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逐渐接近子时,戴珍珠站起身,朝丁建中道:“丁郎,快子时了,我们该去给姜大叔疗伤了。”
丁建中点点头,回头向常慧问道:“妹子,姜大叔住在哪里?”
常慧道:“你还记得那间地下密室吧?姜大叔伤势沉重,不能有人惊动,因此就把大叔移到地室中去。那里只有一处出口,守护也较为方便。”
说到这里,不觉笑了笑道:“大哥,你是不是会觉得奇怪,我在这里待了好多时间,不是没人守护大叔了么?”
丁建中笑道:“这里老师傅坐镇,还怕贼党会侵入么?”
“不对、不对,你猜错了!”
常慧摇着头,咭的笑道:“这是公孙先生设下的计,那时你远赴终南,大叔和谢道长都伤得很重,这里只剩下老师傅、贺前辈、公孙先生和我四人,就无法照顾得过来……”
丁建中问道:“公孙先生设下什么计呢?”
常慧道:“公孙先生配制了一种药粉,洒在进入地室去的石级上,不管你武功多高的人,只要闻上一点,就会昏睡不醒,所以姜大叔躺在地室里,安全得很。”
公孙丑耸耸肩,抱拳道:“见笑,见笑,区区这点下五门的玩意,不说还好,说出来了,真叫兄弟脸红。”
丁建中连忙抱拳一揖,说道:“公孙先生太自谦了,在下记 得家师说过一句话,天下武功,并无正邪之分,用之正,虽邪亦正,用之邪,虽正亦邪,四川唐门的毒药,和岭南温家的迷药,江湖上从未有人把他们视作旁门左道,其理亦在此。”
戴珍珠接口道:“公孙先生精于医药,配制的这种药粉,说不定将来对付一统门,还有大用处呢!”
贺德生一拍巴掌,说道:“不错,这叫做以毒制毒,对了,公孙兄,你应该多配制些,分给咱们人手一包才对!”
公孙丑耸着肩,尖笑道:“给丁夫人这么一说,兄弟倒成了大破一统门的功臣了呢!”
“好啦,我们快些走吧!”
常慧抢着走在前面,说道:“大哥、大嫂,我给你们带路。”
丁建中道:“你身上可有解药?”
常慧嫣然一笑道:“我有。”行近地室入口,常慧脚下一停,从身边取出一个牛角小瓶,瓶盖上有着很多小孔,(就像现在餐桌上装胡椒粉的小瓶一样)她手中拿着瓶,送到丁建中、戴珍珠鼻前,要两人闻上一闻。
戴珍珠问道:“妹子,这是什么?”常慧眨动两颗乌黑的眼珠,轻笑道:“这就是解药咯,大嫂要是不先闻上一点,只要跨下三级石级,就要大哥抱着你进去了呢!”
戴珍珠被她说得粉脸不禁一红,低啊道:“小妹子,你坏……”伸手要去呵她。常慧早就有着防备,口中“咭”的一笑,飞也似往石级奔了下去。
石室中,灯光较为幽暗,一张木榻上,侧卧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双目内陷,脸上除了满是皱纹的一张皮包着头骨,几乎已找不出一点肉来。
有谁会知道,这枯槁昏迷的老人,就是名满武林,叱咤江湖的泰山驼龙姜大川。
丁建中跨进房间,看到姜大叔这般光景,忍不住心头一酸,急步奔到榻前,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口中哭叫一声:“大叔……”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常慧给大哥一哭,也伤心得垂泪不止。
戴珍珠缓缓走到丁建中身边,柔声道:“丁郎,我们是来给大叔疗伤的,你练的是‘三阳玄功’,阳气是至大至刚之气,你这一哭泣,激动中气,不但无事无补,反而有损呢!”
右手轻轻搀扶着他的臂膊,把他扶着站起。
知本大师、贺德生、谢三泰等人随后进入,看得暗暗点头,各人心中都在忖着:“这位戴大小姐,果然是丁老弟的贤内助。”
丁建中拭拭泪水,朝常慧问道:“妹子,姜大叔这些日子,一直昏迷不醒么?”
常慧点点头道:“是啊,公孙先生说,要等朱果叶合药,服了之后,才会清醒,所以我天天都在盼望大哥……?”
丁建中听得又是一阵难过,回头问道:“公孙先生、大叔怎么会一直昏迷不醒的呢?”
