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耳童子喜哥儿忍不住剧痛,呻吟着道:“小子,告诉你,和尚、道土、尼姑们一共八个家伙,全被阿罗神网擒获,送往仙馆第八宿石洞了。小子,你有胆量就去仙馆救他们去。小子,你到了赤城峰顶,自然有人招呼你,不要神气!”
杜珏又叱问道:“小鬼,老实说,你们阿罗鬼网上,究喂过什么毒性?”
喜哥儿眨眨眼珠,狞笑道:“告诉你小子,你也没法医治。只要沾上网丝,浑身筋软骨酥,三个月内,休想恢复武功。除非……”
喜哥儿生恐说漏了嘴,又立刻咽回话尾。
杜珏又怒声喝问道:“除非什么?”
喜哥儿凶目一瞪道:“小子,你还不死心,除非……除非本仙馆还魂草,不然救不了这种剧毒。”
旁边獠牙小童爱哥儿,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喜哥儿,你敢泄漏机密,当心受活佛剥皮抽筋之刑!”
獠牙童子说罢,突然咧开扁嘴,发声长嚎。
这童子长嚎之声,宛如野兽豺狼,十分凄厉难听,嗓音又尖又高,杜珏猛然省悟,他是以呼嚎声求援了。
杜珏猛地一掌拍下,喝声道:“小鬼,你是找死!”
爱哥儿怎禁得起杜珏无相神功的一掌,早已顶门开花,脑浆四射,惨死当地了,喜哥儿吓得紧闭双目,浑身战抖。
这时,晓霞双眸一睁,悠悠醒来,唤道:“杜珏,我身体懒散得很,好像骨节都松脱掉了,快来扶我起来。啊呀!不好,我一身内功真气,怎的无法畅运?”
杜珏慌忙过去扶她坐起,发愁地问道:“怎么?你服下鸳鸯芝,还不能祛除怪网的毒性?”
晓霞摇摇头叹气道:“我也不知道什么道理,周身一点力量也没有……”
杜珏慌了手脚,道:“表姊她们都已被擒往第八宿石洞,你又不能和我一同运用二仪神炁,这可怎好?”
晓霞凄然坠泪,靠住杜珏道:“我听那小鬼说了,只怕三派长辈都已失陷赤城仙馆,现在就说只剩下你一个,还能有所作为,你不必管我啦!你快去赤城仙馆,援救三派同道,侥幸取来还魂草,我尚可有救,绝不可因为我担误了正事。”
她偎在杜珏粗壮的臂弯之中,哭得宛如带雨芍药,楚楚可怜,杜珏双臂一紧,把她搂得更紧些,也凄然道:“晓霞,我怎能把你丢在这里?要不,我带你上去闯闯赤城仙馆,死活我们永远在一起,若取不了还魂草……”
晓霞软绵绵的玉手,捣住他的嘴道:“杜珏,别这样说!金发班禅诡计多端,邪功盖世,你带着我更多了一层累赘,又怎能拼斗那金发班禅呢?”
他们这时相依如命,的确是难分难舍。
晓霞忽然笑盈盈地道:“杜珏,我想开了,我永远离不开你的,如果师父逼我,我就拼了一死,因为我……我……已是属于你了。”
杜珏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揉动,叹道:“晓霞,我也和你一样想法,我们好像早应结为一体了。”
晓霞突然成熟起来,微带妒意,问道:“杜珏,你不许说谎,你又怎样对待叶姊姊?”
杜珏摇头叹气这:“嗯!是的,她曾对我表示过……”
他们在患难之中,披肝沥胆,可谓无话不说了。
杜珏又道:“不过,你是我最喜欢的人,设若不能两全,我宁肯舍了表姊,绝不使你失望。你放心,我们是永远相好的。”
晓霞娇憨地笑了,她笑得宛如鲜花怒放,美不可言。
杜珏情不自禁,把头俯下去,晓霞一阖双目,心房跳动得更加剧烈,宛如触电一般,周身宛似燃起了一股火焰。
她无限微妙而热烈地,接受了心上人的一吻。
这两个大孩子,彷佛身在飘渺虚无的仙境里,他们都觉得两颗心已快溶化为一,喜哥儿却呸了一口道:“不要脸,死在临头,还在取乐!”
杜珏方从美丽仙境清醒过来,晓霞推开他,道:“杜珏,不必为我担心,你快些去吧!取得还魂草,方能使我恢复功力,否则你我始终享受不到美满的幸福呀!”
