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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双尸再现

绿衣少妇格格笑道:“你话没说完,我不许你走。”

尹天骐抱剑卓立,冷笑道:“在下早已说完了。”

绿衣少妇道:“你说完了,我可还没问完呢!”

尹天骐道:“你要问什么?”

绿衣少妇俏目流盼,瞟着他笑道:“多着呢,譬如你是何人门下?什么人叫你的?找田仙子究有何事?你说完了,我自会放你。”

尹天骐冷嘿道:“在下无可奉告。”

绿衣少妇嫣然一笑道:“你这般口气对我说话,那是还不知道我是谁了。”

尹天骐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此女口气不小,不知究是什.么来历?” 心念转动,依然冷哼道:“在下正想请教” 绿衣少妇嫣然一笑,风情万千道:“我早知道你嘴硬骨头酥,心里急着知道我是谁了?嗯,你有没有听师傅说过,江湖上有一个叫万花仙姑的人”

尹天骐听她说出“万花仙姑”四字不由的心弦猛震! 自己曾听师傅说过,万花仙姑在江湖上,素有人妖之称,五十几岁的人,看去只不过二十出头,以擅长使毒物著名……

万花仙姑见他没有作声,笑盈盈的道:“小兄弟,你听了我的名字,是不是有些害怕了?”

尹天骐道:“在下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万花仙姑格的笑道:“这样就好,其实我若真要伤你,十个小兄弟,也早已倒下去了。”

尹天骐心中一动,问道:“你可是和田仙子有仇么?”

万花仙姑道:“谁说我和田仙子有仇?”

尹表骐道:“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埋伏?”

万花仙姑口中哼了一声,娇笑道:“瞧你,我问你的还没有回答,却反而套起我的口风来了。”

尹天骐哼道:“在下不过随口问上一句。说不说都无关重要,在下无暇和你多谈……”

万花仙姑没待他说完,截着笑道:“小兄弟,你是不是想走?”

尹天骐道:“不错,仙姑可是有拦截之意?”

万花仙姑道:“凭你这点能耐是闯不出去的。”

尹天骐少年好胜,闻言冷哼道:“各凭真实武功,在下不见得就被困住。”

万花仙姑一双妙目之中,神光闪动,格的笑出声来,说道:“别拿话激我,你道我除了役使毒物,没练过武?”

尹天骐道:“在下并无轻视仙姑之意。”

万花仙姑踏前一步,拍拍手掌,说道:“来,小兄弟你接我几掌试试。”

双手作势,直向尹天骐身前攻来。

她这一出手,便显得与众不同!

但见她双手所作形状各异,右手五指并拢,状若蛇头,手腕柔若无骨,低昂屈曲,蜿蜒作态。

左手五指钩曲,状若蝎尾,隐藏身边,具有随时出击和防敌护身之妙。

尹天骐早巳知道难免一战,只要万花仙姑不使毒物,自己未必落败,此时一见她出手袭来,口中叫了声:“来得好。”

脚下斜退半步,右手食中二指直竖,捏了个剑诀,朝外划去。

他不好使出师门来历,是以第二招上,以指代剑,使的是“天机剑法”的招数。

是他今晚看了黑衣妇人和万镇岳的比剑,才领悟出来的,他自幼就练“先天无极气功”,这一记劈击,指风嘶然,着实凌厉。

万花仙姑真没想到眼前这个弱冠少年,出手会有这般功力,一时倒也不敢轻进,右手倏然缩回,左手疾发,五指钩曲,染着凤仙花汁的腥红指甲,直抓过来。

这一抓之势,竟然藏了几个变化,伸缩舒卷,真如毒蝎运尾,快捷无比!

尹天骐右手划出剑式,左手同时骈指如戟,朝万花仙姑抓来的左手“臂儒穴”

上点去。

对拆两招,各人心头已识对方厉害,出手招数,一发即收,各自展开了快攻。

万花仙姑格格娇笑道:“好兄弟,真有你的。”

妖笑声中,右手如灵蛇出洞,左手如毒蝎运尾,一啄一钩,板尽灵巧,也极尽诡异,眨眨眼之间,已抢攻了七八招。

尹天骐左手使的是剑招,右手使的是点穴手法,同样以快打快,和万花仙姑争先发招。

这一阵抢攻,他发觉万花仙姑在七八招之中,右手捷如灵蛇,连攻了五六招,左手只攻了两招。

但这两招,变化之多,却远超过右手的五六招攻势。

似是她右手蜿蜒盘旋的蛇头,只是迷乱敌人的虚招,真正出奇制胜,却在左手,自己必须特别加以防范才好。

心念转动之际,万花仙姑忽然后退两步,望着尹天骐,讶异的道:“小兄弟,你两手使的招式,居然会截然不同!”

要知一个人心无二用,在同一时间,左右双手,不可能使出两种不同的武功来。

但她不知铁面神判耿存亮教他“天龙三十六式点穴手法”之时,从小就要他右手练正的,左手练反的,然后一正一反,同时练习,自幼练惯了,自然并不觉得困难。

尹天骐朗笑道:“这有什么稀奇?仙姑两手使的招式,不是也截然不同么?”

万花仙姑道:“你说的倒是容易,我这‘灵蛇毒蝎手’,化了我二十年心血,乃是我万花仙姑的独门功夫。”

尹天骐道:“在下这‘剑指双绝手’,也是我师门独得之秘。”

万花仙姑半信半疑,问道:“你师傅究竟是谁?”

尹天骐道:“家师息隐林泉,久已不问世事,在下无可奉告。”

转眼之间,又打了十余招,两人倏分乍合远攻近搏,招招不离要害。

尹天骐只是防范着她左手忽张忽收,蝎尾似的指抓,尤其她五个尖尖指甲,腥红得有些异样,极可能还练有奇毒!

不知不觉又拆解了十来招,正在快打疾攻之际,万花仙姑忽然娇笑一声,右手快似灵蛇循着尹天骐左腕,蜿蜒而上,一下啄上了“肩井穴”!

尹天骐大吃一惊,百忙之中,来不及闪避,蓦地振腕一指,急点而出!

