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清大师点了点头道:“事情有这么严重吗?”他还疑惑的看了范子云一眼,又道:“老衲启当遵办。”
范子云道:“老师傅到时自知。”
德清大师道:“小施主那就请随老衲来。”
他引着范子云、叶玲二人,迅速越过一片草原,折入一条走廊,走到一间禅房门口推门而入,低声道:“前面就是师叔住的禅房子,这里有一道小门可通,二位施主就在此委屈些时候了。
范子云、叶玲二人跟着走入,但觉这间禅房十分逼仄,也极幽暗。
范于云点点头道:“不妨事,老师傅有事那就请吧!”
德清大师合掌一礼,回身退出,随手关上了房门。
叶玲悄悄的道:“老和尚会不会不相信我们,故意把我们关在这里?”
范子云道:“不会的,我就是怕他起疑,所以要他调集寺中高手,在暗中埋伏,这样他自可放心了。”
这间禅房,和前面的禅房,只有一门之隔,而且板壁之间,还有许多裂缝,此时前面房中,已经点起烛火,只要凑着眼睛,可以看清前面房中的动静。“范子云心中暗道:“德清大师把自己二人,安置在这里,果然设想周到。”
心中想着,就凑近壁缝,往外看去,外面一间禅房,地方相当宽敞,前面窗下,放着两把紫坛雕花椅几,中间是一张小圆桌,桌上放一个古铜小鼎,鼎中冒起一缕枭枭轻烟,隐约还可以闻到檀香之气。
北首是一张禅榻,榻上盘坐着一个灰衲老僧,从板壁缝中看去,只能看到背影,正是少林罗汉堂住持慧善大师。
这时但听一阵悠扬的钟声,传了过来。
范子云心中暗道:“这钟声敢情是寺中用晚膳了!”过没多久,只听阶前响起德清大师的声音说道:“师叔,弟子德清告进。”
慧善大师抬头道:“是德清么,进来。”
德清大师双手合十,缓步走入,朝上首行了一礼,神色恭敬的道:“启禀师叔,素斋已备,弟子特来请师叔前去方丈室用斋。”
慧善大师含笑道:“我只是路过此地,叫你不用费神,和大家随便吃就好了。”
德清大师恭敬的道:“师叔难得到庐州来,弟子忝主报国寺,总得稍尽心意。”
“好吧!”慧善大师徐徐站起,跨下禅榻。
德清大师合掌当胸,躬身道:“师叔请。”
慧善大师举步走出,德清大师跟随他身后,走出禅房。
叶玲低低的道:“范大哥,人家用斋去了,我们还空着肚子顿。”
叶玲道:“那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范子云忽然低嘘一声道:“有人来了。”
叶玲问道:“是不是无尘?”
说话之时,果见有人推门而入,原来进来的是方丈室的小沙弥。
他走到中间圆桌旁,伸手揭开古铜香炉盖子,看了一眼,然后添了几根檀香,又洒上了一把檀香末,用铜杵轻轻拨弄了一阵,才覆上炉盖,又走到禅榻前面的一张小几上,收过茶盏,方始退出,随手关上了房门。
经他在炉中添加了檀香,枭枭青烟,就比方才浓了,满室都是檀香香味,连后面小禅房中,都可以闻到浓重的香气。
这样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德清大师才,陪同师叔慧善大师回转禅房。小沙弥新沏了一盏茶,送到几上,便行退去。
德清大师却在下首椅上坐下,陪着慧善大师闲话家常,也把报国寺的情形,向师叔作了一个简略的报告。
躲在后面的范子云、叶玲二人看得暗暗焦急,这老和尚怎么絮絮不休,还不走呢?现在该是无尘行动的时候了!
德清大师和师叔交谈了足有一刻工夫之久,才站起身,恭敬的合掌一礼,说道:“师叔一路劳顿,早些休息吧,弟子告退了。”
说完,又行了一礼,返身退出。
两人躲在黝黑的小房间中,等侯着人,时间就好像过得特别慢!他们计算无尘应该来了,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无尘的影子!
叶玲凑着范子云的耳朵,悄悄说道:“他怎么还不来呢?”
范子云想起方才送茶进来的是方丈室的小沙弥,不禁皱皱眉,也凑着叶玲的耳朵说道:“方才方丈大师派小沙弥来伺候,无尘如何混得进来呢!”
叶玲道:“那怎么办?”
范子云道:“他如果找不到机会,一时混不进来,那就要等到更深人静,才会冒险进来了。”
叶玲轻“唉”一声道:“无尘为人机警,若是被他发现这里有了准备,他就不会在这里下手了。”
范子云怔道:“不在这里下手,那到哪里下手去?”
叶玲道:“今晚不成,那就等到明晚了。”
范子云轻轻扯了她一下,说道:“外面有人来了。”
叶玲道:“那一定是他了。”
“不!”范子云道:“那可能是德清大师派来的入,听脚步声,大约有八九个人呢!”
“真是糟糕!”
叶玲低低的道:“我说过这事情你告诉了他,准会弄砸,他派了这许多人来,无异告诉无尘,这里有了戒准,这一来,无尘还会来么?”
就在此时,突听檀房门被呀然推开,方丈德清大师缓步走了进来。
慧善大师双目一睁,问道:“德清,你此时前来。莫非有什么事情吗?”
德清大师合十道:“回师叔,弟子正有一事,来向师叔请示的。”
他虽是合十当胸,但神色已不似晚膳前那么恭敬了。
“哦!”慧善大师口中低哦一声,点头道:“有什么,你但说无妨。”
“弟子就直说了。”德清依然双手合十,目光直注慧善大师,缓缓说道:“弟子想请问师叔一声,不知师叔的度牒,可曾带在身边?”
慧善大师蔼然一笑,问道:“你无故怎会问起我度牒来了?”
德清大师嘿然道:“师叔度牒不在身边,若是有人假冒师叔,又该如何才能分得出真伪来呢?”
“有人假冒老衲?”
慧善大师微微一笑道:“那怎么会呢?假冒老衲,有此必要么?”
德清大师脸色渐寒,冷然道:“如果确有江湖不肖之徒,假冒了师叔?”
慧善大师究是久走江湖之人,神色微怔,立即目光逼注德清大师,问道:“德清,你说此话,必然已有所闻,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不错!”德清大师凛然道:“有人假冒师叔之事,业经查明,果然确有其事。”
慧善大师道:“此人假冒老衲,究竟目的何在?”
范子云听得一怔,忖道:“德清大师难道没告诉他么?”
德清大师冷笑一声道:“目的何在,正是贫衲目前要追究之事,大概很快就可以揭晓了。”
叶玲凑着范子云耳朵,低低的道:“这老和尚口气不对了呢!”
她果然心细如发,德清大师方才还自称“弟子”,现在变成“贫衲”了。
慧善大师合十道:“你既已查明,此事真相如何?”
德清大师脸上微现诡异,笑说道:“门外正有一人,想见见师叔,你心中如有疑窦,不妨当面问问他,就会明白了。”
叶玲低声道:“他说的会是谁呢?”
范子云道:“快别作声!”
只听慧善大师合掌道:“此人是谁,你快去请他进来。”
德清大师也不答话,转身走到门口,合十躬身道:“师叔请进。”
“师叔?”德清大师的师叔,在少林寺中,不是一院住持,也是长老身份,不知少林寺又来了哪一位高僧?
