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绳武想起方才有人在上面把自己提起,悬在半空,才避开那黑丑东西喷出来的一片金沙,这人自然是他了。
此刻一见小老头被两道铁箍束住,动弹不得,急忙奔了过去!
他才跨出一步,小老头立即喝道:“小哥别动,这大厅上,只有两边墙下才是安全地方,再过来不得,小老儿活了一大把年纪,就是永远被箍在这里,活活饿死,也没有多大要紧,你小哥年纪轻轻,还没娶媳妇儿,可不能再蹈危机。”
唐绳武被他说的脸上一红,说道:“既有发动埋伏的机关,自然也有使它复原的枢纽了。”
小老头身不能动,但他一双手臂却并没被箍在里面,闻言双手一摊,耸耸肩道:“这个只怕没有,反正它既然箍上了,那是存心要把小老儿活活饿死,小老儿也就认命了。”
绿袍人看他身子已经动弹不得,还在摊着双手,摇头晃脑说个不完,不觉嗤的笑道:“饿死活该!”
小老头一双小眼,骨碌碌望着两人,续道:“小老儿听说桃花郎君有不少珍宝,待会你们找到宝藏,别忘了送几件给我把把玩,小老儿就死而无憾。”
绿袍人哼道:“真是财迷心窍。”
小老头嘻的笑道:“世间上只有两种东西,最会迷人心窍,一种人是见钱眼开,财迷心窍,还有一种人是色迷心窍……”一阵干咳,忽然哦了一声,嘻的笑道:“小哥,你知道他刚才为什么要杀你么?”
唐绳武道:“小可不知道。”
小老头嘻嘻直笑道:“因为你方才在他怀里乱掏……”
绿袍人双足一顿,叱道:“你当真不想活了?”伸手掏出弹弓,对准小老头脑袋弹去。
唐绳武喝道:“你不能对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人出手。”
绿袍人道:“我偏要弹。””
“呼”的一声,一颗银弹。直向小老头激射过去。
小老头惊啊一声,叫道:“我的小姑奶奶,这下不是要我老命……”脑袋往下一缩,就朝椅子背后钻了下去。
他身上紧束着两道铁箍,不知如何钻下去的。
唐绳武方自一怔,只见他双手高举,一个身子正在缓缓的往下缩去,滑出了第一道铁箍。
绿袍人一弹落空,口中冷哼一声,弓弦响处,又是两颗银丸,连珠弹出,向小老头手上打去。
小老头一颗脑袋已经钻下去了,但两手还未滑出,依然高举空中,发急叫道:“别打,别打,算小老儿说错了。”口中喊着,两只手掌朝外轻轻一转,已然把激射而至的两颗银丸,接到手中,身子迅快的往下一缩,双手跟着脱出铁箍。
紧接着双手攀住了铁箍;身子往上一冒,紧紧束住了的双足,也飕的一声,从下面一道铁箍中脱了出来。
从他缩头避弹,双手接弹,到全身脱出铁箍,当真俐落快捷,熟练无比,好像他经常被人用铁箍箍住身子,也经常从铁箍中逃出来,才会有这般熟练。
绿袍人哼道:“缩骨功,有什么稀奇?”
小老头耸肩笑道:“小老儿几时说过稀奇了?喂,小姑娘,你是七太公的什么人?”
绿袍人哼道:“小姑娘又怎样?你管我是谁!”
唐绳武心中暗道:“原来他果然是位姑娘。”
小老头陪笑道:“七太公在世之日,小老儿曾有数面之雅,方才看到小姑娘身上绿袍,不惧暗器,就想到是七太公的宝衣了。”
绿袍人道:“你认识我爷爷。”
他虽然扮作者人,总究江湖经验不够老练,经小老头拿话一套,就套出来了。
小老头嘻的笑道:“自然认识,两年前在泰山脚下遇上七太婆,还和小老儿打招呼呢,最近已经有两年没见她老人家了,不知近来可好?”
绿袍人道:“奶奶上了年纪,很少出门。”
小老头连连点头道:“这就是了,像你老奶奶,早就该在家纳福了,不像小老儿,穷的家无隔猜粮,一把年纪,还得在江湖上跑。”
绿袍人道:“你老和我爷爷、奶奶认识,自然也是大有名气的人了。”
小老头听的大是高兴,摸着山羊胡子,笑道:“小老儿叫做萧不二,咳,萧不二你也许没听人说过,但小老儿有个外号,说出来,你就会知道。”
绿袍人道:“你说呢!”
小老头道:“雪上无影白日撞鬼。”
唐绳武心中暗道:“那有这么长的外号?”
绿袍人道:“你老就是神偷雪上无影?”
小老头道:“江湖朋友给小老儿取这个外号,真是取绝了,小姑娘你想想,雪上无影,听来还算不错,好像小老儿的轻功,独步天下。但白日撞鬼,这四个字就不好听,青天白日。
遇上小老儿,就像撞上了鬼,其实我萧不二说一不二,一天只作一次,吃的喝的够了,就懒得再动手。”
绿袍人道:“你老就是跟着我们进来的了?”
小老头嘻嘻笑道:“小老儿原是跟长江二鼠来的,他们一打开石门,就自相残杀起来,小老儿还和他们客气?”
绿袍人奇道:“这条甬值。一步走错,就会触动机关,你是如何走进来的呢?”
小老头耸耸肩得意的笑道:“一些翻板埋伏,只要老鼠可以过去的,小老儿也就过的去。”
唐绳武心中暗想:“是了,他外号叫做雪上无影,轻功自然极高了。”
绿袍人道:“你老自然也为桃花郎君藏珍来的了?”
小老头嘻嘻一笑道“这还用说?不过小姑娘只管放心,小老儿只取几件珍宝,你要的东西,小老儿决不和你抢。”
绿袍人心头暗暗一惊,问道:“你知道我要的东西?”
小老头笑道:“桃花郎君原是七太公的师弟,桃花娘子则是昔年玄阴教主阴无垢的关门徒弟,玄阴教覆灭之后,所有珍宝,全被她带出来了,嘻嘻,他们留下来的东西,自然只有你小姑娘配拿了。”
绿袍人目露惊讶,望着小老头。道:“你如何会知道的?”
