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金陵六十里的栖霞山,山上名胜的栖霞寺相传南唐时有一位隐士栖霞,在这里修道,因以得名。
栖霞寺在栖霞山南麓,群山环抱,每到深秋时节,满山红叶,像一片绚丽的晚霞,灿烂如锦!
如今已是九月初九了,也正是满山红叶如火如荼的时候!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替已故盟主江土彦复仇内复仇大会,就在栖霞寺前一片广场上举行。
栖霞寺,山门大开,大殿上素帏高悬,设立了武林盟主江大侠的灵位,山门外,坐南朝北,面对栖霞寺,搭盖了一座宽敞的高台。
这座高台和栖霞寺大门,遥遥相对,中间隔着一片广场,是留给与会武林同道的。
高台上悬着一方蓝绸金字横披,写的是:“江湖同道追悼故武林盟主江大侠遇害十三年复仇大会。”
这天清晨,晨曦初升,栖霞寺前这片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挤满了从各地闻风赶来的武林朋友,山外还有一批又一批的人群像长龙般而来。
以江湖同道的名义,替盟主复仇,当真师出有名,这名义够响亮了!
何况复仇对像,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华山五大门派,这题目更够刺激。
因此,复仇大会轰动江湖,震撼武林中人,谁都想来瞧瞧究竟。
这时,已快到辰牌时光,高台四周,冠盖云集,大江南北的武林豪杰,十有八九全赶来了。
台下,除了中间留出一条丈许宽的道路,直通栖霞寺之外,左右两边,各有三十排椅子,这些椅子上,坐着的人,全是应邀参加大会的各门各派,各帮各会的代表,或是望重一方的雄主。
只有左首两排,是留给五大门派的位子,此时还全空着!
不,这时也赶到了。
一行人由年逾八旬望去枯稿如同干柴的峨嵋掌门悟果长老为首,他身后随侍峨嵋双童阿耨阿难,手捧法华金轮,神色庄重,目不旁视。
第二位银髯飘胸,身穿银袍,坐在一把轮椅上,由四名青衣佩剑汉子,缓缓推着出来,此个赫然是失踪了十三年的华山掌门人银袍叟商公直。
第三位是昆仑掌门乾元道人,身后随侍乙字剑南宫明。
第四位是少林苦竹大师,随侍木讷、木石两尊者。
第五位是武当掌门玄清道人,身后随着他两位师弟玄真、玄修。
最后是一个老化子,丐帮长老雷手骆九公。
这一行人的出现,顿时引起台下群雄的窃窃私语,因为今天这个复仇大会,也是要向五大门派讨还公道的大会。对象就是他们。
在大家的心日中,五大门派若是有人与会,来的该是门下弟子,掌门人决不会来,但如今却出乎意外,五大门派的掌门人,除了少林寺木铎尊者,竟然全到齐了,少林寺的掌门人虽然没来,但来的是掌门人的师叔,份量也够重了。
这是一般人不明底细,其实五大门派一行人,是从黄山来的,黄山会后,江湖上就传出复仇大会的消息,于是他们原班人马,就赶到了金陵。
这时,栖霞寺传出九声悠长的钟声!
台上适时走出一名身穿蓝袍,面目森冷的汉子,在台前站定,大声说道:“与会武林同道请起立,现在由大会三位主持人向已故盟主江大侠上祭,大家请面对栖霞寺致哀。”
台下群豪纷纷站起五大门派的人也跟起立,转过身去,面向栖霞寺大门。
寺内,奏起哀乐,三位主持人率同陪祭的人上香行礼如仪,然后鱼贯步出山门,朝寺外走来。
广场上立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一行人由昔年威震长江,久已归隐的徽帮领袖曹操闵世才,江北一尊冷面老群郝古云,和三洲奇侠铁面秀士宇文奇为首。
接着是大会总连络人混天星宋昶寿,金陵正义镖局局主江北大侠宫仲山,赛王朗屈良臣,千人指王才掌,金笔镇八方萧雨声,和已武林盟主江大侠的哲嗣江帆。
最后是扬州八怪,徽帮总当家独角虬龙柯长庆等人。
一行人鱼贯登台,扬州八怪和独角虬龙等人便在台下站定。
广场左侧,离台不远处,站着一老二少三个灰衣樵髻道人,他们敢情是师徒,老的白髯飘胸,看去年事已高两个徒弟,也有四十来岁,一个脸色苍白,略带病容,右一个五短身材,脸色白净。
挨着他们师徒,是两个华服公子,身边也跟了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苍头,和一个青衣小童。
当然,这场大会,轰动江湖,赶来瞧热闹的,可说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谁也不会去注意谁。
就在江帆出现之际那五短身材的道人口中忽然“咦”了一声,悄悄说道:“二哥,大哥果然和他们在一起。”
面带病容的道人两道眼神,只是紧注着,江帆道:“三弟,你就是沉不住气,莫忘了咱们是看热闹来的。”
五短身材道人又道:“奇怪,这样轰动江湖的大事,爸怎会不来的呢?”
