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少秋是被人叫醒的。
他从未感到头脑如此昏胀过,连眼皮都几乎沉重得抬不起来,但明明有人在叫着自己名字!
他用手捏了几下太阳穴,再揉揉眼睛,朦朦胧胧的翻身坐起,跨下卧榻,但见室中一灯如豆,极为昏暗!
床前一张木椅上,坐着一个一身青衣衫的中年妇人,望着自己柔声道:“你就坐在床沿上好了,不用起来。”
她声音极为阴柔,但无形中却有着命令作用,好像丁少秋非听她的不可,尤其她一双眼梢微往上翘的眼睛,霎动之际,神光变幻不定,令人深邃莫测,你只要看她一眼,就像被她吸引住了,不自觉的会一直盯者她看。
丁少秋觉得这人好像在那里见过,只是头脑昏胀欲裂,无法思索,他果然没有站起来,就在床沿上坐着,茫然问道:“是你叫醒在下的了?”
青衣妇人朝他微微一笑,依然柔声道:“你说对了,因为我有话要问你。”
丁少秋疑惑的道:“你是谁呢?”
青农妇人笑意更浓,说道:“你不用问我是谁?”
丁少秋虽感头脑昏胀,忽然心头灵光一闪,目光一注,问道:“你究是何人?找在下究有何事?”
这一句话,显示他已从刚才的迷糊中清醒了几分?
青衣妇人一怔,急忙举起右手在他面前轻轻拂动了一下,含笑道:“别急,你不是要找你爷爷吗?所以我要问问清楚。”
丁少秋看她手势好像冲自己面前划了个圈,心头又有些迷惘,膛目问道:“我爷爷在那里?”
青衣妇人含笑道:“我问清楚了,就会领你去见爷爷。”
丁少秋道:“你要问什么呢?”
青衣妇人右手并没放下,她好像在丁少秋面前展示她的玉手。
虽然她已是四十出头的女人,但她这双手还是白白嫩嫩的,五指舒展如兰,纤巧如玉,展动得柔软而自然!
丁少秋的目光随着她手指的展动,又起了一层茫然神色!
青衣妇人脸上笑意随着加深,柔声道:“你不是爷爷叫你去投师学艺的吗?”
丁少秋点着头道:“是。”
青衣妇人问道:“你师父是准呢?”
丁少秋不加思索的道:“师父道号上松下阳。”
青衣妇人道:“你在那里学的艺?”
丁少秋道:“自然是白鹤观了。”
青衣妇人又道:“你还有一个师父是谁呢?”
丁少秋道:“我只有一个师父。”
青衣妇人又道:“教你躲闪身法的,不是你师父吗?”
丁少秋道:“不是,那是老道长。”
青衣妇人问道:“老道长是什么人呢?”
丁少秋练的究是玄门正宗“乾天真气”,虽然被青衣妇人施展巫术,迷失心神,但灵智并未全泯,听她问到“老道长”,突然间,依稀想起老道长的叮嘱,不能告诉任何人,而他第一次遇到老道长,是在白鹤峰上,因此随口说道:“我不知道。”
青衣妇人自信自己施展巫术之际,他绝不会清醒的,那么他说的话,自然可信了,这就又道:“那你怎么会认识老道长的呢?”
丁少秋道:“是在白鹤峰顶遇上的。”
青衣妇人道:“这次你回来做什么?”
丁少秋道:“我是找爷爷来的。”
他说的这番话,和姬夫人知道的完全一样,青衣妇人觉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这就含笑道:“你还可以睡一会。”右手抬处,一指点了他睡穴,起身往外行去,随手阖上了房门。
她不点他睡穴也罢了,这一指点下,可就有了反应!
要知丁少秋虽然懵懵懂懂的,被她巫术迷失了七八分神智,但至少也有两三分,保持着似清醒非清醒,如果没有外来的刺激,体内的“乾天真气”就不会运行,遂会被巫术所乘。
但青衣妇人这一指点上他睡穴,情形不同了,因为有外来的力道侵入体内,体内的“乾天真气”受到刺激,立起反抗作用,这一记指风不但没有制住他睡穴,反而因“乾天真气”
的振动,立时把青衣妇人所施的巫术破去。
(乾天真气乃是玄门纯阳真气,练到十成火候,就可诸邪不侵,丁少秋纵然火候不足,但湘西巫术,只是旁门阴功,乾天真气一经运行,巫术自然如汤沃雪,很快消失了)
丁少秋刹那之间,觉得神智突然清醒过来,但头脑依然胀痛欲裂,心想:自己莫非着了人家的道?
他在白鹤观的时候,曾听一位师叔说过,行走江湖,若是被有人施了蒙汗药迷翻过去,醒来之后,就会头痛若裂,和自己此时情形十分相似,那么难道自己真是被人下了蒙汗药不成?
