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真人轻轻用袍袖拭着纵横老泪,说道:“我跨进家门,陡然发觉你娘脸色灰白,倒在地上,我心头一紧,赶快把她扶起,发现人手冰冷,业已气绝多时!”
白飞燕突然尖叫一声,哭道:“我娘被谁害死的?”
简真人继续说道:“那时我伤心得欲哭无泪,把她尸体放到床上,同时大的一个婴儿,也已不见,只有你沉沉熟睡,还躺在床上,但这时已无暇多看,含泪检查,才发现娘胸口,赫然印着一个色呈青紫的手背淡印。”
白飞燕双手掩面,哭出声来:“嗬!嗬!嗬……”
简真人黯然道:“为父细数生平,行道江湖,十年之间,也并没和人积下什么深仇大恨,那里想得起仇人是谁?”
但南宫婉听得全身陡震,一个淡淡的青紫手背影子,莫非是“紫云手?”
她心中想着,只听简真人续道:“但经过我冷静查看,唉,咱们在鸳鸯泉发现的一株九叶灵芝,也不翼而飞,我于是推想此人可能为了觊觎仙芝和你娘动上了手,你娘丧在人家阴毒功夫下。但当贼人杀了你娘之后,也许发现那大的一个婴儿,丫丫学语,讨人喜爱,才一并抱去。”
白飞燕切齿的道:“这恶贼真该碎尸万段,才雪女儿心头之恨。”
简真人苦笑了笑,又道:“当时为父心头急痛,真想踏遍天涯海角,务必找出元凶,和他一拼,但几经考虑,为父才隐忍下来。”
白飞燕道:“爹,那又为什么?”
简真人悠然长叹道:“第一,你娘虽然瞌然长谢,你姐妹两个,一个已经被人掳去,生死未卜, 目前剩下你一个,乃是你娘的亲骨肉,我不能让你失去了娘,再失去爹爹。
第二,从你娘胸口那个淡紫手印判断,他一定是隔空发掌,把你娘击伤,此人武功,为父决非敌手。我不能不报你娘的血仇,但也不能报不成血仇,去平白送死,咱们青城一派,还有几种功夫,为父尚未练成。
因此,为父厚殓了你娘之后,当务之急,就是先要替你找个奶娘,其次是你体质羸弱,为父要找几种药材,替你培本固元,才不致夭折。第二天早上,为父就抱着你匆匆下山,找了个农家健妇,那知道这一下山,却无意救了我一命……”
白飞燕急急问道:“爹,那又是发生了什么?”
简真人脸色铁青,愤怒的道:“那恶贼为了怕我寻仇居然又寻上青城,不但把我住的房子,付之一炬,还居然找到上清宫,将几个不会武功的香火道人,悉数屠杀,最后把咱们历代祖师相传的道观,也放火烧了!等为父赶回山上,两把无情火,只剩了两堆瓦铄了,名列十三门派的青城,从此在江湖除名。”
白飞燕道:“爹,后来呢?”
简真人叹道:“为父一气之下,就改名问天,意思就是要问苍天,我姓简到底有什么罪孽?不仅身受妻死家破,女儿被掳之痛,甚至相传一十六代的青城一派,也由我而毁。也从此时起,我换上了道装,一面痛下决心,等寻觅到几种灵药,替你配制培元固本药丸,就好修练几种功夫,天涯寻仇。
这次下山,竟然无巧不巧遇上雪山神尼,蒙她送了我几粒雪山特产的上好雪莲,我身边却好还有你娘剩下的半片灵芝叶,主药既得,其他的药物,自然容易找到,这样练成了一炉‘莲芝回春丹’。”
他说到这里,突然双目精光暴射,脸上露出坚毅之色,又道:“这十七年来,为父总算完成了二件心愿,第一,你已长大成人,第二,咱们青城派几件难练的武功,也勉强修成,目前为父准备重出江湖,除了查究当年仇人和你姐姐下落之外,就是要江湖上知道青城一派,在我简问天手上毁去,也要在我简问天手上重振!”
