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无垠爬上山岗,鸟瞰对马城堡。
仿佛是天神从锻造炉中抽出了火红的锻件,那四射的光把西天的云染成了一天云锦,色彩斑斓。不光映红了海,映红了岛,还映红了高树、小草。
对马城堡那石砌的高大的堡墙也光烨烨地,好像一个容光焕发的汉子。可是过不了多久,那锻件似乎凉下去了,天也就渐渐地黯淡了下去。对马城堡像渐渐冷凝的铁块一样变得沉重起来,变得幽幽若若,梦幻也似。
才上岛时,虽然经过这吊桥城门,但当时粗略一眼看去,并不经心。直到孙三山被抓,被送到这城堡来以后,她才觉得需要了解它。
从高处看对马城堡,可以将格局看得十分清楚,如果说朝南的一面是正面,那么,南堡门后面有一排排房屋,那也许是护堡兵丁的兵营,再往后才是大名衙门。衙门正厅虽不是飞檐斗拱,却也是十分高大的厅房,正厅两厢有一排长长的厢房,那格局十分像中土的衙门。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正厅后身紧靠着一座山坡,由于依山而建,两厢成反八字延伸,东厢接一长廊,长廊那边才是别院。实际上已经绕到山坡后面去了。
别院有一处花园,内有假山,树木葱茏掩映着一些亭台。再往后行,便是楼宇了,看样子那里才是大名的住房。十数排住房后面便是大海之滨了,虽然树木遮覆看不见那里有没有城堡门,她却猜想那里一定还有一个通海边的门。
雪无垠瞟个大概,便下岗向城堡跟前走去。
对马城堡从远处便可以看出是用巨大石块砌筑而成,城墙上设有垛口,与中土的城墙十分相似,每个垛口相距五六尺。城门圆形券门,虽不高大,却由于依山而筑,显得十分险要。城墙设有暗门,暗门就设在券门的两侧。
雪无垠朝对马城堡走去,要想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堡里寻找线索,营救伙伴,光了解表面是不够的,照例她应在天黑以前先探明堡内的路径,了解堡内的房屋布局,那样天黑以后才方便行动。她不懂当地语言,更应该找一个会几句中国话的人问问路,辨辨方向,天黑以后即使找到人问了路,也难以辨清东西南北,然而她却不,偏在天擦黑才朝城堡走去。
她有恃无恐,恃的是身有幻衣。
可不,那些守卫一个个好像盲瞽似的,对她视而不见。
雪无垠顺着城堡外的护堡沟走过去,说是护堡沟,那是因为不像中土高城大垒外的护城河那样宽阔,而且沟中并无河水,只是汪着一层浓浓的雾气,偶尔透过雾隙能看见沟中漂着油花似的东西,那是凝结着的油黑的一层薄膜,像是油,又像是熬炼过的毒汁一样的东西。
对马城堡建于绝地,最善奔跑跳跃的山羊也休想逾越,最善打洞掘进的地老鼠也休想寸进。若要硬攻,即使遣精兵万众,也难突破。加上里有重兵把守,处处暗道机关,可以说是一处金城汤池。
查完堡前,她转到堡后,那里临海。
护堡沟上隐隐约约可见一座木桥,那木桥两边有巨大铁索勾住,铁索通向堡墙,这分明是一座吊桥——这似乎是通向城堡内的又一通道。
吊桥前有七八名持刀守卫在不停地走动,堡上灯光映得钢刀闪烁寒光。他们很尽职守。
吊桥下不像护堡沟别处雾锁烟掩,这儿黑悠悠,森森然,似乎是一个深渊。那儿像是一只可以装载千人万人的虎口,她细细地观察着,觉得最具风险,最不可测的就是那护堡沟。
她向守卫走过去,突然,那些守卫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看起来。
她心中不由得犯嘀咕,怎么今儿个幻衣失灵了?