一念及此,急忙伸手朝怀中摸去,差幸老道长送自己的两个药瓶没被搜去,他急忙取出其中一个,倾了一粒“太乙解毒丹”纳入口中。
不到一盏茶工夫,头脑胀痛之感,霍然而愈,他站起身,凝目看去,这间斗室,地方不大,除了一扇房门,别无窗户。
房中除了一张板床,一把木椅,还有一张小茶几之外,别无他物。
这会是什么地方呢?
丁少秋渐渐想起自己是赶回丁家庄来的,后来遇上天南山庄总管公孙轩,他告诉自己,爷爷因大伯父失镖之故,已把丁家庄抵给姬夫人,爷爷三年前就搬走了,他留住自己,说已派人去打听爷爷下落……
后来出现了姬青萍,她坚持要和自己比剑,自己施展老道长教的一式身法,闪开她一招七剑,就这样和自己做了朋友,不,坚持要叫自己“丁大哥”……
他想到这里,心头不禁升起一丝甜蜜,同时也浮现起她含情脉脉的笑容!
晚上,公孙总管还吩咐厨下办了一席丰盛的酒菜,给自己接风,饭后是姬青萍送自己回转宾舍,但刚走出东角门,一名使女赶出来请她回去,说是夫人回来了,自己单独回转宾舍就寝。
事情就到这里为止,后来……没有了!
自己明明就住在书房附近的宾舍之中,怎么会睡在这里的呢?
自己自从练成“乾天真气”,老道长虽说自己还只有三成火候,但只要有人进入房内,定会及时警觉,不可能让人家把自己搬到这里来都一无所觉!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在自己睡熟之后,偷偷施放迷香,把自己迷翻了才搬来的。
那青衣妇人把自己叫醒,她目光和手势都十分诡异,好像有一种催眠作用,心里会有迷迷糊糊的感觉!
他们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他走近房门,伸手拉去,这一拉,不但房门没有拉开,心头也不期为之一证,原来这扇房门,竟然是厚重的铁板,再用手朝墙上一摸,连墙壁也是铁的!
他们竟然把自己囚禁起来了,这到底为什么呢?
丁少秋废然回到木床上,既然出不去了,索性盘膝坐好,缓缓纳气,运起功来。
但心中有事,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忽然想起老道长赠送自己的一柄寒铁匕首,可以断金切玉,削铁如泥,自己只要把门上的铁闩削断,就可以出去了。
一念及此,赶紧一跃下床,从身边取出匕首,褪下绿鲨皮鞘,这是一柄八寸长的短剑,但觉一泓寒光,闪闪耀目,果然十分锋利!
他手握剑柄,走近铁门,左手在铁门上按了按,忖度着外面铁闩的部位,依着门框刺入,只觉毫不费力的就刺了进去,再往下直落,因为毫不费力,就不知道铁闩被削断了没有?左手往里一拉,铁门居然应手而启!
心中又惊又喜,立即举步走出,抬目看去,门外是一条黑黝黝的甬道,两边各有四五个房间,每一道门当然都是铁的,中间各有一根横闩,只有自己右首一间门上,锁着一把铁锁,那表示里面囚禁着人了。
丁少秋心中暗道:“不知这间房中囚禁的是什么人?哼,被他们囚禁的人,一定是好人了,自己既然遇上,一不作,二不休,把他放出来了再说。”
心念转动,人已走近右首铁门,手中短剑已迅快朝横闩上削落,伸手推门而入,目光一注,看到木床上盘膝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这就低声说道:“这位朋友,在下已把铁闩削落,你可以出去了”
蓬头汉子炯炯目光一抬,问道:“小友怎么进来的?你快走吧,唉,在下无法脱身……”
丁少秋只觉这人说话的声音极熟,不由目光一注,只觉这人长发披头,脸色消瘦憔悴;但脸型看去又似曾相识,不禁望着他问道:“在下听你声音极熟,你是什么人?”
那人道:“不错,在下也觉得小友有些面善,在下丁伯超,你呢?”
“丁伯超”这三个字钻进丁少秋的耳中,身躯不禁一震,失声道:“你会是大伯父?
我……是少秋。”
在他印象中,大伯父是武威镖局的总镖头,生得紫面轩昂,气概非凡,如今,这人除了声音有些像,脸型也只是依稀相似而已,六年没见大伯父了,他竟会被囚禁在这里,如此狼狈?
丁伯超听说眼前的少年人,会是少秋,心头更是一阵激动,忙道:“你是少秋,你……
你快出去,回去告诉爷爷,大伯父押的这趟镖,是个陷井,你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丁少秋道:“大伯父为什么不走呢?”
丁伯超双手一举,就响起“当啷“铁链之声,苦笑道:“我走得了吗?”