小老头道:“小老儿这点消息,总还灵通,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找桃花郎君的藏宝,但这多年来,从无一人真正找到地头的。”
绿袍人道:“但我们找到了。”
小老头道:“还很难说,远在十多年前,终南山连云峡山腹中,就曾发现过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当时大家都认为是桃花郎君昔年隐居之所,一时轰传江湖,就有不少人闻风赶去……”
绿袍人道:“你也去了?”
小老头缩缩头,道:“小老儿那时幸亏在江南,要是去了,还会活到现在?”
绿袍人道:“那是为什声呢?”
小老头道:“那一次,江湖上少说也死了一二百人,凡是入洞的人,不出一天,一个个得了黑死病,有人倒毙路上,有的死在酒楼,客栈里,死后浑身发黑,缩成一团。后来还是华山派掌门人范云阳亲自赶去,说出洞中铺有剧毒,中人立毙,结果要人把那山窟封闭了。”
绿袍人道:“那里到底是不是桃花郎君隐居的洞府呢?”
小老头道:“进去的人,全都死光了,还有谁知道?但据说那里空无所有。”
唐绳武打了个冷噤,道:“这里不知会不会有毒?”
小老头耸耸肩道:“那就要再过几个时辰看看,咱们三人之中,如果没有人倒下去,那就没有毒了。”
绿袍人道:“这里除了大厅,什么也没有,只怕也空无所有了。”
小老头耸耸肩道:“这里一路都布设了埋优,那会只有这么一个大厅?再说光是一个大厅,也不成格局呀!”
绿袍人眼睛一亮,道:“你看出这里另有门户?”
小老头轻笑道:“小老儿已经是贼祖宗了,门户机关,多少总还看的出一些来。”
绿袍人道:“那你快看看,这里的门户在那里?”
小老头笑道:“你们小两口要是不吵架动手,小者儿早就找出来了。”
说话之时,已从怀中取出一卷极细的铁丝,用手抡直,一个人像猴子走路一般,点着脚尖,一颠一颠的依着四周石壁走了一转。
手中铁丝,不住在壁上敲打,一边不住的贴耳细听。
他当真不愧“雪上无影”,这样走来走去,果然并未触动厅上埋伏。
唐绳武和绿袍人只是站在大厅右首壁下,看着小老头敲打。
过不一会,小老头摇摇头道:“这座大厅,只是诱人的地方,出入门户不在这里。”
绿袍人不信道:“不在这里,那会在什么地方?”
小老头道:“你们站着别动,小老儿到外面去瞧瞧。”颠着屁股,往厅外走去。
绿袍人疑信参半,回头朝唐绳武低声说道:“这老头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
唐绳武道:“他不是和你们很熟么?”
绿袍人瞪了他一眼,哼道:“谁和他很熟?就算是熟人,难道就没有坏人么?”
唐绳武听的一怔,忙道:“那我跟他出去看看。”忍不住举步朝外行去。
但听绿袍人低喝道:“慢点……”
唐绳武道:“为什么?”
绿袍人还未来得及答话,瞥见小老头在阶前竖立上写“敬辞跪拜”的那方木牌前伏下身去。
不知他如何动了一下,突听嗒的一声轻响,一阵寒芒,一片毒针从地上迸射而出!
那伏在地上的小老头此刻忽然不见,原来他身法奇快,不知何时,已经缩成一团,躲在那方木牌后面了。
唐绳武心头暗暗凛骇,付道:“这毒针如此密集,换了是我,只怕非伤在毒针之下不可了。”
那从地底迸射出来的毒针,不但数量极多,而且力道极强,一直射到石窟顶上,才纷纷下落。
大厅前面,不论来了多少人,但经这一阵从地上冒出来的毒针迸射之后,武功再高的人,也无法幸免。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当唐绳武再定睛瞧去,小老头又已蹲着身子,伏在那方木牌前面了。
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不知他蹲在那里,究是在作什么,正待举步走去。
绿袍人低声道:“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这回她说话的声音,居然柔和了不少。
唐绳武听的一怔,陡闻又是“嗒”的一声轻响,原来是那小老头用手中铁丝,在拨动着什么发出来的声音。
这一声轻响过后,紧接着但听阶前一片天井中,从地底传来一阵隆隆之声!
绿袍人紧张的道:“不知又有什么埋伏了,这座石窟,看来真是布满着机关。”
话声甫落,但见天井左、右两边缓缓升起两口八角井栏,隆隆之声,跟着停顿。
小老头却在井栏升起之时,飞快的退进大厅。
唐绳武忍不住问道:“老丈,这两口井……”
小老头伸手一指,嘻的笑道:“你们快瞧!”
但见那两口井中,同时激射出两股泉水,水珠如雨,向四外飞溅,整座大天井中,全被一片靠靠细雨所笼罩!
唐绳武问道:“那水很毒么?”
小老头道:“大概是有毒的了。”
绿袍人道:“若是没有毒,他会躲得这么快?”
小老头朝两人咧齿一笑道:“凡事小心为上。”
说话之间,那喷泉业已停止,连地上都已涓滴不见。
小老头回头道:“现在你们可以出来了。”
随着话声,一颠一颠的往厅中走来。绿袍人道:“你要我们出去,你怎么反而朝厅上走来?”
小老头摇摇头,笑道:“小姑娘.你疑心真大,我不走进来,你们休想出得去!”
绿袍人道:“为什么?”
“为什么?”小老头瞪着两颗豆眼,耸耸肩道:“从大厅到阶下,少说也有四五丈远,步步都有危机,你们会飞?”
绿袍人喘的笑道:“你要背我们出去?”
小老头掂掂手中铁丝。说道:“那倒不用,你们纵到我这里来,小老头儿自会送你们出去。”
绿袍人道:“如何送法?”