南宫婉听着这段凄离往事,胸头也不期涌起一股说不出的伤感,几次要想插口,都强自按捺,这会听完之后,她再也忍不住,颤声问道:“老……老前辈,你方才曾说两个令媛身上,都挂有一片金锁,不知这金锁和普通锁片,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掌上珠宋秋云总究江湖经验较深,她初见南宫婉和白飞燕长得一模一样,本已起疑,后来听简真人说出这段经过,心中早已料到了七八分,此时眼看南宫婉声音带颤的问到金锁,当然更加证实!
只听简真人突然爽朗一笑,道:“内子一生知已是梅花,贫道就因她酷爱梅花,所以在金锁上要匠人加工雕刻了一枝并蒂梅萼,象徵她们同胞姐妹。而且当时原想以“瑶”“玑”
两字,做她姐妹俩的乳名,所以在锁片中间,分别刻上两个篆文。
后来因骤遭变故,贫道为纪念去世内子,才要这孩子改了母姓,并以贫道的‘飞’字和内子的‘燕’字合起来作为名字。飞燕,你把金锁取下来,让婉姑娘瞧瞧!”
南宫婉没等简真人说完,早已泪流满面,迅速从粉颈上摘下锁片,一下跨下木榻,扑跪到简真人面前,哭道:”爹,不孝女儿就是你失踪多年的瑶儿,可怜女儿活了一十八岁,从不知亲娘就是惨死在仇人手里……”
白飞燕给这一突然的变故,怔得不知所云,手上拿着刚从项上褪下来的锁片,和南宫婉摘下的一比,大小款式雕刻花纹,当真分毫不差,南宫婉的那片,赫然是一个篆文的“瑶”
字,自己这一片,正是“玑”字!
她不知是惊是喜,只觉心头一酸,包着两眶眼泪,笑出声来!“爹,婉姐姐真是女儿的姐姐!”
简真人也老泪如雨,伸出手来,抚着南宫婉秀发,激动的道:“孩子,可怜的孩子,你总算也长大成人了,为父总算又见到了你,唉,你……你快起来。”
白飞燕不待老父吩咐,早已扶着南宫婉娇躯,喜极的道:“婉姐姐,你真是我的姐姐。”
南宫婉口中只叫了声:“妹妹……”
又咽哽得哭了起来,宋秋云、修玉娴瞧着她们父女姐妹的历劫重逢,也不禁唏虚叹息,陪着流泪!
白飞燕一边拭泪,一边笑道:“爹,幸亏你老人家今天说起当年之事,不然婉姐姐还不知道呢!”
宋秋云笑道:“老前辈神目如电,恐怕早已料到了呢,不然,早不说,晚不说,怎会当着婉姐姐说起当年的事来。”
简真人微微点头道:“宋姑娘猜得不错,贫道虽觉她们面貌极像,原也不敢确定,后来瞧到婉儿右手掌心一颗朱痣,才断定她正是被仇人掳去多年的女儿。”
南宫婉流泪道:“女儿听你老人家说起娘胸前那个淡青手背印,就怀疑是丧在‘紫云手’下,因为武林中用手背拂敌的,只有天山师祖这一派的‘紫云手’,才以手背凌空拂人。后来又听说‘九叶灵芝’同时被盗,使女儿想起南宫纥老贼的‘百盈丹’就是在十六年前练成的。他曾告诉过女儿,当时为了缺少两味主药,就是雪参丸和九叶灵芝草,后来他从青城无意得到了一株九叶灵草,才用长白人参代替雪参,练制完成,同时又听你老人家说起金锁、女儿这才知道十七年来,一直认贼作父。”
她说到这里,不由咬牙切齿的道:“这老贼不但杀害女儿的亲娘,他还用‘紫云手’杀害……了他……”
最后一个“他”字才一出口,不由又放声大哭起来!
这个“他”字,当真有若铁锤,一下击中了三颗芳心!
宋秋云、修玉娴、白飞燕三位姑娘,同时花容失色,异口同声,急急问道:“婉姐姐,你说卫哥哥也是死在老贼手下的?”
