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阴洞距此约四十里,位处深山,洞内曲折甚多,因在峡谷内,洞内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这一天终于来了,由于颜学古学过的左手绝技不比龙三少,自然都传了唐耕心。所以他是有恃无恐道:“为什么选九阴洞那地方?”
郑昭道:“唐大侠如果不同意在该洞中进行,您也可以提出一个地方,但一定要稳秘安全,不受干扰才行。”
唐耕心道:“就在九阴洞中举行。”
郑昭道:“唐大侠果然一言九鼎,堡主说过,大侠不会改换地点,而且请大侠放心,这次印证,绝对不会有阴谋,堡主特派大师兄辛南星监视!”
这时另一人也进入墓地,正是“神行太保”辛南星,抱拳道:“唐大侠别来无恙!”
“也许正是好人不长命,祸害……”
辛南星喟然道:“阴阳壁上的事,辛某迄今仍有疚在心,但那是……”
唐耕心也打断了他的话道:“辛大侠不必解释,在下已知前因后果,而且罪魁祸首的李天佑已经死了!”
“是的,唐大侠涵养过人,辛某心仪已久。这次龙三下山,堡主特别嘱咐要在下小心监督,务必做到‘公正无私’四字。所以在下出面,是想使唐大侠放心。”
“武林名宿风范,果然不同。”唐耕心道:“请辛大侠转达在下的敬意,往者已矣!面临武林大敌‘人间天上’实不宜仇上加仇……”
“对对!唐大侠说的正和本堡堡主及小弟之见解雷同,冤家宜解不宜结。双方都有伤害,龙三师弟重残,也算得到了应得的报应,实不宜没完没了!这次印证,堡主估计仍是四六之数。也就是龙师弟只占四成胜算,唐大侠有六成之谱。”
唐耕心道:“这就把在下估高了,龙三学过左手绝技,已经不是一年半以前的龙三了,胜负实难逆料!”
“唐大侠也许会以为,既为四六之数,本堡堡主为何会派出独子打这没有把握的烂仗?”
“这……”唐耕心自然也会这么想的。
辛南星道:“家师以为,让二人印证一下也好,反正龙师弟绝对赢不了,在那情况之下,唐大侠也必能适可而止。”
“辛大侠,怎见得如此?”
辛南星道:“如果唐大侠或颜学古大侠二位要杀龙三,机会太多,先不说颜学古冒充下人傅志,随时都能得手,就是唐大侠那次陷入石擎天之手,送到山寨中,后被学古兄及石绵绵所救,那一次唐兄如要杀师弟龙三,在变生肘腋之下,真是易如反掌折枝,是不是?唐大侠。”
小唐点点头,看来龙潜这人虽然护犊,却是一位讲理的人,道:“辛大侠,既然如此,在下准时到达该洞。”
辛南星道:“也希望不要带太多的人前去,而且只有当事人可以入洞。”
唐耕心道:“在下只有一人前去。”
辛南星道:“唐大侠也可以和李天佐以及颜学古颜大侠一起去,他们可以留在洞外。”
唐耕心道:“在下不想让学古知道,反之,他会代我前去,不会让我去的。在下信任龙堡主和辛大侠……”
辛南星道,“如果唐大侠知道连师妹和在下的情感,也就会信任在下了,连师妹刚刚返堡不过五天!”
唐耕心道:“在下过去听连莲谈起辛大侠,她很敬重辛大侠!不知这次她是主动还是被迫?”
“主动,而且是在下陪她回去的,她说也很怀念风妮姑娘!只不知凤妮的病有起色否?”
唐耕心忽然别过头去,而且掏出手帕擦眼睛.辛南星愕然道:“唐大侠怎么哩?”
唐耕心一指墓碑道,“她所怀念的人,墓木已拱……”
“什么?颜姑娘她已经……”一掠上前,看了碑文“亡妻颜风妮之墓”,辛南星站起来拜过,道:“年纪轻轻的,不知是什么病,居然一病不起。”
“‘腐血症’……。”
“没有找大夫诊治吗?”
唐耕心长叹一声,说了这半年多以来,各方去找“五灵脂’及其它灵药所遭遇的一切。
辛南星恨声道:“医者有割股之心,‘火谷老人’太没有人性了!”
