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黑煞游龙点点头道:“薛兄说的不错,兄弟当时自知必死,除了者菩萨的雪参大还丹,天下那有这等灵药?兄弟清醒后,登时想到了薛兄的令媛,不知生死如何?”
薛神医黯然道:“小女那时不过三岁,如何经得起妖女一拂,这是命运,恩兄也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黑煞游龙突然目射精光,仰天大笑道:“兄弟急急朝那大树下望去,薛兄的令媛已是不见,却在沙上发现了一行字迹,那是‘范姓娃儿,暂由老尼携去,为期十年,完尔心愿。’”
薛夫人道:“阿弥陀佛,如此说来,珠珠是被人抱去了?她没有死在那妖女手下。”
薛神医道:“那会是什么人留的字呢?”
黑煞游龙大笑道:“薛兄方才说出雪参大还丹,抱去令媛的自然是天山神尼了!”
话声方落,突见那范殊泪流满面,急急奔到了薛夫人的面前,扑地跪下,失声痛哭道:“爹、娘,不孝女儿就是珠珠,就是十五年前由恩师抱去的珠珠……”
薛少陵听的不由一怔,他没想到自己义弟,竟会是义父母的女儿!”
薛夫人同样一怔,望着跪在地上的范殊,发话道:“你不是范少侠?会是珠珠?”
范殊咽声道:“是啊,女儿下山之时,恩师曾说女儿身世,普天之下只有黑煞游龙桑大侠一个人知道,要女儿下山之后,务必找到桑大侠。女儿问她老人家,见了桑大侠该如何说法?师傅说,你见桑大侠,只要说你十年前邓尉山下被老尼抱走的孤儿就好。”
黑煞游龙大笑道:“这就是了,神尼当日只当你是范兄弟的骨肉,才要你姓了范,哈哈,薛兄,兄弟负疚十五年,今天总算有了交代。”
说完,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薛夫人一把将范殊揽到怀里喜极流泪道:“娘的苦命女儿,娘一直在怀念你,天可见怜,我们母女总算还有见面的一日。”
黑煞游龙道:“今日薛兄父母女儿重逢,少华也身世大自,从现在起,少华和薛贤侄女,都应该恢复本姓了。”
范少华听了师傅吩咐,含泪点头。
香香喜道:“二哥,现在我该叫你二姐了。”
祁连二老听完黑煞游龙叙述之后,两人低低的商量了一阵,由紫脸老者朝范少华招招手道、
“孩子,你过来。”
范少华恭敬的走到两人面前。”
紫脸老者道:“你就是从前的白少辉了?”
范少华点点头道:“孙儿因身世未明,曾由九疑先生改变容貌,易名白少辉。”
紫脸老者道:“你和那女娃儿已把‘祁连双式’练会了么?”
范少华道:“练会了。”
紫脸老者道:“那很好。”回头朝黑煞游龙道:“帮主。”
黑煞游龙连忙躬身道:“前辈有何见教?”
紫脸老者道:“三月之前,老夫两人曾把我们化了数十年心血,研创的一套合搏之术‘祁连双式’,传与白少辉,范殊两人。这套武功,合则无敌天下,分则不得其死,当时曾告诉他们。学会这套武功,就要同心协力,永不分离……”
孩儿脸老者抢着说道:“是兄弟说的,最好莫如夫妻,退而求其次,是同胞兄弟,再次是师兄弟,但可惜他们只是朋友,最后他们总算结了异姓兄弟。”
紫脸老者按道:“如今他们变来变去,一个成了老夫徒孙,一个原来却是易钦而弁的女娃儿,这正合了老夫两人原来的心意,这件事,就要帮主成全他们。”
原来两人是替范少华、薛珠几说亲!
黑煞游龙大笑道:“两位前辈吩咐,在下自当遵命,只不知薛兄伉俪意下如何?”
薛神医喜道:“兄弟悉恁恩兄作主。”
黑煞游龙连连点头道:“好,好,我们都是武林中人,就此一言为定。”
赛诸葛道:“帮主,这个媒人,该由兄弟来担任才好。”
范少华心切父母血仇,突然跪到祁连二老面前,痛哭流泪的道:“两位师祖在上,孙儿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未曾手刃浣花妖女之前,孙儿不作家室之想。。
孩儿脸老者道:“傻孩子,报仇之事,有咱们两个老头哩。”
范少华连连叩头道:“孙儿父母惨遭妖女毒手,孙儿发誓要手刃妖女,替死去的爹娘报仇。”
孩儿脸老者道:“你们练成合击之术,正该结为夫妇,才能同心协心,永不分离,咱们两个老头,要促成这亲事,也是为你报仇着想……”
紫脸老者道:”
“连兄,你方才没听到这娃儿要手刃那婆娘么?”
孩儿脸老者道:“他替死去的父母报仇,手刃妖女,正是他的孝心。”
紫脸老者摇摇道:“那婆娘一身功力,已臻化境,就算他们结为夫妇,练成合击之术,但在功力上相差悬殊,也难是那婆娘的敌手。”
孩几脸老者道:“放着咱们两个老儿,难道袖手不管?”
紫脸老者道:“这娃儿的意思,”是不要咱们动手。”
孩儿脸老者道:“咱们出手替徒儿报仇,也没有什么不对。”
紫脸老者道:“但是这娃儿是咱们徒儿的孩子,他要亲手替父母报仇,咱们理该让他出手,成全他的孝道才是。”
孩儿脸老者怔道:“祁老儿,你不是说他难是那婆娘的对手么?”
紫脸老者道:“这话兄弟说了,但兄弟之意,咱们该想个办法,成全这娃儿才好。”
孩儿脸老者道:“兄弟想不出来。”
紫脸老者道:“我倒想到了一个。”
孩儿脸老者道:“你且说出来听听。”
紫脸老者嘴皮微动,敢情他不愿人知,才以传音之术和孩儿脸老者交谈。
孩儿脸老者忽现喜色,连连点头道:“好主意,好主意,咱们就这么办。”
紫脸老者抬头朝黑煞游龙拱拱手道:“老夫兄弟有一件事,想请帮主赐助。”
黑煞游龙连忙还礼道:“前辈有事,但请吩咐。”
紫脸老者道:“老夫兄弟,要在此小想,日落以前,不得有人惊扰,同时还请帮主派几个人,替咱们在室外护法,不知帮主意下如何?”
