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祥如来意,地藏千佛寺。
位于京城以北的古剎“地藏千佛寺”香火鼎盛、高僧辈出,教无数善信参拜,络绎不绝。古剎内供奉佛像如“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笑口弥勒”、“迦楼罗”、“阿修罗”、“文殊菩萨”、“多闻天王”、“千手观音”等皆佛相庄严,各有无数善信求拜上香。
住持玄苦大师被佛教中人敬为尊长,统领全国一千佛寺。虽百岁高龄,每隔一年仍开坛讲法,宏扬佛学。
今天,并不是一年讲法之期,但玄苦大师与四位师弟,及数十位得道高僧同聚殿堂前,只因为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曼摩藏。
二十位高僧背对八尊佛像,与白发披肩的曼摩藏对坐在地上,气氛凝重,看来曼摩藏的出现,高僧们并不觉有趣。
一个八岁的小孩正提笔弄墨绘画,显然正兴高采烈的记下各大佛像的庄严佛相。大风一吹,小孩绘好的一幅“笑口弥勒”应风吹起,刚好飘落在二十位高僧面前,赫然教玄苦面露不悦、微显怒意。
原来小孩笔下的“笑口弥勒”,身上竟满是烂穿了的窿洞,又破又崩,更过分的是自头顶一道裂痕直穿佛身,甚为不敬。
玄苦道:“无知小孩无心无意,无佛无觉,善哉!善哉!”
小孩笑道:“愚蠢方丈,愚昧愚笨,愚心愚人,恶哉!恶哉!”
玄苦道:“孽生孽舌,冤临冤口,罪苦小孩前生错,修成报应今生过,善哉!善哉!”
小孩走上前大力掌掴了玄苦一巴掌,教二十位高僧全都愕然忿怒起来。
小孩笑道:“前生孽、今生受,大师受这一痛掴,定是前生欠我,千万别记在心,否则愈记愈多,可能要被我多掴一百巴掌呢!”
玄苦道:“曼摩藏禅师,阁下与孩子千里而来,就是为了掌掴本座么?”
曼摩藏道:“佛法四宗,‘天台宗’、‘法相宗’、‘华严宗’及我‘禅宗’,‘地藏千佛寺’统一前三宗犹如佛法唯一正宗,我来只因有疑难求教。”
玄苦道:“同为佛中人,共道玄里学,人悟心未悟,佛力解众痴,请问心中有何疑难?”
曼摩藏道:“抬头左方便是‘阿弥陀佛’,西方极乐教主;右方是‘释迦牟尼佛’,行说佛法、普度众生。我看佛相庄严而静定,面轮丰圆,螺发变化多样,甫进大殿便被感染安详闲静、心定神宁。”
玄苦道:“便该如此,心中何故有难言之问?”
曼摩藏站了起来,走向二佛像前,又至玄苦前,手按抚其秃头道:“学佛念经,依佛前路,我僧十数万全是秃头六根清净者,惟我佛却是螺发满头,难道说是六根未净?
何故有此分别,住持可解我心中疑惑?”
僧削发、佛有发,前后矛盾,倒也立时令高僧住持玄苦哑口难辩。
大殿沉默得鸦雀无声,曼摩藏又至香炉前抽出燃着的香枝,一口吹火,见火光闪动,又问道:“再问住持,敬佛礼拜,为何只燃香而不是他物呢?”
玄苦道:“此乃早年释迦牟尼传下之习惯,焚香清心,静思寡欲也。”
曼摩藏持香至玄苦面前问道:“是释迦牟尼传下之习惯吗?那请问释迦牟尼焚香来拜什么神佛啊?”
这又考倒了玄苦,昔日释迦牟尼怎可能会拜佛呢?犹幸高僧倒也不赖,念动一转便淡淡道:“焚香于佛祖来说,是为了于荒野讲佛论经时驱除霉臭异味,让清香唤醒听道者头脑,有其实际用途,辗转再传下来。”
曼摩藏一手折断香枝道:“佛祖用香来避味,用于实际,传下去僧侣却用来拜祭,习非成是,误导善信。可怜天下寺院不论大小,却仍继续的毫不查究、参详,便沿用错着,更发扬光大,是非混淆愈混愈混帐!”