面带病容的人心中暗想:“这是人家挑明了找五大门派复仇,你爸自然不会来淌这场浑水。”
但想去,口中还是说道:“台下成千成万的人,老庄主就是来了,你怎会找得到?”
五短身材道人道:“不,我方才一路都留上了神,爸要是来了,我一定会知道。”
说话之际,只听台上那名蓝袍汉子朝五大门派拱手一揖大声说道:“大会即将开始,五大门派莅会掌门人请台上坐。”
“阿弥陀佛!”一声低沉的佛号响处,峨嵋掌门悟果长老双手合十,缓缓站起,说道:“老衲等人,已奉邀而来,台上台下,都是一样,不用客气。”
原来那台上,中间是一张覆了黄绫的香案,案上放一令古铜香炉,冒着袅袅香烟。
案右一排椅子,坐着曹操闵世才等人,左首一排椅子,果然空着,可见那是为五大门派掌门人预设的坐位了,曹操闵才站起身,拱手笑道:“今日此会,乃是武林同道替已故盟主江大伙复仇之会,江大侠当年出任盟主,原是由五大门派所支持,在这复仇大会上,五大门派算来也是正主,诸位道兄自该请上台来就坐。”
说得好听,但这也是正话,武林盟主是五大门派支持出来的,复仇大会岂能少得了五大门派?
他话声甫落,台下立时响起了一片掌声,也有人大声叫道:“五大门派掌门人请上台去。”
“请上去啊!”
悟果长老合十道:“老施主既然这么说法,老衲等人恭敬不如从命。”
苦竹大师起身合十道:“贫衲并非少林掌门,不便登台四位道兄请吧。”
奔雷手骆九公大笑道:“大师不上台去,正好和老化子作个伴儿。”
混天星宋昶寿拱拱手,阴声道:“苦竹大师望重武林,骆老必是丐帮长老,既然来了,自然也请上台。”
坐那站在台左的白髯老道心中暗暗忖道:“看来今日此会,真正主持之人,是这姓宋的魔头了。”
曹操闵世才连连拱手道:“大师是代表少林寺来的,理应上坐,就是骆老哥,也是昔年泰山大会六位证人之一,自然也非上台坐不可了。”
骆九公大笑道:“台上有我老化子的座位么?”
曹操闵世才陪笑道:“骆老哥多年不出江湖,大会没想到老哥你也会莅临,不周之处,还望老哥包涵。”
说话之时,已有手下之人添设了一个座位。
骆九公呵呵一笑,侧脸朝苦竹大师拱手道:“大师,看来咱们是非上台不可了,那就请啊。”
由悟果长老为首的五大门派掌门人依次登台,在香案左首一排椅子上落坐。
混天星宋昶一脸笑眯眯的回头去,朝站在台前右侧的蓝衣汉子点了个头,那蓝袍汉子立即大声说道:“复仇大会开始。”
他这喝声出口,缓缓来进台前,立即静了下来。
曹操闵世才首先站起,缓缓走进台前,朝台下拱手作了个环揖,说道:“诸位武林同道,全都应约莅临,兄弟至感荣幸,兄弟已有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此时系奉藤杖仙翁祁老之命责成兄弟和冷面老君郝道兄,铁面秀士宇文老哥,共同出面,为已故盟主江大侠主持复仇大会……”
他耸着双肩,个子高大,当真像戏台上的曹操,只是声音低沉嗓门太低了些。
但他纵然随口说来,声音不响,站在广场成千成万的人,莫不听得清晰入耳,如同对面说话一般!