有个守卫竟向她走来,而且伸出手似乎想抓她,她一闪身躲过,其他守卫也都一齐扑向她。
雪无垠足下一弹,飘射丈余。回眸察看,只见自己肩头沾着一片枯叶,她这才明白:如果是风中飘叶,那么会随风荡去,或飘或落总有个止所。而这张枯叶沾在自己身上或缓缓行来走去,或驻足悬留半空,怎不叫人感到奇怪呢,所以追逐它而弄个水落石出是必然的。
她就手摘下将它抛入护堡沟中,那些守卫看着枯叶飘下,也就失去了兴趣。
仗着幻衣隐身,雪无垠大摇大摆地进了对马城堡。
这是大名府的后园。
房前植有红豆树,结的果名曰相思豆,房前还有一条甬道,一边栽满樱花,另一边则扎着茑萝架,上面爬满茑萝。矮矮的冬青树似乎长不高,修剪得一团一簇正好能掩住人。
夜色已经掩上来了,一切都融入了冥蒙之中。
屋门“依呀!”一声打开,里面走出两个婢女打扮的人,一个手中端着香炉,另一个搬着一只高腿杌子凳,走到红豆树下,放好凳子,按好香炉,从一个香袋中抽出香。回身轻唤了几声,接着里面走出一个娉娉婷婷的妇人,一身和服,上面的图案难以细辨,似乎是一只仙鹤样的东西,不过依然可以感觉到是一种华贵的料子。她想:这个女人很可能是大名夫人。
雪无垠隐身在树丛后,看她们焚香祷祝。
叵耐他们只是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很小,听不出所以然,看那贵妇人的口形倒像说的是中土语言,但听她吩咐下人的话却是日本话,这对她来说无疑于鸟语兽音。她没有兴趣。于是,蹑足离去。
顺甬道前行,突然发现有一处灯火辉映,门前有一队武士守卫,她猜想那是对马大名的寓所。
她要去走走。
她要去看看。
如果是对马大名本人,那么她要拎住他的耳朵让他交出孙三山来。
这儿确是对马大名的寓所。
对马大名刻下正在写信,旁边还摊着一封信。
一个浪人装束的人正背身而立,以致雪无垠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而看不见他的脸面。
雪无垠无声无息地走过去,她一眼看见了桌上的信封,一下跳入眼帘的大明信封,顿时拨动了她的神经。
大明的什么人会与这海盗倭寇有来往?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来往?
她屏息静气,唯恐吹出如兰的气息惊动了对马大名。
那大名本能地捂住了手边展开的那封信,他不防隐身人会如此大胆地来到大名府中。
他防不了雪无垠。
不过大名个头高,她需要踮起脚才能看见那信笺的上半截。
大名阁下:
收到通明三策,对首策兵扰山东半岛,弟不以为然,因兄之将卒攻大明,威海卫首当其冲,如弟领兵抗之,置义于不顾;如弟不抵御,置忠于不顾,听任荼毒百姓,残我同胞,于心不忍。为此敦请兄台,看在汉王麾下共事多年的份上,高抬贵手,再遣兵时,勿在威海卫登陆,西去登州或……
这显然是一封通敌的信,虽然还不是丧心病狂卖国求荣,但媚外求和,出卖情报,求敌人残足不残手的恶劣行径,使雪无垠读来不由勃然大怒。出手想从大名手中抢过信笺,大名以为风吹起了信笺连忙压住,雪无垠只好抓起了大名正在写的那封信往外跑。
大名大呼:“快!快!快截住他,快!……”
屋外守卫的武士不知就里,但见从屋里飞出一张纸,悠然在身前身后飘过!既不是风吹,又不是人扔,信纸信封何以能凭空移动,武士皆以为是神在那里播弄着什么仙术,哪里敢动。
“快用刀!快用刀!”大名猛然醒悟,那是“无影鹄”在作祟,连声下达命令。
等众武士拔刀去砍,信纸却往人脸前飞,这下可好了,刀砍不下,谁想侥幸便会将对方的头脸砍伤,于是只好将刀锋偏过,眼睁睁地看着那信封信纸像展翅的蝴蝶一样飞过拐角处消失了。
她并没有走远,只想找一个僻静处,仔细阅读书信。她刚刚席地坐下,从怀中取出那信纸信封,不料天蚕丝边挂住了信封,抽动时不小心,竟将信纸落在了地下,刚想伸手去拾,风一吹,那信纸打了两个跟斗,吹到了另一边树丛间。