杜珏神情一黯,叹道:“可是把你丢在这大轮回阵中,如有不测,可怎么……?”
他正不知该怎样安置晓霞,而晓霞更是柔肠欲断。
突然远处粗犷的嗓音,喝道:“启禀活佛,就是那小子,他身上也藏有二仪神功秘录。”
一片衣袂飘风之声,眼前红影翩翩。
杜珏方自错愕一怔,眼前已涌现了一群红衣怪人。
为首一位手持锡杖,身穿火红袈裟,头戴昆吾帽,一头金色长发,披散肩后,体魄魁梧已极。
此人双目蓝光汪汪照射,露出一身雄厚的内功。
围绕在他四周的,却是那夜净土禅林出现过的天雷、天风、地水、地火四尊者,各提一柄金彩耀目的降魔杵。
后面还随着十来个红衣丑童。
杜珏已知中间这位红衣金发怪人,必就是金发班禅了。
金发班禅望了杜珏,晓霞两人一眼,狞笑道:“原来是个半大顽童,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偷入佛爷大轮回阵,又毙了我阿罗量子三名,你莫非找死不成?”
杜珏一只手搂着晓霞,昂然起立,回声叱道:“金发班禅想来就是你吧!在下峨嵋杜珏特来你赤城仙馆收取还魂草,另外还要救一个人!”
金发班禅面色一变,道:“小子,你救什么人?刚才佛爷手下已擒获了峨嵋、武当、少林三派八个小辈,你把二仪秘录双手奉献,佛爷向来不与小孩子一般见识,你可以要求释放其中的一位。”
杜珏却朗声喝道:“已失陷的八位武林同道,要你释放不在话下,还右个虚无岛主侯千秋,也被你囚禁了二十载,杜某此来就为了把他救出魔窟。”
金发班禅却怒吼一声,道:“小子,信口雌黄,佛爷仙馆之中,那里有什么侯千秋?”
杜珏道:“金发班禅老魔头,你还敢撒赖,他被囚在第七宿石洞之内,难道你空口抵赖得了吗?”
金发班禅突然喋喋怪笑,道:“你说的是他?他无名无姓,疯疯癫癫的,佛爷因为他身怀奇功,可以助我练成波罗密多神功,所以留下了他。今天正是佛爷功德圆满之辰,再留他已无用处,任你带走就是了,不过小子你须先把二仪秘录交出。”
杜珏朗声叱道:“如果我不肯交出呢?你待怎样?”
金发班禅咆哮道:“小子,那你是自取灭亡!佛爷练成波罗密多神功之后,以慈悲为怀,绝不难为后辈,将来尊称武林,你小子也是佛爷座下之臣呢!所以佛爷和你谈条件,如果你能接下佛爷三招……”
杜珏冷笑道:“漫说三招,再多些杜某也不畏怯。你且说说条件是怎样?”
天雷,天风二尊者已怪叫一声,道:“启禀佛爷,待我等过去拿下这小子!”
金发班禅却一挥手道:“慢来,慢来!佛爷练成神功,自信天下无敌,但这小子号称练成二仪神炁,正可藉他一试波罗密多神功的威力。你们绝非这小子敌手,快退下去!”
他又向杜珏狞笑道:“接佛爷三招,就是条件,你接得下来,佛爷准你进入仙馆第七宿石洞救人便是。”
二尊者肃然躬身而退,态度非常恭敬。
杜珏朗声说道:“不行,我接你三招之俊,还要你送我一束还魂草。”
金发班禅咯咯怪笑道:“小子,还魂草仙馆之内虽有三十六株,成了气候的却不过一株,佛爷言出无悔,就把那成了气侯的一株赐你。”
杜珏又道:“所有今天被擒的武林同道,你也要一律释放!”
金发班禅怒吼道:“那有这么多废话,小子,老实告诉你,佛爷练成神功,志在征服武林,报复王屋双隐,不过先拿你小子作为金石,试上一试。如果佛爷摧毁不了你小子的二仪神炁,佛爷从此罢手,绝不再出赤城仙馆。”
杜珏愕然吃惊,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金发班禅狞笑道:“佛爷年岁比你大上三四倍,岂能骗你小孩子。须知王屋双隐内功,禅功修为,不在二仪神炁之下,佛爷胜不了你,又如何……”
他突然仰天长啸,神情凄凉激昂已极。
四尊者窃窃私议,又向金发班禅进言道:“倘若这小子能接下老佛爷三招,答应他这么多,岂不失算?”