鬼医公孙丑耸肩笑道:“丁少侠这一问,区区不得不实话实说了,因为姜大侠当日同时中了‘沾衣毒’和‘大手印’,区区和大师商量的结果,为了保全姜大侠的性命,只好选择了先替他放出毒血?解了‘沾衣毒’,至于被‘大手印’震散的真气,惟一希望,就寄托在朱果叶上……”
丁建中点头道:“这个我在未动身前,曾听先生说过。”
公孙丑道:“如果没有朱果叶,姜大叔被震散的真气,就终身无法凝聚,也就是说终身不能再练武了,如果让姜大侠清醒过来,一旦发现真气消散,这对姜大侠精神上的打击,可能比再中一记‘大手印’还要严重,因此……”
他看了站在丁建中身边的常慧一眼,口中干咳一声,苦涩的裂嘴一笑,续道:“因此区区认为还是让姜大侠昏睡的好……”“啊!”常慧轻啊一声道;“好哇,公孙先生,难怪我天天问你大叔几时可以醒来,你总含含糊糊的不肯说,原来是你要大叔昏睡了这许多天,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公孙丑连连点头陪笑道:“我的姑奶奶,区区就是怕你知道了,会缠着区区让姜大侠清醒一回,所以这些日子,几乎连话都不敢和你多说。”
“你真是鬼医!”常慧噘起小嘴,不依道:“现在你总该把大叔弄醒过来了。”
“是、是!”公孙丑连声应着是,一面笑道:“丁少侠贤伉俪即将施展真气疗伤,姜大侠自然要清醒过来了,在治疗上,容易收效得多。”
常慧催道:“那你就快点让大叔清醒咯!”
“这个容易得很!”公孙丑两颗豆眼骨碌一转,望望众人,说道:“只是姜大侠清醒过来之后,元气大伤,不能有人和他说话,因此,区区认为大家先分配好工作,等姜大侠一醒,丁少侠贤伉俪就得动手替他运气了。”
“公孙施主说得极是。”知本大师点头朝丁建中道:“丁施主贤伉俪施展真气疗伤,不知需要什么人在旁相助么?”
丁建中道:“在下和拙荆运气之时,只要有两个人扶住大叔就成了。”
戴珍珠接口道:“这些琐事,由春香、夏香两人做就是,不用劳动诸位了。”
知本大师道:“如此就好,那么这里只要留常姑娘和公孙先生两人在此,以便照顾,其余的人还是到外面一间去,免得人多了,影响丁施主贤伉俪施功。”
公孙丑道:“施展内功疗伤,人越少越好,区区也到外边去好了,等丁少侠运功完毕,姜大侠恢复功力,调治之事,才用得着区区,现在还早呢!”
说罢,从他坐卧不离身的小药箱中,取出一颗药丸,递给了丁建中,说道:“丁少侠把此药纳入姜大侠口中,不过盏茶工夫,即可醒转,丁少侠即须告诉他不可开口,就得催动真气替他疗治了。”
丁建中接过药丸,于是室中只留下常慧、春香、夏香三人,知本大师、谢三泰、贺德生、公孙丑等人,一齐退了出去。
秋香、冬香则留在门外,以备随时呼唤。
常慧道:“大哥,大嫂,现在你们可以动手了。”
戴珍珠微微一笑道:“妹子真是急性子!”一面回首道:“丁郎,你先给大叔把药丸服了。”
丁建中依言把药丸纳入姜大叔口中。
戴珍珠又朝春香、夏香吩咐道:“你们两个先把姜大侠扶到地上,盘膝坐好。春香、夏香答应一声,走近榻前,伸手轻轻抱起姜大川的身子,放到地上。然后一左一右,扶持着他身子,盘膝坐好。
戴珍珠道:“丁郎,我们也要先行坐好,大叔醒来之后,才能运功。”
丁建中点点头,两人就在驼龙对面,并肩盘膝坐下,戴珍珠伸出右手,和丁建中的左手交臂互握,两个掌心,紧紧相贴。
常慧看得粉脸一红,暗自忖道:“看来大哥和大嫂情深得很,连这时候快要给大叔疗伤了,还这般如漆如胶握住了手!”
她不知道丁建中夫妇练的是“三阴、三阳玄功”,施术之时,必须两手互握,才能阴阳调和,心中总是感到有些气愤!