南宫婉原因卫哥哥是死在自己父亲之手,除了内心创痛,还不敢说出口来,这会既已知道认贼作父,而且母亲又死在恶贼手下,那里还有顾虑,哭着点头道:“卫哥哥就是死在老贼‘紫云手’下,我……为了他是我父亲……我只好隐忍着准备替他办完未了心愿,以死相谢,随他于地下……”
白飞燕毅然道:“婉姐姐,我们就找老贼去,我要替娘,替卫哥哥报仇!”
宋秋云、修玉娴,也道:“不错,婉姐姐,我们一起去!”
简真人不懂她们说到什么卫哥哥,韦哥哥,就一个个凤目圆睁,一脸悲愤,想采这姓卫的和姓韦的,跟这四个姑娘,关连极深,心中正感奇怪!
只听南宫婉拭泪叫道:“我不叫南宫婉,我是简瑶,你们不要再叫我婉姐姐!”(南宫婉从此改名简瑶)
简真人暗暗点头,一手一个,揽着一对爱女,又伤感,又高兴的道:“好孩子,你们别再伤心,为父十七年勤修苦练,总算已经把青城派的‘五岳掌’、‘神灯指’等几种功夫练成,自然要找南宫纥算算血帐,只是还有一件重大之事,要我们去做……”
白飞燕道:“爹,难道还有比娘的血仇,更重大的事?”
简真人悠然一叹道:“好孩子,在你们心目中,自然亲仇不共戴天,为父对你娘的惨死,又何尝片刻或忘。但那只是咱们父女的私仇,日前为父一位多年老友,受昆仑清徵道友之托,特地赶来,说三月中旬庐山五老峰正邪各派,有一场大会,约为父前去助拳,因为这场大会,关系正邪消长,和十三门派的存亡,为父已答应届时前往,所以咱们这笔血帐,只好待庐山大会之后再说。”
四位姑娘果然一同点头应是。
简真人又问起她们口中的卫哥哥和韦哥哥是谁?
简瑶含泪带羞,把卫天翔易名韦行天以及丧在南宫纥手下始末,详细的对简真人说了一遍。
简真人慨叹的道:“想不到卫大侠一生行侠尚义,结果遭人围攻,不明下落,他的哲嗣,又复丧在恶贼手下,冥冥苍穹,当真善恶不分!”
四位姑娘,一提到卫天翔,心头都感到异样沉痛,简瑶更抽噎得像泪人儿一般!
简真人瞧在眼里,那会觉不出来,心中不由大为震动,四个女娃儿,似乎对姓卫的少年,都情有所钟。
目前这姓卫的已丧在南宫纥手下,她们还如此痴情,要是依然活着的话,将乘这场情感纠纷,又如何了结?
但这种儿女之私,自己也未便明言相劝,只好手拈长须,徐徐的道:“目前距庐山之会,尚有三月时光,尤其此次大会,乃正邪双方存亡之举,对方处心积虑,广约能人,出奇高手,自然不在少数,即是几个老魔门下,也各有所长,此处地当青城后山,人迹罕至,你们姐妹,也正好趁这段时间,温习武功。”
白飞燕十七年来,除了随侍老父,和练武之外,平日没有一个淘伴。这次奉命出山,不但结交了掌上珠宋秋云、修罗玉女修玉娴,而且骨肉重逢,多了一个同胞姐姐。
这会一听父亲说还要在山上逗留一个时候,心中一喜,不由破涕为笑,首先跳了起来,拍手道:“对了,这会女儿可有淘伴哦!哦……”
她口中忽然“哦”了一声,小嘴一噘,不依的道:“爹,你瞧,三位姐姐,武功都比女儿高得多,你老人家这会总该拿点压箱子的本领,传给女儿咯?”
三位姑娘也都给她说得笑了起来!
简真人笑叱道:“武功一道,贵精而不贵多,为父一身武学,差不多你都会了,那里还有压箱子的本领?”
白飞燕不依的道:“自然有咯,譬如你老人家刚才说的什么‘五岳掌’,‘神灯指’,女儿几时学过?”