金发班禅摇头长叹一声,道:“这小子无足轻重,他如不敌我波罗密多神功,小子还能有命在?如若接得下来,佛爷这一世算是一切都完了。”
他又慨然叹道:“留下三派的人,又有何意义?”
地水尊者阿谀地谄笑道:“老佛爷的神功震退了九幽姥姥一干恶煞,谅这奶臭孩子还禁得起您老人家一击,老佛爷把这小子估计太高了。”
金发班禅却摇头道:“你等有何见识,怎知二仪神炁的威力?退下去,不必多说!”他神色一变,态度十分慎重,双目一阖。
猛然周身骨节暴响,顶门穴上蓝气直冒,显已在运集邪功。
晓霞叹气道:“杜珏,真糟透了,我又中了剧毒,不能助你施展二仪神功,这可怎么办?”
杜珏握住她的柔荑,安慰道:“不要慌,白姊姊说过,不可和这老怪物硬拼。”
他把真力一送,透入晓霞丹田气海,只觉得内、外家两种真炁,又倏然凝而为一,晓霞虽无力运行本身真气,但练成的真炁,依然未散,杜珏又施展二仪神功,把合成的二仪神炁度入本身,他暗暗一喜。
杜珏暂把晓霞扶着,躺在一片浅草如茵的地上,晓霞真炁脱体,人立即疲乏无力,秀目一闭,昏然入睡。
金发班禅头顶,蓝气蒸腾了半盏茶顷。
他又一收摄,一齐收入体内,双目一睁,奇光电射。
金发班禅怒吼道:“小子,你准备好了没有?佛爷要超度你小子了。”
杜珏朗声答道:“来吧!让你先发招。”
金发班禅凄厉一声怪笑,喝道:“小子,先实接一招试试你二仪神炁的气候。”
他单掌一挥,掌心迸射出一片蓝色异光,一幢旋滚强烈的真炁已涌卷而出,激起了一波波山崩地裂的旋飙。
声势之猛,又远在九幽姥姥摄魂手之上。
由金发班禅一掌推出的真力,立即震动山岳,卷起了隆隆雷电交错的暴响。杜珏也慌忙以二仪神炁挥掌相迎。
他记起了白姊姊的话,遂把二仪神炁改用脱力回旋玄功方式,缓缓推出,二仪神炁兼合刚柔之体。
这一用脱力回旋功发出,妙用更加不可思议。
他自觉推出的一波波气浪,只轻微旋绞滚转,愈结愈浓,向前冲荡的速度极为柔和缓慢,但却隐含着至大弹力。
一转眼间,已迎住了金发班禅推来的旋飙。
只听得“吱吱,丝丝”,并未发生大力相撞的震响。
金发班禅瞪大了眼,额上隐现汗星。
他惊呼一声道:“小子,你很刁钻,竟把二仪神炁改用佛门脱力回旋玄功运出,的确柔能克刚,佛爷这一掌白费了。”
原来他感觉自己的真力,像碰上一团带有轫性的绵絮,不但无法撞散对方真炁,而且丝毫不生作用。
一招既过,金发班禅双掌下垂,神色黯然,摇头叹道:“小子,算你厉害,不必再比较下去了。不过,小子,你不肯运二仪神炁硬拼,波罗密多神功威力世未能测出,佛爷虽不能胜你,也不算落败。所以,佛爷八月黄山大会里,仍然要会一会各派高手,其余的条件一律照办!”
杜珏没想第二次,以二仪神炁施展脱力回旋功,竟能立于不败之地,更使他雄心万丈,惊喜万分。
杜珏洪拱手道:“在下若非练成无相禅功中的脱力回旋功,又岂能接得下来你雷霆万钧之力。”
金发班禅突又狞笑道:“不错,乖孩子,你颇有自知之明,要是和佛爷硬拼,倒楣的当然是你小子。小子,黄山之会,你可要知趣些,不要碍手碍脚,阻碍佛爷的事。因为,你小子冯本领并不能胜过你家佛爷呢!”
杜珏微笑道:“金发班禅,只要你不残害武林同道,行端立正,所作所为合情合理,杜珏绝不阻拦你的。刚才的话算不算数?”