他双手手腕上锁着两个铁箍,各有一条铁链相连。
丁少秋道:“大伯父,这个容易,侄儿这柄剑削铁如泥,方才就是削断门上铁闩进来的,你老别动,让侄儿把铁链削断了再说。”
说着短剑一挥,只听嗤嗤两声,果然把丁伯超手中两根铁链一齐削断。
丁伯超看得大喜,急忙双脚一伸,说道:“脚上还有两根。”
丁少秋又挥了两下短剑,把两根铁链削断。
丁伯超跨下木榻,欣然拍着丁少秋肩膀,笑道:“少秋,想不到你已经和大伯一样高了,哦,你是怎么进来的?”
丁少秋道:“大伯父,这话说来长着呢,我们出去再说吧!”
丁伯超点头道:“好,咱们走!”
两人走出房门,丁伯超目光转动,攒攒眉道:“这地室通道,十分黑暗,咱们可得小心!”
丁少秋道:“大伯父,侄儿给你领路。”说着,果然走在前面。
丁伯超奇道:“少秋,你没带火摺子,看得见吗?”
丁少秋道:“侄儿还看得清楚,这条通道并不太长,前面不远,就有一道门户,大概就是出口了。”
丁伯超听得暗暗惊异,忖道:“这个小侄儿的目力,难道还胜过自己不成,这样黝黑的地下通道,连自己练成夜行眼的人都已看不清楚,他如何会看得清楚呢?一面问道:“你刚才是从那里进来的?”
丁少秋回头道:“侄儿就被他们囚禁在左首那一间,因为侄儿身边有一柄削铁如泥的短剑,才破门而出的。”
丁伯超道:“你并不知道我被囚禁在这里?”
丁少秋笑了笑道:“这也真是凑巧,侄儿看到这里通道两边,有十来个房间,但只有右首一间的铁闩上锁着一把铁锁,心想被囚禁的一定是好人,一不作,二不休,把他放出来了再说,那知被囚禁的竟会是大伯父……啊,到了,这里还有一道铁门!”
这里是通道尽头,他话声出口,不待大伯父开口,手中短剑已经迅快的朝前划出,左手随着推去,但听砰然一声,铁门应手而启,立时眼前一亮,前面已有灯光射入。
同时陡听人惊咦出声,接着大声喝道:“什么人,还不站住?”
门外人影闪动,两个手持雪亮朴刀的黑衣汉子一下拦住去路。
丁伯超急忙叫道:“少秋,快让开,让我来对付他们。”
丁少秋回头笑道:“不用了,侄入已经把他们制住了!”
丁伯超不期又是一怔,自己跟在少秋后面,只看到他推开铁门,根本没看他出手,居然一下就制住了两个黑衣大汉的穴道!
铁门外地方不大,大概只有七八步路,迎面就是一道石阶。丁少秋一手持剑,走在前面,已经拾阶而上。
丁伯超手上没有兵刃,就从右首一个黑衣大汉手中取过朴刀,随手掂了掂,就闪身跟了上去。
石级共有二十来级,已经尽头,紧闭着一道厚重的木门。
丁少秋站停下来,左推右推,就是无法把木门推开。
丁伯超道:“这里大概是暗门,可能是由机关操纵的……”
丁少秋道:“那就只好破门而出了。”
口中说着,举起短剑朝前划去。但这道木门,和先前的铁门不同,铁门中间有一条横闩,你只要把横闩削断,就可推得开,这道木门,却是暗门,外面用的并不是横闩,丁少秋短剑直落,伸手推去,木门依然纹丝不动!
丁伯超道:“少秋,这道木门外面,可能为了掩饰地道入口,装了壁橱之类的东西,掩人耳目,要移开外面的壁橱,必须懂得启闭之法,咱们不知启闭之法,要破门而出,你这柄剑太短了,还是大伯来吧!”
丁少秋回头笑道:“大伯父不用操心,侄儿不相信弄不开这道木门!”
他在说话之时,左手忽然朝门上按去!
这一按,看去毫不用力,实则早已运起“乾天真气”。用“乾天真气”破一道木门,那真是割鸡用了牛刀,但听呼的一声,厚重木门挟着一阵哗啦啦的巨响,突然间朝前平飞出去两丈来远,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大震,把对面一堵墙壁,都震得倒塌下去。
丁少秋没想到这一按,竟然会发出这么大的力道,一时之间,不禁大为惊楞!
站在他身后的丁伯超,也看得膛目结舌,耸然动容,这小侄儿只是轻轻在门上一按,不但震塌了木门外伪装的壁橱,(一阵哗啦啦巨响)木门飞出去两丈以外,竟然撞倒了对面的一堵墙壁,这是什么功力,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道?
