔当年的遗物自裁,以免死得更惨。”
玉勾魂做梦也想不到北荒一毒会遗弃自己,孤身远逃,把她当了替罪羊。再想起当年金头蜈蚣仇万家对她的好处,自己对他的狠毒,知江剑臣和吴素秋绝对轻饶不了自己。惨然一叹,反手一剑,扎入自己的心窝。 黑衣丽人吴素秋恨玉勾魂花如碧入骨,刚想扑上前去戳尸解恨,江剑臣早探臂握住她的手腕说:“看再她临死有些觉悟的份上,就别再动她的遗体了。我早知那部道德真经准在叶梦枕手中,逼死她也拿不出来。”
吴素秋这才恨恨而止。
二人再将眼神投向场中时,只见武凤楼不光早替下了吴不残,并正和颜悦色地向阴海棠劝道:“以你九幽黑姬的经多见广,难道对教唆他人,背叛师父、另投别门、一为江湖大忌、二为人所不齿都不懂吗?姑念幽魂谷亲丁尽丧,瓦解在即,不愿再下井投石。只要你交出强残和富哙,我会力劝吴爷爷不再深究。何去何从,请认真三思!”
武凤楼之所以这样说,纯属看在阴冷月和小菊子二人的情分上。
想不到,九幽黑姬不光不承情,反倒恶狠狠地说:“武凤楼,你也不要猫哭老鼠。真对我阴海棠有这么好的心肠,为什么既惨杀了我的同胞兄长,又屠净了我五个娘家侄儿?亏你还好意思斥责我教唆他人之徒,叛师别投。那我问你,我的徒弟小菊子到哪里去了?反正我已逃脱不了家败人亡的命运,还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好。上!”
这老女人也真够阴狠的,随着那个“上”字,左手一招铁指裂石,指风嘶嘶,划向了武凤楼的右肩。右手的蕉叶剑一颤,一招横断云岭,斩向武凤楼的左肋。
枪霸和斧王为人本来不坏,黑风峡的门规也素常极严。
三个徒弟所以会步入岐途,都和吴不残当初心生贪念有关。
再加上叶梦枕手腕奸诈,阴海棠妩媚淫荡,强残、富哙二人哪能不拜倒在九幽黑姬的石榴裙下?情知师父所以敢上门索徒,实是倚仗钻天鹞子之力。二人虽在徐州云龙山西黄茅岗败在江剑臣手下,总认为那是六七年以前的事了,这几年经过北方一毒和九幽黑姬指点,功力大异以往。知道只要二人联手重创了钻天鹞子,余下众人皆不足为惧。此念一生,凶心大起。互相一碰眼神,双双扑向江剑臣,枪似一条恶蛟,掀起滔天狂浪,斧吐层层厉芒,织成了严密的光网。
势态相当惊人。
江剑臣一来过于自持,始终认为他们二人都是自己手下败将,绝对不敢再次言勇。二来决心生擒二人回黑风峡,以正门规。所以在二人扑来之际,只施展出移形换位轻功,穿行游走在枪网斧幕之中。,想等武凤楼得手以后,再活捉他们两人。
武凤楼心中也明白,只要自己胜了九幽黑姬阴海棠,小师叔准能举手制服枪霸和斧王。但他终因五凤朝阳刀所以能重新回到自己的手内,多亏乌指玉女阴冷月。加上小菊子又是阴海棠一手抚养长大的,自己的五凤朝阳刀再为锋利,也不忍立即杀掉她。
这就叫人无害虎意,虎有吃人心。拼死挣扎、困兽犹斗的九幽黑姬阴海棠可下死手了。右手剑芒暴闪,左手指吐锐啸,一为主攻,一为助攻,配合得天衣无缝,变化多端,虚实并用,招里套招,式中藏式,有时先发后到,有时后发先到。一招一式,无不是致命杀招。这也就是现在的武凤楼,假如时光退到二年前,还非得毁在这老女人的剑指之下不可。
最后,还是吴不残大声提醒武凤楼道:“幽魂谷即非善地,阴海棠也非好人,武掌门何必手软如此!”
让吴不残拿话一点,武凤楼方才一面闪避,一面右肩微塌,那口五凤朝阳刀挟着颤巍巍一红一紫两道光华脱鞘而出。光华暴闪之下,早用上追魂七刀之中第一刀鬼魂捧簿。
九幽黑姬也真豁出去了,宝刀当前,毫不气馁。表面上蕉叶剑一颤疾吐,一招魂断乌江,凌厉无比地刺向武凤楼的血阻穴。实则是左手的翠袖消魂指一招纤指穿肠,后发先至地戳向武凤楼的当门穴。
当门穴又名血穴,乃人身九大死穴之一。以九幽黑姬阴海棠的指力,不需戳实,只消轻轻一点,武凤楼也得横尸当场。
这才激起武凤楼的一腔怒火,趁第二刀判官查点,逼退阴海棠之机,真力一聚,刀芒暴闪,光华陡增,第四刀吊客登门,长驱直入,迫得九幽黑姬阴海棠不得一连后退三大步。
武凤楼刀化恶鬼抖索、阎王除名,一连两刀,刀刀紧逼,直把阴海棠逼得无有反击之隙。
抢得先机的武凤楼,在阎王除名出招未及一半时,突然再改为阴风扑面。顿时,一片刺目的刀芒,罩向九幽黑姬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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