金发班禅冷笑道:“佛爷话已出口,岂有不算数之理。小子,你就去撞撞自己的运气吧!须知赤城仙馆,共有二十八座石洞,每洞都有前代异人布置下的妙用,佛爷也仅能进入第一宿至第八宿石洞,那还魂草却在第十七宿石洞之内。”
杜珏问道:“你这些话怎讲?”
金发班禅道:“先后被擒的人,分囚第七、第八宿洞内,小子,你可以自己闯进去试试能进得去就能出得来,自然就可把洞里的那一干家伙救走。若是你悟不开仙馆列宿石洞妙用,那可是活该陪上一条小命,休得怨咱佛爷。”
杜珏昂然厉声喝道:“谅列宿石洞,又岂能难倒杜某。不过,我要先采还魂草,然后救人。金发班禅,话说明在先,不可暗箭害人。”
金发班禅厉声答道:“佛爷既答应了你的条件,岂有再行为难你之理!”
于是金发班禅指着对面高峰,略告知杜珏进入赤城仙馆的门径方位,以及二十人宿石洞洞门隐藏的所在。
金发班禅令四尊者,解下那小童喜哥儿。
他又一摆手,喝声道:“随佛爷回仙馆去!”
立时人影翻飞,红光闪闪,这一群怪物,立即消逝于碧峰翠树之中,倏然隐去,杜珏不由欣然微笑。
他觉得白姊姊的使命,他已如命完成了。
口
口
口
杜珏挟着晓霞,依照金发班禅所说,纵上赤城主峰。
只见一匝儿红山岩咀,共有二十八个,连环如同城垛,而中间却是一片红如玛瑙的红色盆地。
他纵下谷中,果见四周红岩光滑如镜,萦绕相连,天衣无缝,只第一、第二宿两宿,即东面两座峰咀下面石洞毕露,十八阿罗红衣小童,隐隐在洞门前张望,其余各宿石洞,则望去都是一色赤红岩壁。
杜珏正站在红色奇岩满布的谷中,找到那十七宿石洞位置,猛然耳中传来一丝极微细而又十分清晰的声音。
此人声音略显苍劲,但却琅琅如同鸣金击玉。
话音十分慈祥,道:“杜珏,有出息的孩子。向西南角走上一百步,迎面石壁上就是第十七宿石洞。想是武林浩劫将消,还魂草恰好有三株长成气侯,记住,须要听老夫吩咐,弄错了一丝,就前功尽弃了。”
杜珏大为骇异,口里恭声道:“请您老人家告知杜珏,您是那一派的前辈?杜珏谢谢您的指点。”
慈祥之声又道:“不必言谢,还魂草三株,一株给你享用,一株须交与你的白大姊姊,另外一株交由武当派小丫头晓霞带回去救治武林同道。老夫是什么人,你以后自知,你已经在净土禅林会过我的老伴了。”
杜珏心中一亮,惊喜道:“那你老人家就是王屋双隐天倪大隐老前辈了!”
慈祥之声道:“孩子,不必多问,记住一举一动都听老夫指使,不可有误。对面石壁上有一块岩石上刻着狼形图样,孩子,走到那里再说。”
杜珏欣然飞步纵去。
他走至这座峰咀岩壁下面,果见岩石中间,一颗隐隐突出的狼形脑袋,眉目栩栩如生,慈祥之声又在耳根响起:“孩子,把狼头向上三掀,向下七按,然后左旋一匝,右旋二转,石洞立即开启。”
杜珏如法做了。
一转眼间,岩石上面,涌起一层红色烟雾。
慈祥之声又道:“孩子,不要惊奇,这是道家奇门遁甲禁制,并非妖术邪法。”
红雾散后,岩石已改变了形状。
对面已赫然呈现了一座穹顶圆形石洞。
杜珏正待迈步飞入,耳畔的声音又喝道:“孩子,你怎这样鲁莽,先运起二仪神炁护体,以免受害!”
杜珏却怔了一阵,他不知道怎样才能使二仪神炁护体呢!”
杜珏低声央求道:“望求你老人家指示迷津,杜珏还不懂得运炁护体之法,再此洞大门,难道还布有什么厉害埋伏?”
清澈慈祥的声音微笑道:“孩子,赤城二十八宿仙馆,老夫也未曾来过,所以很可能其中埋伏不少。孩子,算你有缘,老夫就一并指点成全你吧!”