黑煞游龙道:“些许小事,当得效劳。”
紫脸老者道:“如此就好。”话声一落,两人同时站起来,紫脸老者朝范少华道:“小娃儿,你随咱们来。”
范少华回头望望师傅。
黑煞游龙心知祁连二老此举,说不定有秘技相授,只是不愿人知,故诧言人内小想,即忙喝道:“两位师祖要你进去,还不快去。”
范少华应了一声“是”,随着祁连二老朝内室行去。
葬花夫人跟着起身道:“浣花妖女既已订下来年四月十九之约,届时老身当在成都恭候帮主和诸位大驾,老身告辞了。”
黑煞游龙双拳一抱,大笑道:“诸葛先生一直主张南北帮应和贵门之联手,如今咱们总算同仇敌汽,不谋而合,明年浣花溪之会,还要仰仗夫人大力,共为武林除害。”
葬花夫人道:“帮主好说,明年这场大会,事关武林大局,葬花门从老身以下,愿恁贵帮军师诸葛先生调遣。”
赛诸葛拱手道:“夫人这般说法,山人如何敢当。”
葬花夫正容道:“今日一会,老身自知仅凭葬花门这点力量,仍不足以和浣花宫抗衡,军师也毋须客气,老身说的实话,老身意欲留下本门总教练金一凡,追随贵帮,如有差遣,葬花门自当竭力以赴。”
赛诸葛道:“差遣两字,万万不敢,夫人留下贵门金总教练,作为贵门和敝帮的联络倒确有必要。”
事情就这样决定,葬花夫人留下了金毛吼金一凡,率同黑手屠夫屠千里、恶丐钱平和玉立文,便自离去。
南北帮主黑煞游龙桑九、副帮主一笔阴阳张果老、赛诸葛三人,一直送出庙外,才行回转。
薛夫人母女重逢一手拉着薛珠儿,只是问长问短说个不休。
赛诸葛因君山分宫近在飓尺,说不定浣花夫人到了君山,调遣高手来犯,早已命哮天叟石中龙放出虎葵在庙外担任警戒。
黑煞游龙也因祁连二老说的郑重,他可以猜想的到他们要范少华跟了进去,说不定是要传授某种功夫,外人惊扰不得。因此,以他自己为首,另要张果老、剑煞逢老邪两人,一同留在后殿,替祁连二老护法。
赛诸葛和其他等人,则一同退出前殿。
飞鼠戴良、地行孙查贵派到的职务是负责监督府下,替大家准备茶水膳食。
中午时分,开上素斋,有酒有菜,倒也十分丰盛,只是不见范少华出来。
左厢静室,房门紧闭,听不到半点声息,不知祁连二老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太阳快要下山,突听一阵兵刃交击之声隐隐从后进传了过一来!
赛诸葛修眉一拢,矍然道:“后殿有警!”
黑风怪申头陀急急问道:“可是浣花妖女,去而复返?”
赛诸葛道:“很难说,石护法在四外布下虎獒,不闻犬声,可见来人不多,申护法、阎护法请留在此地,山人进去看看。”脚下加快,往后进行去。
薛神医、薛珠儿、香香等人,大概都听到了那兵刃相击的声音,纷纷站了起来。
宣锦堂道:“兄弟跟军师同去。”
薛珠儿朝薛夫人道:“女儿也去瞧瞧。”
她是因为大哥进去了半天,还未出来,想藉口进去瞧瞧。香香也急步跟了过去。
穿过诅廊,到了后进,抬头看去,但见一个青衣女子,和剑煞逢老邪,正在大天井上打的难分难解。
那女子手中的长剑,矫若游龙,幻化起朵朵剑花,挥洒缤纷,凌厉已极!
剑煞蓬老邪黄衣鼓风,一柄阔剑,同样使的波涛汹涌,左手持剑,收发由心,更是漫天飞舞连连出击!
这两人剑上造诣,均极精深,此刻彼此在快速绝伦的抢攻!
寒芒流动,剑气弥漫,真是棋逢敌手,株两悉称,看情形,谁也无法在短暂时间内占得优势。
大天井上两人打的这般激烈,但却不见黑煞游龙和一笔阴阳的踪影。
原来黑煞游龙怕来人不止一个,万一惊扰了正在静室中的祁连二老,因此他和一笔阴阳两人分守静室前后,并没露面。
赛诸葛身如行云流水,跨出天井,喝道:“两位请住手。”
他声音清朗,虽在激战中的两人,依然听的甚是清晰。
剑煞逢老邪虽是个狂做自大的人,但对赛诸葛却是十分敬服,果然阔剑一收,依言而退,抱拳道:“兄弟见过军师。”
赛诸葛羽扇一指,间道:“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逢老邪摇摇头道;“兄弟也不知她是谁?”
赛葛诸道:“为什么不问问她。”
逢老邪道:“她擅自闯入后进,自然是浣花妖女派来踩盘之人,把她拿下来,还怕不说出实话来?”
青衣女子冷笑道:“逢老邪,凭你也配?”
逢老邪哼道:“小丫头,你可还不服气?”
赛诸葛一摆手,拦住逢老邪的话头,手摇羽扇,朝青衣女子问道:“姑娘如何称呼,闻入后殿,不知究有何事?”
青衣女子望了赛诸葛一眼,冷冷说道:“你就是南北帮的军师赛诸葛么?”
赛诸葛含笑道:“正是区区。”
青衣女子道:“你这人倒还讲道理。”
赛诸葛微笑道:“姑娘有事,只管和山人说就是了。”
青衣女子道:“我是找人来的。”
赛诸葛道:“姑娘要找什么人,山人知无不言,”
青衣女子道:“我要找黑煞游龙桑大侠。”
赛诸葛心头一震道:“找黑煞游龙桑大侠。”
青衣女子冷笑道:“怎么样,我听说南北帮主就是黑煞游龙桑大侠,你别想骗得过我。”
赛诸葛暗暗皱了下眉,心中付道:“此女不知是何来历?看她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分明是戴了人皮面具。”心念转动,一面问道:“姑娘贵姓?”
只听薛珠儿叫道:“你是凤姐姐!”
赛诸葛讶然道:“你认识她么?”
薛珠儿道:“她就是君山分宫的分宫主凌云凤姐姐嘛!”
赛诸葛听得一怔,拱拱手笑道:“原来是凌云凤宫主,山人失敬了。”
凌云凤道:“我是以私人身份,求见桑大侠来的,并不代表君山分宫,军师不用以分宫主称我。”
赛诸葛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凌姑娘好灵通的消息,来的好快!”
凌云凤道:“军师这是承认桑大侠在这里了?”
赛诸葛笑道:“不错,桑大侠就是敝帮帮主,确在此地,只是山人计算,姑娘该在夜晚才会找来,姑娘来的这般快法,倒是大出山人意外。”
凌云凤听的一怔道:“军师知我要来?”
