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由心造,心力大,孽力亦大。心随孽转,造就何等地狱与汝受。各人孽不同,造就不同地狱,风施主今日作孽,便造地狱困来苦受,身又痛、心生恼,能无惧乎?”
尼鸠多上人佛口蛇心,说着说着,人已欺近风飞凡身前。
风飞凡笑道:“对极了,对极了,心随孽转,造就何等地狱与汝受,当日‘喇嘛缸门’被逐出‘布达拉宫’,‘红教’一系僧人流落中土,受尽风霜,孽债苦地狱,如此苦,如此地狱,自有孽生,敢问上人一句,孽由何来,苦源何处呢?”
只见原来一脸慈仁的尼鸠多上人,脸庞立时变得铁青,隐现杀机,这番羞辱的话教他内心又激动又愤怒。
喇嘛是西藏语。喇,意思是“上”;嘛,意思是“人”,合起来便是上人,意即高僧。
西藏的出现,源于占国“吐番”,这个古老国家一再分裂、消灭,最后称为“土伯特”,共分四区,前藏称为“藏”,后藏称为“卫”,合称就是“西藏”。
喇嘛教主八思巴曾被封为蒙古国师,从此领导僧侣,一律穿上红色袈裟,并允许娶妻生子,因之称“红教”,亦为日后“喇嘛红门”的最初源头。
风飞凡一语中的,讽刺讥笑尼鸠多上人的“喇嘛红门”,因造孽而流落中土受罪,自有其源由根据。
原来自“红教”抬头,掌握了西藏政治权力,生活日渐糜烂,“红教”自然日趋腐败。非但沉迷酒色,更劳役藏民,漠视人民艰苦生活,愈来愈令百姓讨厌。
后来,一名为“宗喀巴”的少年喇嘛创新改革,终于扭转了整个西藏喇嘛教的未来。
风飞凡瞧见尼鸠多上人既羞且怒,心下大乐,连忙再道:“呵……你也该多谢宗喀巴上人啊!若非他改穿黄色袈裟,苦行积善,致力弘扬佛法,改革喇嘛教,又倡导禁止娶妻,放纵色欲等,哈……我看喇嘛教早已没落,连什么‘喇嘛红门’也不存在!”
尼鸠多上人气上心头,怒道:“放屁!那宗喀巴所言都是骗人的异端邪说,他为了延续自己的梦,才订下什么佛陀投胎、永不死亡,肉体虽毁坏,但灵魂会借灵童转生这等谎话!”
说到怒极,尼鸠多上人责不顾身分,双手不自觉地舞动,咒天骂地,头也不停摇摆,更冒出汗来。
“什么达赖、班禅,只是宗喀巴座下的两名弟子。是他哄骗教派中人,说二人乃佛陀投胎,只要肉身毁坏,便会转世为灵童。他妈的在胡说八道,说甚么投胎灵童,只是由四个长老诵经作法,热闹一阵,便出发找寻,最后他们说寻来的孩童是真身就行了,这是什么道理?”
“哼,四个长老自小不停教我,待他年龄稍长,便弄个什么鬼‘坐床大典’,如此这般便算功德圆满,从此由他正式接任喇嘛教教主,放屁!好臭、好假的屁话!”
尼鸠多上人口中的“坐床大典”,是指有资格当上喇嘛教教主者,坐在神秘宝床上,智能随来,便可统领“西藏”,类似皇帝的登基大典。
“啪,啪,啪!”一阵掌声传来。
风飞凡不停地拍手微笑,像赞赏尼鸠多上人似的,但脸上却仍是带着嘻笑,分明在耻笑他。
“种孽因,得恶果,因果报应啊!”
“呸!‘喇嘛红门’并不是受了孽罪报应。”
“因果报应,天理循环,可绝对假不了啊!”
“咱们受苦只为替世人赎罪。”
“不通!不通!狗屁不通!”
“胡说!”
“不!不通自是不通,说什么替人赎罪,要为世人赎罪的话,世人的罪又岂止于此?