木门外面好像是一间卧室,本来还点着灯火,但这一阵突如其来的震撼,壁橱倒塌,和木门飞去,撞倒墙壁,巨大风声,早巳把桌上的油灯熄灭,同时也有人发出“惊啊’之声!
丁少秋目光一动,就看到黑暗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两个黑衣汉子,他毫不怠慢,身形一晃,就已到了两人身边,等两人发觉有人欺近,他左手连弹,已经点了他们穴道。
就在此时,陡听有人大声喝道:“大家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这话是从隔壁房中传来,话声入耳,四条人影已在廓前出现!
这四人和刚才被制住的二人,以及入口处两个,总共八个人,敢情是负责守护地室入口的武士了。
丁少秋也在这时候抢了出去。
这人喝了声:“什么人?”
另一个喝道:“快截住他……”
负责守护地室的武士,武功一定不会太差,但这两人喝声堪堪出口,丁少秋人影一晃,已从他们身边掠过,出手就制住了两人的穴道。
丁伯超被幽囚地室达三年之久,心头积郁难消,身如闪电,一下冲出,左手接连挥出两拳,但听砰砰两声,两个汉子应声飞出去寻丈之外,落到地上,早已气绝。
丁少秋眼看大伯一连两记“百步神掌”,竟有这般威势,心中也暗暗咋舌,其实以他目前的功力。“乾天真气”虽然只练到三成火候,但比起大伯父来,只怕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却说丁伯超飞掠出阶下,目光转动,略一瞻顾,四周景物,对他太熟悉了,这不是丁家庄后园,还会是什么地方?口中不禁轻唉一声,失声道:“这里会是咱们的家?”
自己被囚禁在自己家里的地室之中,怎不教他感到无比的惊诧?
丁少秋笑了笑道:“大伯父,这里已经不是咱们的家,如今已是天南庄了。”
丁伯超又是一楞,问道:“是什么时候易手的?”
丁少秋道:“侄儿听他们说,大伯父失镖之后,一直没有下落,三年前,爷爷就抵给他们了。”
丁伯超气怒已极,哼道:“好个盛世民,竟然巧取豪夺,如此不择手段,走,咱们找南天一雕这老匹夫去!”
丁少秋道:“大伯父,盛世民不在这里,这里只是姬夫人的家。”他望着大伯父,续道:“依侄儿看,咱们不如先找爷爷去,听爷爷怎么说,再找他们不迟。”
丁伯超眼看丁少秋不但武功高强,连见解也极为中肯,不觉欣然道:“好,你知道爷爷搬到那里去了?”
丁少秋道:“侄儿也不知道,所以才会找到这里来的。”
丁伯超含笑道:“这个容易,咱们只要到村子里去问一声,就会知道了。”
丁家庄是在大行山的南麓,偏西,就是丁家村,约有二十几户人家,都是当年跟随丁老爷子在镖局任事的远房兄弟子侄。
丁老爷子退出江湖,在家纳福,他们也就在附近定居下来,成了一个小小村落,年老的退休,子侄辈依然在武威镖局任事,这个村子,就叫做丁家村。
丁伯超领着丁少秋从后园越墙而出,循着山麓走了一里来遥,丁家村已在眼前!
突听身后来路上,响起“嗤”的一声,一道红色火花,破空直上,接着又是“叭”叭”
两声,爆出一连串的火星!
丁伯超矍然道:“那是天南庄发出来的讯号,他们可能已发现咱们脱困而出……”
丁少秋忽然伸手一指,低声道:“村里有人出来了!”
丁伯超回头看去,果见有二三十条人影,疾快的从村中奔了出来,这就急忙说道:“咱们且躲一躲,看看是些什么人?“
两人身形一伏,闪入右首一片树林。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两人堪堪隐蔽好身子,一阵轻快而杂沓的脚步声,也已奔进林前。
这一行人,少说也有三十几个,身穿一式青灰劲装,手提扎着红绸的厚背朴刀,一个个身手矫捷,健步如飞,他们人数不少,但在奔行之际,却不闻一点人声,一看就知是一支久经训练的劲旅!
不过转眼工夫,他们已从林前过去,丁伯超忍不住轻叹一声道:“这些人就住在村中,那么村里的人呢?”
丁少秋道:“大伯父,我们要不要到村里去看看?”
丁伯超点点头道:“走!”
这时差不多已是四更光景,天色昏暗如墨,丁家村中间是一条小街,两旁住家,都是砖造瓦屋平房,门户相对,门前各有一片小小院落。
丁伯超对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都是十分熟悉,他领着丁少秋一连看了三户人家,不但原来的住户,一个不见,每家两边厢房中,都发现有男人的衣物,显而易见,方才看到的那些青灰劲装汉子,就住在这里了。
丁伯超攒攒眉头,说道:“这里的人,会到那去了呢?”
