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存礼眼珠乱转,神色阴沉地步向怪婆走来,怪婆一笑,伸手抓住穆存礼的手臂,继之顺臂肘探摸到穆存礼全身骨骼,然后正色说道:“要习绝艺必有名师,你坚欲离开此处,莫非认为我们夫妇不足为你之师?”
穆存礼低头不知想些什么,没有答话,怪人这时说道:“老夫正在寻觅天赋骨骼奇佳的少男少女,精授其艺使传门户,并有另一重大任务交彼等完成,设若彼等能获机缘,未来功力势将天下无敌,穆存礼,你可愿意在老夫门下习练绝艺?”
穆存礼仍未答话,怪婆咯咯一笑,道:“这样吧,咱们彼此都试上三个月,然后再谈拜师与否的事,你要愿意就跟我到舱里来。”说着怪婆对怪人道:“你去把那个丫头也带到舱里。”随即转身和青海一煞回到舱中。
怪人也走向船面舱后去带冰心姑娘,只留下穆存礼一人呆站在舱门外面,适时怪婆在舱内唤他,他迟疑了刹那,结果是走进了舱中。
刹那之后,怪人却以真气传声召唤怪婆快些出来,怪婆心中一惊,料有变故,立即暗示一煞注意穆存礼,假言他事出舱,登上船面,怪人在舱后相招,双残会合之后,怪人紧张的说道:“那女娃丢了!”
怪婆神色大变,阴森地霎着双睛,半晌后,低沉地说道:“火速催舟。”话罢她当先拉风帆,怪人起锚摇橹,船由湖面疾驶前进,经“汩罗”起,越“湘阴”,直达长沙对岸层峦耸秀苍翠欲滴的“岳麓山”畔。
葭倌飞火,绣纹添线,日寒一日,山东滨海的崂山,这天初披银衣,雪盖大地,一片奇景,在通往崂山山脚的大路上,这时有一男一女踏雪疾行,男的道装打扮,骨格清奇,黑髯尺半垂胸飘展,一袭蓝袍绝尘逸俗,白底云履,踏在近尺的厚厚积雪上面,鞋底不见温痕,雪地也无足迹。
女的无法看出年貌,因为身披重裘,头戴风雪帽儿,不过她所经过的地方,却留下了寸余深的足迹,小马蹄形,极小,只有寸大,一望即知女的也有一身超人的武技,只用足尖登纵前进。
将近进山小路,道人已将那个女子甩下了有一里路远,只好回身停下等候,当那女子到达山路的时候,粉脸已被香汗所湿,娇喘不止,道人哈哈一笑,道:
‘踏雪疾行’和‘登萍渡水’的功力不同吧?”
女子闻言跺脚说道:“不来啦,干爹原来是为了我说过雪中疾行易于登萍渡水的话,存心给我苦吃。”
道人似乎非常高兴,哈哈一笑,道:“我这穷老道收了干女儿,已是出乎常情的大事,偏偏这干女儿又会淘气,要不得机会就给她点教训,将来那还得了吗?”说完又哈哈的笑了起来。
女子一面用丝巾在风帽里擦净汗珠,一面说道:“我真不懂,干爹这身功力高过我阿爷,是我看到功力深奥难测的唯一高手,却不愿意传我,却偏偏远走万里到这儿给我找师父,我真不信天下还有比干爹能耐大的高人?”
道人微笑着说道:“傻孩子,干爹给你找的师父要是能耐差,这冷的天,这远的路,岂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女子仍然摇着头说道:“女儿就是不信。”
“这话在这里说可以,只要踏上山路一步,可不许你胡言乱语,干爹向不服人,对你未来的师父却十分钦佩,要不是干爹和这人有些情面,人家收不收你还不一定呢。”
“不收女儿更好,女儿可以跟干爹学艺了。”
“说你傻你真傻,干爹这身功夫当然要传给你,你再另外得身罕绝的技艺不是更好吗?”
女子这才垂首无言,道人肃色低声又道:“孩子,干爹必须要警告你几件事情,你这未来的师父,规矩很大,今后遇事少开口,山居甚苦,但我要你必须吃下这种苦去,绝对不许有丝毫怨尤;再就是你同门不少,都恭敬谦和,总之,行事本份,待人忠诚,记住莫忘!”
女子低声应是,道人似乎还想些什么,突然神色一正,轻轻一拍女子的手臂,示意要女子留心,女子会意,认为有人行近,才待顾盼左右,自左旁突地传来如奏古琴的声音道:“本庵早课已过,施主再不进山,老尼可爱开始默诵经文了!”
道人闻言哈哈一笑,道:“多蒙庵主传声相召,贫道这里先道谢了。”说着道人舒臂抓住女子的手腕,顿足飞身携带女子如行空天马,疾射登上山路。
半山腰上,有条羊肠小道,统向后岭,小道长约百丈,尽头处突然中断,如遭天堑,左是陡壁直到山头,猿探难渡,右临绝壑,一望无底,鬼愁神惊,对岸向右突出来了一座数十丈宽的石峰,峰高十丈,峰顶已被削平,上面有座尼庵,望之尼庵有若凌空虚悬;上为冥天,下乃深渊,建庵于此,诚然玄妙奇特。
小道中断地方,距离对岸有十丈,若无奇特专用于兵家的爬山飞抓,当代武林之中,能一跃而过的高手,为数不足十人。道人携带着那位女子,即是由这条羊肠小道一角而逝!
当他们将临十丈断崖的时候,道人非但身形未停,反而越发迅捷,断崖起处,有一巨大石碑,碑上字是——“断崖石质脆弱,过客莫踏险地!”
道人却看都不看,身形在相距断崖三尺地方,已经涌拔而起,凌空之后却不甚迅疾,如碧落云飞冉冉飘坠而下,已是对岸断崖丈余地方,女子不由愕然而惊,直愣的看着道人!
道人神色肃穆的悄声说道:“孩子,我替你找的这个人,比我还要强上几分,现在你先整理好衣裳,把风雪帽子摘下来,咱们就要进去了。”
女子没有答话,却伸出玉般洁白的柔荑,向那座尼庵一指,在道人颔首的时候,女子正好将风雪帽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娇美绝伦吹弹得破的粉靥,赫然正是在天山双残舟中突然失踪了的冰心姑娘!
庵在突出的岩峰顶上,十丈岩峰顶是尼庵的地基,若想到达尼庵山门,必须由正中登阶而上,原来石阶左右两边,俱经鬼斧削平,滑不留手,任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要想一跃而上也办不到,因为庵墙齐岩而成,岩峰十丈,庵墙四丈,平地上披十四丈的武林奇客,人间绝无。
石阶却也峭陡至极,十丈高的石阶,若由横宽大量,不过一丈,其难行可知。道人和冰心姑娘就由正中登阶而上,直到尼庵山门。
冰心姑娘偶而注目,脸上掠过一丝疑云,霍地回顾道人才待开口问上一问,道人却对她微笑摇头,她突然记起将进山口的时候,道人嘱咐的话,只好将所疑之事,强忍心头,不再开口。
适时尼庵山门隆隆自启,冰心姑娘已知所疑非虚;山门非木非铁,是巨石制成,因此开启时隆隆作声。
山门虽开,却无人相迎,道人示意冰心姑娘之后,首先坦然而进,姑娘继之登上门槛。门槛三尺之宽,姑娘虽能一步迈开,形态却极难看,只好拿着门槛当成平地,踏之而进。
冰心姑娘心细如发,聪慧绝顶,进得石门虽只瞥望了一眼,却已看出尼庵围墙,厚石山门、门槛、门楼,是和地基石峰整体相连,不由暗中咋舌,当走下门槛之后,石门随之自闭,冰心姑娘并未回顾,却趁机打量了整个的尼庵一眼,心中不由的怦怦跳动,姑娘已知未来师父是谁。
这时,左方夹道中走来一位中年女尼,垂首合什对道人说道:“弟子‘心如’,奉家师慈谕,恭请真人和女施主驾临’心室’待茶。”
道人只简单的说了一个好字,女尼立即转身带路,刹那到达一间心形石室之外,女尼肃客之后,献上香茗,接着就退了出去。
道人如临旧游之地似的,打量了室内半天,最后目光落在冰心姑娘身上,道:“适才进门的时候,你好象有话要说,现在可以说了。”
冰心姑娘摇摇头,表示已经无话可说,道人微笑着频频颔首,也不再开口。片刻之后,步履声近,直到心室以外,道人立即和冰心姑娘站了起来,一位格清骨奇飘逸若仙的中年女尼,适时走进室中,道人稽首,女尼合十,两人继之礼让而坐,但却都不开口,只是四目相对,全神互相注视,冰心姑娘不由的暗觉怪疑,自然而然的时左时右不停的看着道人和女尼。
久久之后,道人突然沉声说道:“那事和这事无关,老尼姑你怎能强词夺理的混为一谈?”