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信纸抓了过去,那是个孩子,只有八九岁的光景,正蹲在树丛间大解,大约正好要擦腚,没那么巧的事了,信纸正好落在他手边,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雪无垠才待要去抢回来,哪知那孩子已经送到屁股眼去了。等抽回来已经粘了黄澄澄的东西。真是要杀又杀不得,要打又打不得。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罪证又喂了臭屎,真是大江大海都过来了,反倒在小阴沟里翻了船。她是个很爱清洁的女子,再好的东西粘了那东西,她是不会再要的了。
这边厢雪无垠为丢失大明奸贼的通敌密函而懊恼,那一边对马大名也为此而大发雷霆。
大名吩咐全体出动,进行搜索,但一切都是徒劳的。雪无垠安然地躲进了一间屋子。她刚稳住心神,忽听得隔墙人声鼎沸,她循声找去,只见隔壁是所轩厅,厅中圈出了一个空场,四周围则挤满了人,男男女女,欢声浪语,她贴近窗格去看,不看倒也罢了,一看不由血涌上头脸,她想如果白天一定要比红布还要红。
你道为何把雪无垠羞成这样?
却原来里面有一对男女捉对儿在厮打,两个人块头出其的大,赤身裸体,只有下体私处掩着一块窄窄的青布。肥硕的腚露在外面,往下一蹲,颤颤悠悠,那对大大的奶子,也一样颤颤悠悠。
这当然要让中土来的雪无垠吃惊和脸红了,她从小到现在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不禁失声喊了出来,“无耻!”
其实这也是雪无垠少见多怪,这赤身裸体捉对儿厮打的既不是男女之间公开淫戏,也不是什么丑恶表演。这是一种游戏,叫做相扑。据说,还是从中古中国的角抵和参军戏中的相扑演化而来。传到日本便发展成了当地的一种人人皆喜的娱乐。撕搏的双方都是男子,只不过他们的饮食要像填鸭一样大吃猛喝,把身子养得肥肥的才够等级,人一肥胖,自然会有肥臀和硕乳。也是雪无垠因羞眼花,误认误识。
她这失声一喊不当紧,惊动了在门口踮着脚看热闹的一个武士,他把刀把一按,向发声的方向寻找过来。
雪无垠这才发觉自己失态。
那人指挥了十几个人屋前屋后进行了一番搜索,什么也没有发现。
当然,他们不可能有所发现。
“喂!百木找什么哪?”
“我好像听见了汉话,会不会是大明人进了城堡?”问话的人用的是汉话,答话的人用的也是汉话。
那人当然不可能发现雪无垠,看看没有什么意外,便又将刀送回鞘内,回到门口踮起脚尖继续看他的热闹去了。
雪无垠无意中发现了意外,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想现在看来搭救孙三山更难了,因为把这信一夺,自然惊动了大名,他们会有更严密的防范,也许会带往更加隐蔽的地方,施以更加严密的监禁。在眼前这个尽皆是日本人的环境里,不抓个舌头,光靠自己到处找是找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她盯住了那个会讲汉话的人,她认准他是个头目。
雪无垠走到他的跟前,手指朝他小腹上一撞,那人似乎感到了什么,一种里急后重的感觉,他捧着肚子,嘴里叽里咕噜,大约是在喊:坏了,怎么突然闹起肚子来了,或者是在说:糟糕,吃什么吃坏了!
那人一离门就飞跑,找到茅厕,蹲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可解的,他纳闷地提上了裤子,走出来,雪无垠又盯上了他。
“怎么样?”雪无垠在他身后发问。
“谁?谁?”那人惊恐万状,身上三万六千个汗毛孔似乎一下都张开了口,如同活见了鬼一样。大喊:“鬼鬼!有鬼!”
雪无垠袖头扫击了那人的双腿足三里,本来奔跑欲飞的腿竟然变得沉重了起来。“鬼鬼!我遇上了鬼啦!”
