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华同时挥剑跟上,说道:“二妹,这人刀法沉猛,你可得小心!”
毕秋云还没开口,刘有禄笑道:“不要紧,你几次被老夫震退,老夫可曾伤了你么?你们两个一起上,试试老夫的刀招,老夫也不会伤害你们的了。”
另外还有一个是白虎煞神王进士,这人四十年前可真的得过功名,中过武进士。
这王进士生得浓眉圆眼,面色黧黑,使的是一柄三尺五寸长的阔剑,倒有几分像端午悬挂的画像钟进士一般,因此有江湖上都叫他王进士而不名!
王进士是个不辨是非,专门以自己的好恶来决定取舍,这样一个人,久而久之,不走入魔道才几希!
因为他就住在扬州,遂和仙女庙观主朱九通成了方外至友,这次就是应朱九通之邀来的,他虽是个半黑半白的人,但生性耿直,为恶不多,和过关刀刘有禄也是好朋友。
这回抡剑冲上来,已经没有对手可找,巨目一抡,看到聂小香,不由心中大怒,断喝一声:“吃里扒外的臭丫头,你吃我王老爷一剑!”呼的一声,阔剑直劈过来。
聂小香肚子里有了三个月身孕,不敢和他硬拼,身形一闪,避了开去。
王进士一剑落空,洪笑一声道:“你倒滑溜得很!”
阔剑挥舞,飞起一道青虹,只是朝聂小香左右前后,不住的砍杀。
他剑势沉重,聂小香一直不敢举剑封架,只是把姜老夫子教她的身法,绕圈疾走。
王进士左一剑,右一剑,兀自砍不着她,呼呼生风的剑锋,就是从她肩头贴身划过,连一点衣角都沾不到。
一连十几剑下来,聂小香虽是有惊无险,也胆战心惊,鬓角眉稍,都泌出汗水来。
金罗汉大通大师、姜太公、木剑道人都坐在棚中,眼看大局已定下来,也就不以为意。
金罗汉背后待立着小沙弥,眼看大家都在撕杀,好不过瘾?他师父没有开口,自然不敢出去,站在老和尚后面不住的搔头挖耳,心里焦急得很。
这是一场千载难逢的撕杀机会,一个平日勤练武功的人,看到了却出不了手,这是何等使人心痒、手痒之事?
姜太公忽然回过头来,朝他笑道:“我那记名弟子,怀了身孕,仅凭我传给她的几步身法,只怕不是那王进士的对手,小师父有兴致,不妨去把我那徒儿替下来。”
小沙弥听得大喜,望望师父,还没开口。
金罗汉笑道:“姜老施主让你去把聂姑娘替下来,你还不快去,只是不许伤人。”
“弟子知道。”
小沙弥双手合十,双脚一纵,人已像离弦之矢,直冲出去,一下落到聂小香身侧,说道:“姑娘且请后退,这位进士老爷让给小僧了吧!”
王进士阔剑飞舞,剑光如织,忽见一个小沙弥居然从剑光中钻了进来,不觉大奇,长剑一停,注目问道:“小和尚,你认识我王老爷?”
小沙弥直是点头,笑嘻嘻的道:“认识,认识,你是进士老爷。”
一面朝聂小香挥挥手道:“小僧是奉姜老施主之命,来斗斗这位王大老爷的,姑娘快请退下去吧!”
聂小香听说是姜老夫子叫他上来的,这就点点头,收剑后退。
王进士巨目圆睁,呵呵大笑道:“你是姜太公叫你上来的,好极,本来你一个小和尚,王老爷还没兴趣和你纠缠,既是姜太公叫你来的,王老爷姑且让你试上几招。”
话声出口,本待发剑,但却又横剑停住,说道:“小和尚,你不使兵刃?”