小老头嘻嘻笑道:“你不用多问,我自有送你们出去的法子。”
绿袍人看看唐绳武,低声道:“我先纵过去,你在这里等着。”
她不但不再说要杀唐绳武,而且语气也温和的多了。
本来嘛,那小老头不论武功、机智、经验,都胜她甚多,在这山腹石窟中,一共只有三人,为了要防备小老头一着,自然只有和唐绳武联合的份儿。
绿袍人话声一落,没待唐绳武回答,说道:“我来了。”双足一点,人已翩然掠起,朝小老头身边落去。
小老头身子一蹲,口中喝道:“别松气,来……出去!”手中铁丝一抡,朝绿袍人脚底轻轻一挑,绿袍人将落的身子,重又飞起,飕的一声,飞出大厅。
唐绳武看的暗暗称奇,小老头手上一支铁丝,看上去又细又软,一碰就弯,但在他手上,居然像一支长枪,可以把人挑出老远!
光是这份功力,就非同小可!
心念转动,只听小老头叫道:“喂,小哥,你在想什么心事?现在该你了。”
唐绳武答应一声,依言纵了过去:
他已准备跃到小老头身边,身子将落未落,依然提着一口真气,只听小老头喝道:“好,出去!”
陡觉脚下一沉复起,身不由己朝厅外飞去。
等到唐绳武脚踏实地,只见自己正好落到绿袍人身边,不觉抬目赞道:“老丈好手法。”
那知这一抬头,大厅上那还有小老头的影子?
绿袍人失声道:“他人呢?”
唐绳武道:“不知道啊,小可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厅上。”
绿袍人顿足道:“我们上他的当了。”
唐绳武道:“上他什么当?”
绿袍人回目四顾,恨恨的道:“你连我这句话也听不懂?”
唐绳武被她埋怨的莫名其妙,茫然问道:“不知姑娘说的那一句话?”
“还要问呢!”绿袍人气鼓鼓的道:“他方才已经开启了门户,故意把我们骗出来,他一个人进去了。”
唐绳武道:“这个不会吧!”
绿袍人哼道:“还说不会,一个老偷儿,还会是什么好人?”
唐绳武道:“他开启门户,我们怎会没有看到?”
绿袍人道:“他进来的时候,你几时看到了?他鬼鬼祟祟的打开门户,还会让我们看到么?”
唐绳武道:“这个……”
绿袍人道:“别这个那个了,快随我进去。”转身就朝石阶上走去。
唐绳武道:“姑娘且慢!”
绿袍人回头道:“什么事?”
唐绳武道:“那老丈曾说,大厅上步步都有危机,还是小可先去试试。”
绿袍人目光盯注着唐绳武,嗤的笑道:“你知道大厅上的机关埋伏?”
唐绳武道:“小可不知道。”
绿袍人道:“那你干么……”
话声未落,突听身后有人嘻嘻直笑!
绿袍人迅快的转过身去,只见小老头不就蹲在两人身后?
不觉脸上一热,气道:“你这是做什么?”
小老头咧嘴笑道:“小老儿只是蹲在这里休息一回,也想听听你们两人在小老儿背后,说些什么!”
绿袍人哼道:“我们说些什么,你也管的着么?”
小老头道:“小老儿想听你们是不是肯三一三十一分账?”
绿袍人道:“到了里面,自然有你一份。”
小老头朝唐绳武呶呶嘴,低笑道:“你现在还要不要杀他?”
绿袍人冷冷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老头耸着肩笑道:“你不杀他,咱们该三一三十一分,但你如果杀了他,咱们就二一添作五。”
绿袍人冷笑道:“我才不稀罕什么珍宝!”
小老头豆眼一转,低笑道:“其实小老儿早就看出了。”
绿袍人哼道:“你看出什么?”
小老头道:“你不会真的杀他。”一面朝唐绳武眨眨眼睛笑道:“喂,小哥,我这话可对?”
绿袍人冷哼一声,正要发作!
小老头忽然伸手一指,道:“小老儿口没遮拦,只是逗着你玩的,现在是时候了,你们瞧瞧那木牌上的字,咱们也该进去了。”
两人随着他手指看去,原来竖立阶前的那块狭长木牌,本是“敬辞跪拜”四字。如今已变了八个字,那是“益个斯升,扣露今古”。
绿袍人看的一怔,道:“是了,羊皮卷上,也有这句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老头蹲在地上,拨弄着手中铁丝,嘻的笑道:“你们真当小老儿蹲在这里,偷听你们说话,小老儿是为了这两句话伤脑筋。”
绿袍人道:“你想出来了么?”
小老头神秘一笑道:“这上面大有学问,小老头想了半天,自然想出来了。”
绿袍人道:“那你说出来听听。”
小老头摇头道:“不成,小老儿费了好大的脑筋,才想出来,我要考考你们。”
绿袍人想了想,回头朝唐绳武问道:“我想不出来:你呢?
想不想的出来?”
唐绳武低低的念道:“益个斯升,扣露今古……”接着摇摇头道:“小可也想不出来。”
小老头得意的道:“小哥,打这种哑谜,最要紧的就是别钻牛角尖,你多念几遍,就会想出来。”
唐绳武道:“这两句话,暗藏玄机,小可实在想不出来。”
小老头大乐道:“听你口气,已经钻到牛角尖里去了,那就一辈子也休想想得出来。”
绿袍人披披嘴道:“这有什么稀奇?他鬼心思没有你多,自然想不出来了。”
小老头耸耸肩,道:“你帮他说话?唔,唔,这也难怪,年轻人和年轻人容易合得来,就把臭老头撇到一边去。”
他话中带刺,唐绳武听到不禁脸上一红。
绿袍人披披嘴哼道:“我想你也没想出来,不然,你早就说了。”
小老头不服道:“谁说我没想出。”
绿袍人道:“咱们进入山腹,是找寻桃花郎君藏宝来的,又不是闲着无聊,打灯谜来的,你想到了,就该说出来,干么多耗时间?”
小老头听到宝藏,豆眼一亮,猛的在后脑拍了一掌,笑道:“这话没错,我说!我说!