范子云、叶玲凑着眼睛,往门外投去。
慧善大师也暗暗觉得惊疑,两道目光,忍不住朝外看去。
“阿弥陀佛。”门外响起一声低沉的佛号,接着缓步走进一个身穿灰衣僧衲的老僧来!
这老僧看年龄不过五十出头,生得身材高大,双目炯炯有光,无论声音、面貌、举止、衣着、都和慧善大师一般无二。
慧善大师和来人这一对面,就像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
这下不但慧善大师蓦然一惊,就是范子云、叶玲二人,也同样觉得大出意外!
叶玲急忙转过脸去,附着范子云耳朵,说道:“你看得出来么,到底谁是真的呢?”
范子云微微摇头,低声道:“很难看得出来,看来这是无尘玩的花样了,目前真假难分,事情棘手得很!”
两个慧善大师对了面,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先前的慧善大师口中低喧一声佛号,徐徐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不过是少林寺罗汉堂的住持,假冒贫衲,并无多大用处,这位师兄(僧人互称师兄,并不一定是同门师兄弟)究竟意欲何为?”
他说得很镇定,也很有风度!
后来的慧善大师双手一直当胸合十,也徐徐说道:“师兄假冒贫衲,贫衲正想请问师兄,此举所为何来?”
德清大师引见了二位慧善大师,就退后一步,脸露冷笑,看着二人,一语不发,好像这一真一假的双包案,就让二人自己去解决了。
“善哉、善哉!”先前的慧善大师仰首向天,连说了两句“善哉”,突然目中精芒暴射,沉声道:“身为佛门弟子,首戒为妄,你假冒贫衲,必有图谋,贫衲忝主少林罗汉堂,职司就是为佛门护法,为江湖除魔,贫衲奉劝师兄及早回头,不可自误,速即取下面具,你去吧!”
后来的慧善大师凛然而立,目光凝注着先前的慧善大师,微哂道:“看来师兄此举,果然是有计划的行动了,但贫衲在江湖上行走了几十年之久,何种阵仗没有见识过,冒名顶替之事,也并不足为奇,只不知师兄有没有足以假冒贫衲的本领?”
先前的慧善大师听得不期一怔,沉声道:“听师兄的口气,似乎要和贫衲动手过招了?”
后来的慧善大师阴沉一笑道:“出家人练武,志在强身,贫僧数十年来,也从未好勇斗狠,但江湖上人有时为了某一件事,到了无法解决之时,也只好诉之武功,师兄假冒贫衲,贫衲正待考究师兄,对少林武艺,是否也能假冒得的?”
叶玲附着范子云耳朵,说道:“他(指后来的慧善大师)是无尘!”
范子云道:“你如何会知道的?”
叶玲道:“他口气比较阴森,但却竭力说得和缓,初听起来,不易分辨得出,但刚才那声笑,我就听出来了。”
只听先前的慧善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道:“好吧,师兄既然要和贫衲过招,贫衲那就接你三招,我佛慈悲,但愿你及时醒悟,贫衲不为已甚,你自己量力施为吧!”
后来的慧善大师目中闪过一丝厉色,洪笑道:“你要贫衲动手么?”
先前的慧善大师依然和缓的道:“贫衲说过接你三招,师兄只管先出手好了。”
叶玲心中大惑不解,低声道:“无尘武功虽然不弱,但决非慧善大师的对手,他此举莫非有什么阴谋?”
范子云道:“有方丈德清大师在旁,谅他也不敢在此时使用化血针的了。”
只听后来的慧善大师突然阴笑一声道:“那你就小心了!”
缓缓吸了口气,右手随着举起,呼的一掌凌空拍出。
他两人相距不过数尺,这一记劈空掌,举手作势之时,虽然缓慢,但等到一掌拍出,却势若雷霆,十分迅速!
先前的慧善大师在对方举掌之际,也缓缓吸了口气,但他这一吸气,陡然间,脸色为之大变,这原是迅雷惊霆般事,但听“砰”
然一声,掌力击中先前的慧善大师的胸口,他闷哼一声,一个人踉跄后退了五六步,一跤跌坐在地,嘴角中登时喷出一口鲜血,右手抚胸,睁大了双目,颤声道:“你们……”
后来的慧善大师呵呵大笑道:“你连贫衲一掌都接不下来,还敢来假冒贫衲,岂不是太不自量力了么”。
话声一落,立即转脸朝德清大师吩咐道:“德清,此人假冒本座,你叫人把他带下去。”
德清大师躬身道:“弟子恭领师叔法旨。”直起身,喝道:“来人哪!”
他这一喝,立即从门外闪进四个腰佩戒刀的青衣僧人,一齐躬身道:“弟子在。”
德清大师一指委顿在地的先前的慧善大师,吩咐道:“此人假冒师叔,你们把他带下去。”
四个青衣僧人应了声“是”,迅速一拥而上,两个人左右挟持。
先前的慧善大师双臂,从地上拖了起来。
先前的慧善大师看去中了这一掌,已然伤得极重,他目注德清大师,喘息着说道:“你们……好毒……的……奸计……”
叶玲看得悚然动容,低声道:“范大哥,看来这里的方丈,竞和无尘是同谋的,我们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略为沉吟,说道:“走,我们出去,你的身份,是老子山夫人门下,我是银章使者,我们可以相机行事。”
叶玲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范子云喝了声:“老师傅且慢。”
一手推启木门,两人举步从门中走出。
德清大师看到二人,面露欢容,迎了上来,合十道:“多蒙小施主示警,果然擒住了假冒师叔的贼党,老衲铭感无既。”一面转身朝后来的慧善大师合十恭躬道:“启禀师叔,这位就是奉华山商掌门人之命。赶来报讯的范小施主,若非小施主适时示警,今晚就未必能识破贼党奸计,师叔也许已为贼人所乘。”
他居然说得一派冠冕堂皇之词,好像真的已把假冒之人拿下了。
范子云心中暗暗凛惕,忖道:“这老和尚口是心非,好生奸诈!”
后来的慧善大师经德清大师一说,面露笑容,蔼然笑道:“阿弥陀佛,假冒贫僧事小,但贼人假冒了贫僧,对敝寺(少林寺)对整个武林,可能因此而发生事故,贫僧的罪孽那就大了。商掌门人洞察先机,小施主及时赶来,总算除了一件祸乱,尤其黄山大会在即,贼党破坏各大门派团结,小施主防患于未然,真是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叶玲接口道:“大师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尘一,才是大功一件呢!”
后来的慧善大师神色微怔,合十问道:“小施主何人?”
叶玲道:“我是老子山门下叶玲。”
后来的慧善大师连忙行礼道:“原来是叶姑娘,贫僧失敬了。”直起身,看了叶玲一眼,陪笑问道:“只不知叶姑娘可有信物?”
叶玲从怀中取出一柄古铜圆牌,摊在掌心,说道:“十二星辰第五人,大师现在相信了吧?”
后来的慧善大师双眉微拢,沉吟道:“贫道如果记忆不错,叶姑娘好像出示过一枚银章,不知可有此事?”
肿玲心中暗道:“他果然是无尘了。”回头朝范子云使了一个眼色,说道:“范公子,大师要看看你的银章呢!”