室中静得没有半点声音,常慧和丁建中夫妇六只眼睛,却一齐注视在驼龙的脸上,一霎不霎。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将近一盏热茶工夫,驼龙眼皮动了动,果然缓缓睁了开来!常慧看到大叔醒了,激动得几乎喊出声来。
丁建中、戴珍珠更不怠慢,一个立即伸出右手,一个也及时伸出左手,和驼龙两手手掌相抵。
丁建中一面以极轻的声音说道:“大叔,快不要说话,再闭上眼睛,我等(这时驼龙业已清醒他不好说自己和妻子替他度气,因为驼龙还不知道两人结为夫妻之事)立时就要催动真气,度入大叔掌心了,大叔务必澄心净滤,缓缓呼吸。”
话声一落,两人立即同时运起“三阴、三阳玄功”,催动真气,从掌心缓缓度了过去。
常慧眼看大哥,大嫂一手和大叔掌心相抵,另一只手依然相互紧握不放,想起大哥说过,他们夫妻两人练的是什么“三阴、三阳玄功”,大概运功之时,就要这样互握着手的了,这么一想,方才心中对两人感到不谅之处,也就释然了。
这样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但见姜大叔的脸色,已由苍白转为红润,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减少了许多!
常慧心头这份喜悦,真是难以形容,暗自忖道:“看来大哥、大嫂的‘三阴、三阳玄功’已经奏效了!连鬼医公孙先生都束手无策,少林长老瘦金刚知本老师傅内功何等精纯,都无法凝聚大叔的真气,大哥、大嫂居然只要一顿饭的工夫,就把大叔治好了,试想这“三阴三阳玄功”,不知有多厉害呢!”
于是她想到当日如果自己和大哥同去,一同进入天香之宫,也许自己也会机缘遇合,练成了三阴玄功。
哦,练“三阴、三阳玄功”,两人必须结为夫妻,如果是自己,岂不也和大哥结成夫妻了……
她想到和大哥结成夫妻,粉脸不禁感到一阵热烘烘的,但内心却有无比的温馨和甜蜜!
她又暗暗啐了一口,这不是自己幻想么,大哥和大嫂结成夫妻了,自己……自己……,心头忽然感到一阵酸楚,从甜蜜的幻想回到了现实,她心头积压着的情爱,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她想哭,想大声哭喊出“娘”来!
耳中只听丁建中的声音说道:“大叔、你真气已能运行,此时不可开口说话,仍须缓缓运转,待到卯时,再给你老行功了。”
常慧听到大哥的话声急忙抬目看去,丁建中、戴珍珠已经缓缓收回和姜大叔抵着的手掌.扶着姜大叔身子的春香、夏香也一左一右各自站起。
姜大叔已经不用人扶,瞑目跌坐,正在自己运功了!
心中不禁一喜,急忙站起身来,正待走过去问问大哥、大嫂!那知她堪堪站起,只见大哥大嫂两人却并未起身,他们只转了个身,本来并肩坐着的人,这回成了面对面盘膝而坐,各自伸出双掌,四掌相抵,又运起功来。
春香、夏香两人早已悄悄退下,站到门口去了。
常慧心知知本大师等人,还在外面一间等候着姜大叔的消息,这就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这外面一间,地方较为宽敞,中间放一张八仙桌,和四条板凳,靠壁处还有一张木床,是给轮流守护驼龙的人休息之用。此时几个人都围着八仙桌而坐,桌上沏了一壶上好香片茶,和五六个茶盅,大家只是静静的坐着。
知本大师手中不住的拨动檀木念珠,贺德生手掌盘着两颗铁丸,每一个人心头都似乎有些沉重,因为谁也不知道丁建中夫妇能否治得好驼龙姜大川已经涣散了将近一月之久的真气,故而谁都没开口说话。
常慧刚走到门口,左脚堪堪跨出,就被大家发现了,因为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在不时的投向门口,关切着室内疗伤的情形。
鬼医公孙丑一跃而起,迎着问道:“常姑娘,姜大侠情形如何了?”他刚一跃而起,其余的人也一起跟了过来。
常慧轻松的一笑,说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大哥大嫂运功已经完毕了。”“阿弥陀佛。”
知本大师合掌当胸,低喧了一声佛号,说道:“姜老施主那是已经康复了?”
常慧道:“大叔现在正在自己调气行功。”
谢三泰听得一呆,心里还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好得这么快法?”