那人由喊变嚎。
“不许嚎!”声音十分威严,好像一剂镇惊药,顿时寂然哑口。
雪无垠听他喊鬼,心中又有了主意,决定装神扮仙,唬他一唬。随即换了声腔,尖声而又威严地道:“我乃上天神女,奉玉帝谕旨前来领走中土武士‘千手佛’孙三山……”
那人见声不见人,心里早就发了毛,哪里还辨什么真假,只是扑通一声跪地叩头如捣蒜。
“孙三山本是玉帝御园中一名专司贡果的猴头,因犯了天条,被打下天界,落难人间,如今七七四十九难已经过去,已到了回天的日子,没想到他留恋人间烟火,竟然从中土逃到日本。听说被尔等扣留,为此特来拘传,还不快快放他回天!”
“是!是!我禀明大名,送他走!送他走!”
“免了,这猴头狡滑异常,还是让我亲自去带吧!你去回禀大名一声可也。今后多积阴德,多举善事,那才能死后进入天堂,免入地狱。”
“谢大仙指点迷津!”说毕,那人便在前领路,向靠山岗的一边走去,雪无垠可没料到此一去竟是十二分的凶险。
徐玉郎下船以后没有马上去进谒对马大名,而是要紧服药调息,好得有众弟兄护法,任何观热闹的人都不许近身,这样直到下午,徐玉郎一行才向城堡进发。
然而,进入城堡的路无疑是一条通向鬼门关的险路。
头一道关卡,有武士要他们交出武器。
德康弘二亮了亮血色樱花,示意他们是奉了天皇谕旨而来。然而,守卫根本不听。凭着德康弘二的性子,他真想拔拳相向,但徐玉郎制止了他,并让随从都交出了武器,他那把从“东海五龙忍者”那里得来的斩蛇剑也交了出去。
兵刃一交,接下来是要搜身,四个人围住一个。
这不仅仅对中土武林豪杰来说是莫大的污辱,对日本武士同样是莫大的污辱,德康弘二生性暴烈,跟着徐玉郎学艺,艺业有了长进,修养也有所提高,但要叫他忍住这种污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他不由得发作耍开拳脚,施展徐玉郎才教的九成宫法,挥写的是日本汉字“金将”。(这是日本棋道里的名称,日本正棋,与中国象棋相似,棋盘横连河界共九行,直也是九行,名称不同,棋子两营,各有主将,一方为“王将”,一方为“玉将”。双方兵将排次为:“金将”、“银将”、“桂马”、“香车”排列在九行的边上,左“桂马”之前放一“角行”,右边“桂马”之前放一“飞车”,界河边各立九个步兵,齐齐排定之后逐步序行,先走步兵,然后“角行”、“飞车”、“桂马”、“香车”次序着去,步兵只许进不许退,“桂马”斜走跟象棋中的马相似,不过不容许退。“香车”直行,同象棋之车,“角行”走四角,如同象棋之相;“飞车”直冲四路。“王将”、“玉将”、“金将”、“银将”逐步斜行,可以过河,路不通也许退复,“银将”过河即升为“金将”,“桂马”、“香车”、“步兵”过河也都升为“金将”,“角行”过河升为“龙马”,“飞车”过河升为“龙王”。棋子两面有字,过了河升将,翻过来便是。)别看德康弘二性子急躁,跟随徐玉郎习武却有悟性,征得徐玉郎同意将九成宫法演化成他所熟习的正棋法。
初次试来,挥写的“角行”,“飞车”连连把四名武士打得人仰马翻。然而,城堡内好似有准备似的,一下冲出一队兵马,堡墙上站立着一排手持弓箭的武士。
德康弘二并不示弱,抓过一个武士当人盾,指着城堡上的人骂道:“对马大名,无耻之徒,我们已遵令交出兵器,为何还要动武?”