简真人皱眉道:“这几种功夫,都须内功有了相当火候,才能练习,而且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你内功不到火候,学了也无法使用,不但不能发挥威力,反蒙其害。”
简瑶忽然想起自己和卫哥哥蒙南天一雕慨赠“易形经”及他仗以成名的“五禽身法”,当时因自己业已熟记在胸,所以在临走之时,把两本小册子,一齐放在卫哥哥枕下。
这一路上,易形之术,固然占了许多便宜,但近来自己武功大进,却要归功于“五禽身法”。
尤其南宫纥紫门的“紫府潜形”变幻莫测,虽遇强敌,也足可自保。
自己一行,去庐山也好,去黔灵也好,处处都可以遇上强敌,何不把这两种身法,让秋云姐姐、玉娴妹子,和自己胞妹一起练习,岂不是好?
心中想着,这就道:“妹妹,你别老缠着爹咯,有许多武功,如果本身功力不足,确实就无法练习,我想我们姐妹四人,各人所学不同,如果在这段时间之内,大家交换了练习,岂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学会几种武功了吗?”
白飞燕听得大喜过望,急忙拍手道:“好姐姐,你说得对啦!那么我们今天就开始吧!”
宋秋云、修玉娴也立表赞成,于是四位姑娘,就在青城后山,互相交换绝学,早夕勤练,不在话下。
流光易逝,转眼已是二月中旬,距离庐山五老峰之会,已只有一月时光,简真人略事收拾,便带着四位姑娘,离开青城。
简瑶临行之时,依然用易容药丸,化装成修罗书生韦行天,这是她们事先早商量好的。
因为这次庐山之会,十三门派的人,全都应邀参加,峨嵋灵飞道人,和邛崃怪叟庞大千定然会去,那么趁此机会,把峨嵋灵飞为了觊觎“太清心法”而围攻武林盟主卫大侠之事,当着各大门派,公之于世。
他们由青城启程,一路晓行夜宿,无事可记。
这天到了九宫山脚下,简真人说起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在福田寺出家,要上去瞧瞧,叫大家就在山下等候。
白飞燕不依的道:“爹,我们来了,就一起上去多好。”
简真人摇头道:“九宫山福田寺,清规极严,寺中和尚除了闭门修行,不和世俗相通,也不欢迎人家随喜,你们全是姑娘家,去了不便。”
白飞燕道:“我们不进去就是咯,到山上玩玩,又碍他们什么?”
简真人因爱妻早故,对自襁褓中一手扶养长大的爱女,自小娇纵,瞧她一脸稚气,不忍拂逆,只好点头道:“好!你们就在山门外玩玩,自然无妨。”
白飞燕笑着又道:“爹,你去瞧瞧,总可以告诉女儿咯?”
简真人叹息道:“说起来,他还是当年十三门派中的一代掌门。”
简瑶奇道:“女儿怎没听人说过九宫派?”
简真人笑道:“福田禅寺的和尚,都不会武功,你怎会听人说过。”
白飞燕道:“爹,你说得好不奇怪,和尚们都不会武功,那么那来的掌门人?”
简真人道:“江湖上虽有十三门派之称,但如今连咱们青城在内,一共已只有十二门派,他就是终南掌门人追风剑客史长才,自从削发为僧,法号叫做妙通。”
简瑶问道:“他既是终南一派掌门,怎么又出家当起和尚来了?”
简真人道:“这个为父也弄不清楚,他没有出家以前,和为父谈得极为投机,那是十多年前,我已隐居青城后山,有一次他跑来和我告别,说要落发为僧,我问他到底为了什么,他只向我苦笑了笑,伸出七个指头……”
白飞燕道:“他伸出七个指头,是什么意思?”
简真人叹了口气道:“他右手三个指头,不知被何人用剑削断,那时他还没落发,当然没取法名,口中说了句‘道兄如要找我,可到九宫福田寺问七手头陀好了。’说完就飘然而去,此后我一直没见过他,今天经过这里,为父才想起来,不知他在不在山上,正好一探故友。”
白飞燕嗤的笑道:“七手头陀妙通,不知道的人还当他有七只手呢!”
五个人边走边说,不多一会儿已登上山顶,只见山上一片瓦铄,那里还有什么福田禅寺?