此时,小孩竟用笔在众佛像脸上胡乱涂鸦,笑道:“学佛在表皮,欺人更骗己,高僧说佛理,其实是放屁!嘻……”
其余高僧正打算要出手阻止,却被玄苦示意制止,只好忍住怒意,乖乖的坐回坐垫之上。
曼摩藏摇头叹息道:“我佛东来数百年,从皇室门第走至民间,目的无非为导人修行,六度万行体中圆,觉悟万德具。佛教人觉,觉时,梦空,人生如大梦,觉,生死大梦空;不觉,仍在生死大梦中。为僧目的只为佛,拜佛、礼佛、戒律、规条一切无聊,总不可能严守清规便能成佛。大师住持执掌天下千寺,却倡导笨规条,只顾表面细节,又来削发再上香,误导众生,使佛寺成了敬拜偶像之地,成了善信墓冢,作孽好深啊!”
玄苦怒道:“素闻‘禅宗’三分,‘外道禅’、‘小乘禅’、‘祖师禅’外,又出了以杀妖伏魔为己任的‘武禅’,曼摩藏禅师贵为‘武禅’唯一传人,是刻意来我‘地藏千佛寺’灭魔的吧?”
一声既罢,二十高僧已各自站起提着戒刀,围绕曼摩藏父子,摆出要好好教训这同道禅师之势。
曼摩藏突地从腰间抽出软剑,三分惊艳、七分潇酒,锐烈剑虹凌飞掠起,二十把戒刀同时轰散碎飞,众高僧各自震退,撞向背后众多二、三丈高大佛像上,沮然倒下。这时佛像就跟小孩所绘情况无异,脸上被撞得裂开至胸,八佛像无一幸免。
曼摩藏淡然道:“杀人容易杀魔难,耻笑众僧心魔缠,可笑我武痴求胜之心也不能自灭,今天佛寺偶像与我之求胜心魔,形神同灭,一箭双鵰,总算了却凡心。”
曼摩藏道:“他便是我儿曼陀罗,‘武禅’唯一传人,他日长成,灭魔杀佛、焚寺烧像,助各方佛、道正宗归回正道、修身成佛者便是他,五百年来已无人成佛,‘涅盘劫’快到了,觉悟吧!”
说罢,父子二人便转身离开“地藏千佛寺”。
步出寺门,山下烟雾弥漫,叮叮当当之声不绝,前方长长千级石梯之下,偌大的草坪上竟筑了一个道坛。
曼摩藏道:“罗儿,爹有十足信心,杀败唯一齐名天下的玄门正宗得道高人……太乙道。”
曼陀罗道:“但爹对此战争胜的信心却不足。”
曼摩藏道:“因为太乙道身旁多了一个很美的妻子云渺渺。”
曼陀罗道:“他的妻子只懂做饭烧菜,却不懂武功。”
曼摩藏道:“这个不懂武功的女人,却比任何一个武林高手要来得可怕。”
曼陀罗道:“唯一的原因,是她太了解丈夫太乙道,甚至是比太乙道更了解自己。”
曼摩藏道:“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一个深入了解的人就能助太乙道反败为胜?我就是有这种不祥预感,好奇怪。”
草坪道坛左方有一个盖着紫纱的帐幕,隐约可见即将对战的道教第一高手太乙道,正在内打坐。
为了此战,太乙道命妻子云渺渺及五岁女儿太乙夕梦,花了一整天时间,搭建了一个“圆光道坛”,坛上中置香炉,左右是烛台,后置一排三杯仙茶,其后再摆放一排四碟菜蔬,其它还有血盘、符纸、溪钱、开光刀、黄红豆等。
云渺渺把一切安排就绪,与女儿跪在软垫上拜了三拜,便走向一旁,不再打扰。
夕梦笑道:“好啊!爹败走武禅秃头,便退出江湖,不再捉妖比战,咱们从此隐居深山,不问世事,好快乐啊!”