对了,对了,不是替世人赎罪,而是替腐败、罪孽深重的‘喇嘛红门’赎罪。”
“来,快给我轰你一拳,苦痛偿孽债,愈痛愈伤愈能化解罪孽,千万别犹豫。”
风飞凡拳掌齐施,玫势犹似暴风骤雨般,他的一番话旨在扰乱敌人心神,先挫强敌,便能尽快分身助小明禅师。
尼鸠多上人突向后翻飞,打了三个筋斗,头下脚上,只以一手支撑全身,更不停的弯动手臂,令身体上上下下垂直移动,状甚古怪,双目狠狠盯着风飞凡。
风飞凡笑道:“原来门主练的‘是有相瑜伽’、‘六本尊天’中第一层‘真实天’,今日倒初次领教!”
心中有气,怒意难平的尼鸠多上人,单手一撑,便弹尉至风飞凡身前,双腿不停踢攻头首。
风飞凡不敢怠慢,双掌翻飞拒阻古怪腿招,惟是“有相瑜伽”神功怪诞,双腿竟能柔如神鞭,活像将骨头也溶化似的,两腿疾攻如两条狡诈毒蛇,刁钻幻化无定,甚是难敌。
挡了十数招,风飞凡双臂已红肿一片,突然眼前怪腿晃动,迅捷疾急,竟穿过双臂,弹尉而起,交叉缠住风飞凡颈项,以腰力挥动,把他整个人硬生生地摔在地上,背脊重重撞个正着。
一招既成,摔了一次又一次,接连数回,风飞凡被摔得头昏脑胀,双手向上插,穿过尼鸠多上人双腿,暴喝旋身,急风转动,“神风召”如龙卷风动,在双腿间急扭旋飞,弹射拔出。
脱出险局,弹出远处,尼鸠多上人也不急于追杀,手一撑弹,又回复头上脚下正常姿态,面露诡异笑态。
“瑜伽‘六本尊天’共分六层,‘真实天’、‘声天’、‘字天’、‘色天’、‘印天’及‘相天’,只是第一层‘真实天’已能取去‘神圣痴’性命,阁下实难不早归极乐啊!”
尼鸠多上人一招得占先机,竟在摊档旁拉来一张板凳,安然坐着,不可一世的态度显得极为嚣张。
风飞凡因为班禅三世之故,对“喇嘛教”中的武学“有相瑜伽”有点粗浅认识,但却从未遇上过,尼鸠多上人修为之强,倒真的令他惊骇不已,心下在想,就算能挡得住,也难以抽身回去助小明禅师。
更何况自己身后,还有自言自语、阴沉、杀力强悍的何必,与及红、白、蓝三大京城帅将。
要杀出血路,看来是千难万难。
“去你臭奶奶的烂嘴!”如雷贯耳的暴喝,自是小明禅师出口伤人,以一人之力留在“天下太平”刑场,看来宰不了相思公主,找小明来替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不停挥舞着一根近百斤重的巨大金刚杖,欲杀出重围,但杀退了锦衣卫,又涌来一批御林军,击退之后,再冲上另一批禁军,个个勇猛精进,百中挑一,绝非等闲之辈。
跟着偶尔突然来袭的,还有“六苦上人”、陈极绝的“金刚圈”、李太平的“九节钢鞭”及王八单的“金网罟”。
小明禅师陷入艰苦死战,绝不奇怪,但为何众敌不一同杀上?
因为张尤烈与范太岁仍在等候。
他俩相信,只要小明禅师陷入必死危机,那当师父的曼陀罗,必然会出现来救,正主来时,便能击杀立下大功,这才有意思。
因此御林军、禁军、锦衣卫不停的如潮水涌上,攻完又退,周而复始,只是为了消耗小明深厚的内力。
如何勇猛的凶兽,只要力气虚耗殆尽,也必然乖乖的束手待毙,绝无例故此,就算小明禅师的脏话如何难以入耳,也不打紧,只要尽量令他快一点消耗真元便是最好,愈愤怒,叫喊声愈大,也就死得愈快。
只要小明危在旦夕,难道曼陀罗会不来救?