赛诸葛大笑道:“姑娘安置在敝帮的人,真还认为山人不知道么?哈哈,这项消息,就是山人有意透露给姑娘的了。”
凌云凤脸色微变,道:“你如何处置了他们?”
赛诸葛淡淡笑道:“姑娘派来的人,随时可替山人传递消息,山人何用处置他们?”
凌云凤道:“军师把我赚来,要待如何?”
凌云凤笑道:“敝帮主确是黑煞游龙桑大侠,那可丝毫不假。”语气顿一顿,接道:“姑娘要找帮主,究有何事?”
凌云风道:“军师真的不知道么?”
赛诸葛笑道:“山人不是神仙,怎会知道姑娘的心事?”
凌云凤望了站着的薛珠儿一眼,意思是说:“那不是你说的了。”一面说道:“我找桑大侠,只是我个人的私事。”
赛诸葛道:“姑娘如此说法,山人倒不好多问了。”
凌云风道:“桑大侠不肯见我么?”
赛诸葛目光转动,含笑道:“帮主出来了。”
凌云风回头瞧去,只见湘帘一动,走出一个身穿宽大黑袍的高大老人,双目炯炯如电,朝自己望来,拱手道:“姑娘数年来,一直在查访老朽下落,不知有何见教?”
凌云凤听的一怔,暗想:“此人大概就是黑煞游龙了,但听他一开口便自不凡。”心中想着,立即欠身道:“前辈就是人称黑煞游龙的桑大侠么?”
黑煞游龙洪声笑道:“不敢,老朽正是桑九。”
凌云凤慌忙检任道:“小女子见过桑大侠。”
黑煞游龙还礼着:“不敢,令师还在君山么?”
凌云凤答道:“家师已经回去了,小女子只是为了个人私事,冒昧求。见前辈来的,不知能否容小女子和前辈单独一谈?”
赛诸葛急忙朝黑煞游龙使了一个眼色,笑道:“撇开两家过节,凌姑娘乃是敝帮嘉宾,自该请到里面待茶。”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帮主不可待慢了她。”
黑煞游龙颔首一笑,抬抬手道:“凌姑娘请里面坐。”
凌云凤随着黑煞游龙,走进后殿,忽然扑地跪了下去,拜道:“恩公在上,请受小女一拜。”
黑煞游龙骇然道。“凌姑娘快快请起,这是怎一回事?”
凌云风拜了几拜才行站起说道:“恩公是否记得十九年前,在孟津附近,救了一个过路武官一家的性命,那时小女子还在褪褓之中,直到稍长,才听乳母说起恩公模样,一直紧记在心,今日才算见到了恩公。”
黑煞游龙沉思有顷,突然大笑道:“老朽想起来了,姑娘令尊莫非就是那位姓凌的参将?”
凌云凤目含泪光,点头道:“恩公说的,正是家父。”
黑煞游龙道:“老朽那日路过孟津,遇上黄河七霸纠众向令尊寻仇,可惜老朽迟到了一步,当时好像令堂已经遇难。”
凌云凤道:“恩公说的极是,当时小女子由乳母抱着,躲在一辆篷车底下,才幸免于难。”
黑煞游龙道,“令尊可还健在?”
凌云凤道:“据乳母说,等盗匪逃散之后,家父也不知去向,小女子前来叩见恩公,一来是拜谢当年救命之恩,二来也想跟恩公打听家父下落……”
黑煞游龙点点头道:“据老朽记忆所及,令尊似是向南飞奔而去,当时老朽只当他另有急事,并未在意,如今想来,令尊大概是眼看令堂遇难,可能认为姑娘也无生机,一家全毁,他受此重大打击,才独自狂奔而去。”说到这里,一面问道:“这二十年来,姑娘一直未曾打听到令尊下落么?”
凌云凤摇摇头,垂泪道:“小女子只是从乳母口中,听到了一些,但这位乳母受雇还不到四个月,既不知家父名讳,也不知家父祖籍,只说家父官拜参将,那次携眷赴任,旁的就不知道了。”
黑煞游龙想了想道:“令尊名讳,老朽还记得,好像是叫凌祖寿,江西口音……”
凌云凤道:“多承恩公指点,小女子感激不尽。”
黑煞游龙看了她一眼,一手捋须,问道:“姑娘怎会拜在令师门下的?”
凌云凤道:“恩公见询,小女子不敢不说,那是遇盗后的第二天,就遇上师傅,她老人家看我资质不错,连同乳母,一起带回百花谷去。”
黑煞游龙微微点了点头,叹息道:“姑娘聪明人,眼前武林大势,不待老朽解说,姑娘自然也清楚,不过,正邪之分,存乎一念,姑娘当善体老朽之意。”
凌云凤脸色一凛,道:“恩公教训自当谨记,小女子告辞了。”
说完检任为礼转身往外走去。
黑煞游龙道:“凌姑娘恕老朽不送了。”
凌云凤走出后殿,只见赛诸葛手摇羽扇,等在阶前,一见凌云凤出来,立即迎上来,含笑道:“凌姑娘和帮主谈好了吗?”
凌云凤点点头道:“打扰军师,我要走了。”
赛诸葛道:“山人方才占了一卦,写有柬帖一封,也许有助姑娘……”
随着话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柬,递了过来。
凌云凤久闻南北帮军师赛诸葛有未卜先知之能,见他递来柬帖,心中不禁将信将疑,伸手接过,间道:“军师柬中写的什么?”
赛诸葛神秘一笑,道:“山人只是凭卦推断,姑妄言之,姑娘回去之后,看了自会知道。”
凌云凤道:“如此多谢军师了。”
收起柬帖,朝外行去。
赛诸葛目送凌云凤去后,只觉黑煞游龙缓步掀帘而出,身后跟着范少华,脸上容光焕发,越显得晶莹如玉!
赛诸葛谛视着他呵呵笑道:“恭喜老弟,短短半日工夫,得了祁连二老不少好处,可喜可贺。
黑煞游龙微笑道:“先生可知少华得了祁连二老什么好处吗?”
赛诸葛大笑道:“帮主这不是存心要考考山人么?据山人所知,祁连二老穷数十年心力,最得意的一套武功,该是‘祁连双式’。但这套武功,二老早已传给范老弟、薛姑娘两位了,因此山人推想,这大半日时光可能是合二老之力,替范老弟增长功力方面的成份居多。”
黑煞游龙道:“先生看少华增长了多少功力?”