女尼没有答话,不过目光改变了神色,冰心姑娘不由心中一动,神色立即宁静的不再旁视,直对着女尼。
又一会几,女尼突然开口说道:“你就是我的魔星,此事就由着你吧,不过未来的祸福却须你一人承当!”
道人慨然说道:“有福你受,是祸我当,咱们一言为定!”说时,双目陡射精光,直逼着女尼。
女尼神色不动的说道:“那是红尘之中的事情,已与老尼无关了。”
道人哈哈一笑,道:“与你关系正大,不信可敢再赌十年?”
女尼微然摇头道:“恕老尼无此雅兴,你把话对女娃儿说明之后,也该去办你自己的事了。”
道人嗯了一声,立即转对冰心姑娘说道:“孩子,干爹总算把你的事情办好了,不过你这位师父很怪,说只能传艺,绝不收徒,你称她庵主就好,这里面则有一段原由,所以你不必再行拜师之礼,详情等你艺成之时,干爹再告诉你吧。庵主人称“石尼”,想来你是不会知道庵主生平一切的,庵主说她留你在此三年,孩子你记住,三年后的今天——干爹在断崖那一边接你,你有什么话,等到那一天再告诉干爹说吧,我还有事,咱们三年后再见了。
庵主“石尼”,在道人把话说完之后,立刻接着说道:“说走就走,走吧,恕老记不送。”
道人哈哈一笑,身形一闪,已经飘出心室,冰心姑娘不由喊声“干爹”,人随声追了出去,那知室外早已无人,冰心姑娘不禁俯首摘下眼泪来。
庵主这时冷冷地说道:“孩子,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进来吧,我还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呢。”
冰心姑娘答应一声,走进心室,庵主已开口说道:“这间心室,借你居留三年,今后食宿等事,由接你来此室中的心如照料;当你应该跟我学练武技的时候,我自会前来,我用三年时间,传你一切功力,并不望报,因此你我并非师徒,不过你既住庵中,却必须小心的守我庵中的规戒,犯则立即驱逐!此室中的一切物品书籍等等,在这三年之内,也一概暂归你有,但却不能损毁,否则视若战违规戒,少时心如就到,一切你可问她。”话罢,庵主石尼转身就走,等冰心姑娘拾起头来的时候,石尼早已走没了影子。
冰心姑娘若非素来坚强,几乎哭出声来,适时人影再闪,先前带路的那个心如女尼,走进室中。冰心姑娘才待开口,心如已含笑摆手说道:“从心室出去左行,最前端是洁身之处,再右行的最后一间,是斋堂,用斋时请听钟鸣,只有一响,过时不候,此处冬令极寒,你乍来,庵主恩赐棉被一床,石榻是卧处,黎明即起,初更则眠,过时即违规戒,切记勿忘。我写了一张本庵的规戒给你过目,省得多说费时费事,看吧,看完了我还要拿走呢!”
心如话中语气如透骨寒风,冰凉!但脸上却带着笑容,冰心姑娘正觉奇怪,一张素笺已横在眼前,笺上起头是庵中规戒条,冰心姑娘仔细一看牢牢记住,后面却写着——“庵主无情正是有情,有心试你心胸坚毅与否,勿悲,后福无穷!”
冰心姑娘大喜,又待开口,那知心如连忙摆手说道:“你看完了?”声调依然冰冷。
冰心姑娘霎霎跟,看到心如声调虽是冷冰无情,脸上却是象先时一样的含着笑容,不出恍然大悟,立刻说道:“嗯,看完了。”
心如冷呼了一声,道:“别自以为是过目成诵的奇才,多看两遍不会吃亏的的!”说完,露齿一笑。
冰心姑娘,道:“我确实已经都记得了。”
心如冷嗤一声,睹气似的把纸儿撕了,道:听。”
冰心姑娘果然一字字清楚的背诵了一遍,她说不错。心如淡淡的说道:“真难为你,好,我走了。”她说走就走,临行回身再次对冰心姑娘摆摆手,并且露出欣慰而关怀的笑容。
冰心姑娘微然摇头目送心如远去,缓缓转身,这才有暇去打量心室中的设置一切,一张石榻,平滑如镜,榻旁,一座三角形的书架,架上整洁排列着一部部的经典书籍,然后是几只石凳,一张石桌。
冰心姑娘跟向书架,顺手取下一本书来,才待翻阅,背后传来庵宝石尼的话声道:“这本书你现在看还早些,放下它,我有话问你。”
冰心姑娘慌不迭的把书放下,立即称呼一声雇主,并且深深拜下。
庵主这次却面带笑容的点头,指着石凳要冰心姑娘坐下,问道:“你可知道带你来这里的那个道人是谁?”
冰心姑娘摇了摇头,庵主颔首又道:“当代武林中人,不论邪正,号为无敌的十个人,宇内六宿就在这十人之内,不过这十个人的功力,尚可推评,也就是说,他们还没练到无我化境,人间还有三位功力火候出神入化的高手,你干爹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法号‘玄玄’。”
冰心姑娘脸上露出了极为惊喜的神色,庵主微笑着又道:“否则怎能在双残耳目之下,无际碧波之中,将你救出,以你干爹的功力说来,本可举手之劳将双残处死,但是他却为了某种誓言,只好放过双残。”
冰心姑娘这时接话问道:“晚辈……”
庵主神色一正,道:“你曾认玄玄作干爹,是出于至诚,在我面前称为晚辈,名份难对,可惜疏远了些。”
冰心姑娘冰雪聪明,霍地起坐拜跪于地,道:“庵主谕令莫以师徒相称,苦命女实感傍徨,家慈已死敌手,家严早已弃……”
庵主接口叱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喜欢绕圈子说话的孩子!”
冰心姑娘立即正容说道:“庵主可愿象干爹那样疼爱女儿?”
庵主笑了,伸手扶起冰心姑娘,说道:“老道他收你为女,自认荒谬,自今日起,我也多了女儿,岂不更加荒谬,好孩子,咱们一言为定了,坐下,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冰心姑娘再拜入坐,庵主说道:“你对本庵可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女儿觉得本庵的修建特殊,象是一块巨大石岩开凿而成!”
“孩子你好眼力,这座倾斜突出的山峰,本来是十六丈高。如今只有十丈了,那六丈就是这座尼庵。”
“这样说来,尼庵和峰基岩原是整体了?”
“孩子,现在仍然是整体呀,不过是我在六丈巨石之中,开凿出一座可供栖止的尼庵而已!”
“那……那这座尼庵,就是被武林中人称之谓‘凌云石楼’的‘神石庵’了?”
庵主神色一变,道:“不错,我就是被武林中人称为‘冷面菩萨’的‘石尼’,孩子,神石庵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冰心姑娘道:“先父死前图有一柬,柬上说设若他遭到不幸,要家慈携带女儿到神石庵求救……”
“你母亲为什么不来?”
“女儿不知道。”
庵主微吁一声,缓缓垂下头,半晌之后,神色肃穆的说道:“关于我的事情,你都听到些什么?”
冰心姑娘摇头说道:“什么也没听到。”
庵主霍地站起,道:“三年岁月转瞬间事,有话留到未来说吧,孩子跟我到后面来,我索兴成全你到底,再使神石庵三个字震惊武林!