稍后分手,唐耕心返回住处,他居然没有告诉李天佐和颜学古。
此刻,孩子已由颜君山父子和菊嫂送回“一瓢山庄”。
小唐躺在床上,—切都已准备就绪,一更左右,穿窗而出,四十里路,而且路很好走,三更稍过已到九阴洞附近。
唐耕心正在四下张望,觉得九阴洞地处偏僻,不知洞内如何?辛南星示意,友人同来甚好,是否会有什么凶险或设计?
辛南星既然保证过,应该不会,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射来一件暗器,小唐一闪,就发现是一块小石,他正要前行,又是一块飞来。
小唐沉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地?”
他以为是“潜龙堡”的人阻止他进洞,却又认为不可能。龙潜对此次对决十分重视,果如辛南星所说的,必然告诫部下,绝对要光明磊落。还没进洞就施袭,这未免太幼稚了。
要是未见过辛南星,唐耕心就会操心对方弄诡使诈,因为龙三的形象太差了。
此刻他再次前行,又自左前方射来一蓬砂石,小唐隐隐觉得,射人的企图不大,阻挠的成分居多,是什么人阻挠他赴约?居心何在? 是不是“潜龙堡”的人怕龙三不敌,却又不敢违背龙潜的意思入洞相助,而出此下策,他以为这也阻止不了他。
或者是他的亲友,以为入洞太凶险了,而在此相阻?
他再次前掠,居然来了真的暗器,有袖箭、铁莲子、和菩提子等等,虽伤不到他,却又不能不防,他沉声道:“什么人搅局?这是什么意思?”
稍后,九阴洞中有了动静,洞径九曲,在第六曲处,伸手即不见五指。此刻却听到了似有似无的步履声。
龙三紧握着铜镢,谛听着足音,他睁大了双目,连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他相信,对方也是如此,道:“是唐耕心吗?”
“哼……”对方只哼了一声,的确以他们之间的仇恨来说,小唐说话都以为是多余的了。
两人一出声,也就摸清了方位,兵刃上带动的啸声,在洞内震荡放大。
以龙三的实战经验,应能听出对方兵刃上发出的声音,而证明对方为何兵刃。因为兵刃的形态、长短或轻重等等,都会影响战绩。
龙三听出对方用的是刀,但可能是十分狭窄的一种刀,而且刀路很诡。当然,唐耕心用剑,这人又可能是用剑。
这半年来,龙三下了苦功,他不但把“左半边”等人的左手技击重复熟习,且把班达教的练得滚瓜烂熟。另外,龙潜也教了他最新也最精纯的招式。
更绝的是,龙潜观察这些左手绝学,他自己又研创了些左手散手。和班达喇嘛教的同样犀利精微,比“左十八”等人教的高明多了。
龙三知道,这次下山非但关系他的生死成败,更重要的是“潜龙堡”的令誉,这是输不得的。
因此,他一出手就是班达喇嘛和他老父近日新创的绝学,看不见敌人,只要估计方位没错,就可以发挥至大的威力。
龙三真的脱胎换骨了,已经能发挥这些绝学的神髓。他能体会出对手也是一流高手,武功路子怪异,但经验差些。
龙三想不通,唐耕心的经验是不应该差的,为什么该有的速度却没有,是不是黑暗予人恐惧感,而影响了速度?
这当然是十分可能的,龙三决定在此对决,五天前就前来实地练习。他要使自己变成盲人,以盲人的立场和对手厮杀。
大约在五十七八招上,一式龙潜的左手散手,一把揪住了对方的手腕,当然,这不会是右腕。即使不是右腕,他也知是了,他右手中的镢往上一挑,“咔嚓”一声,一只左臂在肘部处断裂,而且已在他的手中了。
龙潜曾再三告诫,对决也只是找回面子,即使占了便宜也不可得寸进尺,当初是自己这边理屈,一定要记住这一点,见好即收。
能带回一条左臂,能使老父刮目相看。夫复何求?唐耕心和他一样,也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于是他奔出洞外,奔行如风,而且归心似箭,他恨不得立刻飞回“潜龙堡”,呈现丰硕的战绩于老父之前。他一定能看到者父脸上从未展现过的期许之色。
“启禀堡主,少堡主回来了……”一个三十六天罡中的人物入厅报告,龙潜正在独酌,他很孤独,在堡中能和他谈得来的太少了。
“噢?回来了?怎么样?”在龙潜的想象中,儿子能囫囵着回来,那就是侥天之幸了。
“少堡主大胜,卸下了对方一只胳膊……。”
龙潜十分意外,似乎这件事并未为他带来激动和兴奋,在他意外的表情中,反而有些怅惘,道:“他的人呢?”
