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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娘起贪念

杨应龙是被人推醒的,他睁开双眼,床前站的是满脸焦急的钟楚雄:“老杨,老黎不见了!”杨应龙跳了起来,道:“是何通伦干的?”

“别紧张,我猜他是自己逃走的!”

“他为什么要逃去?”杨应龙塞了一根香烟到嘴里,自问自答:“啊,对啦!他是为了那只铁盒子?操他奶奶的熊,没一点义气!”说着抓起桌上的火柴,划火点烟。

钟楚雄道:“我估计他还走不远,想去找找他!”

“北平城这么大,你去那里找?”

“火车站!你去不去?”

杨应龙沉吟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要就一齐走!”他立即握着手枪:“我去跟三娘说一声。”

钟楚雄把铁箱抛进炕下,也衔着一根烟出房,只听朱三娘说道:“他去就由得他去吧,应龙你别冒险,再说你还未吃早饭哩!”

钟楚雄道:“老杨,你留下吧,我自己去!”

杨应龙虽然好色,却颇有义气。他道:“三娘,等我回来再吃吧!”他忙随着钟楚雄走出院子。

胡同里的人都匆匆忙忙的,也没人注意他俩。钟楚雄带头出胡同,踏上大街,大街行人如江之鲫。钟楚雄目光一瞥,不见有刘白杨的人在附近,便快步走了一段路。

杨应龙紧跟住他,街角停放着几辆擦得光亮干净的洋车。两人跳上车,便吩咐车夫去火车站。

车夫有了生意,跑得带劲,但钟楚雄与杨应龙却十分焦虑,害怕被何通伦和刘白杨的人盯上。

沿途不断注视周围的路人。尤其是钟楚雄,他对黎自添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决心揭开他身上的谜,更不能放他独自上路。

虽说黎自添也会回上海,但到上海再去调查,不但困难大,而且黎自添也可能不肯跟他接触。刚好有火车到站,车站里被旅客和接客挤得水泄不通,钟楚雄和杨应龙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四处挤满人,老实说,就算黎自添真的在车站里,也不容易找得到。钟楚雄不禁有点气馁。

杨应龙道:“我去售票处那里走一走,咱们大门口见面!”

钟楚雄继续向前挤,忽然他在人丛中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孔,情不自禁地叫起来:“黄梦华!”

黄梦华是上海人,中小学都跟钟楚雄同班学习。元宵他回上海省亲,钟楚雄陪他玩了几天,想不到来到北平,又会遇到他。

黄梦华见到钟楚雄也惊喜地叫道:“钟楚雄,你怎会在这里?”

他叫声颇响,钟楚雄吃了一惊,连忙抓住黄梦华的手,要拉他到一旁去。黄梦华道:“喂,有话等下再说,我是来接我的教授!”

钟楚雄道:“你住址在那里?你在上海给我的地址,我没带在身上!”

黄梦华忽然大声叫道:“崔教授!”说着挣开钟楚雄的手,挤上前去。

只见一个头发半白,精神奕奕,将近六十岁的男人,向黄梦华走过去。钟楚雄见他长脸长鼻,额高而窄,便知道此人必是崔教授,因为他生就一副典型的学者相貌。

那男人一手搭在黄梦华的肩上,有点担心地问:“梦华,只你一人来吗?”

梦华接他的行李,道:“师娘犯了点小恙,我不敢让她知道,她知道一定要来!”

崔教授忙问:“她犯什么病?是风湿病吗?”

黄梦华支吾地应了一声,一眼望到钟楚雄,忙道:“钟楚雄,我来为你介绍,这是燕京大学的崔教授。崔教授是历史学家,精通中西历史!”

钟楚雄跟他握手,道:“崔教授的大名,梦华常提及!晚辈钟楚雄,有机会请教授多多指教。”

崔教授十分谦虚,道:“钟先生客气,学海无涯,谁也不敢指点谁,大家一齐研究吧!”

黄梦华道:“教授,我这位中小学的同学,在上海是很有名哩!他是上海出名的‘通天晓’,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玄学相理,哲学历史,无一不晓!”

钟楚雄红着脸道:“教授千万别听他说,这是朋友们拿来取笑晚辈的!”