常慧道:“我听大哥说,好像卯时还要再给大叔运功呢!”
知本大师一手拨着念珠,点点头道:“姜老施主被‘大手印’震散全身功力,真气涣散已有一月之久,丁施主贤伉俪能在一顿饭的功夫,助他凝集涣散的真气,已经不是易事了,如果由少林寺四个练成‘大般若禅功’的长老,替姜老施主行功疗伤的话,大概也需要七日时间,方可奏效,但如今少林寺的长老,还没涅盘西去的,已只剩下老衲一个了。”
贺德生问道:“丁少侠贤伉俪呢?怎么还不出来?”
常慧道:“大哥、大嫂替大叔运完功之后,他们并没站起来,这时还在面对面抵掌坐着呢!”
知本大师低哦了一声道:“姜老施主一身功力已废,要把他一身真气重行凝聚,必须打通他全身经络不可,丁施主贤伉俪机缘巧合,得到天香仙子遗留的秘笈,练成绝世神功,究竟时日尚浅,以内功替人疗伤,原是最耗元气之事,尤其像姜老施主这样,全身真气已散,替他打通经络,耗损自然更钜,他们抵掌而坐,正是运行玄功,不可去惊动了他们才好。”
话声方落,突听有人接口道:“多谢老师傅关爱,在下夫妇已经好了。”
说话的正是丁建中,大家回头看去,只见丁建中脸含微笑,已和戴珍珠双双缓步走出!
男的依然容光焕发,有如玉树临风,女的也依然娇艳如花.肤色如玉,不但丝毫没有替人以真气疗伤之后的倦容,而且两人眉宇之间。都隐蕴紫气!
知本大师合十道:“丁施主贤伉俪果然神功通玄,可喜可贺!”
鬼医公孙丑耸耸肩尖笑一声道:“大师傅这就不知道了。丁少侠贤伉俪得到‘天香秘笈’你们可知它的出处么?”
谢三泰道:“难道你知道?”
“哈哈!”公孙丑得意一笑,说道:“普天之下大概除了区区,没有第两个人知道了。”
知本大师合十道:“不错,公孙施主,老衲一向自以为武林掌故,知道的不少,但惟独对天香仙子的来历,老衲也知而不详,公孙施主说出来听听!”
公孙丑一笑道:“在下也是听先师说的,这天香仙子原是魔教中人,因她武功极高,被魔教教主封为公主,大家就称她天香公主,后来魔教和中原各大门派之间。积不相容,终于发生了一场中原武林围剿魔教之战,魔教中人,伤亡殆尽,独不见了天香公主……”
他略为停了一停,又道:“后来江湖上忽然传出两句话来,那是‘天香双扇,入宫之钥’,据说天香公主无意中得了一册紫府秘笈,得道仙去,留下两柄扇子,是进入天香之宫的信物……”
戴珍珠道:“所以你为了两柄扇子,赶到南昌来的。”
“这中间就有机缘了,区区无缘,所以当面错过。”
公孙丑一笑,续道:“据说那‘紫府秘笈’上,所载是合籍双修的仙道之学,丁少侠贤伉俪在天香宫练的‘三阴、三阳玄功’,极可能是紫府秘笈上的练气功夫,那就是玄门正宗神功,才能有如此神效了。”
丁建中拱手道:“多蒙公孙先生指教。”
公孙丑连说:“不敢。”
谢三泰道:“公孙先生,你如何知道得这般详细呢?”
公孙先生耸耸肩道:“因为区区先师,就是魔教中人。”
这时,方丈通道,率着两名僧人,送来了一大锅稀饭,四盘小菜,和两笼莱包,算是给大家宵夜的。
公孙丑拱拱手道:“方丈这般客气,咱们这些客人,却之不恭,受之真有愧了。”
贺德生大笑道:“这叫做既来之,则吃之,咱们都是江湖上人,干么说这些客套话?来,来,丁老弟、丁夫人,今晚贤伉俪两位辛苦了,快请坐下来。”经他这一说,大家也就纷纷坐下,吃喝起来。
知本大师一面问道:“丁施主,方才听常姑娘说,贤伉俪卯时还要替姜老施主运气行功,不知姜老施主要何时才完全康复?”