范子云依言从身边取出银章,也摊在掌心,递了过去,说道:“大师请看。”
后来的慧善大师点点头道:“果然不错。”
德清大师站在边上,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忽然喝道:“来人哪厂门外答应一声,又涌进四名腰佩戒刀的青衣道人,一齐躬身道:”方丈有何吩咐?“(方才范子云听出门外来了八九个人,如今证实他并没听错,方才已经进来四个,现在又进来了四个,连同德清大师,正好九人,只是没听到还有一个慧善大师)
德清大师一指范子云、叶玲二人,沉喝道:“把这二人拿下。”
四名青衣僧人答应一声,举步朝两人逼近!
这下变化,当真出人意外!
范子云不由一怔,口中喝了声道:“站住!”一面转脸德清大师道:“老师傅这是做什么?”
德清大师大笑一声道:“如今证明二位乃是贼人一党,小施主无话可说了吧?”
范子云惊骇道:“你……”
后来的慧善大师目光阴鸷,沉喝道:“你们还不动手?”
四名青衣僧人两个奔向范子云,两个奔向叶玲。
叶玲柳眉一挑,叱道:“无尘,你敢如此狂妄?”“锵”的一声掣剑在手,横胸喝道:“你们谁敢过来?”
德清大师淡淡一笑道:“女施主不用发横,此室炉中点的是西域‘毒龙涎香’,武功再高的人,只要闻一丝,就会功力全失,你们已经闻了一顿饭的工夫,如何还能顽抗?”
范子云怒声道:“你们原来早已安排好了毒计?”
后来的慧善大师阴森一笑道:“姓范的小子,姓叶的丫头,你们叛离夏家堡,贫僧也不为难你们,只是把你们送回夏家堡,听凭庄主和夫人发落。”
范予云眼看两个青衣僧入朝自己逼近过来,他心中还有些不大相信,大喝一声,挥手一掌,横扫出去,他这一挥手之间,便已察觉不对,全身果然有着懒散、疲软的感觉,连一点力道也用不上来,这一掌等于没发,就是击中对方,也伤不了人,心中暗暗叫了声:“完了!”
两个青衣僧人一左一右走到范子云身边,正待伸手把他挟住,就在此时,范子云一个人突然凭空飞起,“呼”的一声,飞了出去。
两个青衣僧人方自一呆?
德清大师大喝一声道:“快追!”
后来的慧善大师早已双足一点,追踪飞掠而出,两个青衣僧人更不怠慢,立刻同时掣出单刀,跟着慧善大师身后追出。
这一变故,更出人意外!
不仅德清大师和后来的慧善大师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毒龙涎香”出于西域,闻了这种香气的人,就会真气涣散,武功全失,和普通人一样,他们自然弄不清范子云明明功力已失,何以还会凭空飞了出去?
老实说,这一点,连范子云自己也是想不到之事,他眼看自己功力全失,两个青衣僧人一左一右逼近之际,突觉衣领一紧,一个人就像鱼儿上了钓钩一般,凌空朝门外飞了出去!
这并不是他自己飞掠出来的,而是后颈衣领上有一根极细的钓丝,把他拉出来的,到了门外,就直线上升,一下升到了屋脊之上。
范子云双脚立在屋瓦上,人还没有站定,耳中听到一声娇脆的声音叫道:“范公子,我在这里哪!”
范子云定眼瞧去,就在自己对面不过三尺距离,俏生生站立着一个身穿紫衣的小姑娘!
她看去不过十六七岁,生得清新、娇美,脸上略带稚气,手中举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钓竿,望着自己在掩口轻笑!
这个小姑娘看来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范子云凝视着她,问道:“姑娘……”
紫衣姑娘低笑道:“我叫商小雯,此时无暇和你多说,这是三颗解毒丹,你快吞服一颗,剩下两颗快去分给你小书僮和慧善大师,好了,他们已经追上来了,我送你下去,服下解药,要一盏茶的时光,才能恢复功力,我还要多逗他们一会。”
一边说话,一边左手一伸,递过三粒药丸。
经他一说,范子云立时想起来了,商小雯不是自己在夏家堡时,有一天晚上,她把自己引去堡外,告诉自己师傅给索寒心下下毒,要自己立即离开夏家堡的那位姑娘么?
这两句话的工夫,后来的慧善大师和两个青衣僧人,已经追了出来,三条人影一前二后,疾如鹰隼,飞快的扑上屋来。
时间宝贵,他无暇多想,伸手接过药丸,把一颗迅速纳入口中。
只听商小雯低低的道:“好啦,你小心,哦,你快大笑一声,我送你下去。”
范子云依言发出一声长笑,突觉后颈衣领一紧,一个人随着笑声“呼”的一声,迎着飞扑上来的“后来的慧善大师”飞撞过去。
这一下,直看得范子云大吃一惊,自己功力全失,只是由一根钓丝悬空吊着,如何能和“后来的慧善大师”硬撞,他只须发出一掌,自己就得身负重伤!
但商小雯钓丝已经甩了出来,来势奇快,自己身不由己,你想不和“后来的慧善大师”
硬碰硬撞,也无法可以避免了。
后来的慧善大师冲出禅房,双足一点,身子刚刚凌空飞起,向屋上扑来,陡听范子云一声大笑,瞥见一道人影,有如泰山压顶一般,迎着自己飞扑而下,风声飒然,来势极为劲急!
这老和尚心思深沉,生性多疑在未弄清事情真相以前,岂肯冒险?他手掌一立,凌空劈出一掌,人却趁势一个筋斗,向斜里翻了出去。
范子云笔直凌空撞下,眼看“后来的慧善大师”果然举掌击来,心中暗暗叫了声:“糟糕!”
就在此时,自己身子陡然升高了一丈左右,避开掌风,身子又复迅速往下沉落,耳中只听商小雯的声音道:“范公子,脚上用点力,从窗口进去,手中也得准备好药丸,很快就得纳入你书僮的口中。”
话声入耳,人已垂落到禅房窗口,“砰”然一声,把两扇板窗踢开,呼的破窗而入!
禅房中德清大师正好背窗而立,听到一声巨响,一道人影已破窗飞入,心头蓦然一惊,急忙向右闪开。
商小雯果然手法精妙,范于云飞入的人,一下就飞落到叶玲身前。
范子云因商小雯事前已经叮咛过了,早有准备,身形一落,探手就把一颗解药纳入叶玲口中。
那守卫在叶玲身边的两个青衣僧人一见范子云破窗而入,凌空飞落,只当他要来救人,口中吆喝一声,两柄戒刀同时朝前递出。
范子云来得快,退得更快,刷的一声,往左飞开,他这一飞开,正好又落到了“先前的慧善大师”身前,这回他有了经验,更不怠慢,又把手中一颗解药以极快手法,塞入他口中。
等到守着“先前的慧善大师”的青衣僧人发现敌人欺近,范子云飞荡开去,一下落到右首壁角,领上一松,那根钓丝也已悄然从窗口退了出去。
这真是快得像电光石火一般,德清大师闪身让开,再定睛看去,范子云已经跌坐在右首壁角了,口中大声喝道:“拿下,还不给我拿下?”
守着“先前的慧善大师”的青衣僧人,共有四个,听到方丈喝声,立即应了声“是”,分出两人,朝范子云走了过去。
这时那“后来的慧善大师”因范子云飞落屋面,又破窗而入,回入禅房,急忙率同追出去的两个青衣僧人匆匆赶入禅房,目光一瞥,发现范子云已经坐在壁角地上,只是喘息,不由怒声喝道:“好小子,你敢戏弄佛爷!”