云渺渺道:“十年约战,争夺天下第一只是表面虚名,实则二人也苦在心头、闷在骨里。毕竟世上就只有他俩在佛、道正宗,能达至无我无尚的颠峰之境。武在手、道在心,里外俱苦闷,巧遇唯一对战知己,对决实则只为解除苦闷心结。”
夕梦笑道:“我知道爹一定会战胜的。”
云渺渺抚摸夕梦秀发笑道:“对!曼摩藏欠缺你爹所拥有的爱,深爱他的妻女!”
帐幕内的太乙道扬声道:“禅师今日升天,恭喜!恭喜!”
曼摩藏道:“哈……要本禅师升天,使得劳烦道长的‘圆光道坛’。”
太乙道笑道:“乐意助拳!”
清啸一声,太乙道冲破幕帐笔直落在道坛前,同一时间,曼摩藏也由千级梯疾射而下,杀将过来。
太乙道手执符箓沾红黄豆念念有词道:“敕奉号令,仙身受刑,赤黄夺先声,鬼神爆光明,定!”
符箓竟沾起了十数粒红黄豆,突自爆开,同一时间正俯冲而下的曼摩藏,身体也长出了豆状肿瘤,继而爆血。豆爆完,肿瘤也爆完血花,一声“定”字,曼摩藏竟也就真的定住身子,动弹不得。
机不可失,太乙道手执菜蔬泼上血,饮了一口清酒便喷向生菜道:“天篷天篷,杀力无穷,御驾火龙,卫我九重,溶!”火自掌底焚烧高张,碟子竟真的被烧毁溶烂。
被定住身体的曼摩藏也全身着火燃烧,烈焰剎那间便冲天而起。火中的曼摩藏却也不慌不忙,竟双臂急速翻动,扬振火舌直吐向太乙道道坛处,反客为主,一柄赤炼火剑直取大敌。
太乙道急忙泼出血盘之血灭火剑,但火剑太强太急,已然穿过血网,炙伤了肩。
敌人受伤,曼摩藏双掌狂轰石梯,爆出碎石飞沙之余,赫然见石梯有血痕火网燃烧,偌大范围环绕着曼摩藏立身处,从高处可见,竟是一道“召魂符箓”。
小孩曼陀罗自言自语道:“原来一早便在‘千级梯’上布下‘召魂符箓’,难怪能锁住爹三魂真身,这道士道力当真深不可测。”
曼摩藏轰碎石梯,“召魂符箓”也随之破解,他回掌直攻向太乙道。只见太乙道不慌不忙,跃飞盘坐在道坛之上,一掌推出,借助坛上神力拒挡掌劲,曼摩藏重掌如泥牛入海,掌力化为无形。
太乙道笑道:“通天彻地,人间冥气,道坛神力御凶千里。任禅师武功如何盖世,只要我‘圆光道坛’不破,已是不败之师。”
曼摩藏道:“道力在坛,人力等闲,要凭我武力破坛败敌,的确是天方夜谭。”
太乙道再笑道:“禅师倒也有自知之明。”
曼摩藏却突然笑道:“我破不了坛,也就只好借佛破道坛,来个灭佛杀道,同归于尽吧!”