双方距离既近,这一指又发的快如星火,万花仙姑不防尹天骐有此一着,身形一偏,但依然闪避不及,“扑”的一声,还是被点上了“华盖穴”。

但听万花仙姑口中娇哼一声,连退了四五步,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她那一张鲜花般的粉脸,登时煞白,抬眼望着尹天骐,惨笑道:“乾元指,你……你是盟主……门下。”

尹天骐只觉她蛇头般的五指,只是轻轻在“肩井穴”上啄了一下,并无异样,心中稍宽,扬眉道:“在下邛崃门下。”

万花仙姑探怀取出药丸,迅快纳入口中,缓缓舒了口气,说道:“我原可伤你,但只轻轻啄了你一下,你这一指,却骤下毒手,那是存心要把我毁在指下的了。”

尹天骐听的不禁一怔,回想方才情形,万花仙姑确是手下留情,没有伤了自己,心中不觉起了一丝愧疚俊脸一红,抱拳说道:“在下一时失手,仙姑幸勿见怪。”

万花仙姑死命盯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说道:“我若是怪你,方才缎然伤在你指下,但你这条小命,也早就没有了。”

她似是伤的极重,说了几句话,就有些气喘,缓缓纳了口气,又道:“小兄弟,我要进去调息,大概须要半个时辰,你若是不肯跟我进去,就在此等候,千万不可离去。”

话声一落,不待尹天骐回答,很快朝屋中闪去。

尹天骐自然不会听她的话,万花仙姑一走,他也立即一个旋身,足尖一点,长身掠起,又朝树上扑去。

就在他身形堪堪纵起,突听一个阴森的声音道:“小子,下去!”

一股猛劲风压顶而下。

这一下来势奇猛,只要听这般袭来的风声,就可知道压顶盖下的是一件极为沉重的兵刃。

尹天骐身在空中,不敢硬架,身子一沉,疾快的坠落地面,急急举目瞧去!

但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站着两个形如僵死的枯瘦老头!

这两人一式穿着长仅及膝的黑衫,面色惨黄,肌肉内陷,只剩下一身支离瘦骨,左边一个,左手一支长仅二尺的短捞,右边一个,右手握一支同样的短拐,双目微合,并肩站立当地,一动不动。

好像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不知多少时光,这时正在打着瞌睡。

尹天骐看到两人,心头不由的一紧,暗暗叫道:“飞天双尸!”

飞天双尸拦在尹天骐面前,闭着眼睛不言不动,生似没看到尹天骐一般。

尹天骐在这一瞬工夫,早已功运全身,暗暗戒备,右手紧握剑柄,仰天笑道:“在下还当出手偷袭韵是谁?”

右边赫连天三角眼微睁一线,阴森的道:“偷袭?老夫兄弟真要出手,你小子还会说话?”

尹天骐道:“难道方才临空一击还不算偷袭?”

左首赫连飞依然闭目如故,森然一笑道:“那不过是老二晃了一记虚招,今晚不论何人,到了此地就不准离去。”

尹天骐故作从容,含笑道:“就凭两位闭着眼睛?”

赫连飞双目微睁,从眼缝中射出两道森森寒芒,沉声道:“你小子知道老夫兄弟是谁?”

尹天骐心知凭自己的武功,今晚决难闯得过去,念头闪电一转,暗暗忖道:“自己既然不是两人之敌,不如激他们一激。”

这就微微一笑,一脸悠然之色道:“闻名久矣。”

赫连天沉咦道:“小于既知老夫兄弟来历,还不束手就缚?”

尹天骐傲然道:“两位可知在下是谁?”

这话倒是听的飞天双尸不禁一怔!

要知飞天双尸早在三十年前,就已名满绿林,算来还是和昔年武林十大高手同时的人物,十大高手比武林四友,还要老上半辈,双尸就倚老卖老,平日自视极高。

像尹天骐这点年纪的人,不知他们来历,还可以说是初生之犊,狂妄无知,但尹天骐方才明明说过早巳知道他们两人是谁。

既知两人来历,还敢在他们面前有这等口气,不是赚命长,那就是大有来历之人!

飞天双尸不觉同时倏地睁开眼来,四道冷电,一齐投注到尹天骐脸上,似是对眼前这个少年,感到有些莫测高深!

赫连天阴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尹天骐一字一字说道:“在下雷其武。”

“雷其武”这三个字,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飞天双尸听也没听人说过,两人对望了一眼。

赫连飞臼光阴睛不定,森冷的道:“老夫从未听说过。”

尹天骐道:“在下刚到中原,两位自然没听人说过了。”

赫连飞点点头道;“你说出尊师是谁?老夫也许知道。”

尹天骐道:“家师和两位极可能还是熟人。”

赫连飞道:“你说出来让老夫听听,也许真是故人门下。”

尹天骐道:“在下觉得还是不说的好。”

赫连天见他说话吞吞吐吐,心中不觉生疑,寒声道;“非说不可!”

尹天骐早已凝聚了功力,朝两人笑了笑道:“家师是湘西赶尸的。”

‘湘西赶尸的?”赫连飞一时可没听的出来,这一回味,突然暴喝一声:“好小子,你是找死!”

挥手一拐,迎面直击过来。

这一拐起处,隐挟风雷之势,尹天骐不敢硬接,微一吸气,后退了数尺。

赫连天阴笑道:“小子,你没地方躲的。”

他不知何时,已欺到尹天骐右侧,短拐刷的一声,直向臂头点来。

尹天骐身若陀螺,一个急旋,长剑出鞘,随势横扫出去。

他自知不是两个老怪物的对手,出手一剑,用上了全力,剑光电闪,拦腰扫出,发如奔雷,确也凌厉无匹!

赫连天挥手─掌,人却斜退开去。

赫连飞已如影随形,直欺过来,短拐漾起斗大一个拐花,连捣带击,拐影笼罩数尺方圆,使人无从闪避!

尹天骐长剑连展疾封而出,剑拐交击,发出“当”的一声金铁大震,尹天骐但觉一条右臂,骤然麻上肩头,掌中长剑,几乎脱手飞出!

但他左手,却及时使了一记“画龙点睛”,指风如刀,扫向了赫连飞肋下,人已被震的连连后退。

赫连飞短拐击上尹天骐长剑,口中嘿嘿冷笑,正待追击!