丁少秋道:“会不会给他们强迫搬走了呢?”
丁伯超口中唔了一声道:“有此可能,看来天南庄果然是有计划的预谋了!”
退出小院落,木门外(小街上)负手站着一个身穿青布长衫,脸色黄中透青的中年汉子,冷冷一笑道:“我当是谁,胆敢夜闯咱们铁卫村,原来是丁总镖头,嘿嘿!”
丁伯超抱了下拳道:“阁下如何称呼?恕兄弟眼拙。”
“哈哈!丁总镖头眼里,那会有我这号人物?”
青衫中年汉子在大笑一声之后,冷傲的道:“兄弟荀吉,是管理这里铁卫村的”
丁伯超问道:“这里原先的居民呢?”
荀吉道:“丁家村居民,经领取搬迁费之后,已经搬到他处去了。”
丁伯超道:“他们搬到那里去了?”
“哈哈,丁总镖头这话问得好生奇怪!”
荀吉黄中透青的脸上,似笑非笑,嘿然道:“他们有了银子爱去那里就去那里,荀某管得着吗?”
丁伯超回头道:“少秋,咱们走!”
荀吉沉声道:“丁总镖头请留步!”
丁伯超冷然道:“荀老哥还有什么见教?”
荀吉阴恻恻道:“丁总镖头夜闯铁卫村,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未免太容易了吧?”
丁伯超道:“荀老哥的意思呢?”
荀吉道:“铁卫村若是任由丁总镖头来去自如,兄弟这副总领队的饭碗岂不是砸定了?
因此只有请丁总镖头委屈些留下来了。”
丁伯超双眉轩动,洪笑一声道:“这么说荀老哥是有意要考量考量丁某了?”
“嘿嘿,谈不上考量二字。”
这话声从丁伯超背后不远处传来,接着说道:“因为咱们要缉拿的只是两名逃犯而已!”
丁少秋倏地转过身去,喝道:“公孙轩,你来得正好,我就是要找你问问清楚,你为什么要骗我?”
原来那说话的正是天南庄总管公孙轩,和他并肩站立的是一个连鬟短髭的扁脸浓眉汉子,他正是天南庄铁卫总领队缪千里。
公孙轩大笑道:“丁少秋,当时咱们对你来意未明,自然不得不把你稳住了,如今事实证明,你是混进天南庄救人来的了。”
丁少秋剑眉剔动,喝道:“胡说,你们施放迷药,把我囚在地室之中,等我破门而出,才发现右首一间也囚禁着人,我削断铁闩,进去之后,才知道被囚禁的竟是我大伯父,难道我不该把大伯父救出来吗?”
话声甫落,突听一个冷峭的妇人声音接口道:“丁少秋,你确实不该把你大伯父放出来的,因为丁伯超是武威镖局的总镖头,是他失落了镖,我囚禁他,就是要他把失落的镖交出来……”
丁少秋循着话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竹布衣裙的中年妇人,她正是天南庄的姬夫人,丁少秋还依稀认得。
另一个也是青布衣裙的中年妇人,就是向自己问话,手势、眼神十分诡异的妇人,则是辰州言凤姑。
两人身后,还伺立了两个青衣小丫环。
这几句话的工夫,小街东西两头,已被数十名穿青灰劲装,手持朴刀的汉子堵住了。
这一情形,丁伯超、丁少秋两人显然已落入人家包围之中。
丁伯超没待姬夫人说完,突然舌绽春雷,凛然喝道:“住口!当日盛世民前来投保,即是包藏祸心的一项阴谋,你们一面投保,一面又派出高手,在中途袭击,劫镖伤人,还把丁某劫持而来,囚禁三年之久,由此可见投保劫镖,都是你天南庄一手制造出来的,你还敢诬蔑武威镖局,诬蔑丁某?”
缪千里喝道:“丁伯超,你敢如此对夫人说话?”
丁伯超大喝道:“原来你就是当日劫镖匪徒之首,哈哈,三年来,丁某对你声音记忆犹新!”
缪千里伸手朝丁伯超一指,喝道:“你们上去把他拿下了。”
他话声一落,立即有三四名汉子手持朴刀,举步朝丁伯超逼了上来。
丁伯超目光如炬,厉声喝道:“你们还不给我退开,丁某要拿的乃是劫镖匪徒。”
他这声凛然大喝,大有威武不屈之势,把逼上去的四名劲装汉子喝得脚下微现趑趄!
丁伯超却在这一瞬间右臂扬处,一记“百步神拳”呼然有声,一团劲气直向缪千里凌空击去!