小沙弥笑嘻嘻的道:“小僧从没使过兵刃,不过王大老爷只管使兵刃好了。”
王进士洪笑一声道:“老夫阔剑可没长眼睛,你小和尚……”
小沙弥没等他说下,忙道:“不要紧,小僧在山上,没事的时候,时常带着牛玩,牛不是长着两只角么?你和它逗急了,那两只牛角可比剑一样厉害就像两支剑一样,轻轻一挑,就会把你挑得肚破肠断,小僧有时候逗一头牛不过瘾,还逗上两条牛,这一来,左右前后,不是就像有四把剑在刺你了么?你王老爷手里只有一把剑,小僧自问还没问题。”
他居然把王进士比作了牛。
这话听到王进士耳朵里,双目圆睁,怒哼一声道:“小和尚,你敢把老夫和牛来比,那是不要命了?”
小沙弥连连摇手道:“不,不,王大老爷快别生气,小僧只是比喻罢了,因为小僧从没和人动过手,在山上逗着牛玩,却逗惯了的,王大爷方才问小僧,小僧自然只好直说了。”
“哈哈!”王进士大笑一声,阔剑一指,说道:“但你今日碰上的不是牛,是虎。”
小沙弥耸着肩笑道:“虎更好玩,牛还有两只角,老虎连一只也没有。”
“那你就试试!”
王进士缓缓举起剑来,但当他看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沙弥时,就一点兴趣也没有了。试想自己早在四十年前,就中了武进士,是何等身份的人?四十年后在武林大会上,却只和一个小沙弥动手,传出武林,“王进士”这三个字,岂不要丢进毛厕里去?心念一动,举起来要待刺出去的长剑,就再也刷不出去了。
就在此时,小沙弥突然身形一侧,欺身而进,左手一探,一只小手五指一拢已经扣住了王进士执剑的右腕,口中嘻的笑道:“王大老爷,小僧带牛的时候,也是这样,因为牛角可以挑人,所以第一着就是要抓住牛角。”
他把王进士右手的剑,当作牛角。
王进土一惊,要待挣脱,只觉小和尚一只手虽小,劲道却是十足,五指抓得紧紧的,有如五支铁爪,一时休想掐得脱它,心头不由大怒,左手一掌,朝他头颈横劈过去。
小沙弥嘻笑道:“牛也是这样,你抓住他右角,还有左角可以撞人。”
说话之时,右手一抬,快同闪电,又是一把抓住了王进士左手的脉门,居然丝毫不爽,抓个正着。
王进士被他双手抓住了双手,要待用力,但脉门被扣,力道总究减弱了许多,两个人竟然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
王进士怒吼一声,飞起右脚朝他小腹踢去。
“妙极!”小沙弥笑出声来,说道:“就是这样,一点没错,牛被小僧攀住了两只角,就会用前蹄踢人。”
他身子轻轻一侧,王进士这一脚竟从他屁股后面踢出,自然踢了个空。
就这样一个身形高大的王进士和一个身子矮小的小沙弥,弓着身,张开两臂,踢来踢去,纠缠不清。
这那像是成了名的高手在过招,远远看去,当真成了斗牛!
不,是逗着牛玩。
直把站在一旁的聂小香,看得抿着嘴,笑弯了腰。
从东棚冲出来的一群人中就是黑衣魔女何真真,没找到对手,她手中提着镇山剑,只是走得较慢,逼近西棚,看到田玉燕还没对手,这就迎着走去,口中叫道:“田小妹子,我们也来喂上几招。”
田玉燕手中紫艾剑,还是何真真带来还她的,闻言不觉惊颖的望着何真真,说道:“何姐姐,你真的要和我动手吗?”
何真真淡淡一笑道:“谁说真的了?大家都已动上手,我不动手行么?我总不能站着看热闹不出手呀,所以我找上小妹子,我们只当喂招好了。”
田玉燕喜道:“我知道,何姐姐是凌大哥的朋友,不会把我们当作敌人的了。”
何真真微微摇头,脸上一红,低低的道:“我不是他的朋友,你是他妹子,我也是他妹子。”
田玉燕道:“我知道,你对凌大哥很好,也几次救了凌大哥,我们心都很感激你。”
“难道做妹妹的不该救大哥么?”