嘻嘻,说穿了其实简单的很。”
他咽了一口口水,接着嘻嘻笑道:“这话得从头说起,小老儿最喜元宵逛花灯,也喜欢看读书相公打灯谜……”
绿袍人嗤的笑道:“元宵那几天,到处城开不夜,仕女如云,大家挤来挤去,你正好大行其道,自然喜欢了。”
唐绳武已知小老头还有一个外号是“神偷”,这时听绿袍人一说,觉得好笑。
小老头道:“小姑娘真把我老偷儿说的一钱不值,普普通通的金银珠宝,还值得我小老儿下手?老实说,当年小老比溜进大内,在皇宫里足足逛了三天,结果也只拿了皇帝老儿一个汉玉鼻烟壶,不信,这鼻烟壶还在小老儿身边,那皇宫……”
他说到得意之处,口沫横飞,说个没完。
唐绳武道:“老丈,你先说这八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老头一怔,笑道:“是,是,咱们先说这八个字,方才小老头就是为了这八个字,足足想了半天,结果还是牛吃满天星,(野草名)弄不清究是什么?后来忽然灵机一动,想到打灯迷,有一种‘卷帘格’,是倒读的,这一倒念,果然给小老儿念通了。”
绿袍人看着木牌,一字一字念道:“古今露扣,升斯个益。
这有什么意思?”
小老头嘻嘻一笑,问道:“这木板上,原是‘敬辞跪拜’四字,什么时候才变换了这八个字?”
绿袍人道:“大概这木板下面暗藏机关,方才看你伏着身子,好像在拨弄什么,自然是那时候变换的了。”
小老头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这八个字是这个秘洞最重要的秘密,因此凡是看到这方木牌的人,决难活命。差幸小老儿见机的快,随着木板转动,一下躲到了后面,才算没事、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后来呢?”
绿袍人不耐道:“后来你又在木板前面拨弄,地上涌出两口井来,你就逃进大厅来了。”
小老头一拍巴掌,笑道:“对,对,这就是两口古井,你再念念看!”
绿袍人依言念道:“古今露扣,升斯个益……”
唐绳武站在一旁,听她一字一字的念着,口中忽然哦了一声,说道:“古井入口,生死各一,老丈对不对?”
绿袍人转眼望着他,冷声道:“你念的,不是和我念的一样么?”
只听小老头,眯着一双豆眼,笑道:“对,对,小哥说对了,这两口古井,就是入口,一是生门,一是死门。”
绿袍人气道:“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小老头耸肩道:“本来就是简单不过,但若是有人要从这八个字上,逐个的去推敲字义,那就钻进牛角尖去,一辈子也想不出来。”
绿袍人举步走近左首一口石井,探头望去,但见里面黑越越的,深不见底,一面说道:“是一口枯井。”
小老头道:“井中的水,大概方才经全喷出来了。”
唐绳武道:“我们要从井里下去?”
绿袍人道:“既是入口,自然要从井里下去了。”说着,举步走到右首那口井边,往下一望,同样是黑越越的看不到底,不觉皱皱眉道:“生死各一,究竟那一个是生门,那一个是死门呢?”
小老头搔搔头皮,道:“生死之别,只怕在表面不易看的出来。”
绿袍人道:“那要如何才能看的出来?”
小老头道:“除非身临其境……”
绿袍人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老头沉吟道:“话是不错,只是生死一线,进去了,只怕就退不出来。”
绿袍人道:“你可是怕了?”
小老头豆眼一翻,嘻嘻笑道:“小姑娘,你不用激我,天底下,小老儿还没有不敢去的地方。”
绿袍人道:“那就好,我们下去。”说完,正待纵身朝井中跃去!
小老头道:“且慢,还是让小老儿先下去瞧瞧吧。”
绿袍人从怀中取出一顶绿色软帽,往头上一戴,冷声道:“我不怕暗器。”
唐绳武道:“萧者丈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也许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姑娘还是让萧老丈走在前面的好。”
绿袍人眼中异采一闪,望望唐绳武没有作声。
小老头嘻的笑道:“小哥说的没错,还是让小老儿先下去吧!”一下抢到前面,两手按着井栏,回头说道:“小姑娘只管放心,咱们讲好一三一三十一,小老儿不会一个人独吞的。”
身子一缩,飕的一声,往井中跳了下去。
绿袍人探头问道:“下面深不深?”
井底一片黝黑,看不见什么,过了半晌,才传来小老头的声音,说道:“不深,不深,不过二三丈高,唔,这里好像是一条甬道,倒并没有机关埋伏,你们要下来,就下来吧,免得背后又骂老偷儿不是好人。”
绿袍人回头道:“咱们下去。”说着,纵身往下跃去。
唐绳武跟着从井栏中跃落。小老头说的没错,果然只有二三丈深,是一口枯井,一条狭窄的地道,往前通去。
绿袍人举起火筒,照了一照,但觉这条甬道,甚是阴森,这一瞬之间,小老头已是踪影不见,敢情先走了,这就回头道:“你和我保持些距离,别走的太近。”
唐绳武道:“小可省得。”
绿袍人话声一落,就举步朝前行去。
唐绳武和她保持了七八尺距离,跟着走人甬道。
行约二十丈,甬道向右转去,两人继续前行,又走了十余丈,狭窄的甬道,又向左转去,前面好像是一间宽敞的石室!
就在此时,绿袍人口中突然惊啊一声。转身向后疾退,一下扑到唐绳武身上。
唐绳武跟在她身后,刚要转弯,突见绿袍人惊啊一声,转身扑来,一时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故,使她如此惊骇?
急忙伸手扶住,低声问道:“什么事?”
绿袍人站定身子,一手按胸,舒了口气道:“是……两口棺材……有鬼……”
唐绳武听的好笑,两口棺材,有什么好怕的?一面问道:“萧老丈呢?”
绿袍人道:“不知道。”
只听远远传来小老头的声音说道:“小姑娘,别怕别怕,你看到的鬼是我小老儿。”
绿袍人气道:“好啊.你爬到棺材底下,那是存心吓唬我了。”
两人重又转过弯去,只见石室中并排放着两具黑漆棺木,幽暗的火光之下,确实有些使人毛骨悚然!
小老头伏着的身子,从左首一口棺木下面探出头来,嘻的笑道:“小姑娘,有我小老儿走在前面,你还怕什么?”
绿袍人道:“你干么要躲在棺木下面吓人?”
小老头拍拍手上灰尘,说道:“我是在找入口。”
绿袍人举起火筒,朝四下一阵打量,这间石室,除了两具棺木,果然已经到了尽头,不见通路,这就问道:“你找到了没有?”