“在和夫人谈话,马上就来见堡主。”
龙潜默然,部下退出,龙三变成这样一个人,都是夫人宠坏的。步履声到了厅外,还以为是意气风发的龙三呢,竟是辛南星。
本来辛南星对师父的护犊大为不满,下山一年多,近来听到一些讯息,似乎师父并不如以前他想象中的那么蛮横无理,尤其是一直以为龙三被卸去一手是罪有应得这一点,辛南星极为佩服。因为事实本就如此,所以他回来了。
“师父……”辛南星入厅见礼,站在一侧。
“坐下来先喝一杯。”
辛南星常和龙潜对酌,他算是龙潜勉强谈得来的人,他坐下来,下人立刻添了杯筷。龙潜道:“三儿真的能……”
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敢置信。他有点矛盾,胜固好,不胜也好,这是两个极端,都好?
令人不解。
辛南星举杯道:“恩师,我只知道三弟确实卸下一条左臂,当时徒儿在洞外戒备,只闻三师弟狂呼出洞,手中擎着一条残臂大叫:我终于做到了……。他似乎想立刻赶回堡中,徒儿叫他,他也不停,只有跟着他回堡了!”
龙潜道:“南星,我总以为没有那么容易。”
辛南星道:“徒儿本也有此同感,可是三师弟毕竟经过几位名师调理过,身怀绝技,尤其对决前几天就入洞适应洞中的黑暗及空洞的回音,以便配合其听风辨位。而对方则无此准备,如果此事属实,必是轻敌所致……”
就在这时,龙三兴高采烈地奔入花厅,手中扬着那只残臂道:“爹,三儿毕竟没有使您失望吧?”
龙潜没有离座,却接过那只断臂打量着,这工夫下人又添了杯箸和酒菜。龙三自斟自饮,连干三杯。
长了这么大,没有做一件光宗耀祖的事,自幼胡搞乱整,要父母操心,七八岁时,经常打破了幼伴的头,人家上门告状,十五岁以后就开始恃技凌人了。
龙潜常对龙韦寒香说,龙三不会享到天年,遇上棘手人物,必被杀死,上次在寨中未被唐、颜及石绵绵杀死,龙潜既感激小唐和颜学古,也相信儿子的命大。
龙潜看了一会,苦笑着把断手交给辛南星,道:“南星,你以为是不是唐耕心的手?”
辛南星看了一会道:“恩师,由于徒儿和唐耕心无深交,当然也未看过他的手,也就难以判断这只残手是不是他的了!”
“爹,您为什么如此不信任孩儿?”龙三道:“我真怀疑,爹似乎并不希望孩儿伤了姓唐的?我真想不通!”
“有什么想不通的……”龙韦寒香已到了花厅门外,道:“你爹到现在还忘不了那狐狸精严如霜,爱屋及乌嘛!这该想通了吧?”
龙潜哂然道:“龙某昔年虽也是严如霜的追逐者之一,但事过境迁之后,就死了这条心,不像别人,半百年纪了还藕断丝连地……”
“龙潜,你可别指鸡骂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过是比喻而巳,你刚才的‘狐狸精’及‘爱屋及乌’又是什么意思?一个有教养、有深度的人,必须慎言,为自己的言论负责。除了你之外,整个武林之中,可还有一个人把严如霜当作狐狸精吗?”