这一拳声势极盛,丁伯超掌风出手,才知自己这三年来,被幽囚地室,长日坐在木床上,心无挂碍的勤练内功,比起从前不知精进了多少。
“百步神拳”堪堪出手,双足急顿,一道人影随着纵起,同时也出现了一道雪亮的刀光,娇若天龙,朝缪千里当头扑去。
缪千里识得厉害,自然不肯和他硬接,身形闪动,接连施展了三式身法,才算避开对方一记“百步神拳”和一招以朴刀使出的剑法“毒龙攫珠”。
他身子堪堪站定,丁伯超也随着在他面前泻落,洪笑一声道:“三年不见,阁下艺技应该精进了不少,怎的不敢和丁某交手了?”
缪千里身为铁卫村总领队,当着姬夫人和手下八十名铁卫武士(三年前他是天南庄十八铁卫武士的领队,荀吉为副领队,三年来,铁卫武士扩充为八队,每队十名武士,由原来的十六名铁卫武士充任正副领队,缪千里任总领队,荀吉为副总领队),丁伯超这番话,他自然受不了。闻言浓眉跳动,仰首怒笑道:“丁伯超,败军之将不言勇,你好狂的口气,缪某今晚不把你拿下,就誓不为人!”
刷的一声从肩头撤下太极牌来!
丁伯超切齿道:“那你就来试试!”
手中朴刀一转,就幻起五朵海碗大的刀花,朝前送出。
他虽以朴刀当作剑使,但这一招“梅开五福”,使得极为自然,若是以长剑使也,反而没有如此强劲。
缪千里不好再作闪避,口中嘿了一声,太极牌陡然扬起,由左向右,拥起一片光影,迎着五朵刀花推出。
他在这一记“移山倒海”,少说也使出了八成功力,存心和对方硬拼一记,比比双方内力。
刀、牌交击,接连响起五声“挡”“挡”金铁狂鸣,丁伯超震得手臂隐隐发麻,心中暗道:“这厮内力果然极强,自己若无三年幽囚地室,潜心练功,这一招硬打硬接下来,就得屈居下风了!”
缪千里硬接一招,却被震得心头狂跳,身不由已的后退了一步,也自暗暗吃惊,忖道:“三年前他内力明明不如自己,如今居然还胜自己一筹了!”
两人在这一招交接之后,业已试出对方实力,自是不敢稍存轻敌之心。
缪千里眼看对方没有后退,自己却被震迟了一步,面上自然有些挂不住,一退即上,洪笑道:“姓丁的,现在该你接我一招了!”
话声还未说完,太极牌业已“迎风破浪”,呼的一声,笔直砸去。
丁伯超因为当日劫镖匪徒,就是由此人领的头,那时对方虽以黑巾蒙面,但此人口音自己牢记在心,一下就听得出来,三年幽囚,心头积压了无比的愤怒。
如今仇人当面,而且交上了手,自然恨不得一招克敌,对方招式纵然凌厉,岂肯不接?
口中大喝一声,右腕一震,朴刀直竖,使了一招“独劈天门“,猛向缪千里推来的太极牌上砍去!
这一招如此打法,真是从未有过之事,刀牌交击,又响起一声震慑人心的金铁狂鸣,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一步!
丁伯超手中朴刀刀锋卷起,缪千里一方厚重的太极牌中间,也被砍了一条足有四五分深的刀痕!
丁伯超在这一招上,明的是平分秋色,实则是他暗占了上风,因为以朴刀比剑,自然朴刀较重,但如果以朴刀和太极牌相比,那么太极牌就要厚重得多了(朴刀还是轻兵器,太极牌则是外门重兵器),以轻兵器和太极牌硬打硬砸,还能平分秋色,自然是内力胜过对方了。
丁伯超接连两招占了优势,那还和他客气?人随势上,朴刀连展,刀光飞闪,“武功剑法”源源出手,左手配合剑势,击出武功门独步武林的“百步神拳“,一团又一团的拳风,一来一往,呼啸盈耳!
缪千里一身功力,和他也仅仅在伯仲之间,眼看丁伯超拳剑齐出,声势极盛,他又岂肯示弱,右手太极脾左右开阖,同样使得呼呼生风,左手化掌,掌面灰黯如墨,他练的竟是“黑沙掌”,此刻也一记接一记的击出。
双方都使出了看家本领,两条人影起落飞旋,此退彼进搏斗十分激烈,一时之间,真难分得出上下来!
不,他们以快打快,刀光牌影,掌劲拳风,来往如织,互相纠缠,简直连敌我人影都难以分辨清楚!
丁少秋因大伯父业已出手,对方人多势众,心头自然早有戒备,是以只站在大伯父身后一丈远处,凝神蓄势以待!
就在这时候,和姬夫人站在一起的言凤姑迎着丁少秋走来,她一张尖瘦脸上流露着微笑,柔声叫道:“丁少秋!”