小老头摇摇头道:“没有,除非这入口是在棺村里面。”
绿袍人不觉打了一个冷哄,问道:“你看这里是生门还是死门?”
小老头想了想,凝重的道:“那要看棺村里面有没有死尸,没有就是生门,若有死尸,那就是死门了。”
绿袍人机伶的一凛,道:“你要揭开棺盖来瞧瞧么?”
小老头道:“看来只有揭开一具棺木瞧瞧,才能知道。”
绿袍人虽觉胆怯,却也并未反对,手中高举火筒,退后了两步,似是不愿看到棺中的景象。
小老头回头看看两人,说道:“你们两个最好站远一些,以防意外。”
两人依言又退后几步,已然退到了石室外面。
小老头举足跨上一步,双手握住棺盖,暗动内力,口中喝道:“开!”
猛然往上一抬,但听“咔啦”一声,棺盖应手而启,小老头身形一闪,捷快的闪到了侧面。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棺盖乍掀,只听“吱”“吱”两声鬼叫,一具僵尸,突然挺身坐起!
这下任何人遇上了都会惊骇欲绝,毛骨惊然,绿袍人惊啊一声,一把拉住了唐绳武的臂胳。
唐绳武几曾见过僵尸?也吓的胆颤心惊,左手迅快的掏出一个黄铜针筒,对准棺中坐起的僵尸,一按机簧,一片蓝芒,疾射过去!
只听二阵嗤嗤轻响,一篷“天王针”,大部都已射中僵尸前胸。
那僵尸挺坐棺中,一动不动,但从他口、眼、耳、鼻之间,喷射出几缕黄色烟雾,刹那之间,弥漫全室!
小老头早已伏下身去,一手捏住鼻子,一手向后急挥,叫道:“毒烟,你们快退出去。”身子一弓,迅快的朝左首一具棺材底下,爬了进去。
绿袍人回头道:“我不怕毒烟,你快退出去。”伸手从她软帽中拉下一层面纱,遮住头脸。
唐绳武道:“我也不怕。”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倾了二粒药丸,塞入鼻孔。
这几句话的工夫,毒烟已经散布到两人立身之处!
绿袍人绿纱护面,眨动双目,望着唐绳武,奇道:“你真的不怕毒烟?”
唐绳武卓立不动,朝她笑了笑道:“你看我不是没事么?”
绿袍人目中闪过丫丝奇异之色,问道:“你是何人门下?”
唐绳武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师父从没告诉过我。”
绿袍人披披嘴,哼道:“天下那有徒弟连师父名号都不知道的?这话鬼才相信。”
唐绳武道:“我真的不知道,师父一直穿着一身黑色道袍,平常很少说话,师父不说,我也不敢问他。”
绿袍人嗤的笑道:“原来你是小道士,难怪你的兵器是一柄拂尘。”
唐绳武脸上一热,说道:“这拂尘是我师父的。”
绿袍人怔道:“你师父也来了?”
唐绳武摇摇头道:“我师父已经死了。”
绿袍人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唐绳武心中暗想:“自己可不能告诉她真实姓名。”这就说道:“我叫阿福。”
“阿福?”绿袍人奇道:“你没有姓?”
唐绳武摇摇头道:“没有。”
绿袍人将信将疑道:“一个人会没有姓的?”望了唐绳武一眼,说道:“我叫珠珠。”
唐绳武心中一阵跳动,问道:“你姓什么?”
珠珠扭头道:“我不告诉你。”
两人只顾说话,忘了身外弥漫的毒烟,也忘了棺中挺身坐起的僵尸。
毒烟散布的极快,消失的也快,早已由浓而淡,由淡而无。
小老头从左首棺材底下探出头来,口中“咦”了一声,道:“你们没有退出去?”
珠珠咭咭的笑道:“我们不怕毒烟。”
小老头爬了出来,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灰尘,点头道:“小姑娘戴了七大公的防毒面罩,自然不畏毒烟了。”豆眼转到唐绳武身上,奇道:“小哥怎么也不怕毒烟?”
珠珠抢着道:“阿福有他师父给他的解毒药丸,塞在鼻孔里,就不怕毒烟了。”
小老头奇道:“这是七步香,只要闻上少许,立时中毒昏迷,小哥,你塞在鼻孔里的,是什么药丸?”
唐绳武道:“不知道,是小可师父留下来的。”
小老头道:“小哥尊师是谁?”
珠珠接口道:“阿福只知道他师父是穿黑袍的道人,不知道师父的名号。”
小老头神色微微一凛,沉吟道:“穿黑袍的道人……”
珠珠问道:“你呢?你不是也不怕七步香?”
小老头耸耸肩笑道:“小老儿是硬功,只要多闭上一会气,不是就没事了么?”
这一瞬功夫,,那坐起的僵尸,不知何时,已经躺下去了。”
唐绳武喜道:“原来僵尸也怕暗器的,他给我打下去了。”
小老头嘻的笑道:“那是本头雕成的僵尸,由机关操纵,唬唬人的,它任务完成,自然躺下去了。”口中说着,人已回过身去,双手搭上左首的棺盖,又待往上掀去!
珠珠吃惊道:“你还要开棺?”
小老头道:“这里一共有两具棺木,自然都要开了看看,你们不怕毒烟,就不用再退出去了,不过也得当心些好!”
珠珠道:“不要紧,我们准备好了。”
小老头不再说话。双手用力往上一抬,又是“喀”的一声,掀开了棺盖!
这一掀,小老头突然身向后跃,又骇又急,叫道:“不得了,快退,这是一棺尸蚁!”
珠珠问道:“什么叫做尸蚁?”