喝声甫出,陡觉后颈衣领一紧,被人凌空拉了起来!不,呼的一声,凌空朝范子云飞了过去。
德清大师看得一惊,他只当“后来的慧善大师”心头恼怒,要向范子云下手,只要看范子云委顿在地,分明功力已失。
此人是庄主(夏云峰)的世侄,是庄主下令要把他截回去的,自然不能受到丝毫伤害,这就大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出身少林,身为报国寺方丈,依附夏家堡,担任金章令主,夏庄主答应他的条件,是夏云峰当上盟主之后,稍假时日,由他去担任少林寺的方丈。
就在德清大师喝声出口,朝范子云飞扑过去的“后来的慧善大师”忽然身子一偏,“砰”
的一声,撞在奉方丈之命赶过去捉拿范子云的两个青衣僧人右首那个僧人身上。
这一记互撞,自然力道极大,立时把右首青衣僧人震了出去,一个人猛然撞上墙壁,撞得他眼前金星乱冒,脚下踉跄,哪想站立得稳。
后来的慧善大师空有一身武功,脚不着地,自然用不上力道,他和右边青衣僧人互撞之后,忽然身子一转,又朝左边那个青衣僧人撞了过去。
他像空中飞人,来去极快,左边青衣僧人自然闪避不开,又是“砰”然一声,一下把他撞出去一丈开外。
这下力道比方才更重,那是因为“后来的慧善大师”双手双脚在空中用力挣扎之故,直撞得那青衣僧人闷哼一声,跌坐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德清大师看出情形不异,急忙问道:“师叔,这是怎么一会事?”
“后来的慧善大师”身在空中,哪能由得了他?口中刚说了个:“我……”
突然身发如箭,猛向德清大师迎面扑了过去。
德清大师不防他话声未落,就朝自己扑来,睹状一惊,要待躲闪,已是不及,而且他也深知“后来的慧善大师”一身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哪敢丝毫大意,到了此时,只好双掌一立,掌上运起六成力道,迎着“后来的慧善大师”,朝前推出。
这一招正是少林寺“降龙伏虎拳”中“当门拒虎”,是一记寓攻击于防卫的刚猛掌势!
后来的慧善大师朝德清大师飞来,乃是他后领上被钩着身不由己之事,他在禅房中飞来飞去,全由系着钓钩的一根钓丝在指挥。
这时眼看自己迎着德清大师飞撞过去,正待出声警告,瞥见德清大师双掌一立,迎着自己推来。他自然知道自己身在半空;有力无处使,但此时要待解释也解释不清,而且他也自然认得德清大师这一记“当门拒虎”,虽是防卫招式,力道沉猛,可以拒虎。
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再开口,(他身在半空,全仗运气护身,开口说话,就无法运气)
只好运起全身功力,气聚百穴,功凝双掌和德清大师硬接一记了。
两人虽是同党,但这一记交接,两人却都用上了全力,空中飞人,自然来势奇快无比,只听蓬然一声大震,四掌接实!
“后来的慧善大师”吃亏在悬空飞来,有力难使,掌势乍接,他但觉胸口欲裂,两眼一黑,一个人被震得直飞出去两丈来远,砰的一声,跌在云床之上,血气翻腾,喉头一甜,满嘴都是血腥气,他总算久经大敌,及时压住涌上喉咙的血气,立时闭目坐定,不再作声。
德清六师和他硬接了一记,因“后来的慧善大师”飞来之势极猛,同样的被震得心头狂跳,血气翻腾,脚下浮动,往后连退子两步之多,站定下来,也立即凝神运气。
这时只听窗外响起一声清脆的笑声,说道:“真好玩,范公子,我走啦!”
德清大师猛地抬起头来,喝道:“什么人?”
窗外人声寂然,哪有人影?
德清大师目光隐射凶光,举步朝云床走去。
后来的慧善大师双目微睁,骇然道:“德清,你要做什么?”
德清大师目注“后来的慧善大师”,沉声道:“无尘,方才你突袭本座,可是想取得罗汉堂住持之后,再晋升一级,去谋少林方丈的宝座么?”
后来的慧善大师和他硬对一掌,伤得实在不轻,经过一阵运气调息,翻腾的血气虽已平息,但尚未复原。他为人城府极深,看出德清大师神色不善,话声低沉的道:“你怎么会有此想法呢?
方才贫僧是被人用钓钩悬空吊起,身不由己,再说庄主要贫僧接替罗汉堂,是为了黄山大会各派推举盟主。少林寺领袖群伦,举足轻重,故必须取得少林寺的支持,待庄主登上盟主宝座,少林寺方丈一席,自然非你莫属了。“德清大师脸色阴沉,嘿然道:“本座只是少林寺下院报国寺的方丈而已,你当了罗汉堂住持,就是少林五院长老之一,晋升方丈,自然要比本座容易得多了。”
后来的慧善大师道:“你此时忽发此言,难道竟敢违抗庄主的命令吗?”
德清大师沉笑一声道:“本座怎敢违抗庄主之命,只是本座认为你本非少林寺的人,岂可入主少林罗汉堂?”
后来的慧善大师也一声阴笑道:“你若是此刻杀了贫僧,岂非坏了庄主大事?你可曾想到它的后果么?”
德清大师大笑道:“这个本座早已想好了,你机密外泄,死在少林慧善大师掌下,此刻黄山大会,已在眼前,少林寺远在河南,再要派人参加已是不及,本座奉慧善大师叔遗命,前往黄山,参与大会,怎会误了庄主大事?”
后来的慧善大师目光闪烁,冷然道:“这么说,你是早已存心要杀贫僧的了?”
“不错。”德清大师沉声道:“本座是金章令主,杀了你,庄主也未必怪罪于我。”
“好,你既有此心,贫僧那也只好认命了。”
后来的慧善大师点着头,又道:“可惜庄主还有一道密令,要我去完成的一项任务,我尚未完成,此事关系极大,完成了乃是一件大功,贫僧索性成全了你,不过贫僧有一条件,我将密令交与你,我死之后,你不得毁我遗体,必须当作少林罗汉堂住持厚殓,你可答应?”
“好,本座答应你。”
德清大师正是工于心机的人,口中虽然答应,但人却并未再逼上前去,和他保持了五尺距离,问道:“庄主密令呢?”
保持五尺距离,正是“金刚掌”威力可以击中的有利范围之内。
后来的慧善大师故意装作话说多了,胸口起伏,一阵喘息,右手从衣袖中取出一件东西,依然有气无力的道:“庄主的密令,是要贫僧杀你!”
他取出来的,正是那支化血针筒,说到最后二字,突然声音转厉,手指一扣扳机,一下射出五支“化血针”来。
德清大师早就有了戒备,看他取出来的是一管针筒,哪还容他发射?口中大喝一声,右手一记“金刚掌”,直劈而出,人已随着喝声,迅疾向旁闪开。
双方几乎是同时发难,而且在两人之间,只有五尺距离,“化血针”射出之时,无声无息,快如电闪,德清大师纵然见机得快,也因距离太近,如何躲闪得开,但觉胸口一麻,口中惊诧的道:“毒……毒……”
他只说了两个“毒”字,身子一阵颤动,砰然跌坐下去。
但德清大师这一记“金刚掌”,也是蓄势已久,掌力乍发,迅如雷奔,“后来的慧善大师”伤势未愈,自然更无法闪避得开,口中闷哼一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往后便倒。
范子云服下解药,早巳超过一盏茶工夫,身中奇毒,也早就消失,他因对方二人互对了一掌之后,形势突然之间,急转直下,变成了争少林方丈。因此依然坐在地上,要看看他们如何结果?