崔致授道:“年轻人能吸收多方面的知识,是可喜的现象。不过要更上一层楼,便得把地址给我。”

钟楚雄连声应是,却暗中擂了黄梦华一拳。黄梦华:“老钟,你还未告诉我,何事而来?对了,不如你跟咱们一齐走吧。

钟楚雄道:“不,现在我还有点事,你把地址给我,我一有空便去找你。”

黄梦华报了地址后,便扶着崔教授去了。钟楚雄在车站里找不到杨应龙,走出车站外,果见杨应龙站在那里左右张望。一见到钟楚雄便迎了上来,道:“找到没有?”

“没有,你当然也找不到!”

杨应龙将烟蒂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道:“他妈的,不晓得他跑去那里!你准备去那里找?”

钟楚雄心想假如黎自添已经上车的,再找也没用;假如他是匿在旅馆里的,则恐他们两个外地人,像在此大都市找个人,无疑大海捞针。是以道:“不找了,先回去吧!”

两人乘洋车重返朱大娘家,可是拍了好一阵门,都没有反应,杨应龙暗叫不妙。钟楚雄道:“我爬进去看看!”他翻墙进去,不见一人,拉开门栓,让杨应龙进去。

杨应龙一进屋便叫道:“三娘,三娘!”他直接跑进大娘的房,不见有人,但见房内的抽屉和衣柜,都打开着,甚是混乱。

钟楚雄则到灶房去找,随即返回昨晚睡的那间小房,只见炕上一片凌乱,炕口外多了一些炭灰屑,他大吃一惊,伸手进炕下一摸,摸了个空,不由叫了起来:“老杨,不好,那两个女人是贼!咱们可是送羊入虎口!”

杨应龙也跑了过来,道:“我看不是,她们房内也有被人搜索过的痕迹,也许是何通伦他们找上门来了!”

钟楚雄道:“这样说来,老黎极可能已经在他们手中,受不住拷打,所以将咱们供出来!”

“一定是的!操他奶奶的熊,我早就说他不是人!”杨应龙愤恨不平地道:“我刚才已看过,后门虚掩着,他们一定是由后门溜掉的!”

钟楚雄道:“咱们再搜一搜,看有没有什么钱索!”

黑暗之中黎自添的房门忽然无声地滑开,门外那女人,悄悄地溜进去,像是鬼魅。床上的黎自添毫无所觉,那女人取出一块手帕来,在黎自添双臂与头之间的空隙放下去,黎自添仍打着鼻鼾,那女人则用手掩着鼻。

过了一阵,她轻轻推一推黎自添,黎自添毫无所觉。那女人将他身子一扳,变成仰睡,然后收起手帕,双手伸到黎自添的背下,忽然她的手又缩了回来。定一定神,才再做相同的动作,把黎自添抱了起来,走出房外,转头望了一下,转进灶房,过了好一阵才出来。

她先到黎自添房内,再回她房中去。天亮之后,钟楚雄才发现黎自添失踪了!

当钟楚雄和杨应龙离开之后,朱大娘首先将门关上,道:“三妹,你跟我到到灶房去。”

“还要烧水吗?”

“不,我有点东西要给你看看!”

朱三娘心中虽然奇怪,但仍然跟她进灶房。朱大娘将干麦杆搬开,原来麦杆里面有一口水缸,她再把水缸拿开,下面便露出一个洞口来。

朱三娘问道:“大姐,下面是什么地方?”

朱大娘道:“拿油灯跟我下去你就明白!”她首先下洞,里面有道木梯,约莫七八级,便到地底。下面十分干燥,而且并不气闷,看来通风设备弄得不错。

朱三娘跟着下来,目光一及,忽然叫了起来:“他怎会在这里?”原来墙角有两根木柱,其中一根绑着黎自添。

黎自添的嘴巴塞了一块黑布,手脚被绑得紧紧的,看见有人下来,不断地挣扎着。

朱大娘道:“他当然不会自己跑下来,是我把他弄进来的!”

“大姐,你为什么把他弄下来,为什么又骗应龙和钟先生?”