杜珏倾耳谛听,接受了暗中天倪大隐的神功口诀。
他照口诀默运神功,二仪神炁果然笼罩周身,脱颐欲飞,却翕然不散,他把晓霞也罩在护身神炁之内。
杜珏这才一耸身,以玲珑步虚身法,电射而入。
他怕地上有什么蹊跷,脚不沾地,以百步凌虚身法,一直向洞内射去。只听得洞中响起了一片“飕飕飕”的尖风嘶啸之声,却纹风不动,隐隐中有一种奇异的香味,清冽芬芳,扑鼻袭来。
杜珏猜想必是还魂草异香,但仍不敢大意,又摸了些儿鸳鸯芝含于舌下,他人在虚空,运目力向下面望去。
只见地上苔痕凝碧,一色火红岩石,石笋交错,并无异样之处,他方始略为放心,身形飘飘下落,单足一点地面红岩,立又拔升而起。
洞中光线并不十分幽暗,自远处射来一片淡红色光线。
光线的来源,似就是自岩石本身放出。
这时,晓霞仍然昏睡不醒,杜珏试试她的脉息——
却发现她呼吸正常,周身奇热已退,心里不胜纳闷。
岂知他自己把晓霞内家真炁收人本身,怪网剧毒,虽经鸳鸯芝解去大半,一时仍难净尽,毒性已促使这女孩子筋骨软散无力,加上真炁暂失,所以疲倦已极,难以苏醒了。
杜珏呆了一阵,方才省悟过来。但此时,收取还魂草要紧,无暇助晓霞复原。
遂又一直向洞中纵去,约莫飞泻下去百余丈远,这条洞似深无止境,杜珏不由骇然一震,他怕又碰上了奇怪阵法。
这个想法不错,杜珏在林中所遇的大轮回阵,也正是赤城仙馆二十八宿石洞东方七宿中,一种前代异人所留的阵法。
金发班禅参详研究出它的妙用之后,就在青牛峡口如法泡制,防范武林人士,来此抢夺还魂草。
杜珏进入的第十七宿石洞,属于南方朱雀七宿。
所以这面洞中,确也布有一种精奥的小须弥阵式。
杜珏这时,楞然卓立红色奇岩之上,仍想待暗中传音的王屋大隐指示,不料半晌,耳中寂然了无声息。
他岂知小须弥阵法非常微妙,他一入阵中,即已与外界隔绝,若始终足不沾地,就不会为阵法所困。
杜珏伫立稍顷,又挟着晓霞飘纵而起——
却不料这已触动了小须弥阵法中枢,眼前突然红光一闪,遍地火焰熊熊,前后左右成了一片火海。
杜珏吓得一声尖叫,再往来路扭头望去,又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刚才飞来的一段岩洞中,也如同一座火焰山,烈焰冲天,不可逼近,火焰冲上来之后,又化为一股浓烟,带着“吱吱,轰轰”的怪响。
杜珏灵机一动,心知必为阵法所困,忙小心翼翼取出无相宝镜,向岩石上面火光中照去,眼前旋风突起。
一晃之间,四周火光又突然不见。
杜珏心里笃定下来,他又飘落地面仔细观察地面岩石的形状,果然有许多是人工排列,三个一堆,五个一簇。他手持无相宝镜,默运神炁护体,另一只手臂挟着晓霞,缓缓向前移步。
杜珏聪慧超人,看出地上石堆排列位置层次,遂试按着奇门五行生克之法,推测此洞位于南方,应属火宿。
遂依癸水北宿天一生水,地六成之的道理,水能克火,应该前行六步,退后一步的步法,试探着走去。
赖有无相宝镜照测怪火不再喷起,那还魂草清冽香味,愈加浓烈。
杜珏不敢丝毫大意,又恐乱了步法,所以走来十分费力,又不测这洞中还有什么古怪的玩意,更加不敢怠慢。
这时,那种淡红色的光线,也自然消失。
洞中反而成了极幽暗的境界。
赖有宝镜微光,可以辨清地上岩石形状位置,杜珏脚踏实地,走了数十丈之遥,面前岩洞突然开朗——
只见已进入一座广大岩石之中,四周石壁上悬泻下来,三十六道粗如儿指,极鲜艳夺目的泉水,色如珊瑚,水质稠腻,竟是条条红色钟乳,而地上红光耀目,丛生着无数奇形小草,杜珏惊喜自语道:“莫非这些就是还魂草?”