何真真凤目一抬,也抬起了右手,朝镇山剑瞥了一眼,说道:“这柄剑就是凌大哥送给我的,今天这一场之后,只有它会永远陪着我,度过一生。”
田玉燕道:“何姐姐,今天这场拼斗完了之后,你也可以和我们在一起了。”
何真真微微摇着头,眼圈不禁一红,说道:“我……”她声音有些哽咽,竟是说不下去了。
田玉燕道:“何姐姐,你怎么不说下去呢?”
何真真道:“小妹子,我有三招剑法,是‘斗姆剑法’中最厉害的绝招,今日一战,斗姆门恐怕要永绝江湖,我趁此刻教给你,你只要勤加练习,纵然遇上江湖上使剑的高手,也未必能够化解,你要看仔细了。”
田玉燕道:“何姐姐教我剑法,我自然高兴,只是何必现在教呢?过几天才教给我不好么?”
何真真道:“只怕我没有时间了,哦,对了,你练会了,还得替我再传给小香妹子。”
田玉燕目光一转,看到聂小香刚从王进士剑下退了出来,这就说道:“何姐姐,你看小香姐姐已经退下来了,我去叫她一声,我和她一起练,不是很好么?”
“不成。”何真真道:“我传你三招剑法,是秘密的,不能让大家看到,你去把小香妹子叫过来,不是大家都看到了么?”
说到这里,接着道:“好了,你看清楚了,我递出一剑,你也跟着我递出一剑,我会在剑势递出之时,教你如何发剑的。”
田玉燕道:“何姐姐,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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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上有这许多人舍生忘死的拼搏,但见剑气腾空,剑光遍地乱闪,也不时的传出怪啸、厉吼、和惊声断喝,也不时传出刀剑互撞的金铁交鸣!
这是一场正邪双方最后的拼搏了,贯穿这一场激战之后,江湖上大概又可以有十几二十年平静。
现在胜负之分,已经渐渐明朗。
不,从一开头,胜负之数,就已经可以断言,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这是永不会磨灭的真理,邪恶势力,再庞大,再气势薰天,到头来,非注定失败不可。
现在双方胜负之分,渐渐明朗,只是让恶贯满盈的邪恶结束而已。
现在不就是逐个在结束了么?
最先是朱九通,他一身武功,已得斗姆真传十之八九,剑法凌厉诡异,实可称得上黑道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凌干青在仙女庙,和他动过手,合几人之力,还不是他的对手。
这就是朱九通一上来就要找凌干青,道理也就在此,他知道凌干青不是他的对手,他才能一剑劈了凌干青,替师门出口气。但他不知道时间虽然不过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凌干青却在这短短几个月中,得到姜太公和欧一峰的指点,武功在不知不觉中,精进极速。
何况当时在仙女庙观主的云房之中,地方不大,又有掌中指田有甲、(田玉燕的祖父,化名龙在田)和掌中剑卓一绝两人被制了穴道,身边又有田玉燕,后来又加入沈若华,无法施展“天壤一剑”,也就是说朱九通没有机会亲自领教过凌干青的“天壤一剑”,才觉得凌干青是他手下败将,并不高明到那里去。
凌干青当然也记得自己在仙女庙会折在朱九通的手下,他外号“魔手天尊”,双手伸缩之间,就可以施展擒拿术,当日沈若华、田玉燕手中有剑,一样给他一手一个拿住了脉门。
凌干青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回和他动手,当然十分小心,首先展开“乙木遁形身法”,身形飘忽,不许对方有机会出手,使出擒拿手法来,然后又把师门“乙木剑法”和他“斗姆剑法”正式动手,左手不捏剑认,捏的是“天雷指”,随时准备出手。
朱九通却不知凌干青早已有备,因此两人连打了将近百招,双方各展身手,剑光飞闪,拼对得十分凶险,朱九通就是没有机会施展“魔天擒拿”。
那是因为木剑门的“乙木遁形身法”,使他捉摸不定,连对方人影都觑不准,那有出手的时机?