深深吸入一口大气,四周竟剎那间几近真空,云渺渺、夕梦、曼陀罗呼吸困难之际,曼摩藏已轰出无俦一式,断浪裂涛的狂猛掌劲轰在“千级梯”上,劲力疾奔裂上级梯,顶上山腰之“地藏千佛寺”立时天摇地动,轰隆一声便塌倒了一橛,继而奇象出现了。
在寺内的八尊二、三丈大佛像,竟被震翻滚出寺院,直翻而下“千级梯”,愈滚愈疾速的冲向“圆光道坛”,任太乙道如何道力高强,却也难挽劣势,只得急飞窜开,任由八大佛像破毁道坛,碎裂散塌。
一阵飞沙走石过后,两大高手各自站在断裂、甩落的佛像头首之上,相互对峙。
曼摩藏笑道:“杀了佛、灭了坛,自力决战,才能饱尝真正痛快滋味。”
太乙道笑道:“‘坛剑’等此良机已百年了,终于可以出鞘饮血。”
二人跃下,慢步走向滩前,轻轻以水洁手。
太乙道兴奋道:“百年前祖师爷留下来的道教圣物‘坛剑’,今日能在弟子手上开光,倒也荣幸至极,‘洁手清心拔剑,木剑饮血成仙’,我也好想一睹个中神秘。”
曼摩藏笑道:“可惜‘坛剑’遇上了克星……‘杀禅’,甫出鞘便要折断,光芒犹如昙花一现。”
太乙道笑道:“贫道的‘太乙剑道’与‘坛剑’,一定令禅师大失所望,继而失掉性命。”
曼摩藏笑道:“失望的人是过分寄望从未出鞘‘坛剑’的笨道士!‘杀禅’会惊醒一切!”
太乙道急振出指剑,便戳向曼摩藏,二人以指作剑相互缠斗,直拆招返至原道坛佛头前。急指疾刺,各自中了一招,鲜血飞溅,太乙道突一掌轰碎“释迦牟尼佛”之佛头,抽出塌裂了的道坛桌,劲力疾吐,叱道:“坛剑开光,人间来闯,杀力疯狂,举世无双!”
以血为引,太乙道以指划破臂膀,鲜血洒在破坛木上,坛木竟自裂出一剑形,再裂成木剑。太乙道一掌击破坛木,提剑在手,一招“元神飞灰”挥射向曼摩藏,剑劲射血,血花溅在敌身,立时爆破出十数血洞,剑劲更把曼摩藏轰出十丈外。
说也奇怪,饮血后的“坛剑”光泽鲜明,木质渗血后呈反光金属形态,坚硬更胜金钢玄铁。太乙道一剑在手挥出灼灼剑光,继而以血丝缠住剑柄,剑尖插地画写攻向曼摩藏,“坛剑”如笔,刮石如沙,此乃“太乙剑道”中的杀着“乩笔符命”。
剑劲随笔势划向曼摩藏,剑招霸道,既疾又狠,最后更裂破大地,爆出陷坑,曼摩藏冷不防中急坠而下,双脚在下坠了十尺左右便两分撑住裂壁,稳住身体。
太乙道笑道:“乩仙要你今日死,往下便是极乐地,去吧!”挺剑飞身挥斩仅仅定住身体的曼摩藏,正侍要将他斩下死洞深坑之际……“杀禅”来了!
“杀禅”便是曼摩藏腰缠之软剑,一抽便卷缠卸去剑劲,化解了汹汹来势。
太乙道亦双脚分撑两旁裂壁,与敌对峙道:“这软剑只是女儿家玩物,难登大雅之堂,如此神兵便是”杀禅“,未免太可笑、太令人失望矣!”
一招“太乙剑道”之“刀山剑树”,挥出无数剑光剑影,结成剑树疾攻向曼摩藏,“杀禅”只能勉强化解四成剑招,其余尽受,割伤溅血。但奇怪的是,曼摩藏只不停地急撑住双壁后退,溅血愈盛,却愈是心花怒放。
“刀山剑树”把曼摩藏逼至山壁角落,百千剑势直刺胸前,那曼摩藏竟不运剑抵挡,却自动把胸口迎上,立时被贯穿身背,爆出血柱,鲜血喷射而出……在太乙道呆愕之际,曼摩藏急挥软剑“杀禅”,以血绕剑,吐劲绞结,再以内力强行“蒸发”吸饮,“杀禅”
立挺硬如玄铁,发出金铁交鸣铮铮巨响,色泽亦转为赤红。
曼摩藏道:“‘杀禅’之道,无形无式,随心是剑,无招是绝,教一般绝学剑招尽低头!”