即此一点,足见此老功力非凡,台下群众,立时鼓起了一片如雷掌声。
闵世才等掌声稍歇,接着说道:“现在兄弟先替诸位引见本大会两位副总管,这位就是江北一尊冷面老君郝古云道兄。”
他伸手朝冷面老君郝古云一指,冷面老君站起身朝台下拱了拱手,台下报以一阵热烈掌声,闵世才又朝铁面秀士一指,说道:“这位就是三湘奇侠铁面秀士宇文奇老哥。”
宇文奇同样姑起身,朝台下拱手为礼。
台下也报以一阵热烈掌声,也听有人低低的说道:“只怕不是吧!”
这人能在一片如雷掌声中,居然把许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曹操闵世才脸上飞过一丝惊异之色。
铁而秀士宇文奇正待坐下,闻言不禁目射奇光,朝发话之处掠来!
但台下人山人海,你要向哪里去找人?
就在他日光转动之际,只听那人又说道:“朋友高踞台上,还要不要脸?”
宇文奇听的勃然大怒,沉喝道:“朋友是什么人?好像是冲着兄弟来的了?”
那人低笑道:“这是朋友冲着了我,可不是我冲着了你。”
这话声起自台右,大家目光,互相搜索,希望找出这发话的人来,曹操闵世才巨目如电,怫然道:“朋友这是有意捣乱来的了?”
那人低啊一声,道:“老哥这顶大帽子,可压得我老头透不过气来了,更其实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看来是在非上台说说清楚不可。”
随着话声,一个庄稼人模样的干瘪老头,一手扶着梯子,拾阶往台上走去,好像还走的十分吃力。
台左两个华服少年,不禁掩嘴而笑。
原来他们身边那个老苍头,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那干老头走到台上,结结巴巴的朝曹操闵世才拱拱手道:“这件事,要请老哥替我作了主儿。”
站在台上的蓝袍汉子突然拦到干瘪老头而前,沉喝道:“糟老头,这是什么地方?”
探手一把朝他前胸抓去,干瘪老头轻轻让了开去,喝道:“我和大会总管说话,你干么要拦我老人家?”
抬手一指,迅抉朝蓝袍汉子掌心点去。
这一下,快得连蓝袍汉子想躲的念头都来不及转立时如遭电殛,机伶一颤,霍然飘起,右手再也抬不起来。
曹操闵世才看的一怔,双目异采飞闪,耸然动容,挥手令紫袍汉子退后,目注干瘪老头,问道:“朋友究竟是何方高人?到台上来,究有何事?”
干瘪老头连连拱手,陪笑道:“兄弟方才说过,这件事要你老哥作主。”
铁面秀士宇文奇霍地跨前一步,狞笑道:“此人冲着兄弟而来,还是由兄弟料理吧。”
干瘪老头气呼呼的摇摇手,脚下后退了两步,大声道:“曹总管,你老哥非给兄弟评个理不可,啊,啊,五大门派的掌门人也全在这里,大家说句公道话该才行……”
曹操闵世才皱皱浓眉,道:“老儿,你可是和宇文老哥有仇?”
干瘪老头摇摇头道:“没有。”
闵世才又道:“那是有什么过节?”
干瘪老头又摇摇道:“其实那也算不了什么过节。”
台下有人道:“赶他下来,这老儿无理取闹,存心捣蛋来的。”
一人开口,大家跟着叫嚷起来:“赶他下来!”
干瘪老头急得双手直摇,说道:“诸位,这场大会,是替已故武林盟主江大侠的复仇大会,对不对?”
他目光转动,朝台下看了一遍,又道:“三位正副总管都是应藤杖仙翁祁老之邀,出面主持大会,对是不对?”
台下谁都没有作声,干瘪老头指指自己算子,又道:“但兄弟也是应祁老之邀来主持大会的,怎的台上没有我兄弟的座位?反而被不相干的人坐了去,我该不该上台来评个理?”
台下群豪可听他这么一说不由都笑了出来,这老儿敢情有些毛病,藤杖仙翁会邀约你来主持大会,你这糟老头名不见经传,算得了老几?
铁面秀士宇文奇冷冷的道:“谁是不相干的人,占了你老哥座位?”
干瘪老头的笑道:“这还用问。”
铁面秀士宇文奇目射寒芒,冷笑道:“那是区区占了你老哥的座位?”
干瘪老头缩缩头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铁面秀士怒笑道:“如此说来,阁下竟是宇文奇了?”
瘪老头道:“你当我是谁?”
铁面秀士问道:“你是谁?”