赛诸葛葛笑了笑道:“祁连二老数十年修为,功力之深,武林已罕有其匹,他们有心成全,范老弟在这半日之间,极可能已成为武林中惟一足可与浣花夫人放手一搏的高手了。”
黑煞游龙大笑道:“天下之事,看来都无法瞒过先生,少华经祁连二老成全,施展传灯大法,各人输给了他三十年功力,这简直是近乎神奇的成就,兄弟虽曾听说过传灯大法之名,却也未曾见过。”
赛诸葛道:“传灯大法,源出佛门,譬如一灯复燃徐灯,其明转多,后经少林寺收入七十二艺,遂成为少林不传之秘,如此看来,祁连二老,似和少林寺颇有渊源。”
黑煞游龙叹息道:“先生博学强记,兄弟实是闻所未闻!”
赛诸葛淡淡一笑道:“帮主夸奖了。”转过头来,朝范少华问道:“二老可是已经走了么?”
范少华道:“两位师祖已经走了。”
赛诸葛道:“他们可曾留下什么话来?”
范少华道:“两位师祖临行时说,明年四月十九日,自会前去浣花溪,凑个热闹。”
赛诸葛笑道:“这就是了,二老大概还不放心你,能否是浣花夫人的对手?二来他们也要亲眼看你手刃妖妇,这是他们唯一未了的心愿。”
黑煞游龙点点头,忽然问道:“先生方才送给凌云凤的一封柬帖,究竟写了些什么?”
赛诸葛微笑道:“天机不可泄漏,帮主到时自知。”
黑煞游龙笑道:“先生心意,兄弟也可料到几分。”
赛诸葛道:“那么帮主也不妨猜上一猜?”
黑煞游龙笑道:“先生也想考考兄弟么,哈哈,如果兄弟料的不错,先生大概想劝她改邪归正了?”
赛诸葛芜尔笑道:“虽不中,不远矣!”
黑煞游龙摇摇头道:“这个怕不大容易,兄弟看此女机智过人,生性刚烈,先生纵有此心,只怕也难以把她说服,”
赛诸葛看了范少华一眼,微笑道:“帮主说的极是,但山人自有妙计,使她幡然归来。”
说话之时,已经走出前殿。
这时天色业已昏黑下来,大殿上燃起两支红烛,几张桌上,也摆满了素斋,大家坐着等候,一见帮主偕同军师、范少华三人相继走出,纷纷站了起来。
黑煞游龙走近上首一桌,脚下一停,摆手道:“诸位请坐,今晚这顿酒菜,虽是素斋,却有双重意义,一是薛兄父女重聚,一是范、薛两家定了亲事,大家应该多喝一杯。”
副帮主一笔阴阳张果老笑道:“帮主说的极是,来,咱们先敬薛兄和老嫂子一杯。”
大家听说,纷纷举杯站起,薛道陵连说“不敢”,夫妻两人和大家干了一杯。
张果老又道:“现在咱们再敬帮主和薛兄一杯。”
大家斟满了酒,又和黑煞游龙、薛神医相互干了。
范少华走到师傅面前,仆的跪了下去道:“师傅,不知春香谷在贵州什么地方?弟子想去拜祭死去的爹娘。”
黑煞游龙点点头道:“不错,你身世既已大白,自该前去祭奠你爹娘在夭之灵,咱们今晚在此权宿一霄,明日一早,为师带你同去。”
范少华道:“你老人家只要告诉弟子春香谷所在,弟子自己找去就好,不敢劳动师傅。”
黑煞游龙道:“春香谷在贵州深山之中,人迹罕至,也并无路径可循,纵是丹青好手也画不出来,为师不去,你如何想找得到?”话声一落,回头吩咐道:“兄弟明日动身,前去贵州,帮中之事,就拜托张兄和军师两人了。”
张果老笑道:“有军师在此帮主只管放心就是了。”
赛诸葛拱手道:“副帮主过奖了,不过浣花夫人既已订下明年之约,在这几个月中间,江湖上大概不至有重大变故发生。”
薛神医道:“拙荆要兄弟向帮主请示,小女是否要随帮主前去?”
赛诸葛笑道:“薛兄没听祁连二老说么,范老弟、薛姑娘两人练成‘祁连双式’,就永远不可分离,自然也要随同帮主去的了,再说,明年四月十九之约,只有几个月时间了,他们在路上也好加紧练习。”
薛神医拱手道:“先生说的极是。”
这一晚,大家就在庙中住宿、翌日一早,黑煞游龙带着范少华、薛珠儿别过众人,首先上路。***
贵州,古称鬼方,为战国时代楚之黔中,境内多山,故有“地无三里平”之说。
黑煞游龙一行三人,取道湘西入黔,到得镇远,再向西行,一出镇雄关,已是崇山峻岭,绵连不绝,山路陡险,人烟稀少。
他们裹粮入山,走了三天光景,早已深入万山之中,如非黑煞游龙领路,那还辨得清方向?
这天中午时光;越过一座山岭,折入一处岩谷,但见两面山壁如削,上接青冥,山腰间白云缀绕。
三人脚下,越走越高,片片云絮,扑面而来,身在云雾之中,几乎难以举步。
走了一阵,只听水声如雷,前面断崖干切,一条十余丈宽的山涧,水势奔腾,只要再迈前一步就要坠入深渊,当真眩目惊心。
范少华眼看前面已临绝地,只当师傅走错了路,那知转眼之间,黑煞游龙已从岸脚下走上一条极厌的磴道,索纤而下。
范少华、薛珠儿急忙跟着下去,只见黑煞游龙蹲下身子,似在察看什么?过了半晌,才缓缓站起身来,满脸肃穆之色,一声不作,往下走去。
范少华看的心中暗暗奇怪,但又不敢多问。
到达山涧下流,又走了半里多路。
才看到两边峭壁之间,贯着两条粗如碗日的山藤,一上一下,距离水面,少说也有七八丈高下,悬空虚宕,随风晃动,两条山藤上下相距约有三数尺高,上面一条敢情是扶手之用,下面一条则是脚踩的了。
黑煞游龙走近溪边,又在四周,伏下身子,查看的甚是仔细,但依然没有作声,当先跨上止藤,渡溪而过。
渡过对崖,这临溪岩壁,上下如削,别无通路。
黑煞游龙站定身子,朝上一指,道:“咱们如若沿溪走去,要绕上一个大圈,从这里翻上岸岩顶,另有一条捷径,你们随为师来。”
话声才落,双足一点,身形平拔而起,“一鹤冲天”,窜起三丈来高,一手攀住倒垂的山藤,惜着悠宕之势,贴壁飞腾,又斜升上三四丈高。这样一路援藤飞升,片刻之间,已到了二十丈以上,身形一闪,忽然不见。
范少华、薛珠儿那还怠馒,相继纵身腾起,到达二十丈上,才看清峭壁至此,横断为两层。
外面一层,屹峙如屏,里面是一条又窄又陡的夹缝,到了这里,只要一举步,就转入石屏后面,但从下面望来,看到的只是壁立危崖。
范少华举目瞧去,早已不见师傅踪影,忙道:“珠妹,我们快走。”
薛珠儿停的一停,心想:“这地方如此隐秘,浣花妖女不知如何会找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曲折往上,足足走了一盏茶工夫才窜出崖顶。原来这崖顶地势平坦足有数亩大小,左首有一座一人来高的巨石,黑煞游龙黑缮临风,独自站在那座岩石前面出神。
瞧到两人赶来,伸手一指,黯然说道:“少华,这就是为师和你爹结义之处……”
范少华举目瞧去,只见岸壁上写着一行四个大字:“盟坚金石。”下方是:“某年某月某日,桑九、范春华义结金兰于此。”
范少华自然认识这一行字笔力苍劲,正是师父的手迹,那是以“金刚指”书写而成,每字都有三分来深。但两人具名处,“范春华”三字,字迹较嫩,指力也比师傅较浅,那自然是自己父亲手笔了。
自己既没有见过父亲一面,就是父亲留下的手迹,大概也只有这三字了!
