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不敢抬头,但在情急之下,蓦地想起那枚大铜钱来,记得夫人说过,凭那枚大铜钱,武林中就没人意得起它,这就说道:“那人好像就是几个月前上一线谷去,身上挂着一枚大铜钱的那人,夫人还说过,天下武林,没有人惹得起他。”
慕容夫人眼睛一亮,忙道:“你说他是赵南珩?”
春兰瞧得心中暗喜,急忙点头道:“是了,碑子方才叫不出来,他好像就是赵南珩!”
“他从哪里学来的飞龙身法?唉,你们老爷子真是胡闹!”
慕容夫人自从上次从赵南珩身上搜出乾坤金钱和小玫儿从身上撕下来写给赵南珩的一块布条,当真是一则以惧,一则以喜。
惧的是乾坤金钱乃是神丐游一干的信物,此人当然和神丐有关,自己惹不起他,喜的是这年青人论人品,武功,胆识,俱是上上之选,而且分明和小玫儿已经有了情愫。
天下做母亲的,十个有九个爱幼女,因此,就轻易放了赵南珩,不久,小玫儿被她父亲着人护送回山。
但小玫儿却嚷着要下山找南哥哥去,慕容夫人拗不过女儿,只好答应她下山。
如今听说老爷子擒回来的就是赵南珩,心头暗暗高兴,抬目朝窗外瞧了一眼,挥手道:“你们去休息吧,天亮之后,我要亲自去瞧瞧。”
春兰虽然不敢断定,夫人准会放他,但心头却定了不少。
她自己也不知道,只在一线谷见过一次,在他身上掏过东西,就会对他这么关心,一面赶忙躬身应是,悄悄退出。
天色大亮,住在书房中的总堂总管卜三胜,得到手下报告,陇有双刀贺氏兄弟不别而去。他心里头虽然极感愤怒,但想到两人也许在江湖闯荡惯了,不愿受人约束,才不告而别,也就不以为意。
九宫分堂后山小山顶上,原有三间石屋,那是供守望后山的人注的,但昨天南魔来了,却吩咐路长庆把这三间石屋腾空出来,作了他临时住所。
山谷下有一座囚人的石窟,也打扫清洁了,几名看守的人,全部撤去,石窟中安顿了吊眼塌界青年。
后山已被划为禁地,南魔严令骆长庆,任何人不准擅入一步。
这时晨曦初上,朝露未收。
小山顶上,三间石屋中,缓缓踱出一个身形高大的紫饱老人。他面目深沉,紧闭着嘴唇,使人有不可一世之慨,但此时巨目掠过山野,仰天吁了口气。
忽然,止不住在他严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双脚一顿,人如巨鹤凌空,修地朝山下狭谷中投去!
他正是二代南魔南世侯。飞落谷底,迅速从身上取出一把铁锅,打开铁门,和声问道:“老侄台,你醒了没有?”
“呼”!黝黑的石窟中,突然劈出一股强猛掌风,迎面拍到!
南世候身形一侧,掌风从他身边擦过,凌厉劲风,吹得他衣袂飒飒直拂!
南世侯心头暗暗一凛,忖道:“这小子一身内功,在当今武林中真还算.得上高手之列!”
只听吊眼塌鼻青年的声音,大声嚷道:“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你当我冲不出来?”
一条黑影随着喝声,突然从石窟中窜出,头光脚后,当胸撞来!
南世侯目光何等锐利,但眼看吊眼塌界青年当胸撞到,要待躲闪,已嫌不及。蓬的一声,不偏不款撞在心腹之间。
对方这一下势劲力急,尽管南世侯功力深厚,却也被撞得连退几步,真气受震胸口隐隐作痛。
吊眼塌界青年站住身子,睁着眼睛,怒容满脸大声叱道:“老小子,你是什么人?就是你把我关在里面的?”
双掌作势,大有立即扑击过来的意思!
南世侯暗暗皱了一下眉,和声道:“老侄台,你又忘了,我是令尊的朋友,昨晚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
吊眼塌鼻青年瞧着南世侯,茫然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关我?”
南世侯道:“你被巫婆子迷失心神,这洞窟十分清静,可以帮你恢复灵智……”
吊眼塌界青年释然喜道:“原来你是好人!”