丁建中道:“这个在下也说不出来,在下初学乍练,还是第一次替人行气疗伤,因为在下和拙荆练的‘三阴、三阳玄功’,每天必须在子午酉卯行功,所以想到替大叔运气,也该在子午酉卯了。”
知本大师听得微微点头,说道:“丁施主说得坦诚,但这也是实情,没有替人疗伤的经验,丁施主不知进度,据老衲想来,姜老施主一定会知道的了。”
大家吃过宵夜,丁建中、戴珍珠、常慧三人进去之时,驼龙已经运功完毕,坐在地上,醒了过来。
常慧急忙趋近过去,叫了声:“大叔。”
丁建中忙道:“妹子,我扶大叔到床上去。”
驼龙微微一笑道:“建中,你功力精进甚多,方才替我运气行功的,我还当是知本大师呢,唔,谢道兄如何了?”
他不知自己昏睡了一月之多,还当是当晚之事。
丁建中、戴珍珠两人扶着驼龙回到木榻上躺下,丁建中道:“谢道长早就好了。”
驼龙目光落到戴珍珠身上,问道:“这位姑娘,老朽好甚眼熟!”常慧咭的笑道:“大叔,她就是你的侄媳妇儿,我的大嫂呀,你还不知道呢,方才就是大哥、大嫂两人给你老运气疗伤的。”
驼龙愈听愈奇,还没开口,丁建中已经接着道:“大叔,侄儿还没禀告你老,她是你的侄媳妇,我们已经成了亲了。”
常慧道:“大哥,这些话不忙着说,大叔,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去装一碗稀饭来,好么?”
驼龙身子十分虚乏,经她一说,确实感到腹中有些饥饿,这就点点头道:“大叔确实肚子饿了,小慧,有稀饭吧?”
常慧道:“有,我到外面去拿。”她转身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丁建中趁机就把自己终南求药,进入天香之宫,为了练习“三阴、三阳玄功”,必须合籍双修,结为夫妇之事,简略的说了个大概,驼龙听说自己昏睡已有一月之久,感到无比惊诧。
这时知本大师等人听到驼龙醒转,也一齐走了进来。
知本合掌道:“阿弥陀佛,吉人自有天相,姜老施主果然清醒过来了,可喜可贺。”
“大师……”驼龙看到众人,挣扎着想坐起身来。
鬼医公孙丑连连摇手道:“姜大侠快躺着别动,你元气大伤,初次醒来,不可多说话,且让区区替你切切脉象再说。”
随着话声,就侧身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抓起驼龙手腕,切起脉来,过了一回,换过手腕,又切了一回。
常慧端着一碗稀饭走入,看到公孙丑正在给姜大叔切脉,急忙放下饭碗,问道:“公孙先生,大叔是不是好多了?”
公孙丑放下驼龙,耸起双肩,口中喷喷称奇不止。
谢三泰道:“公孙先生,你怎么不说话了?”
驼龙攒攒眉道:“那一定是老朽没有起色了!”
众人听他一说,止不住心往下沉。
公孙丑突然放声大笑,说道:“姜大侠,你说的刚好相反!”
他急急忙忙翻开药箱,捧出了一个褪了色的大红缎子小包裹,慎重其事打了开来,里面是一颗桂圆大,已经发了黄的蜡丸,然后神色一正,说道:“兄弟这叫做锦上添花。”
大家都不知他在说些什么,所有的人,目光全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公孙丑用三个手指取起那颗蜡丸,然后续道:“兄弟曾经说过,姜大侠本来早该清醒过来,是兄弟怕姜大侠清醒以后,发觉自己一身真气已散,从此不能练武……?”
驼龙卧着之人,听得身躯一震,睁大双目,急急说道:“公孙先生的此话当真?”
公孙丑连连摇手道:“别急,别急,姜大侠你听兄弟把话说完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续道:“一个练武之人,若是失去了一身武功,就会比死还难过,但当时姜大侠唯一的希望,就是等丁少侠从终南取得一片朱果叶,由兄弟配合药丸,大概需要四十几天时间,方可将真气凝固,恢复功力。因此在丁少侠没有回到绳金寺之前,兄弟只好让姜大侠一直昏睡不醒。”
他看了丁建中一眼,又咽了口口水,接着道:“但丁少侠回来之时,并未取得朱果叶,兄弟内心暗暗担心,纵然丁少侠贤伉俪,在天香之宫练成了‘三阴、三阳玄功’,但总究时日尚浅,要以初学乍练的玄功,替姜大侠这样一位有数十年内功火候,又被‘大手印’震散一身真气的人疗伤,实在是希望不会太大……”
他微微一笑,又道:“但刚才兄弟切了姜大侠的脉息,居然一身真气,已恢复了十之四、五,这实在是一项奇迹,也由此可见紫府神功,果然是玄门正宗,毕竟不同凡响!”