丁少秋虽然目注战圈,但他全神戒备之际,自然也兼顾着身外四周一丈方圆的动静,耳中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尤其声音入耳,心头不期而然的起了一丝警兆!(他练的是道家“乾天真气”,外邪不侵)忍不住转脸看去。
他纵然不认识言凤姑,但今晚这青衣妇人曾问过自己的话,自然记得,目光投去,只觉她脸上笑意甚浓,却笑得十分诡异,尤其她一双眼睛中,闪着深邃而诡秘的神光。
试想丁少秋在中了他们迷香之后,对言凤姑的巫术(慑心术)还能及时警觉,此时他早就运起“乾天真气”,那会被你巫术所迷?闻言冷然道:“你叫我有什么事?”
言凤姑脸上笑意更浓,眼中闪烁的神光更深邃,更奇幻莫测,一直走到丁少秋身前八尺来远,才柔声道:“丁少秋,这里不关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她话声虽柔,却有着一种命令的口吻,会使你在潜意识中,好像非听她的不可!但这是指一般人而言,下少秋心神宁静如往,丝毫不受她的影响,依然冷然问道:“怎么会不关在下之事?”
言凤姑听得一怔,他问出这句话来,岂非自己施展的巫术,还不能控制对方心神?但言凤姑心里笃定得很,凡是意志坚强的人,对他施展巫术之初,都未必就范,但只要你目光看着她,或者问出话来,她和你多说上几句,就不怕你不坠入术中。
言凤姑依然含笑道:“你不是找你爷爷来的吗?”
丁少秋点头道:“是。”
言凤姑心中暗喜,一面说道:“那你就该快去找你爷爷了。”
丁少秋道:“你可知他是在下大伯父吗?”
言凤姑左手扬起,食中二指在他面前晃动了下,说道:“知道,但丁伯超和你不同……”
她尽量找话题和他说着。
丁少秋道:“如何不同?”
言凤姑道:“你刚下山,自该先去找你爷爷,丁伯超监守自盗,吞没了姬夫人托保的镖,自然要把他拿下,好让他交出镖来不可,所以你可以走了,他不能走,现在你明白了吗?”
丁少秋看她在说话之时,忽而脸上流露诡笑,忽而眼中神光变幻不定,忽而又举手在自己面前晃动,似是有意吸引自己注意一般,心中暗暗忖道:“她这般举动,莫非又在暗中使迷药了?”一念及此,不觉目光一注,冷然喝道:“你又在使什么诡计了?”
他目光这一注,神光暴射,精芒如电。
言凤姑猛吃一惊,急忙收回凝视着他的目光,脚下也起紧疾退了两步,骇然道:“你练的是什么功夫?”
据她所知,普天之下只有练离火门三阳神功的人,才不怕摄心巫术,她怎知丁少秋练的“乾天真气”,还要胜过离火门的三阳神功呢!
施展摄心巫术,必须全神贯注,把对方的意志,渐渐引入歧路,才能接受施术的人的控制,但如果在施术之时,不能控制对方意志,遭到反击,就会伤害到施术的人,这和你以掌力劈击敌人之时,被敌人内力反震一样。
丁少秋练的“乾天真气”,专破一切旁门阴功,只是他初学乍练,和对敌经验不足,才没有施以反击。
丁少秋大笑道:“你黔驴技穷了吧?”
言凤姑脸色倏沉,冷峭的道:“姓丁的小子,你少张狂,看老娘会收拾不了你?”
话声出口,人已随着直欺而上,左手先扬,伸出食中二指朝丁少秋两眼之间轻轻晃动,右手突出,状若鸡爪,比闪电还快朝丁少秋左肋间三处要穴抓来!
这一记,她左手使的依然是巫术手法(就像如今的催眠术),旨在引人注意,抓出的右手才是她真正的目的,乘机拿人。
丁少秋早就注意着她,这时骤见她欺来,出手就抓,心中也不期有些紧张,他没有和人动手的经验,看人家出手,每一式都好像十分凌厉,匆忙之间,双肩一晃,就闪了开去。
言凤姑在辰州言门中,可算得是前几名的高手。辰州言门,虽然只是江湖上一个小门派,但一向以正派自居。
言凤姑三十九岁死了丈夫,就和排教一名柁主姘居,辰州言门既以正派自居,自是瞧不起旁门左道的排教,对言凤姑此举自然也深感不齿。
言凤姑一怒之下,就投到早年手帕交姬夫人这里,成为姬夫人的心腹。
这时眼看丁少秋从自己一记擒拿手下闪出,那还和他客气,双手疾发,宛如乱弹瑟琶,使的正是言门七十二瑟琶手,专取敌人七十二处穴道,突穴截脉,快速凌厉,使人目不暇接!