话声未落,但听哄然一声,从棺中飞出一片金色小虫,朝三人扑过来,鼻中同时闻到一股浓重奇鼻的腐尸之气。
小老头急叫道:“快护住身子,尸蚁身具剧毒,不可给它螫上,尤其它们喜食死尸脑髓,千万不可让它们钻进口眼耳鼻里去。”口中叫着,手上一支铁丝,已然划出呼呼声响,护住了头脸,缓缓后退。
唐绳武听小老头把尸蚁说的如此厉害,立即抽出师父的黑玉拂尘,舞了起来。
那些金色小虫,原来是长着金黄翅膀的蚂蚁,这时振动双翅,漫天飞舞,愈聚愈多,发出一片嗡嗡之声。
火光照下,宛如千万点金星,闪闪发光。
这金色飞蚁,有的还在空中不住的飞舞,但已有不少纷向三人扑来。
珠珠头脸戴着面罩,不怕毒气侵袭,自然更不怕尸蚁,双手舞动,划起了一片银光。
(她手上也戴着一双银手,锋利如刃,可作兵刃使用)。
扑向唐绳武的尸蚁,似是对他手中黑玉拂甚为畏惧,纷纷逃避不迭,这些蚁群虽不向他袭击,却是聚集在他头顶四五尺处,上下飞舞,围着不走。
唐绳武眼看它们畏惧自己拂尘,忖道:“大概自己的拂尘,能克制它们的了。”心念一动,立即扬手朝上拂去。
这一着果然生效,拂尘扫过,立时有数十个尸蚁,应拂落下,其余的尸蚁,已经四散飞开,纷纷避闪,等唐绳武拂尘扫过,重又聚集。
唐绳武第二次扬手拂去,竟然一个也没有拂上卜唐绳武突然想到了对付这些尸蚁之法,口中叫道:“萧老丈和珠珠姑娘且请后退,小可已有对付它们的办法了。”
珠珠仗着头脸戴了面罩,不虑尸蚁袭击,手上又有锋利银指,满以为双手挥舞,定可把尸蚁击落。
那知这些尸蚁竟然十分狡黠。此去彼来和你游斗,一只也伤它不得,心中正感有气,闻言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唐绳武道:“姑娘戴了面罩,自可无事,萧老丈快请闭住呼吸。”话声出口,左手已往身边小革囊中伸入,迅快的屈指往上连弹了几下。
他屈指连弹,根本没看到他弹出什么来?但满空飞舞的尸蚁,却在顷刻之伺,纷落如雨!
一回工夫,全都落地死去,地上好像铺了一层厚厚的金色绒毡!
珠珠看的大感惊奇,忍不住问道:“你弹出去的是什么东西,竟有这般厉害?”
唐绳武没有作声,迅快取出一个小瓶,倾了一粒药丸,递到小老头手中,说道:“老丈快请服下此丸。”
小老头闭着呼吸,迅快取过,纳入口中,目注唐绳武,吃惊的道:“小哥使的是无形之毒?”
唐绳武点点头道:“老丈说的极是,这种毒粉,无色无臭,极是霸道,先师一再告诫,不准轻易使用,小可因这些飞蚁十分凶毒,才用无形毒粉,把它们一齐毒死。”
小老头喜道:“小哥,真有你的,要不是你使用无形之毒,只怕很难把这些毒虫杀尽呢。”
珠珠看着满地金蚁,感到脊背一阵发麻,皱皱眉,好奇的问道:“萧老丈,你说它们叫做尸蚁?”
小老头道:“不错,这东西只有苗疆才有,专吃死尸骨髓,身具剧毒,只要被它螫上,毒发无救,遇上生人,就钻入耳鼻孔中,吮吸脑髓,苗人畏之,尤甚蛇蝎。只是尸蚁最畏日光,平日大抵都营巢古墓朽骨之中,只要不去开棺动尸,很少飞出来的。”
珠珠心头作恶,掩着鼻子直是跺脚,道:“我们怎么办呢?”
小老头嘻的笑道:“它们已经死了,还怕什么?咱们赶紧找入口才是。”
珠珠站在蚁尸堆中,进退不得,急道:“我恶心死啦,你……你快把这些死蚁给我弄开。”
小老头摇摇头道:“你真是没出过门的大小姐,这些尸蚁,只不过带点腐尸臭气,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小老儿经常在死尸堆里睡觉,多闻闻,也就不臭了。”
珠珠道:“讨厌,你快别说了。”
小老头耸耸肩,笑道:“别说就别说,我的小姑奶奶,小老儿给你清道。”手中铁丝,呼呼两下,就把一堆蚁尸扫了开去,一面接着回头笑道:“古老传说,你闻到死尸的臭气,千万别说,要是说出来了,就越闻越臭,据说会跟着你臭上好几里路。说也奇怪,有时真像沾在身上,别人闻不出来,你鼻孔里就是老闻到这股怪味……”
珠珠气道:“你喜欢闻,就多闻闻。”
小老头边扫边道:“本来小老儿已经是个老头,奇怪,人老了,就会臭,老臭没关系,但身上可沾不得腐尸气息,不然,给人家闻出来了,还当小老儿没出息,居然干起盗墓贼来了。”说话之时,已把蚁尸扫到两边。
唐绳武、珠珠跟着走近棺前,只见两具棺木中僵尸、腐尸俱已不见,同样露出了一道黑黝黝的洞穴,似有石级朝下通去。
珠珠喜道:“果然有了门户。”
唐绳武道:“两具棺中,各有一道入口。我们该从那一个人口进去呢?”
小老头道:“这两个入口,也许通向一处,也许是分向两个地方,咱们三个人,分作两路进行……”
珠珠没待他说完,抢着道:“不,我们还是一起的好。”
小老头道:“一起就一起,反正咱们进来了。不论里面有多大地方,总得全摸到了才成。”
珠珠唁的笑道:“三句不离本行。”
小老头道:“我这话可没说错,偌大一座山窟,咱们若不摸摸清楚,你想找得到桃花郎君的宝藏?”
珠珠道:“废话少说,现在咱们该从那一个人口进去?”
小老头掉头道:“随便,反正那里进去都是一样,这地方的机关,小老头可已经摸出一点头绪来了。”
珠珠喜道:“你已经看出来了?”