同时也可以从二人口中,听出一些内幕来。
同时他怕叶玲奇毒一解,就一跃而起,抢着发难,这一来,可能又会促成他们(德清大师和后来的慧善大师)联手对外,一面就以“传音入密”要她不可妄动。
这时眼看两人落得两败俱伤之局,不觉倏地站起身来。守着他的两个青衣僧人,正感惊惶失措,(另外两个青衣僧人已经抢到方丈身边)一看范子云站了起来,口中发出一声吆喝,两柄戒刀不约而同同时递到。
范子云身形一偏,左手疾发,一把抓住右首僧人劈来的刀柄,右手及时挥出,三根指头弹中了他右胸“将台”、“期门”、“章门”三处穴道。左手夺来的刀,向左一封,“哨”
的一声,架住了左首青衣僧人的戒刀,上身随着左转,右手疾穿而出,一下啄在对方左胸“气门穴”上。
这两手当真快得如同电光石火,两个青衣僧人戒刀递出,就被制住了穴道。
在他站起身来的同时,叶玲也有了举动,她可没有范子云那么好说话,等人家攻来了才还击!蹲着的人身形未起,双手早已暗中蓄势,看准了左右两个僧人的穴道部位,手先人后,双手乍发,人才随着站起。
这一下事出仓猝,右首僧人骤不及防,应指往后摔倒下去,左首一个及时警觉,急忙跃退一步,避开指锋,挥刀攻来。
另外两个青衣僧人趋近德清大师身边,俯身察看,才发觉方丈业已气绝身死,此时又见三个同伴被人制住,不由一惊!
两人不约而同疾退一步,迅快拔出戒刀,口中发出一声忽哨,招呼押着“先前的慧善大师”的两个青衣僧人,共同对敌,挥刀向叶玲攻来。
那押着先前的慧善大师的两个青衣僧人,眼看形势紧急,先前的慧善大师一直瞑目趺坐在地,不见他有何动静,两人一抡戒刀,纵身朝范子云扑来。
(原来那先前的慧善大师不但中了“毒龙涎香”,功力尽失,还被后来的慧善大师一记劈空掌,击中胸口,伤得不轻,范子云把解药纳入他口中,现在已过了一盏茶工夫,体内散功奇毒已渐消失,但伤势并未因此减轻,此时正在默默的运功疗伤。)
叶玲制住了一个青衣僧人,跨上一步,俯身从地上拾起自己的短剑,(他方才不知自己身中“毒龙涎香”,掣出短剑,被一个青衣僧人夺下,掷在地上的)冷笑道:“你们还想顽抗?”
短剑挥动,朝三个僧人抢攻过去。要知她方才出手,只是骤出不意,才把右首一个僧人制住,实则这八个僧人出身少林,乃是德清大师的心腹死党,一身武功,可着实不弱。
尤其少林寺以刀、棍、拳法并称于世,三柄戒刀这一联手,品字形围着叶玲,宛如奔雷闪电般劈攻而出,风声震耳,刀光耀目,攻势十分凌厉。
叶玲一柄短剑,力敌三人,顿时便有难于应付之感,转眼工夫,七八招下来,除了封架对方刀招,渐渐失去还攻之力,但听一阵“哨”“哨”之声,不绝于耳,一串串火星,连续进发!
叶玲究是小姑娘家,内力如何能和专练外功的三个少林弟子相比,这一连几刀,记记都逼得她只有硬封硬架,把她一条右臂震得隐隐发麻,脚下跟着连番后退。
就在这一阵惊心动魄的刀剑交接声中,左首一个青衣僧人正待逼近之际,突然无声无息的扑倒下去。
叶玲脸上忽然有了喜色,抬头叫道:“大哥,你帮我把这个也杀了!”
她左手朝中间的青衣僧人指了指。
中间的青衣僧人闻言大吃一惊,他只当背后来了敌人,赶忙回刀护胸,转脸往后望去。
他这一分神,叶玲左手指点之时,已经射出了一支“化血针”,那僧人回头不见人影,心知上当,但觉胸口一麻,连哼声都未出口,就倒地死去。
叶玲精神一振,短剑朝前一指,喝道:“现在只有你一个了,姑娘只要三招,就可取你狗命。”跃身发剑,抢攻上去。。
这时扑向范子云的两个青衣僧人,不出几招,就被范子云制住,禅房中只剩下他一个,心头一怯,刷刷两刀,把叶玲逼退了一步,一个急转,往门外窜去。
叶玲一声娇叱:“你还往哪里走?”一个箭步,追掠过去,人还未到,左手一抬,一支“化血针”已经悄无声息的射出。
那青衣僧人刚刚掠到门口,就一声不哼,扑倒下去。
叶玲回过身来,才见范子云一手紧抵着慧善大师(他就是“先前的慧善大师”,也是真正的慧善大师)后心,正在助他行功疗伤。
这是不能有人惊动的,她悄悄走到方丈德清大师身边,低头瞧去,他被“化血针”射中左胸,已在逐渐腐烂,急忙用剑挑开他衣襟,但听“叮”的一声,一面圆形金牌,滑落地上,俯身捡起,正是夏家堡发给金章令主的金牌,仔细检点德清身上,除了一面金牌,别无他物。
再走近云床,翻过无尘(后来的慧善大师)的身子,原来他早已气绝多时,撕开衣襟,从他怀中取出一面银牌,一个蓝花小瓷瓶,和几两碎银子,心中暗道:“原来无尘的身份,还是银章使者!”
就在此时,突听“砰”“砰”两声传入耳中,回头看去,方才被范子云制住穴道的两个青衣僧人,本来还呆若木鸡,站在那里,不知怎么会忽然倒了下去?
心中觉得奇怪,这就走近过去,低头一瞧,这两人不知何时,也被“化血针”射中后心,已溃烂成碗口大一个窟窿!这会是谁施放的‘化血针’呢?“心中一动,急忙再去检查最先被范子云制住的两个和被自己先发制人拂中穴道的一个。
这一看,才发现这三个青衣僧人,本来就躺在地上,此时也全已被人用“化血针”补上了一针,无一活口。
叶玲暗暗吃了一惊,忖道:“看这五人中针情形,分明还是刚才之事!”
她一紧手中短剑,突然身形闪动,一下朝禅房后面一道小门扑了进去,这是方才范子云和她隐匿的一间小禅房,地方逼仄,一目可以了然,当然隐藏不了人。
但她发现通向后进的一扇小门,已经开着,这扇小门是方才德清领他们进入屋中之后,就已关上了的。
此时既已洞开,可见方才果然有人隐匿于此了!
叶玲左手握着“化血针筒”;右手短剑一拨,掠出屋外,举目四顾,哪有什么人影?心中猛然一动,暗道:“范大哥正在帮助慧善大师运功疗伤,自己怎好离开?”
一念及此,急忙一个旋身飞快的回入屋中,眼看范子云依然一手按在意善大师后心“灵台穴”上,不言不动。
她看到二人无恙,心头才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手仗剑,静静的守在屋中,这样足足等了顿饭时光。
慧善大师才长长吁了口气;双掌合十当胸,缓睁双目,低喧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多谢小施主了。”
范子云早已收回手掌,含笑道:“大师好说,若非大师修为功深,在下也无能相助。”
叶玲收起短剑,喜孜孜的道:“老师傅已经痊好了么?”