城堡上无人应答,似乎一个个都是哑巴。剑拔弩张,布下了刀林剑树。
徐玉郎制止了德康弘二,要他放开被擒的武士,并让通译传声道:“中土武林中人徐玉郎奉天皇谕旨前来拜谒对马大名,不知贵岛规矩,望讫恕罪。烦请通报,以求一见。”
稍顷,从堡墙上传来声音:“想进对马城堡,就要从刀丛剑树中走进来,不然就从旁边狗洞里钻进来。”
这确实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徐玉郎还是主张——忍。
徐玉郎在前。德康弘二在中间,通译走在最后面。
吊桥前有一段木板铺就的路,看似平坦,但刚到其间,突然板前板后一齐爆裂,板上竟齐刷刷露出无数尖钉。除了站脚的地方以外,前后左右无处不是,大约本来脚下也是那种玩艺,只不过因为人站在上面顶不起来而已。
这是十分险恶的一招。令人寸步难行。
徐玉郎见势不妙,沉气于脚底,尖钉也罢,蒺藜也罢,便都奈何不了他了。他知道德康弘二和通译没有这个本领,搭手一提,一手一个,喊声“起!”三人同时飞起,直扑向前方那吊桥。
哪知还未落脚,吊桥已经格吱吱响着断裂了,就像一个压断脊梁的老巫婆的嘶叫。桥下风声厉烈,雾气迷蒙,深不可测,诡秘的氛围里,隐藏着说不出的凶险。如果三人坠落下去,说不定就是化骨池,消肉汤。
单单有武夫之勇就不是徐玉郎了。
谁能在瞬息万变之中能瞬息应变,
谁能在危局变异前能知微见著,
——徐玉郎!
临危不乱,镇定自若,这才是真正的“火圣剑手”徐玉郎。
左手一送,德康弘二抓住了左边那根铁索,借力反弹,身子弹向右侧,他带着通译飞向右边那根吊索。
间不容发,城堡上有人砍断了吊索,德康弘二虽然借铁索荡近了堡墙,毕竟功力不够,身子似打满水的断绳吊桶,直跌下深渊而去,可惜一条好汉,出师未捷身先死,刚刚跟大明武林高手学得了一招半式,还未得真髓就不明不白地化成了一滩血水。
德康弘二遇难,徐玉郎同样有灾。
城堡上砍断的不光是德康弘二这一边的铁索,徐玉郎带着通译援着的右边铁索,也同样被砍断后急速下沉,其下沉的速度大大超过了德康弘二这一边。眼看着也要坠入深渊,突然,他们的身子追上了断裂的吊桥。
徐玉郎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说时迟,那时快,徐玉郎将手中铁索一摔,脚下一点,身子鹊起,飞鸟似地飘向护堡沟沿,踏着沟沿再一点,竟直弹向堡墙。
如此身手,看得那些守卫目瞪口呆。
“黑鼋龙”路灵风接到徐玉郎派出的信使传来的消息,接到了雪无垠传来的通知,他等齐了平武津山领着向北方去寻找龙儿的那些人马,这才扬帆直奔对马岛。说这话的功夫,实际也就差半天,船靠对马仍然是“黑鼋龙”路灵风带几个人守卫船只,其余人跟随平武津山上岛进城堡去和徐玉郎及雪无垠等人会合。
他们是从后堡门方向登陆的,自然要走后堡门,然而,十分不幸,踏上吊桥的时候几乎无一例外一个个都中了暗道机关落入了陷阱。
那是一把海熊皮的交椅,那是一张白熊的皮,洁白如雪,显得十分高贵,这种椅通常是主人炫耀自己威武的一种象征。
他洋洋自得地坐在议事厅上。
他就是对马大名?
不!