简真人纵目四顾,脸色微微一变,身不由主地往瓦铄堆中走去!原来这素以戒律森严著称的宝刹,竟是毁在一场大火之中,而这场大火,烧得相当猛烈。
虽然时日已久,但整个瓦铄场中不仅片瓦无存,甚至连附近山石,都色呈焦黑,烧得四分五裂,变成了石炭!
这和十七年前青城上清宫被毁的情形,简直如出一辙!
“诸天神火!”简瑶口中不期低低叫了一声!
简真人突然回头,双目精光暴射,沉声问道:“瑶儿,你说什么?”
简瑶答道:“女儿瞧这情形,连山石都烧成灰烬,除了火影子褚无忌的‘诸天神火’,断无如此厉害。”
简真人惊诧的道:“火影子褚无忌是谁?”
简瑶忙道:“火影子褚无忌就是当年火行者的师弟。”
简真人仰天厉笑道:“火影子褚无忌!哈哈,原来当年毁我青城上清宫的是火影子褚无忌哈哈!总算不虚此行,总有一天,你会毁在我简问天掌下!”
这位青城派一代宗师,提到上清宫,一袭飘然鹤氅,竟然无风自动,话声才落,右掌猛地往六七丈外一块体积庞大的巨石上压去!
“轰!”青城绝学的“五岳掌”,当真威势惊人,但听震价天一声巨响,立时山摇地动,燥出一大蓬石灰,烟尘迷漫,一块体积庞大的巨石,竟然随着山风消失,震成粉末!
四位姑娘几曾见过如此威力的掌风,一时瞧得目瞪口呆,停了半晌,白飞燕突然惊喜交集的扑了过去,口中叫道:“爹,你老人家这一手,女儿怎的从没见过?”
简真人一手抚着爱女秀发,蔼然笑道:“痴儿,为父十七年来潜心苦练,但依然失之过刚,遇上不如我的人,固可立成粉末,但如果遇上胜过我的人,为父此种霸道掌力反适足以为害,是以这‘五岳掌’,虽列为本门绝学,历代师祖,极少有人练习!”
白飞燕接口道:“爹!像这种掌力,还有谁接得住?”
简真人道:“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立以此去庐山而言,七老会的七个为首之人,那一个不是身怀独特武功的出奇人物?你怎能……”
话未说完,蓦听左侧山峰上,响起一声划空长啸!听声音,少说也在数里之外,但一入耳鼓,已觉得余音缭绕,嗡嗡不绝!
简真人话声一顿,脸上立时露出凝重之色。
简瑶问道:“爹!这啸声好像就往我们这边而来!”
简真人沉吟道:“光听这啸声,精气铿锵,此人练的虽非玄门正宗,但内功修为,已入化境,恐怕当今之世,也找不出几个人来!”
白飞燕插口道:“爹!那么这人比你老人家呢?”
简真人喝道:“此人功力,将近百年修为,岂是为父所能比拟?”
白飞燕被父亲叱责得粉脸一红,嘟起嘴唇,低低的道:“我才不相信,他有这大的本领!”
她话声才落,只听宋秋云轻喝了声:“你们快瞧!”
大家给她一嚷,目光全依着她手指瞧去,果然,左侧高峰上,正有一小点白影,在山林岩壑之间,凌虚横掠,奇快无比!看方向,好像正打自己这座山脚掠来!
简真人瞧得脸色大变,惊叹的道:“这如果是人,当真称得上飞行绝迹。”
大家眼巴巴的紧盯这点白影,霎也不霎。
白点逐渐放大,宛如浮矢掠空,足不点地的由左往右,打山脚下飞驰而过!
那不是人还有什么?
但除了简真人,谁也没十分瞧清,那只是一团像人的白影,似乎手上还夹着一团黑影,如此而已,这不过晃眼工夫的事,一团白影又渐渐变成一点,渐渐消失。
白飞燕忍不住道:“爹!你看清他是谁?”
简真人摇头道:“天壤之间,尽多奇人,为父也只看清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矮小之人,好像他手上,夹着的也是一个人!”
白飞燕羡慕的道:“我有这样就好了!”
说着提气纵身,独个儿往山下奔去!