龙韦寒香这些年来很跋扈,龙潜也让着她点,但自这次宇文博回来报告夫人和朴觉晓(即江豪)在武林中交谈之事,虽相信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却很不舒服。
并非他嫉妒妻子和江豪叙旧,而是由于他们谈及了唐云楼,由言谈中可以体会出,韦寒香心目中的“咆哮剑客”唐云楼拥有份量。
“娘,您别疑心!爹怎么会?再说小唐他娘严如霜,她哪能和娘比?”
由于龙潜迄未让夫人入席共饮,辛南星站起来让座,龙韦寒香一扭身,哼了一声出厅而去。
龙潜道:“南星,你坐下。”
辛南星重行入座,龙三边吃边大声道:“爹,这次对决,在未去之前,孩儿本来也有点耽心.因为颜学古学了左手技击之瞧,也学了班达大师的绝活,必然全部传了小唐。但是动手之下,孩儿发现他欠缺经验,还嫩得很,有些招数明明十分精奥细微,他却也不能发挥其威力……。”
龙潜好象未听见,却对辛南星道:“南星,你以为唐耕心会那么嫩?”
辛南星也不便当师父的面使龙三没面子,道:“恩师,有个人也许可以证明这只断臂是不是唐耕心的?”
龙潜道:“你是指……”
辛南星道:“师妹连莲。”
“她?对对!她和唐耕心有交情,应该能分辨此手是不是他的。”
“是的,恩师,以他们的交情来说,连师妹非但看过唐耕心的手,甚至也可能握过,自然也曾仔细看过。人类的手,相同的也很少,所以请师妹鉴定一下,应能判定……”
这工夫龙三已经离席奔出花厅,由于连莲还在堡中,龙三一回来,部下就告诉了他,立刻主动去找连莲。
至于九箕一斗呢?当然是不好的。所以连莲印象深刻,但是,世上有九斗指纹的太多了,仅凭这一点来判断这手的主人是不够的。
她再仔细看手腕上突出那块骨头,有人高有人低,甚至着不出来,小唐的正是如此,据说此骨高的人是劳碌命。
摸骨相的人第一个步骤(多为盲人)就是自被相者的左右臂由上至下摸一下,主要是摸这块突出的骨头,另外才进一步摸头骨及面骨等等。再进一步,她才仔细看掌纹。她记得唐耕心的掌上直线,由腕部直通中指指根处,中间未断,十分特别,其实那就是手相的事业线。
男人有此事业线,当然最佳,女人有此线在事业上也好,但在婚姻上必不美满。
连莲凝重的表情忽然逐渐消失,放下断手,道:“师父,师兄,据我看,这不是唐耕心的左手……。”
龙潜不意外,辛南星也是如此,只有龙三跳了起来,大声道;“师妹,你这是啥意思?
是不是存心触我的霉头?”
连莲苦笑道:“师兄,是他的,我为什么要说不是?不是他的,又为什么要说是?好在这种事不能永久瞒人,唐耕心有没有失去一只左手,不是很容易弄清楚?”
“是的。”辛南星道:“师弟,这倒不必计较,不久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龙潜道:“这就怪了!这只手是在哪里弄来的?”
“爹也以为是儿子弄来一只断手在爹面前蒙混。”
龙潜不答,辛南星道:“师弟,你且说说当时在洞中动手的情形。”
龙三一团高兴,被泼了一头冷水,离席抓起那只断手就往外冲。龙潜大喝一声:“站住!”
龙三还真不敢不站住,龙潜冷峻地道:“回来坐下!”
龙三道,“我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护着外人,我不服气!”
龙潜道:“你师妹固然和唐耕心有交情,但近来却十分不睦,如果这是他的手,不会说谎,因为说谎无利于事。”
龙三道:“请师妹说出这只手不是唐耕心的手的理由好码?”
龙潜和辛南星都望着连莲,连莲道:“师兄把断手拿来,我来说明一下。”
龙三又折回来,把断手交给连莲,连莲道:“第一,唐耕心的十指中有九个斗,只有一箕,此手上却只有三箕二斗。其次,唐耕心的腕上突骨几乎看不出来,这只手上的却突出很高。第三,唐耕心掌心的一条直线,由腕部到中指指根,中间未断,而且比任何一条纹都清楚,仅次于虎口下方的生命线。而此断手上的事业线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几乎看不清楚;根据这三点,我才敢肯定,这不是他的手。”
花厅内死寂一片,连莲又道:“我还要再补充一点,唐耕心的手很大,尤其指头很长,他的中指长度,比掌的长度(由腕部到中指根处)长出一个指节,而这只手的中指却比掌的长度短了半个指节。”
龙三似乎无法反驳,尽管他仍是不服,于是他闭目思索。
龙潜道:“对,你仔细想想,当时是你先进九阴洞?还是唐耕心先进入?”