突然发觉一股强劲指风奔向肋下,心头不期一怔,他终究功力深厚,左手在袖一层,跟着倒纵出去三尺。

这一招交击,快得如同电光石火,金铁交呜之声,余音未歇,人影倏分,各自往后跃退,粗看起来好像是两人兵刃击撞,同时被震的后退一般!

就在尹天骐半身酸麻,接连后退之际,一点拐影,已然无声息的戳到后心,赫连天得意的阴笑道:“小子,可以躺下去了。”

飞天双尸远在三十年前,就已名震江湖,平日自视甚高,因此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论敌人多寡,他们定然是两人齐上,但并不联手合击。

一人只攻一招,此进彼退,轮流出手但饶是如此,江湖上能在他们轮流攻势之下,走得出十招的人,也是寥寥可数。

尹天骐心里有数,以自己武功,这两个老怪物中只要一个,已经应付不了。何况两个一齐动上了手。

因此出手之际,特别小心,早已把“先天无极气功”布满全身。

赫连天这一拐虽然发的无声无息,但“无极气功”只要在数尺之内,自生警兆。

赫连天拐势在先,发话在后,但在他发话之时,尹天骐也以极快身法,霍然转过身来。

须知赫连天的短拐,原是戳向后心,他这一转身,正好直奔前胸,这时一点拐影,距尹天骐胸前,已只有一尺光景!

纵要出手封解,也已不及,何况他一条石臂,方才和赫连飞硬接一招,还在酸麻得举不起剑来!

眼看就要戳上,尹天骐突然嗔目大喝,左手骈指如戟,振腕点了出去。

这真是以卵击石,两个指头,如何敌得过一支粗如儿臂的镔铁短拐?这一点,连他自己也丝毫没有信心,一个人到了生死关头,横上了心,明知以卵击石,也要敌一下再说。

他这一指,使的正是先天无极门独步武林的“乾元指”,但听嗤的一声,一缕无坚不摧的指风,透指而出,正好点在拐头之上!

赫连天但觉手中一震,戳出的短拐,居然一下荡开了半尺!

这一下,不但飞天双尸瞧的凛然变色,就是尹天骐自己,也大感意外!

一指得手,不由精神一振,激起他满腔豪情,一声朗笑,没待赫连飞发招,倏地跨前一步,长剑挥处,一招“飞虹横江”,匹练乍发,飞射过去。

一招之中,暗藏着几个变化,正是“天机剑法”独有的奇奥之处!

这时天色已亮,曙光熹微,赫连飞但觉对方激射而来的一道剑光之中,光芒连闪,变幻不定,自己竟然识不透这一记剑招。

就是挥拐对拆,只怕也挡不住他奇奥莫测的变化,心头又惊又怒,双足离地,暴退数丈来远。

尹天骐大笑道:“飞天双尸,原来也不过如此。”

赫连天嘿嘿阴笑道:“小子,你是死定了!”

两道人影,疾如鹰隼,短拐划空,急袭而至。

飞天双尸虽不联手合击,但在两人暴怒之下,进退如风,发招如电,虽是轮流出手,但因太过神速和联手合击,也相差无几。

但见两支拐影,倏起倏落,有如风卷狂沙,漫天匝地般向尹天骐攻来。

尹天骐展开“天机剑法”,一柄长剑,力拒两个老魔的短拐,当真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这一战,剑光缭绕,拐影如山,风云丕变,落木萧萧!

尹天骐以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居然能在飞天双尸一对短拐之下,走出了十来个照面,这在飞天双尸来说,真是破天荒的奇耻大辱!

但尹天骐在这十来个照面之下,也已经历了无数艰险。

对方两人拐落如雨,几乎连看都看不清楚,想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只有专心一志,从头到尾,施展出“天机剑法”。

这真成了盲人骑瞎马,近乎乱闯,身外拐影重重,急骤攻来,他却什么也不管,自顾自己搬出整套剑法,像是独个儿在练剑。

剑法一经展开,剑光交织宛如撑起子一把雨伞。伞上两点人影,星丸跳跃,两支短拐,急骤得如同落雨!

尹天骐感觉到四外压力奇重,每一拐落到了剑上,好像天上落下来的陨星,记记重逾山岳。

但这把剑光织成的雨伞,毕竟还是把冰雹阻隔了。

先前的十招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在出生入死的边缘上挣扎,几乎使他透不过气来,但十招之后,尹天骐渐渐感觉到了转机!

那是四外的压力,似乎松动了一些,自己渐渐已可松过气来!

这不是飞天双尸在过了十招之后,忽然对尹天骐客气了,相反的,他们越战越怒,凶心愈炽,口中连声叱喝,两支短拐的攻势,也愈急愈厉。

那是因为尹天骐挨过十招”心情渐渐定了下来,“天机剑法”的变化,就随着而生。

剑势的变化渐多,就不像雨伞,仅是承受冰雹的飞袭,有时会从剑光交织的雨伞中,飞刺出一两支剑尖,迎着冰雹磕去。

总之,剑光交织的雨伞,是守势,是挨打的,如今已能突破雨伞,去磕飞冰雹,从纯守势转变为可以有一二招反击之力了。

飞天双尸愈打愈觉惊奇:“这小子的武功,前后不过盏茶工夫,好像在逐渐的增进!”

两人心头发怔,手上也愈加紧逼。

但尹天骐却渐渐有了经验,心知自己只要全心全意施展“天机剑法”,纵或胜不了两个老怪物,也足可自保了。

他这一心泰然,“天机剑法”的精微变化,本来无法领解的,此刻却逐一从他脑海中流过,在手上使了出来!

一支长剑,挥洒之间,不时的奇招突出,逼的飞天双尸无可化解,连番后跃。

飞天双尸成名数十年,几曾被人逼的连番后退?何况对方仅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不是阴沟里翻船?两人自视甚高,这下真把他们气得七窃生烟,暴跳如雷,口中连声低啸,黄衫鼓风,盘空飞舞,两柄短拐,划起了经天长虹,绕着尹天骐四周,星飞电旋,愈打愈快,愈攻愈急。

怎奈尹天骐“天机剑法”,与时俱进,愈练愈熟,两个老怪物这回成了他喂剑的对手!