范少华想到这里,不禁心头一酸,熟泪盈眶,跪倒地上,朝石壁拜了几拜。
黑煞游龙也是黯然落泪,等范少华站起,伸手朝壁上一指,道:“少华,你再看看这里!”
范少华朝师傅手指之处望去,只见石壁上另有“该死”两字,却有五分深浅,不觉一怔道:“师傅,这是谁写的叶
黑煞游龙道:“还有谁?自然是浣花妖女写的了。”
范少华只觉心头怒发,哼道:“好个妖女,范少华不把你剑剑诛绝,誓不为人。”
说完,举起手腕,连指在“该死”两个字上,加了”浣花妖女”四字。
这样一来,就变成了“浣花妖女该死”。
黑煞游龙目注石壁,看了一眼,不禁暗暗皱眉。
原来范少华写上的四字,虽然深达六分有余,粗看起来,似已超过浣花夫人;但人家是十五年前写的,这十五年来,她勤修苦练,功力自然又精进了许多。
范少华最近才得蒙祁连二老以‘传灯大法’贯输了功力,却依然只能比十五年前的浣花夫人稍胜一筹,自然使黑煞游龙看的暗暗皱眉。
薛珠儿问道:“老前辈,这里离春香谷还有多远?”
黑煞游龙道:“下去就到了,你们随我来。”转身往岩后走去。
岩后是一条百丈深谷,朝下一望,只见悬崖壁立如削,隐隐可见谷底,到处都是鳞峋耸立的怪石。
黑煞游龙回头问道:“贤侄女自问能否下得去么?”
薛珠儿道:“晚辈大概可以。”
黑煞游龙点点头,一吸真气,领先一蹿而下,遇到无处落足的削壁就施壁虎功,游墙而下。
范少华、薛珠儿相继而下,黑煞游龙等两人蹿落谷底,转身往前行去。
这谷底乱石嶙峋,流水纵横,三人串来串去,又走了顿饭工夫,但见一座插天高峰之下,现出一人多高的山洞!
洞内风声如雷,黑沉沉望不见底!古人说的好,“近乡心更怯”,范少华眼看春香谷就在前面,那是自己爹娘当年逃避浣花妖女追踪的隐居之地,也是爹娘溅血荒山,埋骨之所。
他一步步的走近,心头热血也随着一步步的激动,双目之中,已然包着泪光。
黑煞游龙走近洞口,先在四周查看了一阵,忽然从身边抽出铁箫,沉声道:”你们紧随我身后,不准出声。”
举步朝洞中行去。
范少华心中觉得奇怪,不知师傅究竟发现了什么?只是师傅不说,自己不好多问,口中答应一声,跟踪而入。
薛珠几走在最后,她内功较差,跟在两人身后,越走越黑,如处深夜,甚么也瞧不见。
但觉脚下忽然高低,转折甚多,差幸范少华知她功力不知自已,这等幽暗洞窟,黑的不见一丝天光,自然无法看清路径,这就和她并肩而行。
这样闷走了半天,前面露出一圈天光,走出洞口,但见地势豁然开朗,这是四面环山的一块盆地。
山洞不远,一条清溪,流水潺潺,上面铺着一段树身,已经长满了青苔。
跨过木桥,一片松林挡住了去路,一条卵石砌成的小径,沿着松林迂回而去,石径也满是青苔。
这片松林,恰如屏风一般,挡住了视线,小径左首,溪流婉蜒,三人循溪而行,绕出松林,小溪已经汇成一个清潭,碧波涟涟。
潭边还有松林札成的一个亭子,小径两边,绿草如茵,一片平地上,是一圈圈用卵石砌成的花圃,繁花如锦,鸣噙飞舞。
卵石小径,一直通到右首峰下,那里着一个一人高的石洞,编木为门,自然是昔年范春华夫妇住的地方了。
范少华眼看这谷中布置,一草一木,都是爹娘亲手所植,不觉悲从中来,泪流满面,咽声道:“师傅,那里就是爹娘住的石洞么?”
黑煞游龙黯然点头道:“孩子,为师先领你到爹娘坟前叩拜过了,再去不迟。”
范少华拭拭泪水,随着师傅走去,只见山脚前面,靠右首松林间,果然有一座长满了青草的坟墓,墓前坚着一方石埠,上书“义弟范春华夫妇之墓。”边上一行小字,写着“某年某月桑九重立”字样。
范少华这回那还忍耐的住大哭一声:“爹,娘,孩儿来了。”
跪倒坟前,放声大哭起来。
黑煞游龙也站在一旁,脸现凄楚,怆然泪落。
薛珠儿赶忙把带来的香烛、纸钱,在坟前点燃了。
黑煞游龙拱一拱手道:“范兄弟、范弟媳,老哥哥总算没有使你们失望,今天带着少华来了,明年我将……”
他内功精湛,虽在目濡者泪,仰脸说话,但仍能耳听八方,此时话声未落,突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沙沙脚步声,心头一动,疾快的转过身去大喝道:“什么人?”