慧善大师站起身,合掌道:“贫僧方才功力全废,伤重垂危,多蒙二位救助,贫僧不敢言谢,只是有一事未明;还望小施主赐教。”
“大师太客气了。”范子云还礼道:“大师有何垂询,但请明说。”
慧善大师道:“贫僧记得今日午后,曾在路中和小施主相遇,当时小施主曾以‘传音入密’告知今晚再作详谈,听小施主言外之意,似已预知今晚发生的事了。”
范子云微微一笑道:“在下和这位叶姑娘就是为了大师今晚之事,才赶到庐州来的,只是未曾料及这里的方丈,竟会是贼徒一党,以至差点功亏一篑,几为贼党所乘,若非另有高人在暗中相助,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慧善大师朝叶玲合十一礼,说道:“原来是女施主,贫僧失礼了。”
叶玲粉脸一红,眨眨眼睛,问道:“对了,范大哥,你那解药是哪里来的呢?”
范子云含笑道:“你且别忙,大师问的话,我还没说完呢!”一面朝慧善大师说道:“方才德清方丈和假扮大师的无尘两人说的话,大师大概已经听见了?”
“阿弥陀佛。”
慧善大师低诵一声佛号,道:“德清这孽障从小出身少林,不意他竟然自坠魔道,那时贫僧奇毒初解,虽是伤重垂危,但二人说话,贫僧都听见了。”他望着范子云,问道:“不知小施主如何知道他们这项阴谋的?”
范子云含笑道:“这也是一时巧合,给在下无意碰上的。”
接着就把自己准备赶去黄山,如何在北峡山迷路,因腹中饥饿,捕捉到一头飞鸽发现脚下缚有一个铜管,纸条上写着:“初一晚初更金神墩向土地爷求签”字样。
当日赶到三十里铺,在一家酒馆中,正好有人问起金神墩,引起自己注意,当晚如何跟踪一个黑衣人,在金神墩土地庙发现求签秘密,无尘如何在齐家庄杀死总管薛大可,如何救了叶玲。
叶玲听他说起往事,粉脸更红,一颗头垂得低低的。范子云又把自己如何劝叶玲弃邪归正,如何赶来报国寺,详细说了一遍。
慧善大师听得只是连声诵佛不止,一面说道:“夏堡主在江湖上侠名甚著,想不到他为了争取武林盟主,竟然使出这等毒辣阴谋,实在令人齿冷!”
他看了德清大师和无尘二人尸体一眼,又道:“这两个佛门败类,可说咎由自取,自食恶果,但不知其他几人,是否也和他们同谋?”
范于云道:“这几个师傅,看他们身手,想必也是贵寺弟子,在下只不过制住他们穴道,大师可以问问他们。”
叶玲道:“他们全都死了。”
范于云道:“他们只是穴道受制,如何会死的?”
叶玲道:“他们全都死在:化血针‘下,再过一时三刻,就会化成一滩血水……”
范子云作色道:“是你……”
“不是我。”叶玲呼冤道:“是刚才有入躲在里面一间,暗使‘化血针’杀他们。”
她把刚才发生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范子云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此看来,这寺中必然另有他们同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慧善大师连连合十,说道:“少林不幸,出了这些孽障,这是贫僧平日疏于督察之故,贫僧实在惭愧得很。”
他是罗汉堂住持,专管江湖上和各大门派之间的联络事宜,报国寺是少林下院,方丈出了问题,都一无所知,难怪他痛心疾首了。
叶玲从革囊中取出无尘的那张人皮面具,递给了慧善大师,说道:“这是夏堡主的罪证之一,大师如能在黄山大会上提出,揭开阴谋,只要他谋夺不到武林盟主的宝座,也就可为未来武林清弭许多祸乱了。”
慧善大师接过面具,一面微微摇头道:“难,难,夏堡主侠名在外,为许多武林同道所推崇,仅凭这张人皮面具,也无法把他扳倒,何况这面具假冒的是贫僧,他不但可以推得一千二净,而且反过来,他还可以说这是敝寺内部派系之争,贫僧岂非自讨没趣?”
叶玲道:“大师还不知道呢,若是让夏堡主登上武林盟主宝座,江湖武林,从此只怕永无安宁之日了。”
她自然不会关心武林盟主谁属,她担心的却是夏堡主一旦当上了盟主,天下虽大,范大哥和自己二人,就无容身之地了。
慧善大师合十道:“姑娘说得极是,此事待贫僧到了黄山,和大家商议之后,再作定夺……”
就在他话声甫落,突然惊咦出声!
原来这几句话的工夫,方才还躺在地上的方丈德清、和八个僧衣的尸体,已然一个不见,地上只剩了几滩黄水!
叶玲道:“他们中了化血针,骨肉毛发,全已化去了。”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慧善大师连声诵佛,徐徐说道:“如此歹毒的暗器,武林中应该一致禁绝才是。”
叶玲道:“禁有什么用,你禁你的,他使他的,几百年来,禁得绝么,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大家都使用这种暗器,给他来个以毒制毒,以牙还牙,俾这些贼人知所畏惧。”说到这里,忽然轻哦一声,说道:“大哥,时间不早,我们该走了呢,这里的事,那就由大师处理了。”
慧善大师合十道:“二位施主只管请便。”
范子云、叶玲朝老和尚拱拱手,便自退出禅房,仍由寺后围墙,飞身而出。
范子云正待纵身掠起,叶玲轻轻拉了他一把,说道:“我们还得赶快翻墙进去。”
范子云道:“方才不是你说要走的么,还进去作甚?”
叶玲道:“你不管,你只要依我的话去做,就没错。”
范子云道:“好,好,听你的,就听你的。”
叶玲咭的一笑,伸手挽着范子云的胳膊,轻声道:“咱们进去之时,不可露出半点声音,悄悄折回去,你听到我口中喊出一个‘疾’字,你就要赶快出手,夺下那人手中的东西,不得有误。”
范子云问道:“你说的是谁?”
叶玲道:“那你不管嘛,只要听我的口令行事就成了。”
范子云道:“好吧!”
叶玲道:“那就快进去了。”
身形闪动,抢先一点双足,宛如燕子剪水,贴地飞起,一下越过围墙,悄然飞落。范子云不敢怠慢,跟踪而起,越过围墙,落到地上。
叶玲朝他打了个手势,两人迅快隐入了暗陬!就在此时,果见一条人影,躲躲闪闪的在不远处出现,看他身法相当俐落,只是行动有些鬼祟!
那人渐渐走近,现在和两人相距已不过丈许光景,范子云认出他正是报国寺的知客僧弘道。
这时弘道已经走近慧善大师住的禅房,在门口停住,合十躬身道:“师叔已经睡了么?”
慧善大师刚送走二人,自然未睡,问道:“门外何人?”
弘道躬身道:“弟子弘道,有机密之事特来禀告师叔。”
慧善大师道:“进来。”
弘道合十道:“弟子告进。”他神色恭敬,举步走入。
叶玲悄悄拉了范子云一下,两人迅快掠近窗下,隐住了身形,侧着脸往里望去。(这扇窗子方才给范子云撞毁了)
弘道走入禅房,朝慧善大师行了一礼,说道:“弟子见过师叔。”
慧善大师问道:“你有什么机密?”