“好象他比我先进入的。”
“当时动手过招的情形如何?你过去和他动过手,知道他的路子,应能体会到对手是否是他?”
龙三想了很久,呐呐道:“爹,不是他又会是谁?”
“你先回答我,回想过招的情形,他会是唐耕心吗?”
“爹,回想起来,的确有点不像。”龙三大声道:“难道唐耕心会爽约不去?”
龙潜道:“唐耕心不会是那种人,但如爽约,必有他所不能抗拒的原因,果然不是他对不?”
“爹,我只是觉得有点可疑,并未肯定这只手不是他的。”
辛南星道:“你们自开始到结束,一直没有交谈一句话吗?”
“不,说了一句话!”龙三道:“开始时我问他是不是唐耕心,他只哼了一声。”
辛南星道:“以唐耕心的为人,既然接受了你的挑战,而你已被他残了一手,虽说他也曾因李天佑的暗算而掉下阴阳壁,差点死掉,毕竟他已康复,而你却未能,仅此一点,他不可能只哼一声而不答话。”
龙三道:“大师兄以为,他为何只哼一声,是不是不屑和我说话?”
“不是,我想对手怕说话暴露身分!”
“你是说有人代他去决战,他作弊?”
“师弟,并非师兄帮别人说话,唐耕心是个一言九鼎的人,他绝不会作出那种事来。”
“还说不袒护他,你根本不知洞中的真实情况,却敢断言这个人不是他,也不是他找人代死……。”
就在这工夫,龙不忘回来了,原来他也离堡办事,而且遇见过辛南星,知道龙三和唐比武之事。因此,他也到过九阴洞附近,因为主子只此独子。
龙不忘所知道的比辛南星还多,而他刚才也在花厅外听了一会,此刻先向龙潜行了礼,也和辛南星等见过礼,道:“主于是不是在研究比武结果之手?’’“对对。”龙潜道:“莫非你也知道这件事?”
“是的,主子。”龙不忘道:“那几天奴才在镇上遇见了南星,他说了龙三和唐耕心比武之事,奴才以为这是一件大事,决定在附近监视,以免为奸人所逞,老实说,龙三不能出岔,小唐出岔也不是一件好事!”
“对,不忘,你毕竟知道我的心意!”
龙不忘道:“龙三入洞不久,我就听到小唐到了九阴洞附近;而且发出斥呵声。”
“斥呵?是不是和人动上手?是本堡中人吗?’龙潜一字字蛀道:“如查明是本堡中人,立刻按堡规处死!”
“不是的,主子。”
“那是谁?为什么要和他动手?”
“最初我也未看到那个阻他前进,也就是阻他进洞的人。稍后我绕到那人身后隐隐看出,是个很年轻的女人。”
“不会是莲儿吧?”
“不是。”龙不忘道:“是不是莲姑娘,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奴才一时不敢确定是谁。”
龙潜道:“唐耕心总能认出来吧!”
“他似乎也未看到人,因为这少女最初是以石头施袭,一看便知,并非真有杀人之心.不过是绊住他,使他不能如期赴约。所以以后又使用暗器,如铁莲子、菩提子等等。”
“你是说唐耕心始终未进洞?”
“不,他被缠住,耽误了很久,至少有半个时辰,后来他施展上乘身法,闪开暗器疾扑那少女,少女大概是怕他认出来,只好隐藏起来,唐耕心这才入洞,但是他进洞不久,又出了洞,在洞外大叫五六声‘龙三’,却无人回应。那时奴才在他的附近,不足二十步之地,虽是夜晚,仍可看出他的两臂完好无恙……。”
连莲道:“十之八九是颜风妮颜姑娘,当今之世,能前去阻止他进洞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辛南星道:“师妹,你这可就猜错了,颜风妮姑娘已经去世了……。”
连莲手中的筷子忽然掉在桌上,失声道:“真的?大师兄!”