这一来,朱九通就渐渐忍不住了,其实凌干青也觉得和他多耗下去,没有意思。
两人既然忍耐不住,自然就会各展绝学,凌干青首先脚下一停,卖了破绽。
朱九通就因捉摸不住对方身法,你这一停,正是他施展魔手的机会来了,左手突然一伸,从剑光中探了出来。
凌干青左手老早就捏好了天雷诀,身形一停,左手便已举起。
他当日在仙女庙只觉朱九通那双手一捏,奇快无比,令人无法化解,但他此刻武功经验都比当时初出道的时候,精进甚多,因此朱九通左手这一探,他自可清清楚楚的看出来了,没待对方抓到,身子一侧,左手“天雷指”迅若奔雷,对准他胸口上点出。
但听轰然一声,朱九通闷哼一声,一个人随指被震出七八步之多,但朱九通练成横练功夫,刀剑不入,胸口虽然中了一指,也只是被震飞出去而已,口中大喝一声,身形突然凌空扑起,手中阔剑临风连砍三剑,三道剑光,粗逾抱柱,垂直射下。
凌干青“天雷指”出手,眼看对方凌空扑来的剑光势道极强,口中冷哼一声,振臂发剑,一招“天壤一剑”,及时迎起!
一道青芒,登时大盛,剑气寒光腾空射起,朱九通三道剑光,一下落在一片青蒙蒙的耀目霞光之中,同时清晰的发出三声“当”“当”清响,就再也听不到声息。
凌干青心中好生奇怪,他到现在,还不大明了这一招“天壤一剑”的奥妙,和究有多大的威力,因此也不知道朱九通扑入剑光之中,究竟如何了。
因为那三声金铁轻震,也许是他挡开了三剑也说不定。
当下就剑势一收,人也跟着疾退了三步,才凝目看去。
只见魔手天尊朱九通—个人已被拦腰截成两段,倒卧在血泊之中,他那柄阔剑也被剑光削成数截,跌堕地上。
黑道上大名鼎鼎的魔手天尊,竟然这般容易就送命在“天壤一剑”之下,连凌干青也大感意外,看得暗暗咨嗟,收起了长剑。
另一对是木龙车如海,左手使一柄四尺长剑,独斗武当掌教乙青道长。
车如海的剑势,有如长江大河,一剑紧接一剑,连绵不绝,他不愧黑道中首屈一指的大煞星,虽然只剩下一条左手,剑势之强,几乎是愈攻愈急,一个瘦高人影,和剑光连成了一体,剑气如波涛汹涌,隐挟风雷之声!
乙青道长一柄玄武剑,形式奇古,光芒也不强,剑势出手,只守不攻,缓吞吞的一剑连一剑推出,也只是绕着身前划来划去,看去似若断若续,有气无力,一点也不惊人,但任你木龙车如海长剑攻势,如何快速,如何凌厉,他缓吞吞的一剑,就足可把你攻去的三剑四剑,都一起摒诸门外。
这就是武当“太极剑”精微之处,“太极剑”并不在于猛攻狠扑,以力为胜,这套剑法,正是三丰祖师以先天太极运行之理,创而为剑,以心使意,以意运气,以缓胜快,以柔克刚,所以剑不去攻,而攻即在其中。
两人交战了将近百招,木龙车如海的攻势始终不解,但也始终攻不进去。
乙青道长依然脸含微笑,剑势悠然,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车道兄,今日之局,你应该看得出来,贫道奉劝你及时收手,从此退出江湖,因为不论你武功再强,一入江湖,就强中自有强中手,天山三怪,足为殷鉴,善恶到头终有报,黑道中人,有几个有好收场的?
忠言逆耳,道兄是否肯听,全在道兄了,贫道不想和道兄再打下去,恕贫道告退了。”说完,长剑一收,便自后退。
木龙车如海手持长剑,木立当场,眼看朱九通和大头鬼王已死,同来诸人,虽然还在拼搏,但对手尽是对方的门人弟子,而对方几个名震武林的老一辈中人,今日一个也没有出手。
只要看看这一情形,斗姆这边那有半成胜算?