冰心姑娘默默无言的跟着庵主去了,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回到心室,自此庵主日必相伴,只见冰心姑娘神色一天比一天焕发,骨格清奇而静怡,不知庵主都是传授了些什么功力,使那继承庵主一切的心知尼姑,都时时现露出羡慕的神色。
三年了,这天是冰心姑娘离开神石庵的日子,庵主亲率门下二十四名弟子相送,直到断崖之处。
对岸,玄玄道人已在等候,目睹此情也不由的一愣,冰心姑娘拜伏于地,庵主伸手扶起她来说道:“好孩子,这三年也真难为了你,我只嘱咐你一句话,莫忘三年后的今天,再来看我一次,去吧。”
冰心姑娘去了,十丈断崖竟然视若康庄,凌虚渡空,如踏实地般而过,庵主挥手,姑娘落泪,真的,天下无不散的簇席,庵主率众回庵,玄玄却和比三年前长高了一头多的干女儿,穿过羊肠小道,踏雪飞驰远去。
耿耿银河,疏疏列宿,文士丽书,佳人乞巧,天阶夜色,正坐着双星之时,一双孤舟,冲风破浪,驶向洞庭!
这是相距昔引洞庭君山无敌之宴四年之后的七夕,差几十天就五年了!
孤舟上,有一位白发驼背的老者操舵,两名勇壮大汉摇浆,舱中双富高启,孤灯一盏,坐一位貌相奇特俊秀的少年公子,正在自斟自酌。
少年眉目偶而跳动,神色望之令人畏凛,时正仰颈干杯,蓦地嘿嘿冷笑起来,继之突然扬声对窗外喊道:“立即傍岸停舟。”
那两名勇壮大汉答应一声,立即向,一边摇去,孤舟刹那时傍靠岸边,少中闪身出舱,才待飞身上岸,白发驼背的老者突然说道:“少主人一定要不放过那两个人去?”
少年冷冷地瞥了驼背老者一眼,道:“你可是想要我放过他们去?”
驼背老者猛地一抖,俯首说道:“老奴并无此意,只是想提少主人个醒儿,别为闲事误了老主人的大事。
少年冷哼一声,道:“大既你忘了跟我出来是做什么啦吧?”
驼背老者急忙说道:“老奴不敢忘记。”
少年嗤笑一声,没再理会,驼背老者,衣袖轻抖,身形已腾拔而起,缓缓飘坠在岸上那条官塘大道的中央,起落之间相隔已有六七丈远,少年好高的轻功提纵之技,举一反三,少年功力必然超群拨萃。
驼背老者暗暗嗟吁一声,眼望着江水,回忆自己这近五年来身受的酷刑和熬煎,尤其最后一年,亲身相试那种改易筋骨形态的大法,思之仍有余悸,不错,自己功力比当年高得多了,形貌也变成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样子,可是……他正想到这里,突然听到岸上少年呼唤“驼子”的声音,慌不迭的连连答声,敬待少年的吩咐。
少年依然停步大道正中,眼看着远处说道:“驼子,你说的也有道理,再说那两个小子也不见得会连夜赶路,我再等上片刻,要是仍然没有影子的话,就便宜这两个小子多活几年!”
驼背老者还没有答话,远处适时已传来快马奔驰的蹄声,驼背老者悲吁一声,少年却嘿嘿的狞笑起来。
两骑快马眨眼近前,少年蓦地暴喝一声,道:“停马!”
马上人骑技高明,等听到喝喊声时,时已看清道中有人阻路,立即猛带丝缰,双马倏地人立而起,聿!聿!两声嘶鸣,得!得!盘旋了一周,停住马蹄!
少年傲慢地踱了过去,才待开口,突然发觉马上的两个人并非自己要等的冤家,剑眉一挑,说道:“你们走吧,没事了!”
马上是两位年纪俱已将到五旬的江湖客,听少年把话说完,彼此互望一眼,左边马上的那人,开口说道:“年轻的朋友,象你这种态度和说话的口气,仿佛拿着我们兄弟当成你的手下人看待了!”
少年这时本已转身走去,听言霍地停步,头也不回,阴沉地说道:“你们想要我怎么说呢?”
左边马上的骑客刚要接话,右边马上的那位说道:“深夜路黑,马跑的又快,着错人是常有的事,时间已经不早了,别误了石爷的事,少说两句又有什么关系。”说着和左边那位打个招呼,立即双双催马而去。
少年俊脸之上已现杀气,闻言轻蔑的一笑,放过这两个人去,当这两个人催马而出不足十丈的时候,少年神色陡地一变,扬声喝道:“有事相询,请停马一谈!”少年双臂一抖,人如脱弦之箭,一起一落再起,已自马上人头上飞射而下,拦在马前!
马上右边的那人,这时不禁有些看恼,但是目睹少年功力高强,不愿为此小事树敌,故面隐忍未发。
少年却已冷冷地说道:“刚才你们说,别误了石爷的事,可是指着“泰山一指乾坤”石印说的?”
“马上两个人闻言一愣,继之恍然大悟,道:“原来朋友也是前往洞庭给石爷拜寿的,朋友贵姓?”
少年不答二人所问,冷冷说道:“你们是替石印置办东西的人了?”
马上两个人似是听出话锋不对,点头说道:“不错七月初十是石爷的五十岁大庆,我们……”
少年不容他们把话说完,接口说道:“告诉我时间地点,至时我总要送点什么表示心意。”
马上面的两个人,都是久经江湖人物,已然发觉少年谈吐可疑、怎肯再说实话,左边那人很快的接话说道:“地点尚须至时公议,时间自然是初十傍晚,因为石爷要应召君山上面住着的‘宇内六宿’几位前辈呼唤,一再坚决推谢,这时大伙儿背着他筹的,所以还没定地方。”
少年突然问道:“滇边大侠穆青云是否已也来了?”
马上右面的这人说道:“听说当年参与双残老怪无敌之宴的各派掌门,都要到场,目下穆大侠是否来了可不敢一定,朋友你单单问及滇边大侠,莫非和穆大侠另有渊源?”
少年淡淡一笑,道:“是很熟的朋友,两位要是先我见到穆大侠的时候,请代我问好。”说到这里,少年没等马上的两个人开口询问其他,身形倏地一闪一登,已捷逾灵燕般飞纵回去。
那两个人神色似是一惊,回顾了少年的身形一眼,叩马扬鞭,八蹄翻飞,骝骑儿腾起,得!得!飞驰而下。
初十夜,更鼓前的刹那,洞庭湖心平添了一座水上行宫,十双巨舟园圈儿串联,正中是用尺厚长板三层搭成的平台,宽长各有五丈,四边各有八条粗索系诸巨舟之上。舟下双锚,湖水平静,因之平台四平八稳。
平台上筵开数桌,坐满了武林中人,正中一桌,指乾坤石印首座,穆青云、米宏,左右相陪,下首的是太极掌门两仪先生,其余数桌,老少皆有,这时酒宴初起,还无人举匙,大家都在注目石印的身上。
石印含笑站起,高举樽中酒,道:“石印实不敢当诸位这般重情,今天这场欢聚,应该罚‘巴山双剑’成家两位贤弟,愚兄再三声明切莫惊动众位,可是成贤弟昆仲却有心和我作对,如今事已至此,我不敢故示清高,只有深受诸位的厚情了,不过成家兄弟却非先各饮一怀罚酒不可!”
第二桌上站起来了两个人,竟然正是七夕之夜和那奇俊少年途遇的两位马上奇客,不用说,这两个人就是石印所称巴山双剑的成氏兄弟,成氏兄弟各捧杯口道:“石兄示罚,敢不从命。”说着仰颈干杯。继之各勘满斗,捧之说道:“这一杯恭贺石大侠,寿比南山。”
石印含笑干杯相陪,其余群侠才待纷纷相敬,突然远她有人说道:“借花献佛,我也敬五十老翁一杯!”话到,平台之上伏地自料上方飘落一人,正站在成氏兄弟身边!
众人不由一愣,成氏兄弟却看清来者是谁,成老大成敬仁立刻说道:“朋友来得巧,恰是时候。”
来者瞥了成敬仁一眼,嘿嘿冷笑了两声,就席上端起成敬仁的酒杯勘满,大步走向正中席前!
成敬仁趁此时机,悄对二弟成继仁道:“二弟注意些,此子来意不善,这时候可不能容他妄为。”
原来这突然而到的不速之客,就是途中阻拦过成氏兄弟的奇特俊秀少年。这时只见少年右手捧举酒杯,立于石印对面,朗朗说道:“君山惨死亡魂无依,吾祝寿星百年!被掳之人含恨,吾贺群侠狂欢!”说着少年蓦地缓缓倾杯,一滴一滴将酒滴流席前,随即仰颈哈哈大笑起来!