朱大娘冷笑一声:“三妹,你今年几岁了,还问这种话?他们带来的麻袋,里面全是宝贝哩!难道你不知道?”

“大姐,你想吞掉他们的财产……万一他们回来后,你怎样向她交代?”

朱大娘哈哈笑道:“傻丫头,难道我会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吗?到他们回来时,咱们早已远走高飞了!我问你一句话,你肯不肯跟我合作?当然大姐不会少了你那一份!”

朱三娘道:“大姐,你生活无忧,根本不必要再做这种事,又何必冒险?”

朱大娘道:“傻丫头,钱还会嫌多吗?有了这些财产,咱们便可以快快乐乐地过下半生!怎么样?你念着那姓杨的恩情?男人都是这样,当觉得那个女人还新鲜时,叫他将心掏出来,他也会答应你;但当你失去吸引力时,他便恨不得一脚将你踢掉!”

“应龙好像不是这种人!”

“有了钱,还有九分美丽和青春,还怕找不到一个更好的?莫说一个,一百个也找得到!”

“大姐,小妹不是那种人!”

朱大娘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难道大姐还不知道?做过一天婊子的女人,一生一世都是婊子!”

这句话像一根箭,射进朱三娘的心中,她不由撕下脸皮,沉声道:“你以为我也不知道你的丑事吗?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

朱大娘脸色一沉,道:“我只要你听一句话,你肯不肯?”

朱三娘一字一顿地道:“不肯!”

话音没完,朱大娘便向朱三娘揍去,一拳直捣,这一拳的迅速和劲力,竟然不亚于男人。

朱三娘冷笑一声:“是你先动手的,可别怪我欺侮你!”她显然不懼,左臂一翻,格开朱大娘的拳头,右掌乘势望其胸膛推去。

朱大娘闪身一跳,飞起一腿,蹬向朱三娘的腰际道:“你想摸你大姐的大奶子,还没资格!”

她出言粗鄙,跟昨天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

朱三娘双掌一沉,拍开朱大娘的腿,冷笑道:“不害羞,你的奶子几时比我的大!”她俩的拳脚工夫和“嘴”上的工夫都是半斤八两。

朱大娘连攻几拳,都落了空,反而吃朱三娘一掌。

“你一向都打输给我,还凶什么?”

“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以前二个大洋可买一担一的稻,现在才剩一担呢!”朱大娘故意卖了个破绽。

朱三娘一向轻视她的武功,未及细思,标前一步,抢了进去,一把抓住朱大娘的衣襟。

朱大娘突然一个风车大转身,朱三娘跟着她转,五指仍紧握不放。朱大娘反向她迫过去,朱三娘退了一步,后背已贴墙,这时候她才发觉不妙,正想翻掌攻击,但朱大娘比她更快,只见刀光一闪,她左手已抽出一把刺刀,架在朱三娘脖子上。

朱三娘原来知道这个堂大姐的性格,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而且说得出做得到。现在又见她双眼露出凶光,心头一怯,不由放了手。

朱大娘道:“三妹,你我一场姐妹,我自然不会杀你,你放心,不过你得听我的话……”

朱三娘微笑道:“大姐,你要小妹怎做?”

朱大娘摸出一块手帕来,拿到朱三娘鼻端,道:“你用力吸几口气!”

朱三娘吃惊地问:“大姐,这……是什么?”

“别动,否则刀下无情!这只会让你睡一两个钟头而已,等下你的杨哥哥自会来救你!”朱大娘边说边将手帕捂在她鼻上。

片刻,朱三娘便已晕倒。

朱大娘冷冷地道:“你要跟你大姐作对,还差得远哩!”她收起手帕和刺刀,把朱三娘拖到木柱下,用绳将她缚紧,再用布碎塞住她的嘴。

黎自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可惜他嘴巴被塞得紧紧的,喊不出声来。

朱大娘又拿出那块迷魂帕来,走到黎自添身前,道:“现在轮到你了!”又捂住黎自添的鼻,不久,黎自添又晕死过去。

朱大娘松了黎自添身上的绳子,她忽然停止动作,过了半晌才红着脸伸手去摸黎自添的臀部,轻啐一声:“怪人!”