车如海一念及此,不觉浩叹一声,左手猛地一振,但听一阵呛呛轻响,一柄四尺长剑立被震成数截,手中已只剩了一把剑柄,他把剑柄往地一掷,双足纵起,一道人影去势如矢,朝山下投去。
他震断手中长剑,正表示从此退出江湖之意。
乙青道长看得暗暗点头,忖道:“自己总算点化了木龙!”
管秋霜和黑扇秀士韦三元这一对,此时也结束了。
那是管秋霜连使“金莲剑法”,附近一丈方圆,几乎全是她的剑影,遍地幻朵朵金莲,兀是攻不进去,心头一气,霍地后退两步,手腕一振,把诛神剑朝空中掷起。
黑扇秀士一柄铁骨摺扇,反覆挥洒,从扇上划出来的劲气,有如一堵气墙,他一上手就看出管秋霜剑法精奇,是以攻少守多,这是他先求自保,再求克敌的战略。
此时骤见管秋霜急急后退了两步,脱手掷起长剑。
方才凌干青、管秋霜等人和天山三怪动手,管秋霜也曾掷起长剑,那时剑光腾空,霞光万道,根本没有看得清楚,但经过一番动手,他感觉出管秋霜剑法虽精,要想胜过他却也没那回事。
管秋霜掷起长剑,他心中还暗暗好笑,忖道:“你长剑在手上,还胜不了我,长剑脱手,又有何用?”
心念这一动,不觉起了求胜之意,方才既采守势,现在你长剑脱手,正该由我来发动攻势的时候了!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他念头一动,也立即后退了一步,铁骨摺扇一指,正待欺身直上,突然间发现头顶上有股森寒剑气缓缓往下罩落!
黑扇秀士在黑道上也数一数二的高手,自然立时警觉,仰首望去,只一柄精光耀目的长剑,横在半空中缓慢的下落!
本来你朝掷上去的长剑,不论使什么手法,但等剑下落之时,应该剑尖在下,垂直落下不应如此横着下来的。
长剑横在空中,已经有些古怪,居然还会从剑上发出森寒的剑气来,弥漫上空,几乎已笼罩住自己全身!
不,笼罩了一丈方圆!他虽然识得剑气厉害,但总觉得剑势下落甚缓,自己只要举扇—
击,立可把它击落。
诛神剑下落之势虽缓,总是在往下落,没有半空中停留,眼看由三丈高处,落到一丈左右。
现在距离他头顶,只剩下九尺、八尺、七尺……
剑气愈来愈寒,几乎直砭肌骨!
黑扇秀士早已手持铁骨摺扇,待机而动,只要把长剑击落,管秋霜手无寸铁,那时他再追击过去也来得及,这时他看长剑落到七尺光景,口中发出一声大笑,身形骤然扑起,铁骨摺扇凝足十成功力,迎着诛神剑击去。
剑扇还未交击,横空下落的长剑因剑气受到黑扇秀士上冲的真力一激,下落之势突然转快。
黑扇秀士大笑声中,忽然变成一声惨叫,寒光一闪而下,把他连扇带人劈为两片。
黑扇秀士这声怪叫,声音中可以听得出来,是由惊骇而至绝望的嘶号!
过天星汪照廷正在挥舞着九节软鞭和欧一峰的长剑拼搏正酣,听到这声怪叫,心头一惊,回目看去,战场上死的死,走的走,余下来的已只剩下自己和过关刀刘有禄,白虎煞王进士三个了。
心中不禁一寒,口中大喝一声,长鞭接连攻出三招,把欧一峰逼退了一步,突然双足一点,身形纵起,口中厉笑道:“老子失陪!”
欧一峰大笑道:“你还想走么?”