这声大喝,连正在哭泣中的范少华,也听的猛吃一惊。急忙拭去眼泪,回头望去。
但见一条人影,转出松林,踉踉跄跄的奔到潭边,突然身形一歪,倒了下去!
黑煞游龙瞧的一楞,急急纵身掠起,奔了过来。
范少华、薛珠儿也紧随师傅身后,奔到那人身边。只见这倒下之人,是个黑髯道人,口鼻这间,鲜血殷然,显系受了极重内伤!
黑煞游龙皱皱眉道:“此人重伤之后,不立即调息运功,却提聚一口气,竭力奔入此地,想来必有缘故。”
说话之间,双手齐出,轻轻把那黑髯道人扶坐起,伸出右手,按在他背心之上,一股真气,源源度去。
那黑髯道人伤势虽重,但得黑煞游龙度入真气,催动心脉,紧闭双目,突然睁了开来。
黑煞游龙一手抵在他后心,凝重的道:“道兄如若还能提聚真气,快和在下度入你体内的真气相合。”
黑髯道人双目注视在黑煞游龙脸上,一缕微弱的声音,自口中吐出道:“桑……桑大侠来了没有?贫道有几句话,劳请兄台转告……”
黑煞游龙急道:“道兄有话,待回再说不迟。”
黑髯道人道:“不,这件事重过贫道生死……务必及早替贫道转告……”
黑煞游龙皱皱眉道:“道兄有什么事,如此重要?”
黑髯道人道:“贫道一路追踪下来,就是为了要……找桑大侠……”
黑煞游龙道:“在下就是桑九。”
黑髯道人双目一睁道:”你是桑大侠……”突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黑煞游龙心头一凛,忙道:“道兄不可说话了,”
黑髯道人顺了口气,续道:“贫道在途中听到……浣花夫人勾结……苗岭麻衣老祖……
赶来春香谷……联手对付……”
突然又是一口鲜血涌了出来,气息奄奄,张了张口,已是说不出话来。
黑煞游龙催动真气,源源度入他体内,一面黯然道:“此人只怕不成了!”
黑髯道人敢情自知无救,右手食指,颤巍巍在地上写道:“贫道无以为报,怀中……”
他这几个字,笔划凌乱,但犹依稀可辨。
黑煞游龙不敢松手,一面说道:“少华,你摸摸他的怀中是什么东西?”
范少华应了一声伸手从黑髯道人怀中,摸出一个长方形的布包。
黑煞游龙道:“你打开来瞧瞧。”
范少华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木盒,盒上贴着一张大红纸条,但红纸已经褪了颜色,显然藏在他怀中,已有多年,红条上写着一行端正楷书:“谨呈恩公桑大侠。”
范少华抬头道:“师傅,这是道长送给你老人家的东西。”
黑煞游龙瞥了一眼,道:“打开来。”
范少华依言打开木盒,只见里面用棉花裹着两颗大如龙眼,洁白如玉的东西,这一打开,但觉一股清香,直沁心脾!
范少华不知这是什么?正待问师傅。
薛珠儿口中咦了一声,道:“雪莲子,这么大的雪莲子,少说也有五百年以上了!”
黑煞游龙双目一注,喜道:“果然是雪莲子,哈哈,这位道兄合当有救了?”
范少华赶忙把木盒递了过去。黑煞游龙伸手取过一颗,拨开黑髯道人牙关,两个指头轻轻一捏,把雪莲捏碎,放入他口中。
范少华问道:“师傅,一颗够了么?”
黑煞游龙笑道:“普通雪莲,已是大补真元的珍品,何况这两颗雪莲,已是数百年之物,他伤势虽重,有此一颗,足可使他伤势复原了。”
范少华盖好木盒,问道:“师傅,这木盒要不要放回道长怀中?”
黑煞游龙道:“自然要放回他怀中了。”
范少华仍把木盒用布包好,塞入黑髯道人怀里。
黑煞游龙缓缓放下抵在道人背心的手掌,吁了口气道:“这位道兄身怀治伤救命奇珍,自己不肯服用,却忍受重伤,奔来此地,所幸咱们发现的早,否则只怕已经没有救了!”
范少华道:“他好像是要把这两颗雪莲子送给你老人家的。”
黑煞游龙道:“为师和他素昧生平,不知他何以……”
话声未落,突见黑髯道人双目一睁奇道:“贫道还没死么?”
黑煞游龙笑道:“道兄身怀灵药,怎不早说?”
黑髯道人身躯一震,急急问道:“恩公把雪莲子给贫道服了么?”
黑煞游龙道:“道兄伤势沉重,除了雪莲子,只怕……”
黑髯道人听的大是惶急,说道:“这两颗雪莲子,已有五百年以上,得来非易,贫道在身边藏了五年之久,只是找不到恩公,贫道死不足借,天幸遇上恩公,也稍尽结草衔环之意,怎……怎好给我服用……”
黑煞游龙拱手道:“在下和道兄索昧平生,道兄千万不可如此相称。”
黑髯道人道:“恩公纵然认不得贫道,但贫道对恩公再生之德,二十年来,时刻在心,不敢或忘。
黑煞游龙听他说出二十年之言,不觉心中一动,目注黑髯道人间道:“道兄昔年如何称呼?”
黑髯道人道:“贫道出家已有二十年了,恩公是否记得二十年前在孟津遭黄河七霸拦袭的……”
黑煞游龙没待他说完,截着道:“道兄就是那位凌参将么?”
黑髯道人点点头笑道:“恩公说的正是贫道。”
薛珠儿大喜道:“原来道长就是风姊姊的爹了!”
黑髯道人听的一奇,转目问道:“这位少侠说什么?”
黑煞游龙忙道:“道兄令缓,当日并未罹难。”
黑髯道人惊喜的道:“小女尚在人世?她……她在那里?”
黑煞游龙笑了笑道:“令媛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兄弟受令媛之托,正在到处找寻道兄,不想会在此地遇上,贤父女重逢有日,可喜可贺。”
黑髯道人激动的道:“恩公这份大德,贫道父女有生之年,都报答不尽!”
黑煞游龙道:“道兄伤势初愈,不宜多说,还是快请运功调息,有话等回再说不迟。”
黑髯道人正等闭目,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恩公可知浣花夫人勾结苗岭麻衣老祖,只是此地不宜久留。”
黑煞游龙道:“兄弟方才已听道兄说过,道兄快运功调息吧!”
黑髯道人果然不再说话,缓缓合上眼睛,运功调息。
范少华忍不住间道:“师傅,凌道长说的麻衣老祖,究是何等人物?”
黑煞游龙道:“浣花妖女勾结麻衣老祖,还是二十年以前的事,浣花妖女如不勾结外援,如何敢杀师自立?”