丁建中听他说到这里,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公孙丑把手中蜡丸,向大家面前晃动一下,又道:“兄弟这颗药丸,乃是昔年南海神尼虔制的‘小还丹’,南海神尼遍历名山大川,穷数十年之力,搜求灵药,一共只修合了九颗‘大还丹’功能起死回生,练武之人,得到一颗,可抵百年修为,可说是人间仙丹。但她到了晚年,区区说的晚年是这位神尼到了一百二十岁那年,忽发宏愿,再想修合‘大还丹’,于是又要重游宇内名山,搜求药物,据说各种药物均已整备,只缺了两味主药……”
常慧问道:“那是两味什么药呢?”
公孙丑道:“万年仙人骨,和千年人参,这是天材异宝,只可偶合,无法强求,神尼只得把身边仅存的三颗‘大还丹’,合入药中,取名‘小还丹’……”
常慧问道:“万年仙人骨:是什么呢?”
公孙丑道:“仙人骨产云南镇南州之西,叫做平罔的地方,据说是仙蜕所遗,色白如鸡骨,能愈万病,山野间时有所见,山上童子也时可拾取,但有心取之,就会一无所见,那都只有像鸡骨一般粗细,已是十分难求,万年仙人骨,就要粗如儿臂,因为修仙求道之人,必通任督二脚,脊骨最为坚实,粗如儿臂,正是修行已上千年的仙人脊骨部份,自然可遇而不可求了。”
他口气一顿,又道:“这‘小还丹’,因为缺少了两味主药,功效自不能和‘大还丹’相提并论,但因合制‘小还丹’时,南海神尼把三颗‘大还丹’放了进去,因此纵然不能起死回生,对补益真气,恢复真气,还是十分灵效,兄弟本待等丁少侠取回朱果叶,和此丹同时入药,现在姜大侠真气已恢复十之四五,再有此丹补益真元,就可很快复元了。”
驼龙连连摇手道:“公孙先生,此丹你保存了少说已有七、八十年,如此名贵之药,兄弟……”
公孙丑呵呵一笑道:“姜大侠这话不错,此丹还是先师遗传之物,算来已有百年了,但你姜大侠是这次扫平江湖乱源的主力,此丹可以助你提前恢复功力,你姜大侠不服,还给谁服呢?”说着把手中蜡丸递给了常慧,说道:“常姑娘,你快接过去,把蜡丸捏碎,里面药丸,想必极为坚硬了,你可用牙齿把它慢慢咬开,和入稀饭之中,给姜大侠服下。”
常慧接过蜡丸,咭的笑道:“公孙先生,真谢谢你咯!这大概是你行医以来,第一次如此慷慨吧!”
公孙丑尖笑道:“常姑娘这可把我区区公孙丑看扁了,区区虽有鬼医之称,但也不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郎中,喏,旁的不说,当日区区给丁夫人治病,也没有要钱呀!”
丁建中道:“小慧,快别多说了,给大叔喂药才是正经。”
常慧转过身,用手指把蜡壳捏碎了,里面是一颗比桂圆核略大的朱衣药丸,掌在手中,果然已经十分坚硬,只能用牙齿慢慢的凿着,才啃下一点来,但顿觉满口芳香,苦中带甘!
这颗“小还丹”不但硬,而且韧,常慧凿了半天,才算把它咬成了许多小粒,和在稀饭之中,然后端到榻前,用汤匙喂给驼龙服下。
不多一回,已是快近卯时,知本大师等人,依然退了出去,由丁建中、戴珍珠夫妇,替驼龙运气行功。
仍由春香、夏香两人扶着他下床,在地上盘膝坐定,这回驼龙已能自己坐起,不需两人扶持。丁建中、戴珍珠仍然在他对面坐下,两人一手互握,各出一掌,和驼龙的双掌相抵,运起“三阴、三阳玄功”,缓缓把真气度了过去。
驼龙但觉从两人掌心传来的真气,柔和的有如春风一般,源源度来,四肢百骸,登时到处洋溢着一股煦和阳春之气,一个人忽然就感到年轻许多!