小明已跟杀之不绝、挡之不尽的各路官兵,斗了五百回合,恶狠狠的杀退又杀退,但仍没有喘息之机,如蚁附膻的众多杀人者,各逞平生绝技,倾力相搏。
小明金刚杖的修为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招数精妙,一年以来大有进境,深得纯厚稳实之妙诣,杀力豪迈,与二百锦衣卫斗了一个时辰,一招“遮有无生”先挫敌人锐气,再来一式“五相正理”、“缘起正因”,戳中三人胸口,爆出血花,碎骨杀人。
斗了又斗,拆了千余招,但毕竟年纪非轻,气喘心跳,手脚稍稍迟缓,一个“金刚圈”便飞射杀来,内力透贯强劲,一杖轰退又消耗一点真元,陈、李、王就这样车轮战消耗小明真元。
虽然在敌人凌厉无伦的攻击下,总能化险为夷,惟是长久下去,必然内力耗尽,落得任人鱼肉。
小明当然深明个中道理,但要逃出四层人群围杀,又是谈何容易,心生一计,便欲来个擒贼先擒王。
一杖又打得一个锦衣卫头颅扁碎,颈骨断折,用金刚杖高高挑起,笑道:“看啊,老妖怪范太岁,这世脓包可奈何不了老子,要杀我便下来吧,否则我便杀上来,你该不是胆怯吧!”
范太岁深沉不语,一介门主又岂会容易受蛊惑愚弄,非但不理会、不回语,连表情也一样冷漠如霜。
激将法没半点收效,小明只好继续奋战下去,汗流浃背,带着吆喝纵跃之声,埋头再战。
内力稍见衰竭,突然一道巨力如大江浪涛,一涌而至,而且一浪接着一浪,凶猛凌厉。小明把金刚杖狠狠插地,内力贯注双掌,便拼向攻来杀力,四掌爆出巨响,小明竟被震得飞射而退,狼狈不堪,背后压向围着的锦衣卫,才借体卸力。
潜伏在躯体的巨大内力自背后猛吐,爆得十个锦衣卫脸碎骨折,当场倒毙,就连小明也被强猛内力反震受伤。
定睛一看,出掌来攻者,不是范太岁又是谁!
阴险狡诈的他,平生最恨人嘴巴不干净,对他批评、耻笑,先前不响应,是待小明陷入混战力竭后,才突然出手。
小明禅帅内息翻动难定,当下急运功劲抗御,平复喘定,幸而得曼陀罗传授武学禅法,体内中掌立时内力随生,防护相抗,纵使受伤也不致大碍,经调息两大周天,总算不再气血乱窜。
“挑你贱娘奸屎种,有种的便来单打独斗,瞧谁更强!”小明在被重重困死的人堆圈中,向前迈上一步,突然整群人便随他脚步方位退去一步,总之就是保持着方圆二十尺的圈子。
险诈的范太岁混入人堆里,阴声细气地传出命令,指导数百围杀者如何相继出招,控制战局。
小明怒道:“他妈的待我楸你这贱骨头出来!”
拔回“金刚杖”,冲杀向最前人群,耳畔传来如蚊飞过耳的吱吱细声,人堆竟分散退开,“金刚杖”轰下,人堆就左、右分开,让招式落空,横扫再攻,人堆又及时矮身闪避。
接连攻了十七、八招,比先前更费气力,竟全打不中任何东西,更不妙的,是小明已感到对万要联手来攻了。
范太岁领导下,藏于人群中,正是“六壬神门”中的“百万军中藏杀神”奇门武学,小明已损耗不少真元,还能挡得性如叠浪而来的无穷尽杀力么?
一个人混在数百人堆中,如何能牵动出强大杀力?
范太岁出招了,首先是烟。
突然烟雾弥漫,人群显得模糊不清,小明只见人堆锦衣卫、禁军、御林军都开始步履蹒跚、跌跌撞撞。
小明怒道:“原来是‘六壬灵熏’,十二年前一夜剿灭‘黑风鬼域’时,老夫早领教过了,还来班门弄斧,有个屁用!”