简真人瞧着她摇摇头,向简瑶道:“你妹子,真被为父娇纵惯了!”大家也加紧脚步,跟着往山下走去。
那知堪堪走到山脚,只见白飞燕喜孜孜的回头奔来,口中喊道:“爹!你瞧,你瞧这是什么?”
她手上拿着一块紫色东西,一下送到简真人面前!
简真人接过一看,那是一块紫玉,正面刻着无数云朵,其细如发,反面铸着“百云千祥”
四个古篆,笔劲苍劲!
一时不知有何用处?当下随手递过,一面沉吟道:“这块紫玉,当在百年以上,你从何处得来的?”
白飞燕嫣然一笑道:“女儿就在路旁拣到的。”
简真人忽然目光向路边一掠,迟疑的道:“莫非就是方才那个飞驰的人所遗?唔,这……”
白飞燕一把抢过,扭身道:“哼!女儿可不管,跌落板,三年还,跌落地,捡来是自己!
我才不还他呢!”
她摩娑把玩,简直爱不释手!
一行人穿过幕阜山脉,抵达庐山,还只是三月初旬,山中寺院,都有客房,准备游山人士住宿。
简真人一行,就在楼寺憩足,每天带着四位姑娘,在万壑千岩,飘渺云烟之处,采幽寻胜,赏览景色。
江南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春游及时。
庐山山上,像白鹿洞,墨池,玉渊瀑,狮子峰。天池塔等名胜所在,也有不少游人墨客,徜徉其间。
当他们瞧到一个清瘦老道,和一个淡金脸书生,居然带着三位如花如玉的姑娘,一同游山,无不面露惊疑,但一眼瞧见这老少五人,还都身带长剑,又都脸色微变,急急走开。
“横看成岭侧成峰,到处看山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
五老峰,为山中之胜,游庐山之人,如果不到五老峰,就等于没到庐山,但从三月十四日起,五老峰下,发现了一张布告:“七老会詹三月十五日,假庐山五老峰举行盛典,并邀请各大门派与会,居民游客,请勿由此登山,免遭无辜。”
这布告是写在一幅白布之上,地当登山要道,十分醒目。
三月十五日,晨曦初透,布告前面,已站着不少闻风而来,瞧热闹的人,大家心中,谁不想上去瞧瞧这一场百年罕见的龙争虎斗场面,但谁敢把生命当作儿戏,去冒这大险?
是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只不过想在峰下瞧瞧来参与大会的是些什么人而已!
辰时光景,五老峰下,飘然来了五条人影,当前一位是面貌清瘦,身披鹤氅的道长,随后一位是淡金脸的少年书生,最后一黑,一青,一红二九年华的绝色少女。
他们一路疾行,登上五老峰,只见峰顶两旁,已临时搭盖了两座芦棚,当中留出十余丈一片空地。
左边芦棚上,横挂着一幅红绸,上贴“七老会成立大典”几个金字。
棚中踞坐的,已有苍须叟龙古希、黑袍老怪查元通,人妖郝飞烟、星环羽士卡道玄、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和这干人门下弟子,人数已然不少。
右边芦棚,也挂了一幅红绸,上贴“贵宾席”三个金字。
棚中也已坐了不少人,那是昆仑名宿乾坤手陆凤翔祖孙(陆凤荪)、武当掌门清真子、太极圈孙皓南父子、少林达摩院住持智能禅师、罗汉堂住持智本禅师、华山梅花道人、崂山三手真人李成化、点苍双雁万雨苍万雨生兄弟。
十三门派,除了终南一派除名已久,十二门派,还只到了一半。
两边棚上,还陈设了不少酒席,人妖郝飞烟门下八钗,八个白衣女郎,像穿花蝴蝶招待贵客。
简真人略一打量,立即迎来一位白衣女郎,把五人引到右首芦棚。
大家一见多年不曾出山的青城简问天,亲自赶到,均纷纷起立寒暄,乾坤手陆凤翔更是高兴,掀髯笑道:“简老弟,二十年不见,这会居然把你觑破世情的闲云野鹤之身,也挤了出来!”
简问天连忙稽首道:“陆前辈好说,贫道世情未了,那能称得上闲云野鹤之身?”