双指倏弹剑柄,“杀禅”疾射而出,太乙道正欲直劈挡开,曼摩藏人已紧随其后,劈腿压剑,剑便向上挑挥,划破太乙道眉心,又闪开了“坛剑”直劈。
当“杀禅”上挑之时,曼摩藏竟来个额首前顶剑腰,压剑直刺敌人咽喉。太乙道何曾见过如此怪招,急向后退,剑不追来,但曼摩藏人却跟着贴身直追,以脚勾剑横斩,划破太乙道胸口。
从不持剑、或劈、或斩、或戳,到脚挑射、缠腰挥斩、指弹射、脚踢刺前……
总之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古怪剑招,十数招内已伤了太乙道七、八处,血痕满怖,再斗下去必然因伤处失血过多而晕倒。
太乙道怒道:“好剑招!看我最后一式‘太乙惊神’化腐朽为神奇,破你一切剑诀。”
信心十足的太乙道平持“坛剑”,上下拍打拨挑,甫拍中“杀禅”剑尖,一道如电殛刀割般的刺痛,透剑直刺向曼摩藏,立时十指尖同时爆裂,痛得曼摩藏咬牙切齿。
“太乙惊神”再拍向“坛剑”剑身,电殛再来,爆开曼摩藏腰身,如被剑割斩无异。
太乙道笑道:“惊神灭躯,你既是已练至人剑合一,‘坛剑’破剑伤真身,如何也难以抵挡,直至真身破散毁灭方止,哈……玄门佛道,始终以我道教正宗太乙道为首!”
“坛剑”舞动愈急,每与“杀禅”碰上,便爆伤曼摩藏之肩、胸、手、腿、头、眼、耳,口、鼻也相继吐血,十数招后,曼摩藏已全身是伤,血流满脸,再战下去不出十招,便肯定沮然败毙当场。
无论如何变招,曼摩藏都破解不了“太乙惊神”,什么剑招也徒劳无功,“坛剑”
再攻杀至,曼摩藏竟突然弃掉“杀禅”,左手挺前与剑对攻,“坛剑”直刺入掌心,再直破插进前臂,穿入后臂,整柄剑全刺进左手内,筋裂骨碎,曼摩藏左臂被废了。
应该笑的太乙道却没有笑,他持剑的手腕被曼摩藏废了的左手五指狠狠扣住,动弹不得,他忽然感觉到一股不祥之兆。
正要强拔回“坛剑”之际,曼摩藏竟提起右手,重力劈斩左臂,“喀勒”声爆出,当太乙道拔回“坛剑”,已是仅剩小半截的断剑,前端的剑身已随断臂坠地。
太乙道呆呆望着曼摩藏毫不介怀的在断臂肩上点穴止血,倒也实在佩服他那以臂换剑的豪迈气概。
曼摩藏挑起地上“杀禅”,一剑在手,显是已尽占上风,气势完全压倒太乙道。
曼摩藏提剑直指,气宇昂扬,反观太乙道低首无奈,一百年来,才得以在自己手中出鞘的“坛剑”已断,实在令他万分失望。
败了!他已是彻彻底底的败了,败得无可挽回……
曼陀罗走到夕梦面前,对小女孩笑道:“你好吗?这是送给你的见面小礼物。”
夕梦看着他张开的手掌,内里竟是一些种子,问道:“为什么要给我种子啊?”
曼陀罗笑道:“看你一直拖拥着娘的臂弯,定是个期盼爹娘同拥温暖家庭的小宝贝,今天你愿望达成了,太乙道惨败后,失意江湖,从此归隐田野山间,这些种子正好为你带来有趣的花果子啊,收下吧。”
不大懂事的夕梦正要收下种子,身旁的娘亲云渺渺却突道:“幸福快乐要靠自己争取,绝不能任由他人施舍。”
话落,云渺渺步至丈夫身前,夕梦也只好随手扔掉种子,拒绝了嘻笑的曼陀罗好意。
云渺渺道:“夫君,怎么呆着还不使出最后杀着绝学,把大敌杀败,证明你才是天下第一高手?”
太乙道叹道:“道术中最强的‘圆光道坛’,道法中最厉害的‘坛剑’、‘太乙剑道’都挫败了,我已无道可施,无法再战!”