南世侯忙道:“老夫和令尊是多年好友,岂会亏待于你?”
吊眼塌鼻青年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姓巫!”
南世侯心中暗想:巫婆子的迷心术当真厉害,这小子看来入迷极深,决非短时期中,所能恢复,但他越是迷糊,对自己越是有利。
吊眼塌鼻青年又道:“老小子,我相信你,那我就住在里边好了。”
说着当真回身朝洞窟中走去。
南世侯瞧他真要回入洞去,连忙一把拉住,笑道:“老侄台且慢,这时候该是你练功夫的时光了,练武的人,如果不每日按时温习武功,最好的本领,也会荒废,你快随我去。”
“练功夫?”
吊眼塌鼻青年站起身子,楞楞的道:“老小子,你快告诉我,什么叫练功夫?”
南世侯道:“你昨晚不是练了一式‘龙飞九渊’,这是你祖父传下来的功夫,每天都得练习。”
吊眼塌鼻青年偏头想了一想,目中渐渐有了神光,咧嘴笑道:“我想起来了!‘龙飞龙渊’,哈哈,我想起来了,还有叫做‘飞龙剑决’!”
南世侯猛地一震,他作梦也没想到赵启潜连“飞龙剑诀”都已传给他!一时不禁心头狂喜,手捋苍髯,脸上也更显得温和,蔼然笑道:“老侄台,这两天你果然清醒了不少,令尊原来把‘飞龙剑诀’也传给了你,那真是太好了,你自然……”
吊眼塌界青年没待他说完,突然一把抓住南世侯肩头,五指用力,傻笑道:“老小子,你说得不错,‘飞龙剑决’!果然是‘飞龙剑诀’,你要不要看我练去?”
南世侯被他一把抓住肩头,只觉他五指如钢,居然抓得自己隐隐作痛。但他此时把吊眼塌鼻青年当作活宝,哪肯用力推御,任他抓着,丝毫不以为意,一面连连点头道:“老夫为了督促你练功,自然要在旁指点,老侄台,咱们这就上去。”
吊眼塌鼻青年放开手指,拍拍他肩头道:“老小子,你人真不错。”
南世侯目空一切,自现极高,在江湖上顺生逆死,谁敢拍他肩膀?一口一声的叫他“老小子?”
但此时他不但丝毫不以为忤,而且心头还暗暗高兴,因为他知道吊眼塌鼻青年心志被迷,头脑简单,这一举动,对自己乃是友好表示,自己不难从他身上,得到中飞龙全部武学“飞龙剑决”和“龙飞九渊”。想到高兴之处,不禁呵呵大笑道:“老侄台,快随我来。”
他踌躇满志,带着吊眼塌界青年登上小山。
瞥见山下一乘小轿,由两个健妇抬着,如飞而来,轿后随着两个宫装少女,眨眼工夫,便已登上山顶。
南世侯暗暗皱了下眉,忖道:“准是骆长庆多嘴,不然三娘怎会知道自己在此?”
小轿停了下来,春梅、春兰打开轿帘,扶着慕容夫人下桥。
南世侯打了个哈哈迎着笑道:“三娘几时也到了九宫分堂来了?”
慕容夫人轻哼了一声,目光落到吊眼塌界青年身上,冷冷的道:“老爷子,这人是谁?”
南世侯道:“这是老夫一位故人之子,他被人迷失了心神,老夫才把他带来此地,帮助恢复神志。”
慕容夫人道:“他叫什么名字?”
南世侯道:“巫天赐。”
吊眼塌鼻青年突然大声道:“不,我不叫巫天赐。”
慕容夫人目光慈祥望着他点点头道:“你认识我吗?”
吊服塌鼻青年翻着眼睛,茫然的摇摇头。
“可怜的孩子!”
慕容夫人脸上流露出怜悯之色,目光一抬,缓缓的道:“老爷子,几十年来,你在武林中何等声望,何等地位,干么还要施展下五门的迷魂药物,去迷失一个青年有为的人……”
南世侯脸色微沉,道:“三娘,你这是听谁说的?此子被巫婆子迷失心神,老夫是从巫婆子手中救出来的。”
慕容夫人道:“那么老爷可知他是谁?”