他仔细端详,一草九节形类菖蒲,实则还魂草也就是道家所谓的九节菖蒲,一株九节,鲜红如火,红光迸射。
杜珏把晓霞平放在地面上,方想起他自己收去晓霞体内真炁,不曾度回她体内的事,遂单掌抵住她的命门穴。
石岩广达数亩,而还魂草却只有三十六株,恰好每株都生在一条红色钟乳之下。
料想还魄草必是赖那石钟乳滋润而生。
杜珏心想:“这种石钟乳,必是稀世奇宝,何不收取些儿,或者另有妙用也未可知。”又见三十六株还魂草,俱皆逼体赤红,奇光四溢,但仔细看去,长够九节的却仅仅三株,而这三株放射的光彩,更为鲜艳夺目。
他肯定了那三株才是成了气候的还魂草。
现在还魂草已在眼前,问题又来了,怎样用它治疗受毒受害之人呢?晓霞也身染奇毒,正可藉她一试。
杜珏把晓霞内功真炁,度还她丹田气海之内,又助她运行周身各大玄关,晓霞妙目一睁,欣喜而惊,讶问道:“杜珏,这是什么地方?”
杜珏徐徐行功完毕,收去左掌,笑问道:“晓霞,你中了怪网之毒,我给你口中塞下两片鸳鸯芝,现在你觉得怎么样了?”
晓霞突然含笑翻身坐起,道:“好了,好了,我身体已完全复元,而且似乎功力又有了进步。现在身上不再软弱无力了,可是你……你……”
杜珏道:“不要紧张,我已硬接了金发班禅一掌,他没胜过我,所以听凭我救人收取还魂草,这儿就是第十七宿石洞呀!”
原来晓霞余毒并未去净,却因还魂草香气熏入肌体,自行霍然而痊,这是她和杜珏一时尚未弄明白的。
杜珏一时也想不出还魂草如何使用之法,但晓霞既已功力痊愈,他也欣喜得咧开嘴笑着,和她又紧紧依偎在一起。
杜珏先用装宝镜的圆盒盛了一盒红色石钟乳,又自地上连根拔起三株还魂草,顺手就放在盒内,浸于石钟乳液中。
晓霞细想这种奇妙至宝还魂草一阵,又嗅嗅它的香气,怀疑地问道:“杜珏,你能断定这就是还魂草?”
杜珏道:“当然不会有错,刚才还承蒙王屋大隐天倪老前辈暗中再三指点我。好了,我们出洞去吧!救人要紧,迟了万一金发班禅反悔,暗使手脚或什么毒物,就害了三派长辈。况且,还有一位虚无岛主亟待救援呢!”
晓霞点头欣然应是。
杜珏把盒儿郑重收入怀中,一手持着无相宝镜,一手拉了晓霞,两人仍然合运二仪神炁,以防不测,同走出洞外。
杜珏那种古怪步法,使晓霞引起了兴趣。
晓霞笑道:“杜珏,你还懂得这些鬼门道?”
杜珏道:“我也是临时参悟出来的,这洞内阵法又与林中大轮回阵不同,几乎把我困住,一半也还是仗着宝镜之功。”
他们刚一飞出洞外,只听得一阵隆隆巨响。
回头看时,岩壁已自行合拢,合得天衣无缝。
杜珏仍想那天倪大隐,以千里传音之法指示他,耳根却十分清静,不再响起那清澈如玉的慈祥之音了。
晓霞游目观看四周赤色岩嘴,和这片广大谷地,惊奇道:“这儿就是赤城仙馆么?”
杜珏还未及回答,突然面前一道身影箭一般飞来。
苍劲的声音喝道:“小于,你找到还魂草了?看不出你这两个孩子,居然能越过青牛峡,找到赤城仙馆来。小子,你从那里现形的,刚才怎没看见你们?”
杜珏闻声吃了一惊,看时,来人正是那位玉面长髯,自称虚无岛主的男子。
杜珏心想:“还魂草仅只三株,天倪老前辈已指示了分派办法,岂可再让他纠缠?”遂摇头说道:“还魂草是什么样子?它又在那里?”
虚无岛主冷笑喝道:“小子,你敢存心捣鬼?快说实话,还魂草到手没有?”
晓霞已忍不住叱道:“到了我们手中,你又待怎样?”
虚无岛主却呵呵一阵朗笑,手舞足蹈地道:“苍天保佑你,你有救了!”