无论哪一方面的消息都没有证实对马大名已经换了人手,肥前的大名,山城的幕府将军,船上的水手,港口的艳妇都说对马大名叫魔君樱内,是一个十分凶狠,武功又十分高强的人。
七年前,对马大名是光郎家族的,对马当然的霸主光郎政全已经是够凶狠的了,然而,有个流浪汉混迹到对马,不仅为贱民打抱不平,而且大有问鼎权位之意。
光郎政全的家臣见这个人只有干棒似的两半截手臂。没有手臂的人连刀都休想提起,尽管蛮横,毕竟只是瘫子打猎——坐着喊,便想致他于死地。
然而,那个自称魔君的人,凭着一条枯棒似的手就足以打败光郎的十名家将,凭着两条枯棒似的手臂竟然横扫对马无敌手。光郎只得忍气吞声礼他为上宾。
魔君毕竟是魔君,他要光郎滚出对马,交出对马大名的印钤。
他成了大名。
他成了大名,却不会管理农桑,更不会商事交通。不过他会抢,抢渔船、抢商船……抢到本土、抢到高丽、抢到琉球……
大明是他熟悉的地方,特别是山东。于是乎他驾起风帆,远袭大明。
他有一双满布机关暗器的钢手铁爪。
那才是对马大名。
面前这个船上相遇的青年,不过是区区一个胎毛未干的孩子,怎么也难以令人相信他就是对马大名。
“是的!你认为我不是对马大名是吗?”那翩翩少年仿佛一眼看到了他心里。
“确实不是!我不过是大名的儿子,不过此刻也代行对马大名的职权。”
他没有说瞎话,他是对马天龙,对马大名不在家的时候他代理大名职权。
“你好!”
“你能代行大名职权吗?”
“你可以问问,能坐上这把交椅的,对马岛上有几个!”
“那好!我这里带有天皇颁发的樱花令,幕府将军要我代他向对马大名致意!”说毕徐玉郎呈上了那朵血色樱花。
“慢着!我这里也有一朵!”对马天龙取出了一朵白色的樱花接着说道:“正因为它,我们才让你平安踏上对马。”
徐玉郎不明就里,也不便多问。
“难道你不想问问为什么吗?”
“那是贵堡的事。”徐玉郎不想节外生枝,不过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察看对马天龙,看看到底有几分像南宫雁,几分像自己。“我想向小领主禀明我们的来意……”
“想要一个人是吗?”
徐玉郎惊奇极了,这少年不仅一口汉话讲得纯正,而且居然事事都有预见。
“好了,本少爷成全你们,请!”
他离开了白熊皮椅,将徐玉郎领到了大厅后壁,那儿有个四方的小孔,对马天龙伸手揭去盖子,徐玉郎正要探头去看,突然,大厅上方不知从何角落发出了一个声若响瓮的人声:“哈哈哈哈!欢迎欢迎!”
徐玉郎听那人讲的竟也是汉话,觉得蹊跷。莫非整个对马国是大明人在控制不成?
“阁下千里迢迢,远渡重洋来到对马,精神殊嘉,不过不知道你知也不知对马的规矩?”
“初入宝地,不知山规,在下愿闻其详,聆听指教。”
“好吧!你先朝那洞中一观!”
“放心,那决不是暗器机关。”对马天龙先凑近去观,以示无欺。
徐玉郎不看便罢,一看心如火焚,却原来是孙三山被囚在铁笼之中。
“你们为什么要擒他?”
“私闯对马禁地,难道还不该逮吗?”对马天龙张口就来,似乎胸有成竹,分明是一个十分睿智的少年。
“哈哈哈哈!”还是那个声音,“这要问你,为什么要让他们远离家园到这里来送死!”
“我们来到日本是为了寻找一个……”
“寻找一个梦!”那声音分明是在打岔和掩饰什么。
徐玉郎顾不得再同他计较,他急于要知道孙三山是活着还是已经被他们整死了。为了自己的儿子丢失了患难与共的朋友,这是他所不愿,也是要为人所不齿的。“你们要有本事就来抓我,他不会多少武功,拿他煞气算什么英雄豪杰!”
“你想要保他性命?可以,不过对马岛有条规矩,要在对马岛上取得东西,只有自己凭本事去取。包括你部下的性命!”
徐玉郎知道隐藏在幕后说话的这个人就是对马大名。
“怎么个取法?”
“比武!”
“就比武?”
“是的!你要赢了,大名府内的东西,你要什么就拿走什么!”
“要输了呢?”
“只要你一双手臂!和雪无垠的幻衣!”
好残忍的竞赛条件。可徐玉郎只能答应,必须答应。不过他说他只能答应一半,因为幻衣是雪无垠的,想要得亲自去和雪无垠谈,此外他还提出了一个附带条件,要先看看关押在铁笼里的孙三山是死的还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