群快乍闻少年贺辞,已皆色变,此时不由纷纷报座而起,滇边大侠穆青云随地起身,沉声叱道:“存礼竟敢目无亲长,狂妄至此,还不向前陪罪谢过!”
穆青云身旁那个少年,接着喊了一声,“哥哥!”
群侠不由大惊面骇愕,石印这才恍然大悟及对面少年是谁,不由慌忙站起来,顺起右手将穆青云压坐座上,继之正色对少年说道:“穆贤侄责罚老朽的言辞不错,忆及诸友惨死君山之事,今朝实不应设此寿宴,不过贤侄与管姑娘被掳之后,老朽及令尊与生者诸友,无一忘怀,近五年来,那个不是走遍天涯海角,查访双残老贼夫妇的下落,以谋拯救贤侄出险,令尊……,”
原来这个奇特的俊秀少年,竟是被双残掳去的穆存礼。穆存礼不容石印把话说完,厉声叱道:“家父固然曾经南北遍履江湖,可是石老头儿,你却始终居于君山图享安逸!”
穆青云怒叱一声“畜生!”石印却诚恳地说道:“穆兄能否容小弟与令公子谈谈过往面暂不发言呢?”
穆青云怒视了爱子一眼,道:“小弟遵命。”
石印转向穆存礼道:“贤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朽并非自愿苟安君山,而是奉有严谕……”
穆存礼冷笑一声,道:“我知道,那六个老不死的东西,在君山隐居,专为传授你那宝贝儿子的功力!”
石印、穆青云、两仪先生及丐侠米宏,闻言俱皆大惊失色,六宿授艺石承棋的事情,在群侠也只有四个人知晓,穆存礼被掳五年之久,竟也知道此事,他们怎不凛惊万分。
穆存礼嘿嘿笑声之后,神色一变,剑眉扬飞,面罩杀气,狠狠的说道:“双残要掳的是你的儿子,我穆存礼作了替死之鬼,五年含恨,永世难忘,石老头儿今朝穆存礼要把话说明,希望你莫当儿戏!”
石印接话道:“老朽深知贤侄必受酷迫之苦,当不计较一切话语,不过贤侄莫要侮及六宿前辈!”
穆存礼狞笑声声,道:“六宿前辈?哈哈哈哈,六个骄狂自大的老匹夫而已……”
“畜生!”“贤侄!”穆青云和石印立即喝止。
穆存礼却声调一变,厉喝说道:“以他们六人之力,到达君山之时,即应分散四方以防敌者狡谋,而护晚辈的生命安全才是,不料他们托大成习,骄狂成性,认定双残等人已是罗网中鱼,结果导致数位掌门之人惨死,我与管家姑娘被掳,你们要恭敬的称呼他们什么,和我无关,我却只能叫他是徒有虚名的狂妄匹夫!”
石印、米宏、两仪先生、穆青云、四个交换了一下目光,俱皆俯首无言答对,穆青云身旁的次子,穆存仪这时说道:“哥哥的话并没说错,虽然不该批评长者,但是以事论事,难怪哥哥生气。”说着话锋一转,对穆存礼道:“哥哥,爸这些年就没停过脚,日夜找你,有什么话先忍一忍吧,你坐下来喝一杯酒消消气再说当年受害的也不只我们一家。”说着就要过去往接胞兄。
穆存礼突然厉声叱道:“你给我乖乖地坐在那儿,少开口!记住,你哥哥穆存礼,在父亲偏爱之下,冒着你的名字已被双残掳去,他……他……他已经死了,活着的我,不是你的哥哥,更不是穆存礼,你记住,牢牢的记住!”话锋一顿,转对穆青云道:“穆大侠,人只有一死,你长子存礼,已经遵你严命替穆家尽了忠、孝,活着的,不再是你儿子,也不会替穆家卖死!”
穆存仪目光呆愣,穆青云却全身颤抖不止,虎目之中珠泪滚转,猛一甩头,泪落细雨,却不闻泣声!
丐侠米宏霎霎眼睛,硬收回去了泪水,道:“穆少侠,冷静一些,你苦,令尊知道……”
“知道?”哈哈哈哈,我的苦世上没人会知道,米大侠,请今后莫再过问我的事情!”穆存礼说到这里,胸膛一挺,声调变作冷酷至极的说道:“今朝我要当着天下英雄声明几件事,一、自今日起,我与穆氏家族再无关系;二、石承棋功力习成之日,我必然要和他决一生死之战;三、今后我行我所欲行,为我所愿为,不论是非,不分邪正,那个阻碍于我,我必然杀之,包括穆氏家族中的任何一人;四、君山顶上那六个老匹夫,他们所要去办的事情,我发誓必然破毁,使其一事无成,这些,我说到作到,至盼今后江湖途遇,躲我远些!最后还有一件事情……”说到这里,穆存礼轻轻放下手中酒杯,转身向成氏兄弟走去,当走到成氏兄弟面前五尺的时候,冷冷地接着说道:“路上我曾经问过你们,石老头的作寿的时间地点,时间你们说了,地点却有心隐瞒而欺骗于我,我不容人欺,犯则必死,姑念你们彼时不知我的规矩隐瞒了地点没说,暂寄人头于尔颈上,不过若不施罚,何以警众,尔兄弟以剑成名,我不忍去尔兄弟右臂,拿两条左臂来吧,准备好,我要动手了!”
巴山双剑成氏兄弟闻言霍地飘身离座,提力相待,穆青云扶桌而起飘落穆存礼身后,米宏和两仪先生闪身右进,石印却飞临左方,穆存礼狞笑一声,道:“尔等若愿与我为敌,必将血染平台,那时休怪我狠!”话声中,穆存礼伏地身形一闪向前,寒光微射,随即听到成氏兄弟惨号两声,嘭!嘭!两条左臂已坠落席前,青云怒叱一声“冤家!”双掌击到爱子的背后,穆存礼看都不看,伏地转身单掌甩迎面上,道:“曾为我父,暂留情义,去!”穆青云全力击出的两掌,竟然不敌穆存礼轻轻甩出的左手,立被震倒地上,群侠不由人人失色!
穆存礼在掌震生父之后,桀桀怪笑数声,继之说道:“适才四项声明,尔等勿忘,免造诛戮!”说着他射形倏忽涌起,越过巨舟,在洞庭湖面之上,竟倏施展出震惊天下高手的绝顶“凌虚登空”功力,踏波飞射远去,刹那已失身影!
一场群侠共庆石印五十寿涎的盛会,因此而草草结束,成氏兄弟各断左臂,伤势虽重,幸而救医迅速,穆青云只是被震摔倒,并无伤损,事后穆青云通过石印,米宏等人,告知目睹此事的群侠,设真将来途遇穆存礼,最好故作不识远远避过,免得召致不幸之事。
然后穆青云立即向群侠告辞,率次子存仪驾舟而去,石印返君山,将此事禀明六宿,石补天却已早归来,闻言却问石印是否曾经问过穆存礼冰心姑娘的下落,石印羞愧摇头,被石补天痛斥一顿。
原来六宿没有把穆存礼出言无状等事情看得严重,认为石印等人没有追问穆存礼冰心姑娘的下落,才是最失策的事情。
石印再次禀陈穆存礼四项声明,和功力罕绝的事实,石补天只说六宿自有安排,就将石印逐出室外。
当然,六宿会细商未来应对方略,不过这些石印却难知晓,因此石印整日无欢,忐忑难安。
穆青云在催舟携子别众独行之后,却在洞庭湖极西接近常德的岸边停船上岸,寄宿容栈之时,夜半修书,次晨,将书信交给次子存仪,并将所携百两黄金碎银分出一半,含悲带泪说道:“本来我带你到君山,是想六宿成全你习练一身罕绝功力,如今只好作罢;我还有很多事情要作,不能再留你在身边了,这封信,立即替为父送到‘青城山’的‘朝阳洞’,交给一位独脚的香火道士,记住开启此柬仔细阅读,咱们父子就在此处分手,你先我一步走吧。”
穆存仪不敢多言,当将一切收拾柬齐之后,恭敬的问道:“青城孩儿没有去过,朝阳洞更……”
“柬后为父已经有地图,到青城山时可以按图而行!”