辛南星道:“师兄怎么会说谎,师弟郑昭去下战书,也正是唐耕心在颜姑娘墓前拜祭之时,当时我也去了,我所以要去,是怕他不信任师弟郑昭,我还问他,如不喜欢九阴洞,他可以指出地点。他立刻就答应了,我当时说师妹连莲思念颜姑娘,不知她的病况可有好转?
唐耕心指着墓碑说她已经去了!”
龙不忘道:“你看过碑文?”
辛南星道:“是的,碑文是‘亡妻颜风妮之墓’,还有‘唐耕心立’字样。”
连莲泪下如雨,道:“他们终于没有找到灵药,师父,我想到风妮墓前去拜祭一番,”
“好,莲儿。”龙潜肃然道:“从此以后,你喜欢谁就嫁给谁,师父绝不阻挠,相信你也不可能嫁给坏人,如你嫁给唐耕心,为师也不反对!”
“谢谢师父,那只怕是不太可能了!”连莲要走,辛南星道:“师妹,你这么匆匆忙忙地,能找到颜姑娘之墓吗?”
“是的,请师兄告诉我。但我也几乎可以猜到那地方,如果我是唐耕心,也会把她葬在那一带。”
辛南星道:“师妹是指什么地方?”
“阴阳壁附近。”连莲道:“唐耕心在那附近乡间小屋内疗养,那一带的风景绝佳,有小溪和木桥,他们常常徜徉于溪边或小桥之上。那一带是他们终生难忘之地……”
辛南星道:“师妹,你猜对了!也可见你对唐耕心了解之深。这样就不须我带路了吧?”
“不要了!谢谢大师兄。”
龙潜道:“临行前,为师还要传你几招,一个年轻姑娘独来独往,我实在不放心!”
“谢谢恩师……”
曾几何时?风妮墓上已长出了一尺多高的青草。
夕阳一片殷红,山野中风砂扑面。墓前站着一位女郎,她频频抹泪,正是所谓:百年身世成何事?回首西山又落晖。
若在一年以前,听说情敌作古,怕不会乐坏了连莲?但是现在,她和风妮有一份特殊情感。
这时一条人影疾驰而来,进入墓地,竟是冷雪舫,他已知风妮去世,近来天天来此,一待就是半天。因而,他知道风妮死前的一些遭遇。他旁若无人,居然无视连莲的存在。
连莲道:“原来是冷大侠,你怎么知道风妮死了?”
冷雪舫抚摸着石碑,冷冷地道:“很可能任何人也没有你知道她必死这件事更早些!”
这口吻使连莲十分意外。过去由于冷、莫二人惺惺相惜,连莲对冷雪舫也不错,况且他们又算是师兄妹,因为冷是龙潜师兄“逍遥叟”箫笠的得意门人。她道:“冷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冷雪舫道:“颜姑娘早逝,你不是正中下怀?”
“冷师兄不以为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君子会偷人家千辛万苦找到的治疗绝症之药?”
“冷师兄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够不够冷血?那只大蝙蝠是不是在你的房中找到的?”
“是,但是……”
“不必说了,要不是看在莫传芳份上,我不会放过你!”
“噢?依我看,你大可不必看他的面子。因为我和他仍是泛泛之交。”
“怎么?你要掂掂我的斤两?”
“我只是为风妮抱屈,交了一个心怀叵测的朋友。”
连莲拜罢在烧冥纸,冷雪舫道;“其实人死了,你的目的已达,大可不必作这表面文章!”
连莲烧毕转身走出墓地,冷雪舫道,“连莲,我想领教你三招两式的……。”
连莲忍无可忍,道:“可不是我发狂,只怕你不成!”
“哈……”冷雪舫大笑数声,道:“我本来只想和你印证五招,这么一来,分不出胜败利钝的结果出来,还是一大憾事哩!”
连莲道:“冷雪舫,在动手之前,我不能不先提醒你,由于我一向敬佩大师伯,才对你另眼相看,希望你可别高估自己!”