他们说话之时,点苍双雁一眼瞧到韦行天,立即过来招呼,万雨生抢着问道:“韦兄弟,你怎地此时才来,咦,南宫……兄弟呢?”
简瑶心头一酸,但自己既然化装了修罗书生,只好含笑道:“两位兄长,此事说来话长,且等衍暇再行奉告吧!”
万雨苍目光何等犀利,瞧着这位平素极为爽朗的卫老弟,说话之间,神色有异,心中不禁起了一丝疑念。简瑶却藉机向其他诸人寒暄。
大家堪堪落坐,忽见一乘白色大轿,如飞往峰上奔来,眨眼工夫,已登上峰,抬轿的壮汉,立即缓下脚步。
原来白色大轿两侧,还用黑线绣着一只白驼!众人暗暗“哦”了一声,来的敢情就是西域白驼派碧眼神君!
不错,轿后紧跟着一个宽袍大袖,左臂虚飘飘的白驼派大弟子单于雷,轿前四个身穿绿袍的道童,缓缓走向中间。
此时人妖郝飞烟、已和星环羽士卞道玄、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一齐迎了出去。
只有苍须叟龙古希,黑袍老怪查元通,依然踞坐左棚席上。
白色大轿,缓缓停下,绿袍道童立即掀起轿帘,从轿中跨出一个人来!
大家久闻西域白驼派碧眼神君之名,但中原武林,谁也没见过碧眼神君其人,此时正邪双方百十道目光,差不多全集中到走出轿来的碧眼神君身上!
原来名动八荒,声震西陲的碧眼神君,只是一个身材高大,方面大耳,脸上白皙无须,看去还不到五十。头戴齐天道冠,身穿绣龙杏黄袍,打扮得有点不伦不类!但两道眼神,顾盼之间,当真碧绿如电!’
他才一下轿,人妖郝飞烟已迎着上去,尖声细气地抱拳笑道:“神君不远千里赶来,七老会成立大典,就是恭候亲临主持。”
碧眼神君呵呵笑道:“盛会!盛会!兄弟迟到一步,有劳诸位道兄久候!”
说话之间,早由人妖郝飞烟等人,迎入棚去。
乾坤手陆凤翔眼看对方七个魔头,业已全到,自己这边,号称十三门派,虽然终南一派,除名已久,但十二门派中,也只到了七派,尚有衡山、泰山、峨嵋、崆峒、邛崃、五派依然不见有人前来。
算来算去,双方实力,实在相差甚远,一时忧心忡忡,回头叹息道:“降魔卫道,实赖彼此一心,衡山袁长老,固然不问尘事已久,泰岳老人也远游未归,怎地连峨嵋灵飞道友和邛崃庞老哥,此时还不见前来?”
简瑶乔装修罗书生韦行天,因陆凤翔对这位修罗门的杰出之土,极为器重,是以入棚之后,就拉他坐在自己身边。
此时话声才落,只听简瑶冷嘿一声,接口道:“陆老前辈,峨嵋灵飞道人和邛崃庞大千,恐怕不会再来了!”
他此话一出,听得棚中诸人,全都一怔,简真人要想阻拦,已是不及!
乾坤手陆凤翔瞧着她急急问道:“韦老弟,莫非灵飞道友和庞老哥发生了什么事故?唔!
唔!听说峨嵋凌虚观,三月之前,曾烧毁了一座大殿,韦老弟既知详情,可否见告?”
简瑶霍地站起身子,躬身道:“老前辈垂询,晚辈不得不说,据晚辈得到的确实消息,峨嵋灵飞道人,当年为了觊觎武林盟主卫大侠的‘太清心法’,曾邀约崆峒黑石、邛崃庞大千、泰山开碑手董文奇、毒叟唐炎常、七闵五逸以及镇三湘段初阳等人,参与围攻。如今这消息已有人泄漏,灵飞道人和庞大千眼看东窗事发,自然不敢再来此和各大门派相见了。”
她这段话,当真有若晴天焦雷,听得各大门派之中莫不疑信参半,少林智能禅师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此话当真?”
乾坤手陆凤翔也急急问道:“韦老弟,你这消息从何处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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