“是。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明,伏祈父亲教训。”
“什么事?”
“哥说昔日君山无敌之宴,双残等是指名要孩儿作为人质,父亲却令哥哥假孩儿的名字……”
“不错,只是存礼不知我的苦处,此事现在说明原由还早,所以你不必多问,走吧!”
穆存仪无奈,拜别了老父,临行之时,穆青云欲言又止,直待穆存仪走没了影子,方始喃喃自语道:“一别恐成永诀,愿你好自为之!”
从此,没人再见过穆青云,自然也没人知道穆存仪已与老父分途,独自远行前任青城的事情。
“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又是“一千里色中秋月”的午夜。
壶公明由云蒙神僧相伴,踏月归来,这是第六年的开始,宇内六宿又齐集君山,石印在平石阶上。备受瓜果美酒,石承棋暂作斟酒童子,六宿也乐得半日消闲。放怀畅饮。
酒间,不谈双残一煞之事,因为明天之后,六宿暂须枯坐一年,那时尽有时间谈论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
云蒙神僧不饮酒,只仰望月华似有所思,突然,长吁一声,缓缓平视诸友说道:“老袖来时,和壶公路过云贵,听人传说,武林之中突然现出一位功力罕绝的少年剑客,在短短的日子里,死在这少年剑客手中的高手,已有二十八人,人皆称其为“玉面煞神”而不知其姓氏门户,诸友可会听人谈及?”
石补天冷哼一声,道:“据石印得自武林中的消息说,这少年剑客是昔日被双残掳去的穆存礼!”
石印随即把七月初十夜发生的事情,禀告神僧和壶公明知晓,壶公明叹息一声,神僧却合十默祷,久久之后,神僧肃然说道:“穆青云昔日以长子冒名存仪之举,必有苦衷,如今大患已成,穆存礼天性凉薄,但是老衲却认为其错在我,但愿承棋能以德诚仁慈格化于未来,否则后果不难想象。”
六宿俱皆默然,已无赏月雅兴,吩咐石印撤去饮食,开始了他们最后一年的沉重工作。
“普天一明月,万象庆团圆。”此时,钱塘江畔一座巨厦之中的“观涛楼”上,楼主人飞云叟严秉诚,正独立楼头,听江涛妙响,赏中秋月华。
楼中摆着三五碟可口小菜,两付杯著,四壶美酒和应时瓜果等物,看上去严秉诚心事重重,老脸上现落着隐忧神色,双眉紧锁,似有所待。
蓦地,严秉试身后传来冷酷的话声,道:“阁下好雅兴。”
严秉诚心头一凛,强作镇静的含笑转身,正和身后的来客四目相对,互望之下,严秉城再次一凛,来客的年纪出乎自己想象的年轻,但来客那双冷酷而贪婪的眼睛,却现露出久经世故的神色,严秉诚尚未开口,来客已冷漠地说道:“老头儿,你就是飞云叟严秉诚了?”
严秉诚含笑着非常客气的说道:“是,正是老朽。”
来客声调依然冷冰,道:“约我至此何事?”
严秉城拱手肃容,道:“请先上坐,边饮边谈如何?”
来客冷哼一声,道:“我不耐虚套,敌友未分之下,不便入座。”
“老朽约邀阁下,是有恳商,绝非敌意,故而敢请阁下上座,容老朽略尽地主之……,”
来客未容话罢,摇头说道:“莫惹我发火,快说你约我至此的原因。”
严秉城无奈何的应一声,“是”说道:“阁下可能赐知尊姓大名,以便老朽称呼?”
“玉面煞神”!来客只冷冷的说出四个字来。
严秉诚暗吸一口冷气,强作笑容说道:“老朽听说,阁下约人在二八日夜,南高峰下烟霞洞旁一战,不知真假?”
“不错,莫非此事和你有关?”
“老朽不敢欺瞒阁下,阁下所约的对手,一是老朽不孝之子,一是老朽的甥儿。”
玉面煞神斜睨挑双眉扫了严秉城一眼,淡然说道:“我深代老头儿你和令亲不安,不过你现在找我却已经晚了!”
“老朽只此一子,舍妹母子更是孀妇孤儿,阁下若能高抬贵手,老朽愿以有生之年相谢恩情。”
“话是几句赤诚话,不过我无法接纳。”
“老朽愿于是日,请得好友,亲率不孝子甥,当众负荆请罪,然后并以家传一件罕绝的奇宝相赠,阁下肯否网开一面?”
玉面煞神蓦地仰颈哈哈大笑起来,继之冷消的说道:“老头儿说的可怜,心意也诚,着实令人不忍相拒,况有珍宝相赠,确是想得周到。哦,老头儿,我坐下来仔细想想再答复你可好?”
“请坐请坐,敬请上坐。”
玉面煞神大马金刀的坐下,飞云叟严秉诚,强忍悲痛欢颜相陪,并替玉面煞神斟上一杯美酒。
玉面煞神随手端起这杯酒来,一饮而干,道:“好酒,老头儿,你有把握能使我改变烟霞洞旁的搏战吗?”
严秉诚坦直的说道:“没有,不过老朽深信阁下是位厚道的武林剑侠,因此老朽诚敬的恳求。”
嘿嘿嘿嘿,玉面煞神阴笑数声,道:“我从出江湖到今天,不过三数十日,老头几怎知我心性厚道?”
严秉诚无话可答,王面煞神又一声阴笑说道:“父母爱子之心,可谓无微不至,对吗?”
严秉诚只好点头,玉面煞神突然话锋转一转,道:
听说你有一盏“不灭神灯,可否取出一观?”
严秉减神色先是一凛,继之含笑说道:“此即老朽家传之宝。前谈曾欲相赠阁下者,自当取出。”说着拍手两响,又道:“老朽早已备妥,刹时就有人送来。”
玉面煞神只诡诘的一笑,并未答话,片刻之后,不见有人将灯送到,严秉诚脸上已现愕然之色,才待亲自前去一查究竟,玉面煞神却突然冷冷地说道:“不灭神灯我也获得一盏,只不知比老头儿你的那盏如何。”说着,玉面煞神声调一变,道:“驼奴何在?取灯前来!”
紧接着玉面煞神的话声,有人低应一声“老奴在”,室内人影闪动,严秉城身前平添了一个驼背老者,老者手捧一盏古奇灯笼、立于玉面煞神身旁,状极恭敬而小心,不言不动。
严秉诚此时已面如败灰,颤抖着身躯说道:“正正老朽家传的“不灭神灯”,阁,……”说到这里,严秉诚已不知如何接续才好,只得停了下来。
玉面煞神剑眉飞扬,俊脸掠过一丝杀气,冷笑数声之后,说道:“老头儿,你说我这盏不灭神灯是你的?哈哈哈哈!不错,本来它是你的东西,不过似此珍物,应当有德者居之,我虽谈不到有德,总还胜过你们父子多多,所以从现在起,它是我的了!”严秉诚才待说话,玉面煞神摆手又道:“有话等我说完了之后再说,严老头儿,你太小瞧我了,想想看,我既然约搏你的儿子和外甥,能不先摸清楚对方的家世门户吗?人言‘老奸巨猾’分毫不错,你一面柬邀我相会,一面暗地秘密送走子、甥,严老头儿,你打错了如意算盘!告诉你,我不容人欺,在我来此赴约以前,已先一步将你子、甥清到烟霞洞旁,老头儿,明日清早你可以前去收埋他们的尸了,本定连你一齐杀死,看在饮你一杯水酒的份上,暂作罢论,你可以转告他人,要他们记住,凡是冒犯我玉面煞神的匹夫,不问老少,不问男女,杀无赦!”话罢,转对驼背老者道:“头前带路,咱们走啦。”
严秉诚如坠冰窖,面色苍煞,身形颤栗,手指玉面煞神,刚说出一个“你”字来,玉面煞神阴森地一笑,道:“我在奇怪,酒里你应该放上毒药才对,也许象你这种欺世盗名的东西,没有那份胆量!哈哈哈哈……,”
玉面煞神主仆,在狂笑声中而去,劫走“不灭神灯”,也夺去了飞云叟严秉诚的一条老命!