一支长剑,奇正相生,虚实呼应,宛如鱼龙蔓衍,千变万化,漫天银芒,缤纷花雨,也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飞天双尸两张惨白的脸上,不禁流露出惊凛神色,突然双双一收短拐,倒纵出去。

尹天骐愈使愈觉得心应手,长剑潇潇洒洒,舞个不停,根本不知道两个老怪物已经抽身后退。

舞到急处,剑上幻化出千百条精练,纵横交织,一丈方圆,宛如撤下一层细密的天罗地网!

飞天双尸既没走开,也不再出手攻击,只是并肩站在一丈之外,静静的看尹天骐表演。

过了半晌,两人互望了一眼,各自微微点头。

赫连天开口叫道:“姓雷的,你可以停手了吧?”

他的声音虽然还是那么阴森森,但口气已经客气了不少,不再叫他“小子”。

尹天骐正在舞的兴头上,听到喝声,心头蓦然惊觉,自己可不是在单独练剑,是在和两个老怪物动手过招!

急急收住剑势,抡目一瞧,飞天双尸早巳退了出去,此刻并肩站在那里,四道冷森的目光,只是一眨不眨的打量着自己。

尹天骐弄不清两个老怪物突然收手退去,是否是自己已经落败了?望着两人,怔的一怔,拱手道:“两位有何指教?”

赫连飞僵硬的脸颊上忽然扭曲了一下,方才挤出一丝笑容,点头问道:“小友可是魔剑麻九姑的传人?”

他说的更客气,把“姓雷的”改成了“小友”。

尹天骐不知他查问自己来历,究竟是何居心?傲然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邛蛛门下。”

赫连飞回头朝赫连天笑了笑道:“如何?老夫没看错吧?”

赫连天连连点头道:“这就是了。”

尹天骐不知两人心意,望着他们还没开口!

赫连天依然阴森一笑,说道:“老夫兄弟不知小友竟是麻前辈的传人,嘿嘿,这真是误会,小友遇上令师,就请代老夫兄弟问候。”

原来两个老怪物竟把尹天骐当作了魔剑麻九姑的门下!

这也难怪,须知昔年麻九姑虽被江湖上称为“魔剑”,但名气之盛,只要是练剑的人,可说无人不知。

罗霞天名列武林十大高手,只因他不忘青城,因此剑招之中,虽然夹杂“天机剑法”,但使的仍是青城路数。

五十年来,尹天骐还是第一个继魔剑麻九姑之后,使“天机剑法”的人。

尹天骐眼看他们居然把自己认作是麻九姑门下,心下暗暗好笑,心想:“敢情这两个老怪物,昔年吃过麻九姑的亏。”

却也不加否认,抱拳道:“在下现在可以走了吧?”

赫连飞接口笑道:“这还用说,小友只管请便。”

尹天骐正待离去,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两位守在这里,可是和雪峰田仙子有什么梁子不成么?”

赫连飞道:“此事与你无关,小友还是快走吧。”

尹天骐道:“不,两位守在此地,自然是找田仙子来的了,在下也是……”

赫连天道:“老夫兄弟奉盟主之命来的,田月娥不在这里。”

“奉盟主之命”,和“田月娥不在这里”,有两句话,已经够了!

尹天骐不再停留,略一拱手,纵身掠起,穿出树林,但见已是日上三竿,这就放腿急奔,─路朝吕祖庙赶来。

到得门口,关吉已在庙前守候,一见尹天骐,立即迎着说道:“尹兄,怎么到这时候才来?没见到田仙子?”

尹天骐摇摇头道:“说来话长,兄弟和两个老怪物打了一场,差点回不来了。”

关吉问道:“那两个老怪物?早知你和人家打起来,我真该瞒着师傅赶去,帮你打一架过瘾才好,你知道这几天一直跟着师傅,闲得好不舒服?”

尹天骐笑道:“你知道我碰上了什么人?”

关吉道:“你不说,我如何知道?这两个老怪物,厉害不厉害?”

尹天骐道:“飞天双尸。”

关吉吃惊道:“飞天双尸?你遇上了赫连老怪?”

尹天骐道:“江湖上还有第二对飞天双尸?”

关吉道;“我的天,你如何逃出来的?”

尹天骐得意的笑了笑道:“打了一场,两个老怪物客客气气的恭送我上路。”

关吉摇头道:“尹兄几时也学会了吹牛,这两个老怪物还会客客气气的送你上路?”

尹天骐道:“事实如此,兄弟一点也不吹牛。”

关吉还是摇头道:“兄弟不信。”

两人说话之时,已然进入吕祖殿后进。

只听莫延年道:“小兄弟回来了?可曾见到田仙子?”

关吉接口道:“师傅,尹兄遇上了飞天双尸?”

莫延年双目圆睁,凝重的望着尹天骐问道:“你在那里遇上了这两个老东西?”

尹天骐这就把自己所遇,详细说了一遍。

只听一声道号:“无量寿佛。”

银拂道人跟着走进,说道:“怎么?万花妖女也在这里出现了?”

莫延年道:“看来她身份还在双尸之上呢!”

银拂道人攒攒眉道:“这些魔头,耿盟主从那里去罗掘来的?”

尹天骐道:“他不是家师。”

银拂道人歉然笑道:“贫道无心说出,尹施主幸无见怪。”

莫延年道:“小兄弟快到后面睡吧,”

尹天骐道:“晚辈还不困。”

莫延年道:“不成,你一晚未睡,快好好去歇息一回,养足精神咱们今晚还有事呢。”

尹天骐道:“咱们今晚到那里去?”

莫延年捋须笑道:“现在莫要多问,等你睡一觉起来,老夫自会告诉你的。”

尹天骐不好多问,只得回转后面云房,蒙头睡觉。

一觉醒来,还只是未牌时光,莫延年,银拂道人都在静室里坐功。

尹天骐找到厨下,香火道人知他还没吃饭,端出两盘素菜,一桶白饭,尹天骐也就不客气,吃了个饱。

走出前殿,只听疾风呼呼,一道银光,上下翻腾,化作了一幢光影,满地滚转,那里还有关吉的人影?尹天骐看的暗暗喝采,一道银光,叫道,“好刀法!”

耀目银光,倏地敛去,关吉收式道,“尹兄见笑了。”

尹天骐道:“关兄怎的不练下去了?”