范少华奇道:“师傅如何知道的呢?”
黑煞游龙道:“为师还是听你娘说的,据说麻衣老祖,原是汉人,武功造诣极高,他久居苗疆,深知苗人畏惧鬼神,遂故作诡秘,终年身穿麻衣,自号麻衣老祖,苗人把他奉若神明。他在苗岭一处秘谷之中,筑了一座富丽堂皇的蛇神宫,广收男女弟子,不下百人之多,但他御下极严,所有宫中弟子,平日不许擅离苗岭一步,因此外界极少人知。”
范少华道:“师傅也不知道他来历么?”
黑煞游龙道:“据说麻衣老祖从未到过中原,不过据为师猜想,此人可能是昔年积恶如山,无法立足江湖中人,逃入苗疆,摇身一变,成了麻衣老祖,但这也只是为师猜想而已,这几十年来,江湖上确实从未见过这样一号人物。”
薛珠儿哼道:“他和浣花妖女勾结,可见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范少华突然目注远处,神色有异。”
黑煞游龙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孩子,你也听到了?”
范少华道:“弟子好像听到洞中有人说话。”
黑煞游龙颔首道:“不错,在咱们未来之前,谷外早已有人守候隐伏,此刻大概是他们后援到了!”
范少华想起方才师傅在路上仔细查看的情形,心头方自一动!
薛珠儿道:“那是浣花宫的人了。”
话声一落,只听一个冷峻的声音说道:“小娃儿,你说对了!”
范少华听到这冷峻的声音,只觉心头一阵激动,双目之中,射出两道仇怒之火!
黑煞游龙低声喝道:“孩子,冷静些!”
转目望去,但见松林之中,已然走出一群人来,为首一人身穿宫装,面垂黑纱的正是浣花夫人!她身后是劲装佩剑的湘云,蛾眉淡扫,一双秋水般的眼神,迅疾的朝范少华投瞥了一眼。
浣花夫人左右,一边是龙姑婆,一边是铁姑婆,两人身后,各有八名背插双剑的花女,像雁翅般排开。
这时潭边小径上,也出现了一簇人,为首的是一个锦袍少年,生得脸色白净,只是眉目间,流露着一股浮滑之色,一步一摇的走了过来。
锦袍少年身后,是两个年约六旬的灰衫长髯老者,面目冷肃,双目开阖之间,精芒如电。这三人,是由玉扇郎君韩奎,千手如来唐镇乾陪同,身后紧随着八名黑衣劲装武士。
黑煞游龙巨目圆睁,射出两道慑人精光,逼视浣花夫人,一身宽大黑衣,无风自动,仰天发出一声大笑,道:“你来的正好。”
笑声苍劲嚎亮,显出他满怀悲壮,大有把浣花夫人搏杀当场,方雪心头之恨的气势!
浣花夫人冷峻的道:“老身早就算准你会带他到这里来的。”话声一落,目光转到范少华身上,冷冷道:“薛少陵,你不听老身劝告……”
范少华双目尽赤,切齿喝道:“妖妇,我叫范少华……”
“范少华”这三个字,听到浣花夫人耳中,如遭雷殛,身躯不禁起了一阵颤动,虚弱的道:“范少华……果然是你……那是桑九告诉你的了!”
她说到最后一句,口气突然由虚弱转为冷厉,续道:“前次老身一念仁慈,饶你不死,原是看在你死鬼父亲份上……”
范少华听他提到父亲,心头热血沸腾,嗔目喝道:“妖妇住口,今天你自己送上门来,我若不把你剑剑诛绝,誓不为人!”
浣花夫人冷声道:“很好,你既已知道了身世,老身也留你不得!”
黑煞游龙迅快的澈下铁箫,低声道:“孩子,你暂勿出手,先让为师斗她一斗。”
浣花夫人抬目道:“桑九,老身早该想到南北帮主就是你了。”
范少华突然一侧身,抢前一步,同时撤下竹箫,说道:“师傅,弟子立誓要手刃妖妇,替死去的爹娘报仇,这妖妇交给弟子了。”一面朝浣花夫人厉声喝道:“妖妇亮剑!”
铁姑婆厉声道:“这小子狂妄的很,老身替夫人教训教训他。”
浣花夫人摆手道:“你没听他口口声声要替父母报仇?再说香菱贱婢的孽种,我也要亲自收拾他,才泄我胸头之恨!”
范少华听她辱及死去的母亲,一时仇怒交迸,那还忍耐得住,口中大喝一声:“妖妇看掌!”
左手呼的一掌,直劈过去。
浣花夫人那会把他放在心上,冷冷一笑,左手轻挥,迎着范少华掌势拂去。
这一掌,范少华临时发掌,并未用上全力,浣花夫人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用上全力。
两股掌力一触,浣花夫人已然警觉到范少华击来的掌势力道极强,心头方自一凛,再待加强掌力,已是不及,不由自主的被逼的后退一步。
范少华也感到浣花夫人这一拂之势,蕴蓄了极强震弹之力,自己掌风,有如击在一道暴射而下的激流之下,柔软中带有强大的反弹之力,脚下同样被震的往后退出。
浣花夫人楞的一楞,暗想:“此子内力,居然不在桑九之下!”垂面黑纱之中,透射出两道凛凛寒光,冷然笑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看来今日真是留你不得了!”
缓缓举起右手,准备劈出!
她举掌之势,虽然缓慢,但场中之人,都知道这一掌当是她毕生功力所聚,一击之下,决非小可。
黑煞游龙自然看得出她杀机已动,这一掌正是她最厉害的“玄阴九转掌”,心头不觉一凛,正待出声警告,要范少华小心!
忽然那锦袍少年朗朗一笑道:“夫人暂请住手,割鸡焉用牛刀,不如由晚辈出手,把他拿下了,听由夫人发落就是。”
薛珠儿站在大哥身边,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敢口出大言,不怕闪了舌头?”
锦袍少年道:“本公子说话,你敢出言顶撞?”
薛珠儿秀眉一挑,刷的抽出长剑,剑尖一指,道:“凡是进入此谷之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锦袍少年大笑道:“这话本公子说还差不多。”
两人说话之间,浣花夫人举起的手掌,已然缓缓朝范少华推了过去,口中冷笑道:“范少华,你小心了!”
范少华早已箫交左手,脚踏丁字步,功运右劈,存心硬接对方一掌,闻言冷笑道:“在下正要试试你究竟有多大能耐?”