弘道抬起头,突然间发现禅榻上躺着一个人,不觉大吃一惊的失色说道:“师叔,这里已经发生了事……”
慧善大师道:“怎么,你也知道了?”
“是的。”弘道恭敬的答应了一声,说道:“方才弟子巡夜之时,拿住了一名奸细,从他身上搜出一个针筒,据他供称……”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大袖中,取出一管黑黝黝的针筒,双手捧着,朝慧善大师面前送了过去。
叶玲心头一急,急忙叫道:“大哥快制住他。”
她话声甫出,范子云振腕一指,凌空射出,一下点住了弘道右肩“天府穴”。
慧善大师目光一抬,喝道:“窗外什么人?”
范子云道:“大师,是在下。”
两人同时穿窗而入。
慧善大师看到二人,惊异的道:“二位去而复回,必有见教了?”
叶玲咭的笑道:“我要范大哥一起走,就是为了替大师清除报国寺的贼党咯!”
慧善大师看了被定住的弘道一眼,说道:“姑娘大概是指弘道了,是他擒住了一名奸细,特来向贫僧报讯的。”
叶玲冷笑一声道:“大师相信他的鬼话呢,他故意编好了说词,让大师相信,不信,大师且看着他手中的针筒,为什么对准了大师胸口,他拇指不是已按在机簧扣上,只差没发射罢了!”说到这里,回头朝范子云道:“大哥,你轻轻碰他一下手臂看看?”
范子云依言举手在弘道手臂轻轻碰了一下,但见一缕针影,无声无息的平射而出,一下射在禅榻后面的木板之上。
叶玲道:“大师现在看清楚了,幸亏大哥出手快了一步,他拇指按上机簧,还没用力按下,他若无杀害大师之意,为什么要对大师按下机簧呢?”
“阿弥陀佛!”慧善大师看得不禁一呆,口中低声说道:“善哉,善哉!”
范子云道:“妹子,你怎么会知道的呢?”
叶玲道:“他用针杀了被你制住的几个青衣僧人,那自然是为了灭口,为什么要灭口呢?
自然是报国寺还有贼党,怕他们供出来了。”
慧善大师合十道:“姑娘推断得极是,才救了贫僧一命。”
叶玲低首一笑,接道:“但在我追出去的时候,却不见有半个人影,我想此人必然是轻功极好,而且心机极深之人,因此就没有再搜索下去,他也因有大哥和我在场,不好下手,一直隐匿不出,所以我要大哥佯言回去,再暗中进来,果然他不耐久等,就明着向大师求见了。”
慧善大师合十道:“姑娘机智过人,贫僧佩服之至。”
叶玲得意一笑,伸手从弘道手中取下针筒,交给了慧善大师,说道:“好啦,现在人贼俱获,大师可以问问他口供了。”
右手随着一掌拍开丁弘道穴道。
弘道自知无法抵赖,扑的一声,跪倒地上,连连叩头,说道:“师叔在上,弟子该死,弟子一时糊涂,听信了德清大师兄之言,做出这种犯上之事,还望师叔慈悲为怀,给弟子一条自新之路,弟子感激不尽。”
“孽障!”慧善大师一手拨着檀木念珠,徐徐问道:“你说,德清和你说过了些什么?”
弘道道:“德清师兄曾说,他是金章令主,不日就可入主少林,只要弟子听他吩咐,他可以派弟子当这里的方丈。”
慧善大师一指禅榻上的无尘,问道:“你可识得此人?”
弘道说道:“弟子听德清师兄说过,他叫无尘,是上面派来的银章令主,即将代替师叔,前往黄山赴会。”
叶玲道:“你可知德清说的‘上面’,是什么人吗?”
弘道忙道:“不知道,因为德清师兄乃是方丈,贫僧不敢多问。”
叶玲道:“这管针筒,是什么人给你的?”
弘道说道:“也是德清师兄交给贫僧的,他吩咐贫僧守在外面,如果……如果二位逃出这座方丈精舍,要贫僧格杀无论。”
叶玲道:“他可曾给你什么信物么?”
“有。”弘道答应得很快,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牌,双手呈送给慧善大师,说道:“德清师兄给了弟子一块铜牌,就是这块了。”
慧善大师把针筒、铜牌一起收过,说道:“佛门最重回头是岸,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你既知悔过,老僧看在我佛如来面上,就饶过了你,以后你得好好做人,不可自误了。”
弘道连连叩首道:“师叔恩典,弟子没齿不忘。”
慧善大师道:“好,你起来,叫人把无尘尸体抬出去火化了。”
弘道连声应是,站起身来,恭敬的行了一礼,匆匆退出。
范子云拱拱手道:“大师,现在时光不早,在下真的要告辞了。”
慧善大师合十道:“多谢二位施主二次出手相救,贫僧不敢言谢,只不知范施主是否也要去黄山赴会?”
范子云道:“在下自然要去,只是在下仍将化名樊鹏程。”
慧善大师点头道:“贫僧记下了。”他忽然“哦”了一声,问道:“范施主可有大会的请柬么?”
范子云一怔道:“这个在下倒是没有。”
慧善大师道:“这么说,范施主大概还不知道黄山大会的规矩吧?”
范子云拱手道:“还请大师指教。”
慧善大师道:“黄山大会与会之人,都有黄山万家发的请柬,始可获得黄山万家的接待,若是没有请柬之人,只能在大会正日,到始信峰上参观了。”伸手入怀取出两张笺纸,又道:“黄山大会,由九大门派所发起,因此除了黄山万家的请柬外,各大门派可推荐观礼之人,这是敝派的推荐书,范施主既然不以本名参加,正好在暗中监视敌方活动,在这推荐书上,只要填上姓名就好。”
范子云伸手接过,揣入怀中,拱拱手道:“多谢大师了,在下告辞。”
慧善大师叮嘱道:“范施主到了黄山,务请和贫僧取得联系。”
范子云道:“这个自然。”
别过慧善大师,两入仍由精舍后面围墙飞身而出。
叶玲道:“大哥,我们还没吃晚餐呢,肚子好饿!”
范子云道:“不要紧,时光虽已不早,但庐州是大地方,你还怕找不到吃的?”
叶玲道:“那就快点走了。”
两人脚下加快,赶到市区,这时已快近亥时,大街上行人不多,酒楼也全已打烊,只有横街上几家勾栏院,依然灯火辉煌,悦耳的丝竹弦管杂以妙曼歌喉,还有男人的猜拳喝令之声,隐隐从楼上传出。
叶玲驻足问道:“大哥,那是什么地方?”
范子云道:“走,那不是好地方。”
两人转到了一条小街,但见两旁灯火通明,摆着十几个摊子,都是卖的吃食,有酒菜,也有馄饨、面食,许多人围着摊子而坐,吃得津津有味。
叶玲喜道“总算给我们找着了!”
两人找了一个面摊坐下,要了两碗排骨面,范子云又在隔邻一个摊子上,买丁十五个煎包。
叶玲道:“你吃得下这么多?”
范子云道:“你不是说很饿么?先吃两个包子垫底。”
这时伙计也把两碗面一起送上,范子云拿起筷子,刚吃了一口面,瞥见街上走过两个人,一个是瞎眼婆婆,手中拿着一支青竹棒,一个是身穿浅紫衣衫的少女,梳了两条黑油油的辫子,一手扶着瞎眼婆婆而行。
范子云乍然看到那个紫衣少女,不由一怔;那不是方才给自己解药的商小雯,还有谁来?