他是大行家,自然立时领悟丁建中、戴珍珠练的“三阴、三阳玄功”,乃是道家先天真气,由元阴、元阳二气的相互调和,因而又产生了后天真气,只有阴阳调和,才能生生不息!
这分明是一种玄门至高无上的神功,这两个孩子当真是机缘凑巧,练成举世罕匹的功夫,也无怪自己被震散已将一月的真气,能够在一个时辰之内,迅速凝固,迅速复原了。
他自然不敢怠慢,立即提吸真气,与两人传入体内的真气会合,引导着走完“九宫雷府”、“十二重楼”。
正当此时,突觉另有一股阳和之气,从丹田缓缓升起,顷刻之间,布达全身,有如水到渠成,和自己正在运行的真气,倏然会合,这一来,更觉全身舒泰,有着说不出的感受。
他自然知道,自己全身功力,被“大手印”震散,几乎耗损殆尽,全仗丁建中、戴珍珠两人施行“三阴、三阳玄功”,才渐渐恢复的,丹田之间,不可能另有一股阳和之气升起来。
有之,那就是鬼医公孙丑给自己服下的一颗“小还丹”的力道了。灵丹奇药,被世人目为天材地宝,果然有它的灵异之处!
经过半个时辰的运功行气,驼龙但觉一身功力,不仅已经完全恢复,而且比之从前,还精进了许多。
丁建中、戴珍珠也在此时,一齐收回手去。丁建中道:“大叔且再运一回功,现在要等到中午时光,再给你度气了。”
驼龙睁眼笑道:“不用了,大叔功力已经完全恢复了,这次得你夫妇两人之助,大叔觉得比从前更年轻了十岁呢!”
常慧喜道:“真的?”
驼龙大笑道:“大叔难道还会骗你们不成,走,咱们到外面去,大叔还要去谢谢公孙先生,他这颗‘小还丹’,至少使大叔的功力,提早了一天时光,也省了建中夫妇不少力气。”
接着回头朝丁建中道:“你们夫妇两人,替大叔度气,消耗了不少真气,也该坐息一回才是。”
丁建中道:“小侄和珍珠练的玄功,和一般内功不同,两人气机互相交流,虽是替大叔催气行功,实则和平日练功一样,并无消耗,大叔既然好了,我们也毋需休息,大家一起出去好了。”
四人相继走出室外,知本大师等人还是坐在外面等候,也算是替他们护法,此时看到四人走了出来。
知本大师起身道:“姜大侠已经完全康复了么?”
驼龙连忙拱手道:“为了老朽疗伤,诸位都一晚未睡,这份高义,姜某真是铭感之至。”
谢三泰道:“只要你老哥完全康复就好,大家一晚不睡,又算得了什么?”
驼龙走到公孙丑面前,拱手作了个揖,说道:“公孙先生,多谢你这颗‘小还丹’,使姜某功力,恢复得事半功倍。”
公孙丑耸耸肩,尖笑道:“姜大侠又客气了,区区没在一个月前,替你治好伤势,已是惭愧得很,若非丁少侠天缘巧合,练成紫府神功,使你老哥调和坎离,两仪重生,得以修复真元,除非有“大还丹”这样的灵药,方可济事,至于“小还丹”嘛,只能锦上添花,使你真气充沛而已,并没有回天再造之功,所以论功,该当是丁少侠贤伉俪的了。”
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经大亮,大家担心的原是驼龙一人,如今驼龙业已恢复功力,大家一月来积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下来了。早餐之后,就各自回禅房休息。
绳金寺本是僧人的禅房,不留女眷,但这回来了戴珍珠和四个侍女,只好另拨出自成部落的一排三间禅房,和常慧同住,丁建中和驼龙一间。
好在大家都是练武之人,一晚未睡,只消运功行气,静坐养神,就可以恢复过来了。
中午时刻,方丈通道特命厨下准备了一席丰盛的素斋,算是给驼龙庆贺,也是替丁建中夫妇接风。席间,戴珍珠因自己和丁建中结缡之后,未曾回家祭奠老父,要丁建中一同回转戴家庄去。
事情就这样决定,午餐之后,丁建中、戴珍珠、常慧三人,率同四个使女,别过知本大师等人,离开绳金寺,返回南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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