右掌当胸,迎击出去。
黑煞游龙急忙喝道:“孩子,这是玄阴九转掌,不可硬接。”
浣花夫人看他举掌硬接,心中暗暗冷哼:“你这是找死!”
掌势一转,突然加快,向前拍来。
范少华练的是“九转玄功”,再经祁连二老以“传灯大法“每人分输给他三十年内力,自然很快的化为本身力量。这一运功发掌,但觉一股汹涌内力,循臂而上,源源从掌心涌出。
这一掌硬接,依然听不到丝毫声息,但势道和先前大不相同,两人身前,潜力山涌,立时掷起了一道狂飚!
范少华但觉心头忽然剧烈一震,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三步。
烷花夫人同样感到血气翻腾,脚下移动,往后连退两步之多!这真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一时间不由望着范少华呆住了!
要知浣花夫人独门神功“玄阴九转掌”,不但掌力阴柔,蕴蓄着极强震力,尤其是发出来的内劲旋转成风,纵是功力相等的人,也难以抵挡得住。
但她遇了范少华练的恰是玄门无上心法“九转玄功”,体内真气,功成九转,源源不绝的涌出,这两种神功一正一邪,正好互相消长,株锚悉称,怎不叫浣花夫人惊凛失色?
黑煞游龙睹状大惊,急忙一蹿而前,低喝道:“孩子,快运功试试,是否有那里不对?”猛一抬头,大喝道:“妖妇,你也接我一掌。”
身形急扑而起,左掌吐劲,一股强劲无比的罡力,猛向浣花夫人撞去。
浣花夫人身形一侧,让开掌势。
黑煞游龙这一记“大罗手”含愤而发,威力何等强大”一团强劲掌风,直撞出去,劲道过处,刮得沙飞石走,数丈外几棵碗口粗的松树,一阵喇喇巨响,同时折断,倒了下去!
在场之人,瞧到黑煞游龙掌势这般惊人,也自暗暗咋舌。
黑煞游龙一掌击空,更是须发戟张,怒喝道:“妖女,你怎么不敢接老夫一掌?”
就在此时,但听“呛”的一声,一道银虹,快如掣电,直向他身前划到,只听龙姑婆的声音喝道:“桑九,你不嫌大狂妄么?”
黑煞游龙大笑道:“恁你还不配和老夫动手。”
铁箫挥动,架开龙姑婆的剑势。”
龙姑婆不由的激起了怒火,冷笑一声,长剑展动,飞洒出一片剑芒,急如骤雨攻出。
范少华一见师傅已和龙姑婆动上了手,那还敢迟疑,竹箫一横,目注浣花夫人,喝道:“你兵刃呢?”
浣花夫人冷冷的望了他一眼,转身朝湘云喝道:“取剑来。”
湘云立即从背上解下一柄金柄长剑,双手递上。
浣花夫人接过长剑,褪下剑匣,冷声道:“老身一生和人动手,从未动过兵刃,今日要破例一用了。”
范少华凛然道:“咱们这是生死之争,在下若能亲手搏杀了你,我父母血仇,得以湔雪,在下若是丧在你剑下,那是学艺不精,死而无憾。”
浣花夫人两道眼神,透过黑纱,只是注视着范少华脸上,半晌没有作声,二十年前范春华倔强英俊的影子,重又在她眼前浮起,执剑右手,忽然软软的垂了下去,柔声道:“范少华,老身实在不想杀你,你们去吧!”
范少华怔的一怔,突然大喝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不杀我,我也非杀你不可!”
浣花夫人道:“你目前还不是老身的对手。”
这时龙姑婆和黑煞游龙已拼斗了十几个回合,黑煞游龙铁箫纵横飞舞,幻出重重箫影,龙姑婆显然已落下凤。
铁姑婆尖声道:“老大姐,咱们先搏杀了这老贼再说!”
左手朝身后打了个手势,踊身一挥,加入战围。
她这一挥手,身后八名花女,双手疾翻,动作划一,同时撤下肩后双剑,各按方位,围了上去。
范少华竹箫一指,喝道:“妖妇,你再不动手,在下有僭了!”
竹萧直向浣花夫人眉心点去。
浣花夫人抬手一剑,架开范少华竹箫,垂面黑纱,寒光暴射,沉声道:“你敢对老身这般无礼?”
她似是被范少华激怒,这一声叱喝,威严逼人!
范少华切齿道:“我要手刃亲仇,祭奠死去的父母,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喝声未落,已然连续攻出五招。
浣花夫人嘿然道:“很好,老身今日成全你一番孝心了!”
长剑一挥,嗡然有声,漾起一片剑影。
薛珠儿手握长剑,替大哥掠阵,一面也是替重伤初愈,正在跌坐运功的凌道人护法。眼看龙姑婆、铁姑婆双战黑煞游龙,八名花女同时列成阵势,展开双剑合围而上。
大哥若无自己相助,独战浣花夫人,只怕也是败多胜少,但自己这里,连负伤的凌道人在内,一共只有四人,对方却还有锦袍公子一行人,尚未出手。
只要自己一动,对方难保不一涌而上。她权衡当前情势,双方实力,众寡悬殊,心头只是暗暗焦急。
范少华仇人当面,分外眼红,奋起神威、以“游龙十八式”,不时掺杂了“祁连双式”
中的招数,和各门各派的武功。一支竹箫,倏然变幻,奇招迭出。
浣花夫人长剑挥洒,幻化出无数流转的剑影,剑势更是奇奥绝伦。
场中诸人,全是行家,自然看得出,两人已经各以上乘内功相搏,剑尖和竹箫之上,都含蕴着极强内力。虽然听不到剑箫交击之声,但这已说明了两人都正在各展所学,力求变化,要以出奇制胜,压倒对方,取得优势。
这两人的搏斗,虽极凶险,但范少华今非昔比,浣花夫人纵然厉害,看来百招之内,还不易分得出胜负,可是黑煞游龙那边,情势就不同了!
要知龙姑婆在浣花宫中,除了浣花夫人,数得上第一位高手,黑煞游龙这十五年来,为替义弟复仇,苦心孤诣,研练克制浣花宫的武学,武功精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他使出准备对付浣花夫人的功力,来对付浣花宫第二号人物的龙姑婆,自然是游刃有余,但此刻加入了一个铁姑婆,这两人的剑法又同出一源,施展开来,互相攻守,心意相通,就等于对方加了一倍的力量。
若是仅凭龙姑婆、铁姑婆两支长剑,还难不倒黑煞游龙桑九,以他一身所学,纵或不胜,也不至于落败,可是紧随铁姑婆身后,又加上了八名花女,情势就有了极大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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