关吉道:“兄弟只是胡乱练练,其实咱们家里人,使的都是短柄关刀,只有兄弟,因小的时候,有一位老参客送我一柄削铁如泥的缅刀,我就用它练咱们的老爷刀法。缅刀不用时,可以收在腰里当束腰带,方便是方便了;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终究轻了些,不适合咱们的刀法,许多地方,就是着不上力。”

尹天骐道:“我看关兄刀法精纯,变化极多。”

关吉耸耸肩笑道:“咱们关家老爷刀法,以力为主,兄弟把它练成了花招,尹兄还叫得出好来?”

接着又道:“咱们不谈这些,尹兄,你猜猜看,今晚咱们要到那里去的。”

尹天骐道:“莫老前辈虽然没说出来,但兄弟猜想,大概是柳家庄去的。”

关吉连连点头道:“我也这么想,师傅好像还和平老前辈约好了的。”

傍晚时分,香火道人就开上了素斋,大家饱餐一顿,立时上路,由莫延年,银拂道人为首,率着尹天骐,关吉两人,直向九江奔来。

这四个人个个都身负上乘武功,不到一个时辰,已然赶到九扛,翻城而入,到了柳家巷。

但见一片广场,四周围着疏朗朗的参天古木,一座广大宅院,矗立在暗夜之中。

银拂道人陡然停下脚步,伸手指指广大宅院,道:“这就是柳家庄了。”

莫延年微一沉吟道:“走,咱们进去瞧瞧。”

尹天骐道:“晚辈替两位老前辈带路。”

这片树林,只是疏朗朗的围着广场,一阵夜风吹来,枝叶摇动,发出一片潇潇之声。

四人很快穿过树林,竟然没有一点阻碍。

尹天骐走在前面,藉着树林掩蔽,已然绕到底院左侧。

突然一提真气,身形斜斜飞起,快若流星,一下跃登围墙,再一点足,落在大厅屋面之上。

莫延年,银拂道人怕他有失,紧随着飞落屋面,关吉也跟着掠了上来。

这第一进,柳家大厅和两边一排房屋,回廊曲栏,院落沉沉,夜色中一片浑然,不见一点灯光,也静寂的没有一丝声息!

幽暗阴森,似是隐隐有着一种肃杀气氛。

尹天骐闪到莫延年身侧,压低声音说道:“那老赋住在东花厅右侧书房之中,还在后面。”

银拂道人道:“贫道觉得武林盟主下榻之处,不该全无一点戒备,这情形和上次贫道来时,完全一样,实在叫人百思不解。”

莫延年道:“也许就是自认为是武林盟主,所以不用戒备了。”

银拂道人摇摇头道:“贫道的看法,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莫延年笑道:“咱们今晚来意,就是……”突然住口,朝三人打了个手势,隐入暗处。

他名列武林四友,当今江湖上,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耳目何等敏锐,敢情发现有人来了。

就在四人隐伏暗陬,藏好身子,才见后面屋背上,同时出现了两条人影,疾如鹰隼,飞落在正厅屋面,炯炯目光朝四下一瞥,立即身形一旋,一左一右,分向屋 外射去。 不用说,这两人自是巡夜的人了。

莫延年道:“咱们可以进去了。”

飞身一跃,人已到了两丈之外。

四道人影,在夜色掩护之下,飞越过两重院落,仍然无人发现,但见东首一座檐牙高耸的敞轩满院奇花,灯光极亮,隐隐传出几人大笑之声。

莫延年师徒借着屋脊隐身,回头一望,银拂道人和尹天骐敢情已隐入了附近暗处,不见踪影,这就运足目力,朝下望去。

敞轩中,烛火通明,中间一张八仙桌,罗列珍馐,四名青衣使女,轮流把盏,看来正在宴客!

再一细瞧,上首第一位上坐着的赫然正是似假还真,真假难定的第二届盟主托塔天王万镇岳!

第二位是当今第三届武林盟主铁面神判耿存亮。

第三位是“昆仑一脚”铜脚道人。

第四位苍髯如戟的老者,莫延年也并不陌生,正是丐帮帮主万里游龙李剑农。

第五位胸飘花白长须的是耿存亮的莫逆好友桑药师。

只有坐在主位上,身穿蓝缎长袍,方面大耳的老者,莫延年从未见过,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此人坐在主位,莫非就是此宅主人柳半城柳万春了。”

主念方动,只听银拂道人施展千里传音之术说道:“莫大侠,他们既然全在此地,咱们正好到后园瞧瞧去。”

莫延年原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但继而一想,自己此行,原是摸底来的,他顶着武林盟主的头衔,若无确实证据,天下武林,有谁能信?他们既在此地宴客,倒是一 个机会。 心念一动,立即握住徒儿臂膀,一提真气,悄无声息的向后疾退出一丈来远,低喝一声;“快随为师来。”

身形划空飞起,往后院电射而去。

四道人影,藉着夜色掩护,贴屋飞掠,翻越了几进房屋,深入内宅后院,仍然没有人发觉。

转眼工夫;已经越近后院围墙,到了一座广大的花园之中!

这一片花园,占地之广,足有数十亩大小,在迷离夜色之中,但见花径曲折,茂林修竹之间,隐隐露出亭台楼阁,假山池塘!

银拂道人领着三人,当先朝西首一座惕山奔去!

此处该是花园最偏僻的地方了。假山前面,是一片宽阔的池塘,池塘上石桥九曲,中间是一座六角形的水阁。

四人越过九曲桥,走近假山,银拂道人当先朝假山山腹走去。

尹天骐低咦一声道:“晚辈当日就是被囚禁于此,这下面─有两间地窖。”

银拂道人道:“不错。”

他只说了简短的两个字,已经到了一道铁门之前,银拂道人伸手入怀,摸出一把带着皮鞘的匕首,迅快的抽出皮鞘,举匕朝一把大铁锁上削去。

敢情他手上匕首,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但听刷刷两声,已把门锁削落,银拂道人伸手接住,轻放地上,然后收起匕首,伸手按着铁门,缓缓往外开启。

铁门乍开,但觉一股浓重的血腥积气,扑面冲来,直钻鼻孔,中人欲呕!

这黑沉沉的地窖之中,虽未深入,已可感觉到阴森可怕,充满了杀气!