严秉诚死了,自杀在观涛楼上,死前,在楼中粉壁之上,留有血字遗言,是……能杀玉面煞神为世除害者,此宅所有全部相赠,家传不灭神灯已落玉面煞神贼手,至时亦归此宅主人!老朽尸骨,与惨死烟霞洞旁子甥并列此楼,任由武林朋友悼吊。
严秉诚老伴早逝,只有一子一女,死时其女已嫁,因此只剩仆下人等,当他们发现惨变之后,立即分人通知其女,并赶赴烟霞洞旁载归小主人尸骨,晌午,严秉诚生前武林朋友们,得知噩耗,纷纷前来,目睹血字,人人落泪,个个愤慨,决守死者之志,遍传武林,任人尊祭。
第二天清早,一位儒服素巾的老者,登楼脱礼,立于灵前默哀久久,神色悲痛至极,最后只听得老者喃喃道:“老朽誓诛畜生,以辞罪咎!”而去。
又一天,杭州四城要道街口,在清晨时候,突然出现了同样文字的百数十张帖报,写的是——宇谕玉面煞神,每夜三更,老夫介在烟留洞那栋古松之下等你,可敢前往?
旁边另有一行小字是——老朽约搏工面煞神。此子心狠手辣,闲人万勿前往,免遭不幸!
帖报一出,万户惊传,不出半日,杭州已然无人不知,正午时候,严府观涛楼山,人山人海,严秉诚父子甥儿的惨死和这突如其来的帖海,成了杭州仕女家户的话题。因之观涛楼上人拥人挤若山阴之道。
突然,人群划然中分,本来的喧哗声音也霍地变作了鸦雀无声,自人群甬道中,缓缓走来了两个人:头前,一个白发驼背老者,面目丑陋,却穿着一袭银色衣衫,虽然是驼背,却仍比常人高出半头,双目射出望之令人悸然的光芒,左手提着一物,赫然是这本宅主人的家传珍宝——不灭神灯!
一声,“即请越众而出”人群反而暴然退后了数尺,一声,一声,楼板吱吱轻响,表示出不停的有人溜下楼去。
玉面煞神蓦地仰颈哈哈大笑起来,继之转身直对灵堂说道:“飞云叟!严秉诚!你的魂灵设若有知,何不仔细看看你生前那些自命英雄了得朋友们心肠!什么叫道义?什么是知己?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钓名沽誊的无耻匹夫。你这耻仇,我怕今生今世没人会替你报了!”
驼背老者适时说道:“主人,咱们上一炉香回去吧?”
玉面煞神嗯了一声,身形再以转对人群,人群适才拥挤不堪,如今却已经空阔多了,玉面煞神冷笑一声,道:“杭州街巷要道,有人帖报,约我夜夜相搏,此人我深信并未在此,否则不会不立即挺身而出,这人帖报上面说的极对,我行事向由心意,不分老少,不问男女,违者即杀,今后,每夜三更,尔等切莫前往烟霞洞旁窥探,否则被我发觉,必杀不赦!驼奴!上香!”
驼背老者扬声应是,伸手自灵堂上抓起一柱香来,玉面然神缓缓转身,接过香来。长命烛点燃,香火高腾半尺,玉面煞神仍然远立灵堂丈外,双手捧香遥向灵堂一拜,隆忽一扬双腕,那往带着半尺火蛇的长香,脱手飞出,似有无形束捆一般,直投入香炉之中,高高竖立,火蛇依然吐射,人群中立即传出惊呼之声,玉面煞神一笑,五指凌虚向香火轻轻一弹,火蛇似遭狂飚,霍地灭掉,旁观众人无不乍舌,知道煞神要走,慌不迭地纷纷让路。
玉面煞神和手下的驼奴走了,坦之而来,威凌而去,这消息象骤雨狂风一般,刹时传遍杭州。
入夜,正三更,烟霞洞旁那株参天古松的横枝上,高悬着一盏纸灯笼,小径上,来了那驼背的老者和玉面煞神,驼背老者轻击两掌,暗处飞纵出来两名壮汉,天面煞神问道:“可有人来?”
壮汉一齐答道:“仆下自初鼓至此,未见人到。”
玉面煞神冷冷地扫了两名大汉一眼,道:“松树上面的灯笼是谁接的?”
壮汉之一答道:“仆下不知。”
另外一个却道:“仆下来时已有。”
玉面煞神手指前一个答话的壮汉道:“取下来!”
壮汉躬身应是,飞拔而起,已将灯笼取下,双手递交玉面煞神,玉面煞神瞥望了灯笼里面还剩余的四寸蜡烛一眼,问取灯的壮汉道:“你是初更到的吗?”
“仆下是初更到的,遵谕清搜左右,大约二更多些才来松下和黄二哥会合,然后隐身暗处再没挪动”。
“嗯!黄义你呢?”
“仆下和汪四弟是一道来的,汪四弟搜索附近三里地方,仆下遵谕未曾挪动,就藏在古松干后。”
玉面煞神嘿嘿一笑,道:“黄义,你可是说藏身古松干后,直到汪广浚二鼓过后前来会合,就始终未离一步?”
黄义躬身答道:“是的。”
“是就很好!”玉面煞神说着剑眉陡地扬起,右掌已疾逾闪电击到了黄义的头上,一声碎骨断颈暴响,黄义连呼痛的机会都没有,已经头骨散碎惨死地上!汪!”浚只吓得全身颤抖,面色如纸,大气也不敢喘,如待死之囚,神智已经有些昏迷。
驼背老者暗中咬了咬牙,俯首低声说道:“主人掌劈黄义,可是发觉他有误令谕的地方?”
玉面煞神怒哼一声,道:“蠢奴自己找死,竟敢骗我,灯笼里面余四寸蜡火,设若黄义当真是初更已到,灯笼必然是在他到达以前有人点燃,两个时辰此蜡早化烟消灰烬,怎能还剩这多,明明误我限令而欺主,岂不可杀!”
汪广浚战战兢兢地说道:“仆下不敢欺瞒主人,黄义确实是和仆下一齐来到此处的。”
玉面煞神沉叱一声,才待施罚,驼背老者此时已抓破灯笼,取出了仍在燃烧的蜡烛说道:“老奴回禀主人,汪广浚说的不假,您错杀了黄义,这蜡烛不是普通的牛油蜡,是武林中的“对时明”,可点十二时辰!”
玉面煞神神色并未改变,淡然接过蜡烛看了一眼,道:“驼子你说的不错,好在约我一搏的人就要到了,黄义为此而死,我一定叫他死得不屈就是。”
驼背老者没有接话,退向一旁,汪广浚却心头一凛,不敢抬头,玉面煞神突然冷冷地说道:“怎么,莫非黄义丧命你们觉得心中难过?”
汪广浚慌忙说道:“仆下不敢。”
玉面煞神不闻驼背奴者答话,怒声喝问道:“驼奴你呢?”
驼背老者心中愤怒至极,但却声调平淡地答道:“老奴自经老主人夫妇化形易容,对这些已无感觉,死就是死,怎么死和死在谁的手中却毫无分别!”
玉面煞神笑了,颔首说道:“难怪老主人夫妇认为你足可独当一面,最好,咱们事了回去之后,我请老主人解开你的穴道,还你自由如何?”
驼背老者道:“这是主人的恩情,至于老奴,已经觉得这些无关紧要了。”
玉面煞神没再接话,却纵目四下眺望不己。
驼背老者冷然的说道:“我看这人不会来了!”