干瘪老头低笑道:“你方才不是说了么,怎么又问起我来?”
台下群雄这下听出兴趣来了,居然凭空冒出一个老头,当着铁面秀士宇文奇,冒充铁面秀士宇文奇来!
站在台左那个五短身材的道人朝白髯老道低声问道:“老前辈,宇文老前辈到底是谁?”
白髯老道捋须笑道:“你看下去自会知道的。”
曹操闵世才眼看那干瘪老争不休,自是存心捣乱来的,忍不住道:“老哥和宇文老哥之间,有什么过节不妨待会再说,两位这般争执下去岂不耽误了大会进行?”
干瘪老头道:“兄弟不是早已告诉老哥,咱们没有过节,兄弟是奉祁老玉符之邀,赶来襄助老哥主持大会来的,如今被他占了缺了,这事只有当着天下英雄,不分清楚,如何待会再说?”
铁面秀土宇文奇怒笑道:“阁下当着天下英雄,何不取下面具来,让大家瞧瞧?”
人随声发,身形电闪,抬手朝干瘪老头脸上抓去,这一下出手奇快,干瘪老头似乎没防到他会突然出寺,身子呆滞了一下,他脸上果然戴着一张皮面具已被宇文奇劈手揭了下来。
但在场之人,个个都是武林高手那会看不出来,那干瘦老头似是有意让宇文奇抓下来的,不是么?宇文奇伸手抓去之时,他还故意脖子一伸凑了上去。
说也奇怪,干瘪老头先前弯僵弓背,分明是个身材矮小的人,但经宇文奇揭下面具的一刹那间,只见他脖子一伸背骨一挺,一个人突然长高了许多,已经变成了瘦高小子!
场中群雄,不禁齐齐一怔,敢情此人练成“缩骨工夫”显见他一身修为,已臻上乘!
那干瘪老头哈哈一笑,两手一反,迅快无比脱下了身上的庄稼衣服,双方动作奇快,当大家定睛瞧去,那干瘪老头那里还是干瘪老头?站在台上的,已经变了一个脸色清癯,颌下留着疏朗朗几缕花白胡子,身穿一袭破旧青衫的老穷酸一手拈发,面含微笑!这人,在场群雄,谁也不认识他!
只有台左一老一少三个道人,和边上两个华服少年,知道他是宇文奇,方才还站在两个少年身边扮成老苍头,后来,变成了庄稼老汉,再摇身一变,反过来,又变成宇文奇。
铁面秀士宇文奇心头暗暗一震,目注对方,喝道:“阁下到底是谁?”
宇文奇呵呵笑道:“朋友胆怯么?”
铁面秀士冷嘿道:“宇文奇岂是怕事之人,只是朋友实在眼生的很。”
宇文奇道:“我看你也眼生的很。”
铁面秀士朗声道:“在下……”
宇文奇未等他说完,截着道:“阁下当着天下英雄何不也取下面具来让大家瞧瞧?”原来铁面秀士也戴着面具!
三湘奇士奇侠铁面秀士宇文奇,精擅易容之术,江湖上只闻其名,见过他的人不多。大多数人认为不觉是戴着面具,但也未尝不可能。
铁面秀士宇文奇冷笑道:“阁下有本领,何妨也来一试。”
“不错,来而不住,非礼也,阁下既然当着天下英雄,揭下了兄弟面具,兄弟自然也只好当着天下英雄,揭下阁下的面具了。”
铁面秀士双掌微提,冷傲的道:“很好,兄弟等着。”
宇文奇道:“兄弟不相信会揭不下来…”
随着话声,缓步走了过去,大家谁都看得出来,铁面秀士功凝双掌,宇文奇只要再逼半步,他立可双掌击出,双方除了硬拚,要想揭下他面目,谈何容易?
就在此时,只听宇文奇一声轻笑,人影一幌,抬手向铁面秀士胸前点去,出招如风,快得简直无以复加。
铁面秀士悚然一惊,匆忙间双掌一抖,硬向宇文奇脉腕点去。
只听轻哼一声,宇文奇人影幌动,宛如一缕淡烟,手臂伸缩,闪电而出,这回抓向了铁面秀土的面门,铁面秀士大吃一惊,方待变招,已是不及,嗤的一声,一张人皮面具已被宇文奇抓到手中。
这一手当真快如闪电,除了有限几人,几乎连宇文奇揭下铁面秀士的面具,都没看清楚,急忙凝目瞧去。
铁面秀士宇文奇揭去面具,登时换了一个人,那是一张白惨惨的脸孔,表情冷漠,除了双目凶光毕露,简直不是生人面目。
当然,这张脸孔,大家同样感到十分陌生,这一来,每人心头,禁不住暗暗起了狐疑:“难道此人不是铁面秀士?”