银拂道人回身朝莫延年道:“咱们最好留一个人守在此肚。”

莫延年道:“关吉,你可留在这里。”

关吉不高兴道:“有什么事的时候,你老人家就不让徒儿进去。”

莫延年沉笑道:“这下面一股血腥气,中人欲呕,你当是什么好玩的地方?”银拂道人手持银拂,也不晃亮火种,当先摸黑往下行去。

莫延年低喝一声:“小兄弟,咱们进去。”

跟着举步而下。

尹天骐纵然目能夜视,可没有两人这等深厚的功力,星光之下,还能看得清一二丈内的东西,但在这样暗无天光的地窖之中,就是你目能夜视,也无法看得清景物。

跟随两人之后,跨下石级,只走了十来步,就已伸手不见五指,只好一手扶着石壁,往下走来。

他数日之前,曾被囚禁于此,对地窖中的情形,并不陌生,是以虽是扶壁而行,走的却也不慢,一回工夫,便已到了地面,脚下方自一停!

只听银拂道人口中低咦一声道:“今晚没人在这里工作。”

莫延年道:“时间不早,大概都已去睡了,道兄不见铁门上了锁么?”

银拂道人道:“贫道前晚也是二更过后来的,就是因为此地灯光外射,才把贫道引来,那时他们还有几个人正在忙着活剥人皮……”

莫延年道:“道兄不是带了火摺子么,快亮起来吧,没有火种,就算是练了天眼通的人,只怕也看不清呢!

银拂道人探手从怀中摸出火摺子,随手一晃,燃了起来。

地窖中火光一亮,三人立即转头朝四下瞧去!

但见这间广大的地窖中,只有两张长条桌,零乱放着不少式样不同的锋利小刀,桌面上血污狼藉,还沾着不少毛发,不用说,这两张长条桌,是专门剥人皮的作场了。

长桌边上,还有几个木桶;那自然是他们在工作时,丢弃废物用的,里面盛的更是血肉模糊,腥秽触鼻!

在这阴森的地窖之中,萤萤火光,照着这些惨无人道的工具,此情景,就叫人毛发悚然!

尤其这股腥秽气味,更是一刻也难以忍受。

尹天骐回头瞧去,中间那道铁门并未关上,里面一间,黑黝黝不知存放着什么?这就说道:“两位老前辈,里面还有一间。”

口中说着,人已举步跨了进去。

这里间,腥秽之气固然稍减,但一股强烈的硝硷和药物气味,直呛喉咙!

尹天骐举目瞧去,但见这里间地方比外面略小,靠壁处也有一张长条桌,桌上放着许多药瓶和刀圭之类的东西。

边上也有几个木桶,装满了药水,浸着大大小小的人皮。

四周墙壁上,张挂了许多面具,有的已经制成,有的还只是半制成品。

莫延年沉吟一声,道:“这批不成气候的东西,是千面教余孽,已晕毫无凝问了。”

银拂道人手中火摺子已经燃尽。火光一闪而熄,探手从怀中又摸出一个火摺来,随手晃亮,一面笑道:“你还说他们不成气候,以目前情势来说,他们气候早已长成了,试想当年千面教为恶江湖,尚有九大门派联合围剿,迅速就把他们荡平。如今匪党却以武林盟主的身份,领导了九大门派,挟天子以令诸候,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洞烛他们阴谋?”

莫延年听的不觉一怔,笑道:“至少咱们……”

只听尹天骐口中低咦一声,叫道:“两位老前辈快来。”

莫延年道:“小兄弟发现了什么?”

大步行子过去。

尹天骐朝左首壁上一指,说道:“老前辈请看看这几张人皮面具。”

银拂道人举起火摺子,往壁上照去,原来这左首壁上,挂着的十几张人皮面具,却已制成,大概只待晾干了之后,即可应用。”

银拂道人目光一抬,赫然笑道:“莫大侠你看这张人皮面具是谁?”

莫延年随着他手指之处看去,那是一张同字脸,花白浓眉,脸色通红……不觉看的一呆,呵呵笑道:“这是从兄弟脸上剥下来的了。”

原来这张面具,做的正是无影神拳莫延年。

再看下去,剑辑绕颊的是丐帮帮主万里游龙李剑农,脸色枯黄,双眼如豆的是昆仑一脚铜脚道人。

其中还有两张,是从头连到颈的那是和尚,因为和尚光着头,戴了人皮面具,极易被人发现,因此必须连头带颈一齐套住。

这两张人皮面具,赫然是少林寺方丈弘一大师,和罗汉堂主持弘法大师。

这些面具,每一张都制作的手工精巧,貌相逼真!

银拂道人道:“这几张面具一旦派上用场,江湖局势,更将不可收抬。”

莫延年伸手取下自己和弘一大师,李剑农,铜脚道人等人的面具,一齐收入怀中,笑道:“有了这些东西,就是证据,咱们总算不虚此行。”

银拂道人点头道:“莫大侠说的极是,咱们要揭发这件震撼天下武林的大阴谋,势必先和少林,武当说清楚了……”

突听上面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铁门关阖之声!

莫延年蓦然一惊道:“莫非小徒已经着了贼党的道?”

身形一闪,飞掠而出,往石级上奔去。

银拂道人,尹天骐紧随着奔上石级,但见假山出口,一道厚重的铁门,果然业已关闭上了。

莫延年心头一急,顿足道:“傻小子,遇上敌人,怎不出声示警?”

挥手一拳,朝铁门上击去!

但听蓬的一声巨震,刹那间山摇地动,整座假山,起了一阵震撼,砂石泥灰,纷下如雨!

莫延年一拳出手,第二,第三拳跟着击出。

他外号“无影神拳”,这三拳几乎用上了八成力道,但听又是“蓬”莲”两声巨震过处,紧接着响起了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石桩倒坍,一扇厚重铁门被击飞出数尺之外,一股激荡成涡的拳风,势若怒潮,夺门而出,裹着大小石块,像一阵冰雹似的飞射出去,洒洒有声!

这一下声势之盛,瞧的尹天骐暗暗咋舌!

银拂道人轻笑道:“莫大侠好猛的拳力,这下无影神拳,变成有影神拳了!”莫延年须发飞扬,洪笑一声,人已飞出假山洞窟,双目精光四射,向四周迅疾一转。

假山前面,一泓池水,被无数石块,打的水花四溅,那有什么人影?银拂道人低声道:“令徒莫非已被他们擒走了。”

莫延年道:“走,一不作,二不休,咱们这就找耿老儿去!”