“这也正是我所要说的话!”冷雪舫撤剑在手,连莲则未撤剑。冷雪舫又还剑入鞘,攻了上去。
连莲只守不攻,似乎和她刚才的态度大相迳庭,以刚才的态度,她应该放手抢攻才对。
冷雪舫只知道一年前的连莲,那时候他全力施为,的确胜算较大,所以他才敢挑战。如今见她守多于攻,甚而根本无暇进攻,不由暗暗冷笑。
对师叔或师叔门下的人,他一直抱着不友善的态度,原因固是由于龙潜门下有些人的行为往往荒腔走板。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龙爪十三式”比大师兄箫笠的“轩辕十三斩”
出名。
正因为他内心总以为师门之名未跻身“四大”之内,不免为师父抱屈,这口气正好出在连莲头上。
哪知五十招前攻多守少,五十招一过,连莲突然奇招乍出,连续两式“散手”,所谓“散手”。这正是龙潜近来研创的新招,非同小可。冷雪舫不由一惊,在多少有点轻敌的情况之下,第三式“散手”施出时,冷雪舫不由失措,神来的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他退出五步外,忽然拔剑在手,道:“刚才是我轻敌,咱们在剑下见高低!”
“刚才你的确轻敌,现在你又犯了同—毛病。”连莲道:“算了吧!我们并无深仇大恨!”
“虽无深仇,我却不能不为风妮出口气!”
“像你这等胡搅蛮缠,老实说,你不配为凤妮之友,她是一位深明大义的女子,当然她也怀疑过我,但不久就与我误会冰释……”
“我不信,她已逝去,死无对证!”
“你真幼稚,风妮虽死,一直在她身边的菊嫂,名医李天佐以及唐耕心等却没有死。我与风妮有未误会冰释,他们最清楚,不是一问便知?”
连莲要走,冷雪舫一拦,其实冷雪舫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而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输了招下不了台的举措。
就在这时,有人在冷雪舫十步外扬声道:“连莲,冷兄既非表演几招绝学不可,在下不才,就接受他几招绝活……。”
来人当然是莫传芳,他知道连莲和辛南星返回“潜龙堡”,就在“潜龙堡”外等候。他对连莲,可以说是“坐在炕头上数芝麻—下了功夫”,连莲离堡时他未看到,但一问之下,就跟了下来。
连莲并不希望遇上莫传芳,所以这次离堡是走后门,以致使莫传芳未能看到,差点未能追上。
连莲一退,莫传芳向冷雪舫抱拳道:“冷兄,别来无恙!”
冷雪舫微微抱拳道:“久违了!”
莫传芳道:“希望我们之间不会有误会。”
冷雪舫道:“只怕是已经有了误会。”
莫传芳道:“既知是误会,又何必弄僵?”
冷雪舫道:“已经僵了!”
莫传芳道:“如果连莲对冷兄有什么无礼之处,莫某向冷兄赔礼!”
“不必,莫兄既愿为她代打,就出手吧!”
莫传芳也是年轻人,况且自己爱悦的人在一边观战,也就不再退让,也撤出了长剑,却道:“冷兄,相信这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咱们以三十招为限,不论输赢,三十招一到,立即停手如何?”
“好,就这么办……”
二人的身手相差极微,甚至不分高下。江豪的武功未入“四大”,箫笠的也在“四大”
之外。他们各尽所能,不遗余力,谁也不愿在三十招内失招,甚至落了下风。但是,三十招一到,二人未分胜败,莫传芳首先退出五步,因为他发现连莲已不在现场了。
由于天已经黑了,而且二人认真搏斗,不暇他顾,所以连莲是何时走的,二人都没有看到。
“冷兄有末看到连莲去了哪个方向?”
“没有看到!”
莫传芳道:“这的确是一次误会,连莲和风妮早就成为好朋友了!”