宇文奇揭下对方面具,收手后跃,目注铁面秀士,问道:“阁下到底是谁?”问得好,这话是方才铁面秀士问宇文奇的。
铁面秀士目中凶光一敛,朗笑道:“朋友胆怯么?”答得更妙,这话正是方才宇文奇问铁面秀士之言,原封不动回了过来。
宇文奇大笑道:“区区岂是怕事之人,只是阁下实在眼生的很。”
铁面秀士冷嘿道:“我看你也眼生的很。”台下群雄听的哄然大笑,这几句话,都是原式原样,翻版来的。
宇文奇呵呵道:“很好,朋友既然觉得眼生,那你再瞧瞧我是谁?”说话之时,举手朝发鬓轻轻一揭,又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这一揭,大家止不住心头一震,暗暗“哦”了一声。
“原来他才最真的铁面秀士宇文奇了。”
不是么?宇文奇揭下面具,竟然生得和方才的铁面秀宇文奇一模一样。
“哈哈………”铁面秀士宇文奇仰天一声狂笑,点头直道:“阁下果然高明,那么阁下再看看兄弟是谁?”
话声一落,亲自抬手从发际缓缓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来,原来他白惨惨的脸上,还有一张人皮面具,这回大家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瞧着,但当他揭下面具之后,台下群雄,禁不住惊咦出声。
你当他揭下面具,是什么人?大家做梦也猜不着铁面秀士揭下面具,竟然是方才的干瘪老头!
这下边坐在台上的人,也全都傻了!这两人变来变去,居然对换一个人,铁面秀士如今变成了宇文奇,宇文奇却又变成了铁面秀士。
台下左侧站着的五短身材道人,睁大秀目,忍不住摇着白髯老道手臂追问道:“老前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髯老道微笑道:“他们方才不是互相揭下了对方面具么,你几时看到他们丢弃了?”
五短身材道人低哦一声,又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戴上去的呢?”
白髯老道笑道:“旁人要是瞧的出来,那就不成其为铁面秀士了。”
五短身材道人追问道:“到底谁是铁面秀士?”
白髯老道笑道:“两人之间,总有一个是真的。”
五短身材道人嘟起嘴唇,道:“这话等于没说。”
而带病容的道人轻轻拉了一下五短身材道人的衣角,低声道:“三弟,快瞧。”
只听台上宇文奇哈哈大笑道:“阁下手法果然高明,连兄弟都快要相信你真是是铁面秀士了。”
铁面秀士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柄乌骨折扇,喝道:“不要多说,咱们不妨在手底下见个真章。”
铁面秀士宇文奇精擅易容之术,江湖上纵然没有过他真面目,但他终年不离手的乌骨折扇,江湖上无人不知,此刻大家见他取出折扇,那当然不会假了。
宇文奇端详着他手上那柄乌骨折扇,点点头道:“亏你也找到这样一柄折扇,从这一点看来,兄弟退出江湖,教了二十年书,阁下冒名顶替,大概也已经很久了。”
铁面秀士目射凶芒,折扇一指,冷厉的道:“阁下认定兄弟是假,你敢不也在假的铁面秀土扇下走上几招?”
宇文奇微笑道:“你不假,那么兄弟是假的了,哈哈,兄弟自然要领教领教你的七禽身法和流星扇……”说话之时,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柄又黑又亮的乌骨折扇,口中朗朗道:“扇底风雷昔已收,青衫渐白少年头,此生偏为浮名累,回首江湖二十秋。”
吟声苍劲铿锵,台前内功较差的人,莫不被震的耳中嗡嗡作响!