吊眼塌鼻青年道:“他要我练武功给他看,他说那是我祖父的武功叫……叫……龙飞九渊……还有……飞……龙剑诀。”
慕容夫人横了南世侯一眼,才道:“老爷子,你明知道他是谁,何用瞒我?咱们何苦没事找事,去惹上中飞龙,从这孩子身上,还会牵出青娘,加上鼠狼湖山商家,尤其此子还佩着神丐游一干的信物乾坤金钱,一下就惹上三方难惹的人,你化得来吗?”
南世侯深沉一笑道:“三娘,你把他当作了赵启潜的儿子?”
慕容夫人道:“难道不是?”
南世侯还没有答话,吊眼塌鼻青年忽然伸手在南世侯身边呛的一声,抽出七星剑来,楞楞的道:“老小子,你和她说话,我要练剑了。”
南世侯何等功力之人,虽在和慕容夫人说话,但任何人要从他身边抽出长剑,方始发觉,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吊眼塌鼻青年这一手当真快加闪电,连慕容夫人都没瞧清他如何出手的。
南世侯大吃一惊,回头瞧去,吊眼塌鼻青年手握七星剑,转身就跑,不禁怒喝道:“还不快回来,此剑十分锋利,你使不得!”
吊眼塌鼻青年口中嘻嘻笑道:“借我用一用就好,小气什么?我还要教你龙飞九渊身法呢!”
南世侯听得不期一怔,吊眼塌鼻青年这几句话,哪里像神志迷失的人?
不,由此看来,他这呆不楞的傻相,极可能是故意假装,想到这里,不禁浓眉一轩,嘿然厉笑道:“小子,站住!”
人随声发,身子突然离地三寸,笔直朝吊眼塌鼻青年飞去!
吊眼塌界青年回头一瞧,口中“哗”了一声,突然双足一顿,身子唤的凭空拔起,恍如天马行空,朝山外飞去!
南世侯哪里育舍,大喝一声:“小子哪里逃?”
身形同时破空掠起,跟踪追去!
吊眼塌鼻青年去势轻快,身在半空,说道:“老小子,剑还你就是了!”
一道银虹,脱手飞出,快若掣电,朝南世侯激射而来!
双方势道极速,南世侯武功再高,总究身在半空,借不得力,眼看剑光来势奇快,哪敢伸手去接,百忙中只好沉气疾落。这真是惊险已极,就在他身形堪堪下落,森森剑锋,已从头顶划过,相差几乎不到一尺!
南世侯避过剑锋,身形落地,纵目瞧去,这一耽搁,吊眼塌鼻青年早已去得不见踪影!
心下不禁大疑,暗想:“这小子纵然学会龙飞九渊身法,哪来这未精纯入化的内功?”
慕容夫人目送吊眼塌鼻青年的影子在山林间消失,险上微露笑意,说道:“老爷子,让他去吧!”
陇右双刀贺氏兄弟等天地一卜走后,立即打开条子,只见上面写着:“带他去武陵黑石溪,一月后在岳阳见面。”
贺老二望望老大道:“他要咱们到武陵黑石溪去做什么,都没有说清楚。”
贺老大低声道:“这位老人家,乃是旷世奇人,他吩咐的话,决不会有错。”
一面要老二用木瓢舀了水来,把明砻磨入水中,然后朝吊眼塌鼻青年招招手道:“小兄弟,你来洗个脸吧!”
吊眼塌鼻青年楞楞坐在石上,这时贺老大叫他洗脸,倒也听话,哪知盥洗之后,等他抬起头来,依然吊眼塌鼻,满脸疙瘩,仅仅把黑黝黝的脸上,洗得白净了一些。
贺氏兄弟没见过他本来面目,只当就是如此,贺老大连忙从怀中取出小木盒,笑道:“小兄弟,这是天地一卜的易容药丸,咱们兄弟已经涂了,你也涂在脸上,咱们就要动身了。
他因方才吊眼塌鼻青年洗去的脸色是黝黑的,因此从木盒中挑了一颗姜黄色的药丸,正待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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