小老头点点头道:“大概有些头绪了,嘻嘻,我看这里有八成是出于赛鲁班司马机的手笔。”
珠珠没去理他,只是说道:“咱们还是从右边棺木去的好。”
小老头耸耸肩,笑道:“说来说去,你是怕尸臭,好,小老儿替你们带路。”身子一弓,当先跃入右首棺中,循着石级往下行去。
唐绳武、珠珠也跟着跨入棺木,走了下去。
这棺木之中,是一条十分狭窄的甬道,只可容一人通行,方才那具木头僵尸,早已不见踪影。
小老头打着千里火走在前面,但因地道已在山腹之下,十分阴沉,且长年封闭,还有一股霉气。
三人手上,虽然各自执着火种,依然看不清数尺外的景物。
珠珠问道:“肖老丈,这甬道有没有机关埋伏?”
小老头边走边道:“放心,有小老儿领路,遇上埋伏,自会及时叫你们停步的。”
珠珠道:“甬道这等狭窄,遇上了埋伏,你再叫我们就来不及了。”
小老头道:“老实说,小老儿这一行,对机关布置,多少总也懂上一点,天底下,若论机关布置,再也没有人赶得上赛鲁班司马机,他那册不死不传儿子,白天不看的机关秘笈,小老儿就曾从头到尾看过一遍。”
珠珠笑道:“不死不传儿子,白天不看的机关秘篡?”
小老头道:“是呀,赛鲁班没死以前,从不让他儿子看上一眼,说什么天下若有两个人知道机关埋伏,那就算不得秘密了。”
珠珠问道:“他为什么白天不看呢?”
小老头道:“这册秘笈,天下无双,据说是他祖师父传下来的,白天他怕人看到,所以要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的看。”
珠珠听的好笑,唁的笑道:“这样一本秘笈,他连儿子也不让看,你怎会看到的?”
小老头得意的笑道:“赛鲁班生前,小老儿自然看不到,他死了之后,秘密到了他儿子手上,司马长弘从小没见过这册手抄玩意,也就学他老子的样,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看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深怕这本传家之宝失落了,特地贴肉藏在怀里。小老儿和赛鲁班,并无交情,却买了一付香烛到他灵前去拜祭一番,伸手就把秘笈给摸来了。”
唐绳武听他提到“司马长弘”之名,心中方自一动,还没开口。
只听小老头接道:“那天,小老儿躲在他们屋后一棵大树上,足足看了一天,没吃东西,到得晚上,才把秘笈送回去。”
珠珠笑道:“你为什么要还他呢?”
小老头道:“小老儿和小鲁班原是朋友,再说,他继承老子名气,成为天下第一的机关埋伏能手,但他学的,我也都知道,不是更好么?”
珠珠唁的笑道:“你这主意真好,他成了名,天下富豪之家,慕他名气,把他重金礼聘了去布置机关埋伏,你却好像回到娘家,随意进出,这果然比你吞没他的秘笈还好。”
小老头大笑道:“正是,正是……”话未说完,突然脚下一软,地下石板登时裂开了一个大洞,小老头口中“咦”了一声,一个身子,已往洞中直跌下去。
石板一翻又合,转眼已回复了原状。
唐绳武大吃一惊,急忙叫道:“萧老丈……萧老丈……”
石板早已合上,小老头一点声音也没有。
珠珠走在最后,有唐绳武挡着视线,急忙问道:“他跌下去了?”
唐绳武道:“跌下去了,这该怎么办?”
珠珠道:“懂机关埋伏的人,都跌下去了,咱们不懂机关埋伏,又有什么办法?”
只听骨碌一声,石板又翻了转来,小老头弓着身子,活像一头老鼠,迅快的钻了上来。
人未站定,嘻嘻笑道:“果然是翻板!”
这话分明是掩饰之词,好像他是故意下去看看的。
其实,只要看他头脸上都是尘灰凝结的蛛网,额角上也碰青了一块,这下掉下坑去,定然吃到了苦头。
珠珠走前两步,咕的笑道:“萧老丈,这下你牛吹豁边了。”
小老头伸手拭着头脸上的蛛网灰尘,小眼一瞪,道:“小老儿只是一时大意,你看我是不是很快就上来了么?不吹牛,这点翻板,小老儿可不在乎。”
珠珠催道:“那就快走咯!”
小老头道:“这里既然设有翻板,也许还有其他埋伏,你们可得小心。”
珠珠笑道:“你自己小心就是了。”
小老头摇摇头,这回果然点起足尖,用铁丝轻轻敲着地上石板,小心翼翼的走去,一面招手道:“纵过来,这块不能踩。”
两人依着他指点,一路轻蹬巧纵而去,不多一会,甬道已到尽头,迎面是一道宽阔的石级,好似楼梯一般,往上而去。
小老头开始拾级而上,他依然像瞎子走路,手中一支细长铁丝,一路敲敲打打,发出细微的“嗒”“嗒”之声。
走了十来级,忽然咦道:“奇怪,这里竟会没有机关埋伏了!”口中说着,举起千里火筒,朝壁上一照,接着笑道。
“好啊,这里还装着壁灯。”
唐绳武、珠珠两人只觉眼前一亮,原来这宽阔的石级,两边都是光滑石壁,每隔一丈光景,就有一盏壁灯。
小老头脚下加快,一路点起壁灯,这条楼梯似的石级中,登时照的十分明亮。
珠珠很快的跟了上去,问道:“萧老丈,快到了么?”
小老头嘻的笑道:“咱们进来了,自然快到了。”
说话之时,三人已经登上石级,但见上面是一片宽大的平地,洞顶作穹隆状,左右各有四处入口,到了这里,已是会合之处。
前面不远,是一道高大的石壁,正中有一座朱红大门,两边各有四支琉璃灯。
这时小老头已经走了过去,点燃起灯火,登时灯光通明,看去甚是气派,但两扇朱红大门,却是紧紧的关闭着。
小老头走到门前,伸手推了推,回头道:“这两扇铁门,还是里面上了闩哩!”
唐绳武道:“那是不能进去了。”
珠珠笑道:“有萧老丈在这里,你还怕弄不开门?”
小老头嘻的笑道:“这话没错,小老儿若是一扇门都弄不开,那还是什么贼祖宗?”
一边说话,一边用手不住的在门上敲打,然后聚精会神,贴耳细听,这样敲了一会,然后把手中一支细铁丝,缓缓的,一点一点从门缝间塞了进去。
唐绳武、珠珠两人只是站在边上,看着他拨弄。
但听里面“当”的一声大响,小老头吁了口气,站起身子,拭拭头上汗水,笑道:“好了,好了。”
珠珠看他满头大汗,奇道:“你很吃力么?”