尤其他亮出来的折扇,竟然和铁面秀士手中乌骨扇,一般无二,这一下,不仅台下群雄满腹疑,弄不清孰真孰伪,就是连坐椅上的曹操闵世才,也脸现惊讶,回首朝大会总联络人混天星宋昶寿瞧去。
混天星依然风着两颗豆眼,笑眯眯的望着两人,毫不动容。
铁面秀士合忍着心中愤怒,早已迫不及待,折扇一挑,笑道:“接招。”挥手一扇,疾点而出。
宇文奇笑道:“阔下这就是‘流星扇’么?”随看话声,手中折扇斜斜发出,这出手一招,守中寓攻,封开了铁面秀士扇招,反手削去。
铁面秀士纵身让开,长啸一声,挥扇疾出,但见玄光流动,交织成了漫天扇影,直罩过来。
他心中愤怒已极,一出手就全力抢攻,宇文奇却好整以暇,静立不动,手腕连挑,扇头迎住来势,随便到极点,以铁面秀士的扇法,攻势发动之后,一招紧似一招,绵绵不绝,其间丝毫找不到空隙根本没有敌人反功为守的机会。
这原是极为厉害的攻着,一片扇影,从四下流转,看的人眼花撩乱,当真像煞天上流星,划空下舞!如果说他不是铁面秀士,何以会使“流星扇法”?
他这一轮攻势,迅快绝伦,凌厉无匹,但他可惜遇上了宇文奇,你快,他也快,你扇势漫天,他只是扇头向空连点。
但听两人之间,响起了密如连珠的嗒嗒轻响,铁面秀士每一记扇招,都被宇文奇扇头敲个正着。
这一来,铁面秀士的凌厉攻势,顿时大减,一时只看四周观战群雄,个个心中震动不已,这两上比较之下,如说铁面秀士使的扇招“流星扇法”,那么宇文奇扇头连点,宛如点点寒星,更像“流星扇法”了!
转眼之间,双手在台上已交手三十余合,宇文奇突然一扇,快若流星,逼开了铁面秀士的扇势,说道:“兄弟已经领教了阁下的流星扇法,那也不过如此而已,当心我要反击了!”
话方出口,折扇倏然打开,轻轻一抖,玄影飞旋,宛如匹练暴射,横及五尺,席卷过去。
铁面秀士缓了一缓,已然失去先机,但觉宇文奇扇势如潮涌而到,心头不禁大骇!
就在这时,突觉匹练般席卷而来的扇影,忽然消失,连身前所感受到的压力,也顿然大减,正待连扇反击。
耳中只听“啦”的一声,横及五尺的匹练,倏然收缩,张开的折扇,合而为一,化作一点寒星,闪电当胸飞射而来。
扇头未到,一缕强劲暗劲,已然袭到身前!
铁面秀士急忙举起手中折扇,往上斜撩,待得手上折扇和宇文奇折扇一接之际,口中突然沉喝一声,右腕一震,一股内劲,从扇上传出,侧击旁敲,尽力反震过去,这是一记借力打力,使的是四两拔千斤。
他和宇文奇动上了手,已然发觉自己在招式变化上,只怕无法胜过对方,是以想凭自己的修为,冷不防震脱对方折扇。
要知四两拔千斤使的该是巧劲,但他却贯注上全身功力,这一震,他自以为万无一失,那知事实上却大出他意料之外。
铁面秀士右腕一震,全力向对方扇上反震过去,但宇文奇的折扇,却并没有被震脱手,反而“咯”的一声,粘在他折扇之上,不,肩头一沉,奇快无比朝下疾落,一下敲在铁面秀士“欺门”穴上。
这一下当真快得无以复加,旁人连看都没有看清楚,只听宇文奇呵呵一笑道:“朋友看清楚了,这就是区区的流星一击。”人影倏然分开,铁面秀士木立当场,右手一松,一柄乌骨折扇,“笃”的一声,脱手落地。
台下群雄不禁纷纷鼓起掌来,混天星宋昶寿脸色微微一变,突然站起身来,双手向空中摇了两摇,台上掌声,立时静止,宋昶寿笑嘻嘻的朝宇文奇拱拱手道:“兄弟宋昶寿,是这次大会总联络人。”
宇文奇冷冷的道:“兄弟早就知道了。”
宋昶寿仍然含笑道:“老哥知道了就好,兄弟既负大会联络之责,这位宇文老哥就是应祁老之邀而来。”
宇文奇道:“兄弟难道不是应祁嵩老之邀而来?”
宋昶寿笑嘻嘻的道:“老哥是不是应邀而来,兄弟不清楚,但兄弟是奉祁老之命邀人,邀的是这位老哥。”
他说话之时,用手朝铁面秀士指了指,这话说的很清楚,他并没有邀请宇文奇,宇文奇道:“有何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