一时不觉别过头去,几乎要站将起来。
叶玲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只顾看着那个紫衣少女,不由的用手肘碰了他一下,问道:“大哥,你看什么呢?”
范子云哦了一声,凑过头来,附着她耳朵,说道:“你看到那个紫衣姑娘么,待会到客店里;我再告诉你。”
叶玲撇撇嘴,轻哼道:“我才不像你呢,看到人家姑娘,像馋猫似的,也不怕扭了脖子。”
范子云讪讪一笑道:“贤弟又说笑了,我和你说的是正经话;你缠夹到哪里去了?”
两人吃过面,范子云会了账,叶玲跟在他身后,只是没和范子云说话。
范子云心知她犯了小性,也就由着她,回到客店,范子云推开房门正待跨入,忽见叶玲一语不发,转身往隔壁房中走去。这就伸手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到我房里去坐一会,我有话和你说。”
叶玲任由他拉着手,走入房中,说道:“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范子云含笑道:“你不是问我那解药哪里来的么?”
叶玲撇撇嘴道:“总不成是那紫衣姑娘送给你的吧?”
范子云潇洒一笑道:“你说对了,正是那紫衣姑娘送给我的。”
这句话,引起了叶玲的兴趣,眨眨眼睛,问道:“你认识她。”
范子云道:“从前见过一次,她叫商小雯……”
叶玲道:“你快说给我听嘛,你们怎么认识的呢?”
范子云就把自己在夏家堡时,商小雯如何把自己引出去,以及今晚商小雯如何用钓丝救自己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叶玲听得抿抿嘴,咭的低笑道:“她心里有一个情郎的影子,所以也暗地里一直跟着情郎,只要情郎有难,她就会出现,这就9L,做千里姻缘一线牵咯!”
范子云被她说的俊脸一红,说道:“你胡说什么,再说看我饶你!”
叶玲弯着腰,笑道:“我才不胡说呢,你要是心里没有她,干么脸红了?”
说完,一手拉开房门,闪身逃了出去。
范子云当然不好去拉她,夜深了,孤男寡女,一同投宿在旅店中,瓜田李下之嫌,总得避上一避,因此他只笑了笑,就随手掩上房门。
叶玲脸上还带着娇笑,扭动着纤腰,一下推开自己房门,一个人就像一阵风般,轻盈的闪入。
她没有关门,房门已经自动关上了!
叶玲一怔,倏然回过身,这下她脸上的笑容登时凝结住了,一颗心直往下沉!
房门后,一声不响,赫然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脸长如驴,脸寒如冰的瘦高黑衣婆子。
她一双比冰还冷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注着叶玲身上,就像两把利剑,要射穿叶玲的心一般!
叶玲差点叫出:“副总管”来了,但她心里明白,隔壁住着范大哥她只要开口叫一声,范大哥准会赶来,因此她尽管打从心底打着哆嗉,人却还算镇定,目光望着黑衣婆子,讶异的道:“你是谁呢?”
黑衣婆子笑了,她笑起来比寒着脸还要难看,阴森的笑道:“很好,叶玲,老婆子一手把你拉扯大的,你居然吃里扒外,连老婆子都不认识了?”
叶玲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说道:“我不叫叶玲,你一定认错人了。”
黑衣婆子逼上一步,冷声道:“叶玲,你这小蹄子,在我老婆子面前,还敢嘴硬,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叶玲又后退一步,张口想叫“大哥”!
但她才一张口,黑衣婆子比她还快,身如魅影,一下就闪到她身前,干瘪得有如鸡爪的手指一下捏住她的喉咙,阴笑道:“小蹄子乖乖的跟我老婆子走。”
五指一松,叶玲一个人已经软绵绵的躺了下去。
黑衣婆子出手快得有如闪电,一手挟起叶玲身子,一手推开前窗,人像一缕轻烟,穿窗而出,脚下轻轻一跃,就翻上屋脊,纵掠如飞!
就在她越过几座民房,纵身落地之时,忽听身后响起一个低沉老妇声音问道:“喂,你手里挟着的小哥是什么人哪?”
黑衣婆子蓦然一惊,急忙回头看去,身后空荡荡的哪有半点人影?
“莫非是自己听错了不成?”
黑衣婆子四顾无人,飞身掠起,正在奔行之际,只听那老妇声音又在身后道:“老婆子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黑衣婆子这下听得清清楚楚,明明有人在背后说话,她江湖经验何等老到,心知这人跟踪自己,若是立即回过身去,她可能会躲闪起来,因此脚下丝毫没停,一下掠出去三丈多远,身子快速无比划了个弧形,才倏地转过身去。
这里正好是一片空地,视野较为广阔,任你身法再快,也无所遁形。哪知她转过身去,身后依然空荡荡的连鬼影子也没有。
就在她身形一停,那老妇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怎么,你是哑巴,不会说话?”
黑衣婆子心知遇上了高人,不觉冷笑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跟在我后面算得什么人物?”
只听那老妇的声音道:“是我在问你,还是你在问我?”
黑衣婆子细听她说话的声音,离自己身后不过三尺,暗想:“大概你只是仗着轻功身法,才一直被你躲在我身后。”一面冷峻的道:“都可以。”
身后那妇人声音道:“可惜老婆子有个脾气,一向只有我问人家,不喜欢人家问我……”
黑衣婆子听她说话的声音,一直站在老地方,并没移动,和自己不过三尺光景,心中暗暗冷笑,就在她说话之时,右手闪电朝后挥去。
这一记她听声辨位,计算好方位而发,而且掌势横扫,身随掌转,旋若陀螺,就算你躲闪得再快,也无法躲闪得开!哪知一掌出手,身子打了一个圆圈,依然空荡荡的没打到人!
那老妇声音却又在身后说道:“好一记‘阴罗手’,你出手果然阴毒得很!老婆子好好的问你,你居然敢对老婆子动手动脚……”
就在老妇人慢条斯理说话声中,黑衣婆子一声不作,身形旋转如风,右手迅疾无伦,一口气往后劈出七掌!
但老妇人的声音始终在她身后,微哂道:“你要跟老婆子动手,还差得远哩,你瞧,老婆子若要取你性命,那不是易如反掌,这是‘灵台穴’、这是‘凤眼’、‘凤凰入洞’、:
凤尾‘、‘精促’、‘笑腰’,你躲也没用,哪一记能躲闪得开?”
在她说话声中,黑衣婆子一直在施展身法,左右穿花,急如旋风!
但老妇声音每报一处穴道,黑衣婆子的穴道上,都被人家或轻或重的敲了一下,对方手法不但拿掐得极准,下手也极有分寸,敲是敲上了,就是没制住穴道。
这一阵工夫黑衣婆子惊骇欲绝,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身子一停,厉声道:“你究竟要待怎的?”
身后老妇声音笑道:“老婆子还是那句话,你手上挟的小哥是谁?”
黑衣婆子道:“他是我的徒弟。”
“只怕不对吧?”
身后老妇声音道:“这小哥方才在面摊上,我见过他,他是我老婆子一个后辈的书僮,你挟持他作甚?”
黑衣婆子心里明白,这老妇声音原来是为了叶玲才跟下来的,以自己的武功,连她影子都没见到,可见今晚之事,自己若是不放下叶玲,只怕绝难讨得便宜,心念一动,不觉嘿了一声:“原来你是为这丫头才跟下来的,好,你接着了!”
左手一松,把挟持的叶玲,突然往身后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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