玉面煞抑猛一跺脚,道:“走!咱们回去。”
说着已当先飞身而去,汪广浚随之而行,驼背老者却回顾了黄义尸体一眼之后,方始暗中叹息一声纵驰而去。
次日,有人发现黄义的尸体,咸认那值张贴帖报约搏玉面?玉面熬神独自登上了杭州有名的“西湖洒楼”,正在?酌之时,堂倌送上了一封信号柬,柬上写着——昨日老夫?不克分射、烟霞洞古松前之一搏,改为今夜三更。
玉面煞神剑眉一挑,接着冷笑一声,挥走堂倌,仍从容酌饮,板本?回约搏之人怎会知晓自己的行踪,但是玉面煞神内心忿怒?,认定约搏之人是个势均力敌的聪明高手,低酌浅饮只是故作冷漠,其实却在思考今夜的对策。
适时,一阵争吵声音传来,玉面煞神瞥目窗外,窗外紧靠着湖边,湖边正有一条画舫待发,船家正抽踏步跳板,跳板上却站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和一个中年妇女,妇女在和画舫上的游客互相争讲不休。
玉面煞神皱皱眉头,才待收转目光、那画舫上的船家却断喝一声抽开了跳板,妇人和那幼童立即跌落潮中,落处虽然旁岸,水却很深,归人尚可挣扎呼号游动,幼童却已沉没水中,画舫中人非但不救,反而篙点岸椿撑船就走,怪的是岸上行人和酒楼食客,竟无一人打抱不平,也无人搭救落水的妇人幼童,玉面煞神怒喝一声,身形闪移自窗口射出,直投入湖中,刹那间,已将幼童救上水面,顺手一揽那个落水妇人,双双扶到岸上,所幸救应得快,幼童虽然喝了不少湖水,尚未昏迷,那条画舫,却已经远去十数丈之外了。
玉面煞神一身桃红衣衫,俱被水湿,却掩饰不住那种英挺的气概,目注画舫扬声喝道:“尔等火速摇船回岸,否则一个也别想再活!”
路上自有不识玉面煞神的行人,有位老者闻言上前说道:“这位公子真好心肠,救这母子不死已经够了,画舫上的主人公子最好别去惹他,那是我仍苏州的一霸,连知州大人都要让他几分呢!”
玉面煞神瞥了老者一眼,道:“就算他是黄帝老子,今朝若不回舟,也休想活命!”
说着目光一扫那条画舫,画舫越发远了,玉面煞神眉目之间已笼罩了杀气,转对幼童说道:“听我的话,守着你娘,别走,我就回来!”
幼童点了点头,玉面煞神抖了抖桃红衫上渗下的水珠,双足一顿,纵向水面,这次并非救人,不必下水,施展凌空虚渡的绝顶功力,人在湖面之上,飞般追向那条画舫巨舟面去!
这时岸边已集满了过客行人,西湖酒楼的窗口,干头钻动,湖边另外一只小舟上,有一老者,自始至终冷眼旁观,对玉面煞神仗义救人的行为,似觉愕然,但是老者却也不禁暗中颔首赞许。
玉面煞神已登上了画舫,画舫主人和那群狐假虎威的手下,早已吓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玉面煞神冷冷的说道:“我以真力出声扬呼尔等回岸,不会听不清楚,违我之命和残害孤寡的恶行,报应已到!”
说着不容画舫中人答话,身形倏地拔起三丈,霍地落下,以罕绝无伦的“巨灵神功”暴点船尾,人却一顿即起,仍然施展凌空虚渡的功力,驰回岸上,那条画舫,在玉面煞神双足一点之下,倏见散碎。画舫上面的那些人,如遭雷轰般四肢皆裂,五脏寸断,只见湖面漩起一个极大的水涡,刹那连船带人皆沉入水底,湖上飘散着千百木片,随波逐流!
岸边观望的人群,如呆如傻,一个个咋舌痴立,行动不得。
玉面煞神登岸之后,左手挟起幼童,仍请先时警告自己的那位老者扶着妇人,步向西湖酒楼。
酒楼上,玉面煞神自身畔取出十两纹银,交付堂倌道:
将此母子送住旁边你们的客栈中居住,日供食需,这十两银子扣去我这餐酒饭,余存柜上,我更衣之后就来1”
说着转身而去,行未数步,霍地伫立回顾堂倌又道:“若有官家生事,告诉他们,这母子二人是我玉面煞神的朋友,任凭是谁,只要他敢惊吵了这母子二人,那就等于和我结成冤家,休想活命!”
说完,这才大步而去。
玉面煞神四个字,杭州人士已不陌生,今朝目睹水面踏波,足碎巨舟的豪勇,那个还敢说一个不字,堂倌请来主事之人,立即按照玉面煞神的吩咐,在客栈给这母子二人准备好了一个静室,并派有专人侍候,他们宁可得罪官家或其他的客人,却不敢惹火这位煞神。
店家刚则安置好了这母子二人,一位道貌岸然的老者走进了客栈,直进入这母子二人的房中。
店家刚要阻拦,老者伸手取出十两银子,道:“和先前那十两都存在柜上,快去取来文房四宝,这母予二人必须吃药静养!”
店家闻言,认定老者必与玉面煞神同伙,喏喏而退,刹时将文房四宝取到。
这时老者已替落水的母子把过了脉,含笑对母子俩个说道:“救你们的那个人,是我的晚辈,年轻人办事总是差些,只顾先换衣衫,却忘了你们曾喝湖水必须诊治,所幸你们平日身体很好,吃付药就没有事了。”
落水的母子,四目含着至诚而感激的眼泪看着老者,点点头,老者立即开出药方,命店家速去取药煎熬,店家走后,老者又写一柬,交给幼童道:“等会儿救你们的人来了,把这封信交给他,别忘了小兄弟。”
幼童又点了点头,老者对他微然一笑,转身而去,当店家取药归来,煎熬服侍这母子吃下之后,始终再没看到老者,店家毫未动疑,自然也不敢多问。
傍晚时候,玉面煞神率驼奴来到客栈,店家小心而恭敬的带路直到那母子所居的房中。
玉面煞神瞥目看到桌上的药,眉头一皱,伸手自药罐上解下了药方,看过之后微然一笑。
妇人这时自床上挣扎爬起就待叩谢,驼奴立即拦阻说道:“家主人最恨别人给他磕头,你尽管躺着休养,别起来。”
妇女感激的点着头,眼泪不由的顺颊流下,幼童却安慰母亲说道:“妈,你别哭,平常您不是对虎子说:“丈夫有泪不轻弹的吗?别难过,别哭,您再哭虎子也要哭了。”
幼童说时,妇人强止眼泪,露出笑容。
玉面煞神似是不忍心看她母子这种神色,别转头去,方才转对妇人说道:“适才我已令驼奴打听清楚了你的身世,我平日很少管人闲事,不过只要我已经伸了手却是有始有终,你说,今后你想怎么样?”
妇人悲声说道:“先夫得罪了恶徒,被人活生生打死,我母子若非公子仗义,今朝几乎又惨死……”
玉面煞神不耐烦的接口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了,恶徒主仆已丧命湖中,你大仇已报,只说今后的打算就是。”
妇人摇头说道:“家破人亡,贫无立锥之地,今后……今后实在个敢去想。”
太面煞神道:
很好,你是说对今后的一切,只有随遇而安了,对吗?”
妇女点点头,玉面煞神正色说道:“我有个办法,但是你们母子必须分开几年,你,我令驼奴在附近安善的村庄置一宅院安置,虎子我带在身边,也许三年,也许五载,当虎子能够奉亲孝养你的时候,叫他回来,你可愿意?”
妇人还没开口,虎子却对母亲说道:“妈,我愿意跟着大叔去,三年五载虎子学得一身功夫回来,那时候再也不怕坏人欺侮我们了,妈,你就答应了吧。”
驼奴一旁说道:“这可是难得的机缘,家主人喜欢虎子……”
玉面煞神沉声说道:“驼奴住嘴!”
驼奴连连应声,退向一旁。
妇人看到驼奴畏惧之情,沉思有顷,说道:“虎子既然愿去,一切当由恩公作主。”
玉面煞神笑了,立即吩咐驼奴说道:“这些事交给你去办,明天办好之后,与虎子来见我。”
说着,转身就走。
驼奴上步躬身说道:“主人要去烟霞洞旁赴约!”
玉面煞神嗯了一声,虎子却适时想起老者所留信柬,说道:“大叔,这里有你一封信。”
玉面煞神惊哦一声,驼奴却已接过信去递呈上来,玉面煞神展柬看时,上面写的是——义拯孤弱,似未尽失仁人本性,烟霞洞之约暂罢,至祈勿再多事杀伤,此祝此祷。后面是——约搏人字。
玉面煞神才待询问虎子详情,剑眉一挑却中止前念。对驼奴道:“烟霞洞之约对方来函作罢,明日你办好此处事情之后,咱们就要动身去西天目山了,虎子家中要留下百两银子,否则不够日用,知道吗?”