小老头道:“我的小姑奶奶,里面这支铁闩,怕不有百来斤重,自然吃力了。”说着用力一推,两扇铁门,应手而启,缓缓往里开去,果然地上横着一支比手臂还粗的铁闩。
唐绳武看的吃惊道:“萧老丈,你手上只有一支细铁丝,这么粗大沉重的铁闩,如何拨弄的开来?”
小老头耸耸肩,笑道:“这就是贼本领嘛,不过今天我小老儿可算是栽了跟斗。”
唐绳武道:“老丈栽了什么跟斗?”
小老头嘻的笑道:“吃咱们这一行饭,开启门户,该是没有丝毫声息才成,方才拨是拨开了,只是铁丝太细了些,承受不住铁闩落下的重量,弄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声音来,还不算是失了手么?”
三人跨进大门,里面还是一片沉黑!
这里虽是山腹石窟,但当初开辟石窟的人,硬是没把这山腹石窟当作石窟看待,是以大门之内,辟了十丈见方的一片平地,算是天井!
两旁回廊曲槛,迎面石阶上,四支抱柱,都髹以朱色,加上八扇雕花长门,一切布置,俨然是富豪之家的大厅!
小老头小心翼翼的走上石阶,在四支朱漆抱柱上,点燃起四盏琉璃灯,于是厅前灯光大亮。
唐绳武,珠珠已经跟过来了。
小老头一双豆眼,骨碌碌地朝四下转动,最后打量着中间两扇厅门,说道:“现在你们两个站远点,小老儿去开门。”
唐绳武、珠珠依言退了半步。
小老头走近厅门,伸手一推,两扇厅门应手而启,居然不见丝毫功静!
灯光射入厅中,已可清晰看到这是一个广大的客厅,摆设布置,极为富丽。
小老头蹑手蹑脚的进入大厅,又在厅上燃起了灯火,然后回头笑道:“这里倒是没有一点机关埋伏,你们可以大大方方的请进来了。”
珠珠奇道:“这里怎会一点埋伏也没有呢?”
小老头笑道:“咱们一路进来,已经历尽艰险,老实说,除了咱们三个,不论来的是什么人,早就全数报销了,谁能到得这里来?”
唐绳武道:“纵然没人能到这里,但这里既是桃花郎君藏宝重地,更应该布置埋伏才对。”
小老头笑了笑道:“你们只要看看厅上的陈设,就可想的到。”
唐绳武摇摇头道:“小可想不出来。”
珠珠接口道:“我也想不出来。”
小老头道:“这里虽是桃花郎君藏宝重地,但也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那一个人不想生活的舒舒服服?在自己住的地方,弄上许多鬼玩意,走路都要数着脚步,那有多蹩扭?”
珠珠笑道:“是啊,桃花郎君住的地方,自然不会有埋伏了,这道理最是简单不过,但你贼伯伯不说,我们竟会想不出来。”
小老头咧嘴一笑,道:“但机关还是有的。”
珠珠奇道:“你不是说这里没有机关么?怎么一会又说有了?”
小老头耸耸肩,道:“小老儿说这里没有厉害埋伏,但小巧机关还是会有的。”
珠珠道:“这话我不懂。”
小老头嘻嘻一笑,伸手朝大厅四周一指,说道:“这里除了一座大厅、你们且瞧瞧,还有旁的门户么?”
他不说,两人就是看不出来,经他这一指点,果然没错,这里除了一座陈设富丽的大厅之外,别无门户,生似已经到了尽头。
当然,这里决不会只有一座大厅的。
珠珠目光转动,间道:“你说门户会在那里呢?”
小老头嘻的笑道:“小姑娘,你家里有没有大厅?”
珠珠道:“自然有咯!那一家人家没有大厅的?”
小老头道:“你回到家里,进入大厅之后,要到内宅去,该是如何走法?”
珠珠道:“从屏风后面进去。”
小老头得意的笑道:“这就是了。”
珠珠哦道:“你说这里的门户,就在屏风后面?”
小老头道:“不信你去瞧瞧。”
珠珠哼道:“你是怕有厉害暗器,才支使我走在前面的,去瞧就去瞧,我可不怕什么暗器埋伏。”
小老头摇摇头道:“小姑娘,你心思真多,女孩子家疑心病多,将来可没人敢要。”
珠珠跺脚,气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转身就朝一座青玉屏风走去。
唐绳武跟了上去,道:“小可随姑娘去瞧瞧。”
珠珠冷声道:“谁要你跟我来?”
唐绳武怔的一怔,脚下不觉缓了下来。
珠珠已经很快的走入屏凤后面。
就在她刚刚踏进屏风,只听地底响起一阵轻细的悠扬音乐,壁上已然裂开了一道门户!
但觉脚下微微一震,踏着的一方石板,有如魔毯一般,载着珠珠,飞快的就往里送去!
珠珠没防到有此一着,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了,口中惊啊一声,一个人已像腾云架雾似的,往里滑飞进去。
唐绳武听到珠珠的惊叫,心头大吃一惊,忙道:“老丈,咱们快进去!”
小老头悠然道:“小哥别急,错不了的,这里该是没有什么危险了……”
话声未落,只听里面传出珠珠的声音,叫道:“你们快来啊!”
她就是不出声叫喊,两人也已经朝屏风后面奔了过去。
这屏风后果然别有大地,那是一条宽阔的甬道,地面上光滑如镜,甬道两边,也有四盏式样古雅的琉璃壁灯。
甬道并不太长,两边一共有四个门户,门上挂的珠帘。
甬道尽头处,也有一道门户,珠帘低垂,珠珠就站在珠帘前面,一脸俱是不胜惊喜之色!
小老头手举火筒,安祥的走在甬道上,一面点燃壁灯,一面吁了口气道:“咱们总算找到地头了。”
灯光照着珍珠帘子,加上磨得光可鉴人的石壁,珠光宝气,掩映着甬道中光彩缤纷耀眼生花!
如入七宝瑶台,令人目迷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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