纵身追扑过去,振腕一记“天雷指”朝他后心袭去。
过天星这外号,表示他轻功极高,两人一前一后纵身而起,欧一峰要想追上他,自然不是易事,但指风出手,可比人快得多了。
过天星没想到他会在追逐之际,发指遥击,但听轰然一声,背上如遭雷击,已被“天雷指”击中,一个人垂直往下跌落。
管秋霜刚拾起长剑,瞥见人影落下,只当他看到黑扇秀士惨死,要向自己下手,连想也没想,挥手一剑横扫出去。
过天星一身武功,原也甚是了得,背后虽被“天雷指”击中,但也只被击得眼冒金星,背上伤痛有如火灼,真气被震散了一大半,双足落地,还待再一点足,纵身飞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知双脚堪堪落地,管秋霜匹练横空,飞卷而至,这一下奇快无比,但觉腰间一凉,已被剑光扫过,拦腰切成两截!
过天星右手提着软鞭,望着管秋霜,双目转动,口发出一声惊“啊”,苦涩的道:“小丫头,好快的一剑……”说声出口,身子摇了两摇,才扑通一声,上身和下身分开,倒了下去。
管秋霜没想到他被自己长剑拦腰扫过还会望着自己说话,不觉惊得后退了三步。
过关刀刘有禄和沈若华、毕秋云两支长剑动手,他过关刀虽然刀招威猛,倒是没有杀心,只是像在喂招一般。
白虎煞王进士和小沙弥还是像斗牛一般,两人互扣着手腕,推来推去的纠缠着。
这时刘有禄、王进士两人耳中,同时听到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刘有禄、王进士,你们两个平生尚无大恶,只是交友不慎,自然不该在这场劫数中送命,还不快走,更待何时?”
这话声虽细,但却震得两人心头狂跳,几乎被震散了真气!
两人不觉大吃一惊,急忙收手,在后跃退,心知这说话的大概是姜太公了。再举止看,场中已只剩下斗姆和那疯和尚一对了。这时不走更待何时?两人互看一眼,急忙转身正待往山下走去,只听耳中又响起那一缕声音说道:“今后好好做人!”两人听得惊出一身冷汗,那里还敢停留,同时纵身跃起,朝山下投去。
现在全场之中,只剩下斗姆和何真真两人了。何真真是在教田玉燕剑法,真正剑发如同泼风,拼着老命的,只有斗姆一个人了。
疯和尚是有意缠住她的,他始终没有还手,只是东躲西闪,在斗姆飞旋得像龙卷风一般的剑光中,和斗姆在捉着迷藏,一会躲到她身后,一会又闪到左右。“斗姆剑法”,名震武林,辛辣凌厉,虽九大门派的剑法,也略有逊色,但不论她剑光如何绵密就是截不到疯和尚一角僧袍。
疯和尚大声叫道:“喂,莺儿,你怎么还不相信?你真的忘了阿干?真的要我老命?那我就让你杀好了。”
人影一闪,端端正正的站在斗姆面前,一动不动。
斗姆纵然是凶人,但阿干究竟是她青梅竹马的朋友,手中长剑划到一半,不觉犹豫起来。
疯和尚道:“莺儿,你果然认出我来了,那就不要再像这样凶巴巴的杀人了,来,把剑给我……”
伸手去拿她长剑。
斗姆突然厉声道:“你再伸过来,我就削断你的手。”
“你削不断的。”
疯和尚五指一拢,一把抓住了剑刃,笑嘻嘻的道:“我佛说:削就是不削,不削就是削,断就是不断,不断就是断,我不给你削,谁给你削?快把剑拿来吧!”
斗姆不知怎的,一挣没动,反而让他把剑夺了过去。
疯和尚右手执剑,伸出左手,说道:“你不削,我就削给你看。”说着,右手连挥,剑锋直落,朝手指上削去,但听“笃”“笃”连声,剑锋砍在手指上,火星四射,他越砍越有劲,“笃”“笃”之声不绝于耳,火星连续飞溅,斗姆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砍得缺口累累!
斗姆看得又气又怒,以脚一顿,纵身飞起,朝山下投去。
疯和尚一下掷下长剑,大声叫道:“莺儿,你从前说过的,阿干当和尚,你就去当尼姑,现在是当尼姑的时候了……”
人如长虹,跟着追纵朝山下扑去。
何真真一见师父离去,也立即舍了田玉燕,转身飞奔而去。
田玉燕一怔,大声叫道:“何姐姐,你不要走呀!”