随着话声,举步朝九曲石桥上走去。

银拂道人道:“这四周不应如此沉寂,以贫道看来,似乎有异……”

莫延年嘿笑道:“就算他埋伏上千军万马,咱们怕过谁来?”

说话之时,三人脚下极快,已然奔近中间水阁,莫延年走在最先,当他刚一进入阁中,突觉水阁起了一阵轻微的震动!

他久历江湖,立时发觉不对,低喝一声:“咱们快冲过去!”

身形朝前掠去!

他动作虽快,依然迟了一步,但见这座六角形的水阁,疾快的落下六道帘子!不,那是一片银网,正好把水阁罩在里面。

莫延年身子耸起,几乎撞在网上,他终究见多识广,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发现疾落的银网,颜色有异,身悬半空猛挥右拳身形借势在悬空一停,立即向后飘退。

银拂道人缓缓走上一步,目光一注,问道:“网上有毒?”

莫延年道:“差不多,这网上若无剧毒,那能困得住人?”

就在此时,但觉整座六角亭子,自行缓缓的向下沉去。

银拂道人绕亭走了一转,说道:“看来这水亭下面,埋伏着机关,要把咱们沉入池底了。”

手中银拂,突然扬起,朝银网上拂去。

他这一拂,纵是铁练,也得随拂割裂,但那片银网,却只轻轻晃动了一下,似是柔中带韧不知何物作成?银拂道人脸色微变,咦道:“这片银网,居然不受兵刃……”

只见银拂击过之处,隐约飞扬起一篷淡淡的银色烟雾,心头不觉一惊,急忙疾退一步,张口向外吹去。

他纵然见机的快,但先前说话之时,多少还是吸入了一些,缓缓退到石凳上坐下,闭目不语。

尹天骐吃惊道:“道长怎么了?”

莫延年道:“快别作声,老道士可能吸入了一些毒粉,正在运功逼毒。”

这几句话的工夫,突然眼前─黑,水阁已经沉入了池底,但觉四面一片黝黑,伸手不见五指,差幸并没灌进水来。

尹天骐伸手一摸,手指触到的竟是冷冰冰的石壁,不觉失声道:“老前辈,这是一间石室!”

莫延年凝足目力,依然看不清眼前景物.不觉怒哼一声道:“咱们大概已经到了千面教的地底石室之中,你过去摸摸老道士怀里,还有没有火摺子?”

尹天骐答应一声,摸索着朝银拂道人身边走去,突闻脚下起了一阵轻微的震动,好像水阁又在缓缓上升!

心中觉得奇怪,忍不住道:“老前辈,咱们好像又回上去了。”

莫延年道:“不错,确是在往上升动。”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水阁又缓缓升出水面,恢复了原状!

阁外那层银网,也已不见,九曲石桥,滟滟池水,一切依然平静如故!

方才这一幕,简直如梦如幻,也好像只是一个错觉,根本就没这回事一般!

这下,连见多识广的老江湖无影神拳莫延年也傻了眼,炯炯目光朝四下迅疾抡动,口中低咦一声,道:“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

话声出口,突然目注石桌,沉声道:“这剑是几时放在桌上的?”

尹天骐回头看去,果然石桌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花纹奇古的宝剑,那不是自己从青城假抱真子手上夺来的青萍剑?自己被囚入室之时,已由那如山收去,怎会放置在石桌之上,心中不觉一动,低声道:“这是青萍剑,晚辈……”

银拂道人却在此时,轻轻舒了口气,倏地睁开眼来,说道:“厉害,厉害,贫道无意之中,吸入一些毒粉,居然化了我一盏熟茶工夫。”

莫延年道:“道兄没事了吧?”

银拂道人笑道:“大概不妨事了,怎么,咱们又上来了?”

莫延年道:“此事当真令人费解!”

一面回头朝尹天骐道:“带上宝剑,咱们该出去了。”

尹天骐伸手取过宝剑,忽见剑下压着一张狭小纸条,急忙取起低头瞧去,但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那是:“送还宝剑,迷离此地,关少侠已在庄外相候,切勿耽搁。”

娟秀字迹,映入尹天骐眼帘,心中暗暗哦了一声,忖道:“看字条上的口气,这是柳青青送来的,难怪水阁沉而复升,原来是她在暗中相救。”

莫延年问道:“小兄弟,你看什么?”

尹天骐脸上一红.忙把字条递了过去,道:“老前辈请看。”

莫延年看了一眼,问道:“是柳青青的笔迹?”

尹天骐点点头。

银拂道人笑道:“这就是了,难怪水阁又会把咱们送了上来……”

语声忽然一低,道:“有人来了!”

莫延年目光抬处,果见远处飞起三道人影,正向假山这边扑飞而来,不禁怒从心起,暗哼道:“鼠辈……”正待长身欲外掠去!

银拂道人一把抓住,低声道:“莫大侠且慢,你们明天还得再来,此时不见面的好。”

探手从怀中取出三方黑色绢帕,迅快分给了两人。

莫延年笑道:“原来你早准备好了。”

银拂道人轻笑道:“贫道怕你不肯掩去本来面目,所以方才没取出来。”

三人迅速包起头脸,只露出了一对眼睛。

这时假山右侧也同时出现两条人影,他们似是正在假山两侧的树林中,分头搜索。

但因今晚是个月黑星稀的晚上,夜雾空蒙,对方五人,没想到莫延年等人,还会停留在水阁之上,是以没向九曲桥上找来。

莫延年低喝一声:“走!”

三人同时掠起,两个起落,便已到了桥边!

但听一声吆喝,突然从右边─一片花林中,飞闪出两条人影,一下挡住了去路。

这两人一色黑色劲装,右手握一柄鬼头刀,左手短叉护胸,每人腰间,还插着四柄短叉,看去年纪极轻,长相甚俊。

莫延年喝道;“你们还不让开?”