杜珏诧异喝道:“冒牌货,你发什么疯?”
虚无岛主突又面色一整,厉声喝道:“小子,你交不出人来,怎知道本岛主是冒牌货?小子,本岛主只借你的还魂草一用,用完一定原物奉还给你。”
杜珏茫然道:“你要它何用?”
虚无岛主道:“谅你小子得了还魂草,也不知道它的妙用。老实告诉你,无论如何奇毒自然解治,起死回生。而且此草功能医治失心疯癫的怪症,失魂落魄,神经溃乱等等疑难绝症,嗅闻此草,同样可以恢复原状,所以功效神妙极了!”
杜珏想起金发班禅所说,第七宿石洞中是个疯男子的话,心下已明了大半,他也呵呵朗笑道:“我明白了,真的虚无公子想已身染疯症,所以你才冒充虚无岛主,那你这家伙,一定是虚无公子的好友了。”
虚无岛主面色一变,玉面微赤,却仍摇头否认道:“小子,虚无公子也许另有其人,但我确是道地的虚无岛主,现时不跟你小子罗嗦,小子,还魂草你借是不借?”
杜珏道:“你不说实话,杜某岂能随便应允你!”
长髯男子猛然长臂一探,向杜珏怀中抓来。
晓霞一鼓腮帮,怒叱道:“给我滚回去!”她一挥长剑,武当剑法绝招“扑风捉影”,剑尖头起一片青色星芒。
晓霞无意中,把二仪神炁贯注剑身,所以剑尖洒下了一蓬星芒彩雨,卷起隆隆巨响,动荡着一蓬蓬旋流飞飙。
虚无岛主慌得撤身倒纵丈余,惊诧道:“小丫头,原来你们功力连理相通,果然是二仪神炁的气象。”
晓霞得意地娇笑道:“冒牌货,你是知难而退了?”
虚无岛主叹息一声,道:“本岛主虚无幻影神功,也不弱于你们的二仪神炁。不过救人要紧,拼成两败俱伤,反而坏了大事。”
晓霞冷笑道:“冒牌货,你倒会替你自己脸上贴金。”
杜珏却正色道:“冒牌货,你既承认另有虚无公子其人,大约你要救的也就是他。你的来历,我不问自明。杜某正是受人之托,前来救这位虚无公子的,你不妨跟着一块入七宿石洞,还魂草也无须假手于你了。”
虚无岛主态度倏然一变,向杜珏拱拱手道:“杜少侠,我也有难言之隐,刚才把随人八人等留在青牛峡外等侯,独自来探赤城仙馆,目的就是想取得还魂草救人,现在你救的也是他,我只有与杜少侠合作了。我请教少侠,托你救虚无公子的人,可是一位白衣丽人?”
杜珏也惊愕失声,道:“那……嗯!是的,你怎知是她所托?”
虚无岛主突然纵声大笑道:“那就不必说了,快些前去第七宿石洞救出他来,详情以后再谈。总之,他是虚无公子,我确是虚无岛主,你不相信么?我此次航海而来,所以要冒他的姓名,正是为了找寻他。二十年前,他早已患了失心疯癫之症……”
杜珏又喝道:“那你又是什么人?”
长髯男子道:“本岛主侯瑞喜,乃虚无岛虚无神姥的门徒,虚无公子侯千秋,正是本岛主的师兄。”
杜珏仍然半信半疑,但处无岛主神态一变而为非常友善,狂态顿消,一口一声称他杜少侠,杜珏也不好翻脸。
于是他们三人,并肩向第七宿石洞方位纵去。
第七宿石洞与第八宿石洞,洞门均已开启,洞口各站立着两个红衣丑童,望见杜珏,神色非常恐慌,远远喝道:“你是不是杜珏?”
杜珏朋声答道:“不错,杜珏就是我!”
第七宿两个丑童道:“既是杜少侠,老佛爷准你进去救人,后面那家伙是什么人,让他退回去。”
杜珏忙道:“他是在下的朋友侯瑞喜,请让开路,待某等进去救人。”
三童点点头道:“好,那就往里边请吧!”
另外第八宿石洞两个丑童却嚷叫道:“杜少侠,你不必进第八宿石洞了。刚才擒来的八名和尚道士,均已昏迷不醒,待我们把他们抬出来就是。”
一转眼间,只见第八宿二童已先抬出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尼姑。杜珏一看,正是峨嵋前辈佛光师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