她这一喊,聂小香、管秋霜、毕秋云、沈若华也飞快的赶了过去,口中同声叫着:“何姐姐……”
但何真真去势极快,一条人影,已经越去越远,终于消失不见。
金罗汉大通大师合十道:“善哉!善哉!今天总算没启大劫,这是武林之幸,姜老施主,诸位道长,此间诸事已了,老衲要先行告退了。”
姜太公、木剑道人、乙青道长、商子畏等人连连拱手道:“大师请。”
金罗汉带着小沙弥飘然下峰而去。
姜太公呵呵一笑道:“这里的事,留给欧老弟善后,咱们也该走了。”
当下姜太公、木剑道人、华山商子畏、武当乙青道长和八个门人,也相继离去。欧一峰、凌干青夫妇和沈若华、管秋霜、毕秋云、田玉燕等人恭送师父下山。
山顶上登时显得十分冷清,众人回身看去,东棚之中,还站着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女,独自站在棚下。
聂小香走了过去,含笑叫道:“陆师妹,你还没走?”
原来她正是柳凤娇门下的陆小翠。她已把师父柳凤娇的尸体在山顶上挖了个坑埋好,一手理理鬓发,迎着聂小香道:“小妹奉师叔(何真真)之命,留在这里的,紫衣帮的人,被囚在仙女庙,师叔要小妹替大家带路,去放人的。”
毕秋云含笑道:“状元娘子,你还认识小生么?”
聂小香奇道:“二姐,你怎么叫陆师妹状元娘子呢?”
陆小翠粉脸一红,啐道:“你才是状元娘子呢!”
这时凌干青已帮同欧一峰把死在峰顶的几具尸体,运集一处。欧一峰捧了一堆树枝,盖在他们尸体之上,抱抱拳道:“诸位道兄应劫而生,应劫而逝,但愿武林劫数,至此而止,从此祥和安康,永泯杀孽,兄弟只好把你们火化了。”
说完,撕下一角长衫,放在掌心,双手连搓几搓,布条立即冒出白烟,双掌一扬,朝树枝中投去,但白烟在瞬息之间,化作了火光,熊熊燃烧起来。
凌干青知道他练的风雷门武功,却没想到他居然练成了道家三味真火,这份功力,武林中已是罕见。
欧一峰回头笑道:“咱们也可以走了。”
一行人由欧一峰为首,走下五老峰。
田玉燕道:“何姐姐怎么要一个人走得这么快呢?和我们一起走该有多好?”
沈若华道:“何姐姐是好人,我想她有不得不走的苦衷。”
田玉燕道:“她有什么不得不走的苦衷呢?”
毕秋云道:“五妹,你年纪还小,过些日子,慢慢就会懂。”
田玉燕道:“你也只不过比我大了两岁。”
毕秋云笑道:“就是差了这两年,你才不懂。”
凌干青只是听她们说着,并没开口,心中只觉得对何真真有着一份歉疚。
※
※
※
几日之后,—行人赶到仙女庙,有陆小翠带路,顺利的放出紫衣煞神霍天生、逢老大、沈大娘、田有甲、卓一绝等人。欧一峰夫妻母女重逢,田有甲祖孙相见,自有一番悲喜。
萧成化已在仙女庙的一场拼搏中伤重致死,人死不记仇,毕秋云也自然不用再提母仇了。
凌干青、管秋霜大仇得报,自然要回去祭奠亡父在天之灵,聂小香因陆小翠只有一个人,无家可归,就拉她同行。
沈若华、毕秋云、田玉燕姐妹情深,不愿分离,也要跟凌大哥夫妇和管秋霜同去。
欧一峰朝沈大娘笑道:“她们要去,就让她们去吧,江湖上虽然平静了,但还有许多事,仍要他们年轻人去做的,他们志同道合,做父母大可不必为他们操心。”
田有甲朝卓一绝看了一眼,大笑道:“欧老哥说得是,卓兄,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朋友,咱们年老的也有年老的朋友,咱们喝酒去。”
(作者写到这里,本书故事正好结束,谢谢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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