云渺渺笑道:“但你还有‘生死八咒’啊。”
太乙道立时全身冰冷、毛骨悚然,冷得彻心彻肺,牙关抖颤起来道:“你……怎知……
我……‘生……死八……咒’?”
活像被揭破人生最大秘密的太乙道,完全不能自制,呆呆凝视着美丽动人的妻子云渺渺,这个他一生中的最爱,也因为娶得她而在江湖中引为佳话的妻子,怎么原来如此深不可测?
她,究竟如何得悉个中秘密,还知道些什么?
云渺渺轻轻道:“你最终狠下心肠,一剑杀掉与我相恋五年的亲弟太乙真,除去情敌,先夺了他入魔道大成的武学秘籍‘生死八咒’,再夺来了我,更秘密修练魔功,这些妻子我早已得悉。”
太乙道极度震惊道:“你……原来早已揭破知悉我的败行。不错,是我贪求美色、情爱,杀掉自己的手足,又偷夺魔功秘籍,实在罪无可恕,渺渺,怎么你还愿下嫁给我,替我诞下孩子?”
云渺渺道:“一个人能为爱,连最亲最疼的弟弟都杀掉,人生得此真情,夫复何求?
世间上为爱我而甘心舍弃一切的人就在眼前,渺渺当然应该择他下嫁啊。”
太乙道愕然道:“难道你从不记恨?我亲手杀掉同样爱你的太乙真啊,他深爱着你,死得好无辜!”
云渺渺笑道:“难怪娘常对我说,妻子往往此丈夫更了解他自己,笨相公,你与太乙真为夺我芳心而斗了五年,太乙真是魔道中人,他可没你那样仁慈,那五年中已计划杀你不下七次了。”
晴天霹雳,太乙道得悉真相,简直完全无法接受。
云渺渺道:“太乙真没有痛下杀手,只因为还没骗得你告之‘坛剑’所在,他若知道一直觊觎的神兵,原来便藏在道坛之内,一定死不瞑目。”
亲情、爱恨,一下子把太乙道冲击得无所适从。他狠心杀了亲弟太乙真,一直耿耿于怀,心中不停自责,苦痛难当。没想到原来弟弟太乙真早已布下杀局要害自己,道德五伦,一下子崩溃,杀性自心底急燃,他好想发泄、好想发狂、好想杀人!
云渺渺微笑凝视双目通红的丈夫道:“让我俩夫妻同心,合力杀掉大敌曼摩藏,同赴天下无敌极乐境界吧!”
太乙道大哭起来,拥着云渺渺泪如雨下道:“渺渺,到了今天,我太乙道才明白你爱我如此深、如此情重。好!你要我战胜,为夫便杀掉曼摩藏,成为天下武者第一人,渺渺,我好爱你啊!”
云渺渺也滴下珠泪道:“好夫君,来吧!”
二人眼中同现只死如归之意,太乙道内心自责、羞愧,决意舍命,得知妻子愿携手同往极乐,也就无后顾之忧的放手一搏。
太乙道双目精光暴现,入魔后只见青光闪烁,他脚划八卦,反掌拍打额顶,鲜血把发染红再渗下头首,状甚恐怖诡异。
太乙道厉目怒砚曼摩藏道:“天灵地圣,赐我神明,凡夫字摩藏,眼前敕奉急急如律令,请!”
急咒一番过后,魔功“生死八咒”邪法上身,太乙道立时全身异变,血发披肩,脸容血印斜画扭曲,换来邪恶模样,恍如天魔再世,再念念有词道:“生人曼摩藏八字到此,甲子年申月初七日正时八刻十分荣生。”
太乙道急从手臂撕下一长块表皮,以血为墨,以指为笔,便记下了入魔后凭观脸相,而取得之曼摩藏生辰八字。
看着太乙道入魔便能得悉自己生辰八字,曼摩藏心中不禁冒起不群寒意,眼前对手,看来已渐入疯痴,此战必至死方休。
身旁不远的曼陀罗,也感觉到无比魔意阴风,更甚的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已悄悄而来——是怯惧,来自他爹爹曼摩藏的怯惧感觉。未战已怯,如何争胜败敌?