驼奴连连说是,玉面煞神这才转身而去。
次日午后,三骑快马自杭州缓缓跑出,由通往“余杭”的大道之上,笔直前行。
第一四马上的骑者,是那幸得驼奴一言而保全性命的汪广浚,第二匹马上是幼童虎子,玉面煞神紧靠在虎子的左旁,虎子是第一遭骑马,人小马大,看上去不伦不类,玉面煞神特别关照汪广浚慢慢带路前行,就怕虎子从马上摔下来,虎子却在心里嫌慢,但是不敢实说。
到了傍晚时候,才走了二十里路,汪广浚伴同玉面煞神,有如伴虎一般,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多问,只顾缓叩跨马缓缓走着,虎子年幼不管这些,在马上转头对玉面煞神说道:“大叔,我饿了。”
玉面煞神似对虎子特别有缘,一笑说道:“驼奴就要赶上来了,等他来了之厉我们就住店进食,忍一会吧。”
果然,前行不久,背后传来快马奔驰蹄声,眨眼近前,正是那驼背老者,玉面煞神瞥了驼背老者一眼道:“怎么样?”
驼奴勒马躬声答道:“老奴遵谕之后,暗中注意可疑人物,并无追蹑主人身后的武林朋友。”
玉面煞神剑届一皱,道:“此人聪明得很,哼!”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驼奴极笨,驼奴不敢回嘴,却悄声说道:“老奴无心之中却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玉面煞抑冷冷地说道:“另外的事情等到村镇店家的时候,再说也不晚,这条路你可熟识?”
“老奴昔日走遍山川,没到过的地方很少。”
‘哼!到过很好,前面可有村镇?”
“老奴回主人,今夜无法找到村镇住店了。”
“为什么?”
“最近的村镇在十五里外,咱们走的太慢了。”
玉面煞神沉哼一声,道:“我说是走的快了,再慢些的话,正好住到来时经过的那个镇上。”
驼奴不敢反驳,连连说是,玉面然神瞥望了远处一眼,道:“驼奴,你看到那片树林了吗,今夜就住在那儿了,不过虎子说他饿啦!可有法子吗?”
“老取带着两大咸牛肉,足够咱们吃的,”
“好,你和汪广浚先去布置,快!”
驼奴命之后,催马跑到汪广浚近前,招呼一声双双催马飞般驰去,玉面煞神坐骑本待追随前面的马匹,可是它背上骑者功力高超,无法撒野,虎子可就苦了,他根本不懂半丝骑术,坐骑在驼奴阳汪广浚催马行时,竟也四蹄一登跟了上去,紧随着飞驰奔跑,虎子逞强,不愿出声,只好伏在马鞍上紧抓住垫的棕毯,一颠一颠的活象只大猴子,渐渐远去。
玉面煞神目睹此情不禁哈哈狂笑起来,但却不去救应,依然缓放缰绳从容相随,似乎无动于衷。
那片密黑的树林,在三里之外,快马一口气奔驰而到,驼奴和汪广浚飞身下马,虎子却已腹痛异常,喘不出气来,驼奴打发汪广浚进林找寻干净地方,等江广浚去后,立即牵着虎子和另外两匹马进了树林,扶下虎子,伸手替虎子抚摸肚腹,直到痛楚消失,方始悄声对虎子说道:“主人喜欢能够吃苦的孩子,回头问你千万别说肢痛难过,要是看到主人高兴,可以顺便请主人教你骑术,这份差事一定落到我的头上,这样今后你就不会再吃这种苦了。”
虎子没有替话,却对驼奴生出好感。
刹那汪广浚返回,已经找到干净地方,驼奴立即与虎子愿汪广浚到达所找地方,拴好马匹,解下鞍后帖毯铺好,只让虎子一人在彼休息,他俩却返回林边,恭候玉面煞神驾临。
虎子虽只八岁,身量体格却非常健壮,适才吃了一阵苦头,却十分高兴,这是虎子有生以来第一次骑马奔跑,觉得又好玩又神气。不由走向那三匹马的旁边,突然头顶上一黑再亮,虎子不禁抬头观望,并无发现,也未放在心上,只顾抚摸着每匹马的长颈,状至愉快。
这时月色已升起,低垂树梢,虎子无心瞥望地面,竟又发现时明时暗的影子,蓦地抬头,头上巨松人影一闪而逝,虎子摇了摇头,心中只是奇怪,这人为什么爬到树上。
其实现在虎子已在生死呼吸之间的紧要关头,这株树林早已被人暗地层层埋伏包围,汪广浚大意之下未发觉,驼奴却只顾迎接玉面煞神,并未注意,阴差阳错使虎子陷身重围之中。
适时,玉面煞神已经赶到,汪广浚在前带路,驼奴于后随行,玉面煞神看到虎子,飞身下马一笑问道:“被马驼着飞的滋味怎么样?虎子?”
虎子忘掉了驼奴的吩咐,摇头说道:“叫它颠得肚子痛,可是事后觉得很有意思。”
玉面煞神哈哈两声,道:“你要学一学骑马才行,今后要去的地方很多,我没有耐心每次陪你慢慢走。”
虎子这才想起驼奴的话来,对玉面煞神道:“大叔,你教我骑马可好?”
玉面煞神剑眉一挑道:“叫驼奴教你吧,我没有耐心。”
虎子一听果然不出驼奴所料,不由看了驼奴一眼,那知驼奴只顾替玉面煞神所乘马匹解脱皮鞍,根本没理虎子,虎子不禁自己的走了过去,驼奴仍然视作未见,虎子小孩脾性,不知道怎么样开口才好,突然想起刚才树上有人的事情,立即低低地向驼奴说道:“刚才我看到树上有人。”
驼奴全身一颤,倏然伸手抓住虎子前胸衣衫,俯首沉声轻叱道:“你这话可当真。”
虎子点点头,驼奴手一松,道:“明天就教你骑马,现在老老实实去坐在主人身旁,别烦我。”
虎子用意就在学习骑马.闻言大喜,连声答应着又蹦蹦跳跳地跑到玉面煞神身旁,驼奴却扬声道:“老汪过来帮我个忙。”
汪广浚是奴中之奴,闻方慌不迭地答应一声,走了过去,玉面煞神眉头一皱,瞪了远处收拾马匹的驼奴一眼,驼奴这时在汪广浚耳边嘱咐了一句,顺手取下食包,走到玉面煞神面前,躬身呈上食包,却趁机悄声说道:“林中藏有可疑之人,老奴已经通知汪广浚了,主人当心!”
玉面煞神神色自若,自食包中取出一块咸肉,递给虎子,对驼奴说道:“这孩子累了,你陪着他吧!”
驼奴会意,颔首说是,随即站在虎子身旁,虎子又累又饿,早已大口嚼起咸肉,玉面煞神却起身背手缓步踱向汪广浚身前,擦身而过的刹那,玉面煞神低声说道:“人不少,剑下不准留情!”
汪广浚久经训练,答声说道:“仆下给主人带路,前面不远有个干净所在,正宜方便。”
说着抢先大步走出,玉面煞神仍然若无其事的缓步相随,转瞬已经隐于暗影之中。
驼奴料知搏战即起,双目射出了寒光,突然,听到一声凄厉惨号自右斜方十余丈外的林木枝叶间传来,随即“咕咚”一声落地上,接着惨号又起,咕咚声响,驼奴知道已有两个隐树上的敌者,丧命主人之手,虎子闻声吓得一抖,颤凛地东张西望,霎着眼睛不知如何是好,驼奴拍拍虎子肩膀说道:“有坏人要害主人,叫主人杀了,不用害伯。”
驼奴话刚说完,四面夜行风动,身前平地飘落四个各待宝剑的夜行人物,一老三少,三名年县城壮汉边卜那个,对老者说道:“我说莫若杀了这个娃儿,你却说幼童懂些什么,玉面煞神已然身入牢笼,若菲这个娃儿多口,此时早已丧命,即随玉面煞神而行,焉有好人,兄弟们上,先宰了这一老一少再说!”
说着,此人宝剑一顺,划出一道寒光,斜削到虎子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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