丁少秋被她逼得着着后退,一连退了四五步之后,才转身亮掌,双手扬处,施展开“白鹤掌法”,一路和她对拆下去。
直到十数招以后,方始发现人家攻势虽然快速凌厉,以自己所学,已足可应付,不必心存怯念,一念及此,但觉胆气为之一壮,举手投足,就不再有缚手缚脚之感,“白鹤掌法”
中一掌一爪,也颇感灵活,立时把言凤姑的一轮攻势压了下去。
言凤姑那会把一个白鹤门的门人放在眼里,但经过这一阵缠斗,发觉丁少秋在初交手之际,掌法拳路显然十分生疏,经过这十几招下来,比方才运用灵活多了,这小子竟然利用自已给他喂招。
言凤姑这一怒之下口中冷嘿一声,左手突出,刹那之间,整支手掌红如朱砂,闪电般朝丁少秋当胸印去。
辰州言门驰誉武林的“朱砂掌”,击中人身,外伤较轻,内伤较重,是一种纯以阳刚内劲伤人内腑的掌力!
丁少秋从未听说过“朱砂掌”这类名称,乍见对方手掌一片朱红,朝自己当胸拍来,心头不由暗暗吃惊,不敢和她硬接,急忙吸气后退。
言凤姑使出“朱砂掌”来,岂容你退避,右足很快跨上一步,左手原式不变,追击而上。
丁少秋被逼得又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已经退到墙下。
言凤姑冷冷一笑道:“姓丁的小子,看你还退到那里去?”
随着话声,如影随形般逼了上来,一支朱红刺目的手掌,距离丁少秋前胸只不过四五尺光景了!
丁少秋退无可退,闻言不觉气道:“在下接你一掌又何妨?“右手一抬,果然迎着言凤姑“朱砂掌”推出。
这是他少年气盛,才会经不起人家一激,就要和人家硬碰,老江湖绝不会如此冲动。
言凤姑还在暗暗冷笑:“好小子,你是不要命了!”
双方掌势一推一拒,何等快速,但听“蓬”的一声,双掌乍接,言凤姑一个人就像稻草人一般,呼的一声,被凌空摔出去一丈多远,才藉着千斤坠身法,落到地上,依然站立不稳,双脚左右支撑,又后退了两步,方拿住桩,一张双颧突起的寡妇脸上,色白如纸,呼吸急促,气血翻腾,只差没有吐出血来!
姬夫人见状大吃一惊,急忙问道:“言大姐,你怎么了?”
言凤姑缓缓纳了口气,发觉并未受伤,这就说道:“还好,没什么。”
丁少秋是被逼出手的,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不怕“朱砂掌“,还把言凤姑震飞出去,心头方是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惊人的掌力。
在这同时,丁伯超和缪千里已经力拼了六七十招,朴刀和太极牌两件兵刃上攻守兼顾,各展奇招,始终相持不下。
缪千里左手使出“黑沙掌”,遇上丁伯超左手使出的“百步神拳”也各具威力,你使出来了,他也不肯退让,成为兵刃以外的拼力一搏。
这样的拼搏,两人几乎是全力以赴,当然不能维持得很久,在打到六七十招之际,但听接连响起五声蓬蓬大震,两条人影倏然分开!
缪千里登登的连退了四步,上身摇晃,大有站立不住之势,右手太极牌“挡“的一声跌坠在地!
早有荀吉指挥着两名劲装汉子奔上前去,把他扶住。
丁伯超同样被震得后退了三步,但他因这三年被幽囚地室,终日盘膝练功,内功增强甚多,站定下来,深深纳了口气,就把浮动的气机压制下去。
丁少秋也在此时,闪身而上,关切的道:“大伯父,你没事吧?”
丁伯超右手朴刀一掂,笑道:“没事,咱……”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听公孙轩大笑一声道:“丁总镖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总看得出米,你们强煞也只有两个人,不说还有夫人,言大娘和兄弟等人在这里,就凭天南庄的铁卫队,共有九十八人之多,都是久经训练的劲旅,凭你们两个人也休想硬闯得出去,依兄弟相劝,还是放下兵刃,束手就缚的好!”
丁伯超心头愤怒已极,大喝一声道:“丁某和你们拼了,你们铁卫队人数虽多,要想胜得丁某,把咱们两人擒下,至少要付出惨重代价,伤亡过半,不信你们上来试试?”
荀吉喝道:“丁伯超,公孙总管好言相劝,你以为咱们不能把你拿下吗?”
丁伯超凛然而立,右手握刀,左手突然振臂一拳,凌空直击过去,喝道:“姓荀的,你是什么东西?”
他和荀吉相距足有两丈来远,但这一记“百步神拳”,却呼然有声,一团无形劲力,直朝荀吉迎面撞去。
荀吉做梦也没想到丁伯超的“百步神拳“竟能打出两丈以外,心头猛然一惊,急急向横里闪出,才避开这一击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