太乙道把血皮八字以剑指刺入云渺渺体内,口中再念兄道:“生死八咒,天魔凡修,出入幽冥杀无愁,手!”
太乙道抓折已失神的云渺渺左手前臂,立时折断,同一时间,曼摩藏左臂亦折断,二人已因八字相连,血气同心相系,生死同脉相扣。
太乙道再念咒道:“破足穿胸再裂头,乾坤借法显杀仇!”
狂抓、剑指或劈斩,把云渺渺削足、穿胸、爆出血洞,再轰被头颅。云渺渺已是奄奄一息,同样曼摩藏也沮然倒地,任由宰割,血花乱溅。
太乙道一手直探穿破云渺渺胸膛,握住心脏,五指抓爆,云渺渺与曼摩藏同时吐出大口鲜血,一脚已步入鬼门关,离死不远了。
云渺渺浅露笑意对太乙道笑道:“相公,咱们终于战胜了,你才是天下第一,真正的玄门佛道第一人!”
太乙道哭如泪人,紧紧的拥着妻子,已不能自己,亲手杀掉最爱的人来完成无敌、决战致胜,心伤肠断,比谁都更苦更痛。
快失去娘亲的夕梦,也飞扑倒在血人怀里,大哭大嚷:“娘,不要舍夕梦而去啊,咱们还要建立快乐家庭,不要拋下我啊,呜……”
云渺渺以染血手掌再轻抚女儿秀发道:“好孩子,今天的情境必须好好记在心里,你十分幸运,五岁已能得悉什么是真正的爱,千万别忘记最伟大的爱情,便是甘心为爱牺牲,爱,是女人一生唯一要追求的,紧记,千万紧记。”
语毕,手遽然垂落,就此离开人世,离开自己最疼惜的女儿、最爱的男人。
心脏爆碎了的曼摩藏,把“杀禅”交给了孩子曼陀罗,说道:“从此以后,你便是‘武禅’一宗掌门……再见了,孩子!”
曼摩藏也死了,曼陀罗伤心的提起剑,双手紧紧握实,忿怒已充斥全身,他要杀,要为父报仇,要死,要同归于尽!
“呀!”一声狂嘶,曼陀罗双手握紧“杀禅”便冲向太乙道,走了三十丈挺剑刺杀。
太乙道随手一掌,便轰破曼陀罗天灵盖,血花四溅,“杀禅”就在太乙道腹前半分定住了。
曼陀罗不能再向前冲杀,但也没立即死掉,更感到一股强大内力,源源不绝的自天灵汹涌而下,直注入体内百穴,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四肢百骸立时鼓胀纠结。
太乙道淡然道:“从今天起,你便秉承佛、道两家真传,成为神教正宗最强传人,惟望你能完成我与你爹皆未能达到之圣神境界,天下以你为尊,灭妖除魔、拯救苍生免祸灭于‘涅盘劫’。”
双手拥住曼陀罗,“杀禅”直穿透心窝,破体而出,太乙道微笑道:“娘子,我来了!”
不再依恋凡尘俗世,太乙道随妻子而去,没半分伤感。他杀弟夺武学,再抢来爱妻,早已内疚难耐,如今终于得到解脱。
剩下孤苦无依的夕梦,双目通红,疯了似的拳打脚踢曼陀罗,怒骂道:“你杀了我爹,杀父仇人,杀啊!死呀!快赔我爹娘性命,贱人!衰人!快赔命啊!”
打得如疯似狂,夕梦张口噬向仇人曼陀罗的右前臂,狠狠痛咬,竟噬走撕下一大块血肉来,更吞下肚里,状甚悲切。
曼陀罗道:“要杀我报仇,便要拥有比我更强的力量,我会等着你来挑战的!”
抱着曼摩藏尸首,曼陀罗便踏步离去,他好想快快离开此一伤心地。
地上满布掉落了的佛像头颅,佛相都在笑,笑得好清雅、好庄严。佛笑人心痴,人心不自知。可笑!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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