虽然嘴里毫不在乎,但心中却凝神戒备,吸入“六壬灵熏”后,挥出灵熏妖烟的范太岁,便能透过烟熏控制众人思想,个别出招或守或攻,比先前以语言命令,当然更是无懈可击。
雷霆怒震,数百人同时暴吼,慑人气势汹涌而来,一个锦衣卫率先如劲箭疾射,飞弹攻来。
接连四面八力分别急射来“人箭”,人头直轰而来,小明挡得十个,却总佰三、四个轰中自己,但这也不太难拒战,更甚的是原来围成的圈子逐渐缩小,每人不断向前行。
飞射而来“人箭”变得更是难以挡拒,愈近射来愈快,无论小明如何急疾左斩右劈,也应付不了。
“人箭”突然又停了下来,但小明毫不闲着,因为圈子已缩得很小,四周围杀的人触手可及,四方八面尽是拳脚,百手百足齐攻而来,攻完又转,前后重叠,但又能退开让后来者再攻。
步法相互巧妙配合,只对战一会儿,小明已满身是血,不知中了多少重击。
进也不能,退亦不得,突然一爪探出,竟破穿小明胸口,硬生生扭折一根肋骨。
小明隐约可见躲在人堆中控制战局的范太岁,他偶尔偷袭,小明更是防不胜防。
六百人杀一个小明,六百人的杀力联合一起,就算是曼陀罗也难支持下去,何况只是徒儿小明禅师。
斗到最后,血流得实在太多,已渐渐迷糊起来,人的战斗力始终有限,小明在笑,他终于比师父先行一步,先到极乐西方。
突然一声巨响如龙吟大泽、虎啸深谷,远远传来,紫电横空,金光疾闪,“六壬灵熏”立见霎时间尽被吹散。
六百兵众被灵熏潜体,内力被升华耗尽,一声龙吟惊醒,四肢百骸疲倦酸软,头昏脑胀,再也难以支持,筋酥骨软,摇摇晃晃,就如喝了十坛酒,醉得半死一般,立时虚脱倒下。
人群既倒,只有原混入其中使出“百万军中藏杀神”的“六壬神门”门主范太岁,没有被龙吟所伤。
谁来了?竟一声喝破大阵!
紫电不断闪过,一个雷劈破下,爆在小明身前三尺处,小明也被狂雷震惊,地上竟劈得凹了一个地洞,地洞内全是血。
血渍斑斑,天上闪雷竟劈出血来?
究竟是何天象?
“昨夜天雷虎吼,紫电天罩,今日白天也是一样,又是异变天象,究竟是谁扭转乾坤,颠倒天理?”
张尤烈没有混在人堆中抢杀,生来智谋算计较为出色的他,已感到即将有不可思议的事发生。
场中的“六苦上人”、陈极绝、李太平、王八单、全都如坠冰窖,全身汗毛直竖,心中悚悚危惧。
能捣乱乾坤、颠倒天理者,究竟是敌,还是友?
只有范太岁最清楚,今晨他接到一个消息,也看过三个人。消息,是“仙宗庙门”
有人被杀:人,是三个死人,司徒宗师、司徒木、司徒树,都是被挖掉心肝,内脏被掏得虚空,死相可怖之极。
唯一没有死的是司徒松,但已完全疯了,不停地咬噬自己的手指,一口又一口,连肉带血吞下肚里。
“血……人……杀!”他就只会说这三个字。
只有敌人,才会斩掉“天魔道教”内的“七邪门”中人,但这血人究竟是谁?看来快将揭晓了。
血,在小明跟前地洞凹处,在动。
因为血缠着一个人,一个赤裸的人,女人!
她慢慢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但见小明禅师一双包瞇瞇的眼凝视着她,竟笑了起来,似平毫不介怀。
“怎样,我的身材不错吧!”双手叉在腰间,刻意挺胸,小明立时鼻孔喷血,再也支持不了。
只有十六岁上下的蓝发俏女孩,从地上脱去已倒毙的官兵衣服,便抹掉身上血水,再里住身体。
含苞待放,明眸皓齿,肌肤细腻,骨肉均匀,一头蓝色秀发披肩,小明竟感觉眼前玉人有点面熟。
“小明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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