哪知冷雪舫转身离去,居然没有答话,但就涵养来说,已经分出高下。莫传芳哂然摊摊手,也没有再出声,向来路的小径奔去。
连莲迅速离开现场,怕莫传芳追上,先循小径奔出一里,立刻转向。现在一更稍过,她已在二十里以外了。
大约二更左右,又奔出约二十余里,正要进入一小镇,忽闻附近林中有打斗声,连莲在林外望去,林中甚暗,但仍可看出其中一人为名医李天佐,另一人还看不出是谁。
显然另一人不是李天佐的敌手。就在这时,此人突然出手了一件巨大的暗器。连莲见识过“三斤镖”,那是某次她在河边洗脚,了尘在岸边偷看,两人动手,了尘射出“三斤镖”。
在当时,连莲不敢说有把握闪过,幸莫传芳及时出手接住,把了尘惊走。因而连莲此刻十分耽心,只怕李天佐接不下这一镖,而她又不敢喊叫,怕李天佐分了神。
哪知李天佐惊险万分地闪过,连莲深深地吁了口气。
这一年来,李天佐和小唐一起,学了不少的绝学,已非以前的李天佐了。以前他的医学是一把手,武功就未见高明。
了尘很意外,想不到李天佐能闪过他的“三斤镖”。当然,李天佐内心也不由暗叫“侥幸”。立刻攻上,希望贴紧他不使他再有射镖的机会。当了尘再次有了发镖机会时,哪知李天佐早已有备,“轮回刺”先已出手。
了尘当然知道李天佐会“轮回刺”,却未想到他先出了手,了尘不敢大意,急闪之下,居然也被他闪开。
现在二人都庆幸未被射中,也都不敢大意,就在这时,忽然林中多了一人。连莲一看此人的身型,就知道他八成是金罗汉。
金罗汉道:“李天佐,本来咱们也不算外人,你的胞弟是金某的门人,但是你却不顾弟弟的惨死,居然和颜凤妮及唐耕心等仇人在一起。”
“亏你还有脸说这些话!”李天佐道:“他是我的胞弟,也是你的徒弟,他的行为如何,你心里最清楚,要不是你教导无方,天佑会死得这么早吗?试问,你和石擎天二人,近数月来在做些什么事,你们真以为能掩盖天下人的耳目?”
金罗汉轻笑了一声,道:“好胆识,李天佐,老夫不能不佩服你,这些话是颜君山告诉你的吧?”
李天佐道:“知道你们二人心怀叵测的人,又何止颜大侠一人。”
金罗汉道:“李天佐,如果你能接下金某十五招,我虽非善士,决定放生!”
多狂妄的语气,只有十五招,岂不是门缝看人。但是李天佐心里清楚,十五招绝不是金罗汉吹嘘,他道:“金罗汉,我死不足惜,却要奉劝你及时勒马悬崖。”
“你出手吧!”
李天佐攻上时,手中已扣有“轮回刺”,他不甘死于此人手中,凡是可用的他都要试。
当然,他知道希望不大。
这时了尘道:“金前辈小心他的‘轮回刺’!”
金罗汉好象没有听到他的话,直着身子撞了上来。李天佐一掌砸向他的胸腹之间,哪知掌砸之处软如棉絮而不易着力。
李天佐大惊,猜想必是“棉里藏针”绝技.急撤之下,“轮回刺”又出了手,他以为这一手应能得手,而且是取他的面门。
不论你练得多勤多纯,总不能练到眼睛之上吧?但是,金罗汉张口咬住一枚“轮回刺”,其余皆落空。而且“格崩”一声咬碎,“扑”地一声吐出。李天佐大惊,急闪之下,铁屑是闪过了,却在这一瞬间,被金罗汉扣住了肘关节。
他几乎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制住他的。了尘在一边纵声大笑,道:“前辈绝技令人眼界大开,居然并未超过七招呀!”
金罗汉道:“李天佐,你也不必难过,我刚才若不用点巧,以铁屑喷你,使你分神,大约也要十招以上!”
李天佐道:“你不必得意,你和石擎天的下场会比我更惨!”
金罗汉傲然道:“李天佐,至少你说这句话,份量还差了些!我看在你学有专精,不忍杀你,何不做一番事业?”
“什么事业?”李天佐道:“是不是投靠‘人间天上’那个诡秘帮会?”
“正是,‘人间天上’为未来武林之领导者,因为他们的实力无与伦比,良禽择木而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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