右首一人冷声喝道:“盟主驻跸所在,岂容宵小横行,尔等还不束手就缚?”银拂道人低笑道:“他们是五叉鬼王门下。”

右首那人道:“不错,既知大爷来历……”

莫延年那会把两人放在眼里,沉声笑道:“就是你们老鬼师父亲来,又怎样?快滚开去,莫道老夫以大欺小。”

说话之时,举步朝前迫了上去。

两个黑衣人后退半步,倏地发难,两柄鬼头刀同时疾射而出!

这一出手,立可看出他们一身武功高强,不是泛泛之辈。

莫延年不愿多耽搁,双袖一层,大叱一声:“滚开去。”

这两人武功虽高,那能是名满天下的无影神拳莫延年的对手?两柄鬼头刀堪堪递出,连人家衣角还没沾到,就闷哼一声,双双往后仰跌出去。

就在此时,但听刷刷刷三声轻响,三条人影同时扑落,刀光连闪,三柄鬼头刀,急如星火,朝莫延年三处要害砍落。

尹天骐站在莫延年身后,正待拨剑!

只听银拂道人笑道:“不用你出手。”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莫延年看也没看,挥出的大袖,不知如何展了一下,急攻而来的三人,同样一个触斗,连人带刀,仰跌出去七八尺远。

尹天骐就在他身后,也没有看得清楚莫延年用什么手法把三人震出去的,心中暗暗钦佩忖道:“无怪大家都叫莫老前辈无影神拳,看来当真是出手无影,伤人无形!”

思忖之间,只听银拂道人在耳边催道:“小施主快走啊!”

尹天骐抬头一看,原来莫延年大袖挥过,人已大踏步走出去六七丈之远,慌忙急步追了上去。

就在此时,陡听身后连声吆喝,接着响起哗哗叉声,挟着尖锐啸风,追击而来,有如雷霆迅发,声势极为惊人!

敢情是那五个黑衣人震跌出去之后,已经纵身跃起,追下来了,忍不住回头看去。

这一瞧,不由的猛吃一惊,原来这一阵哗之声,竟然是合五人之力打出来的短叉!

每人五支,五个人二十五支钢叉,上下交织,叉走弧形,幻成一片网罟,寒芒耀目,足有丈许方圆簇拥而来!

迫上自己三人头顶,罩射而下,已不过数尺距离!

莫延年好像没有听到般,只是大步行去,尹天骐右手原是老握着剑柄,但他还没掣剑。

只听身后银拂道人笑道:“这是五鬼滚叉阵,不能用兵刃封架的,你只管走,这里没你的事。”

本来咯,尹天骐走在中间,前面有莫延年开道,后面有银拂道人殿后,那里还用得着他出手。

尹天骐话声入耳,但听那急如风雷哗哗之声,忽然间,四散开去,心中觉得好奇,那肯不瞧?急忙抬头看去,可惜已经迟了一步,没有看到银拂道人出手,但看那二十五柄飞叉,交织而成的一圈寒芒,此刻像焰火一般,在空中突然爆散开去。

二十五柄飞叉,各自带着一点寒芒,快如流星,向遥空激射而去。

这原是瞬息间的事,尹天骐脚下丝毫没停,紧随在莫延年身后而行,眨眼工夫,已奔到花园西首墙脚之下!

突听阴暗中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三位才来么?老夫已经等候多时了。”

声音低沉得带着鬼气,使人听来极不舒服。

尹天骐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噤,急忙循声看去,但见墙角阴暗之处,躲着一团黑影。只看到一双绿阴阴的眼睛,在黑暗中发行亮光!

莫延年暗暗冷哼,故意沉声道:“原来是五叉鬼王,怎么,你想拦路?”

尹天骐暗暗奇怪:“怎么自己最近遇上的这些人,师傅好像都没有说起过,这五叉鬼王,不知又是什么人?”

他焉知最近遇上的人中,有几个都是已有一二十年不曾在江湖上出现了。

只听五叉鬼王阴声笑道:“拦路!今晚这座后园。轮到老夫保护,不把三位留下,岂不是砸了老夫的招牌?”

他说话之时,那五名黑衣人也─齐赶来,在师父左右,雁翅排开。

莫延年注目看去,这五人除了有手鬼头刀,左手和腰间的五柄短叉已经一柄不见,敢情方才银拂道人一下震飞出去,没有收得回来。

莫延年道:“凭你老鬼留得下咱们么?”

五叉鬼正依然站在那里,点点道头:“你们方才一举破去老夫门下的五鬼滚叉阵,足见高明,大概在江湖上也还有些名气,只是想从老夫面前出去,怕没这么容易吧?”

莫延年道:“那就试试。”

五叉鬼王依然站着不动?阱声道:“老夫头上就是围墙,三位自信走得出去,只管请便,只要飞出围墙,就任你们自去,老夫决不出手追击,但老夫必须先说清楚了,老夫手下,极少有逃命的机会,三位……”

莫延年不耐道:“那有这么噜唆?小兄弟,咱们走!”

一手握住尹天骐臂膀,纵身朝墙外飞去。

五叉鬼王冷笑道:“朋友这等性急,也未免太小觑老夫子!”

右手一抬,一道金光起处,登时发出一阵震慑人心的哗哗叉声,直向莫延年脚底飞卷而上!

试想莫延年飞身纵起,何等快速?但那随金光,居然疾逾掣电,抢在莫延年身前,倒卷过来。

莫延年带着尹天骐同时飞起,身在半空,微一停顿,右手大袖一挥,朝金光拂去。

他外号无影神拳,这一袖拂出,一团无形暗劲随袖暴涨,照说一柄飞叉,那里经得起他大袖一拂,不被震上半天才怪!

那知飞卷而来的金叉,滚转不动,生似仍然受五叉鬼王遥遥控制,叉身一震,稍微向左一偏,但立即又自动校正过来,恢复了原来攻射而来的方向。

就在此时,第二道金光又电射而起,交剪攻到!

莫延年拂出大袖只把飞叉震偏了少许,心头也不觉暗惊,突然从大袖中伸出一双蒲扇大的手掌,一记横扫过去,口中呵呵笑道:“老鬼果然有些门道,这些鬼叉,留给老道士打发吧!”

他这一掌横扫,真正使出了“无影神拳”,罡气骤发,交剪攻来的两柄飞叉。

登时被震荡开去,斜飞出六七尺外!

笑声摇曳,莫延年带着尹天骐已然越过围墙飞出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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