她把黎自添拖上灶房,重新把出口盖好,然后拖着黎自添打开后门,向外面探视一下,这胡同只有几户人家,外面静悄悄的没一个人!

朱大娘拖着黎自添,走到对间旧宅去。

这旧宅是朱大娘在几个月前买下的,准备改建一幢房子出卖,现在还空着。她安置了黎自添,又返回家里,到房内搜索那两只铁箱。

她不但聪明,而且心细如发,只看了几下,便伸手到炕下拉出那两只麻包袋,再回身到自己的寝室,取出细软现款,最后施施然到旧宅去。

她估计钟楚雄与杨应龙就快回来,所以不敢立即离开,藏匿在对面暗中监视。果然过了十多分钟,钟楚雄与杨应龙便回来了。

杨应龙走出后门,见有个老婆婆在胡同里晾衣服,便走过去问道:“老太婆,请问您老刚才有没有看见这院子里的人出入?”

老太婆摇头表示没有,杨应龙再问:“那有没有外人进去?”老太婆又表示不知道,杨应龙只好回屋向钟楚雄报吿。

钟楚雄也十分懊丧,骂道:“他妈的,想不到咱们两个大男人,栽在那两个女人手中!”

杨应龙道:“也许三娘他们也是被人掳走的,现在怎办?”

钟楚雄说道:“我有个同学住在附近,咱们去找他,了解一下北平的情况再说吧!”

“那么快去吧,要不岂非一场高兴一场空?”

两人乘洋车到黄梦华家。

没想到崔教授也在他家中。

原来黄梦华是他得意门生”崔教授回家见老婆没什么事,便跟黄梦华回去,向他讲述他这次到欧洲讲学的经过。

钟楚雄替杨应龙介绍了后,使道:“老黄,咱们是老同学了,我也不客气了,想请问你几个问题呢!”

黄梦华道:“只要我知道,一定吿诉你!就算我不知道的,崔教授也会为你解答!”

“请问北平那个地下组织的努力最大?我指的是犯罪组织!”

黄梦华抓抓头皮,道:“我只听人提过‘白虎帮’,它是不是势力最大的,可不清楚。”

“白虎帮的帮主是谁?他们落脚点在那里?”

黄梦华苦笑道:“你这是问道于盲了,我向来不去留意道些人与事!”他转头望着崔教授。

崔教授反问:“钟先生,你问这些有什么作用?可否吿诉咱们?”

钟楚雄道:“我有两位朋友失踪了,我怀疑是帮会里的人干的!”

“那你应该去局子里报案才对呀!”

“是的,我也有这个打算。”钟楚雄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崔教授,你对蒙古的历史了解吗?”

“了解说不上,但多少也知道个大概!你有这方面的疑难,大家不妨讨论一下!”崔教授可没一丝架子。

钟楚雄递了一根香烟给他,杨应龙连忙替他点火。钟楚雄道:“崔教授一定知道明朝土木堡之变,也知道有个叫也先的瓦刺首领!”

“明朝英宗就是让他掳去的!”

“其后明与瓦剌达成协议,瓦刺恢复进贡,崔教授可记得他们进贡过什么宝物吗?”

“史书虽有记载瓦刺与明达成协议,恢复进贡的事;但没有记载进贡什么,猜想都是些马匹,布疋之类的东西。也先在位之时,瓦刺势力很昌盛,料不会进贡什么稀世之货!”

“有一颗鹅蛋般大小的珠子,瓦刺自称是天上之物,他们不知用法,所以贡之大明;但明朝上下亦不知其用处,所以一直放在皇宫……”

钟楚雄说到这里,故意停住,用眼望着崔教授。

崔教授道:“我完全没有这个印象,梦华你呢?”

“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老钟,这段记载,你是从那里看到的?”

杨应龙快口道:“是咱们亲眼看到那颗珠子的!”话说出口之后,他才后悔,这句话引起极大的反应。

崔教授立问道:“明朝的东西,你们从那里看到的?”

钟楚雄看了杨应龙一眼,只好将长城寻宝的事,简略述了一遍,当然隐去了许多细节。“本来咱们准备将那两箱大内珍货,带到南京,贡献与政府的,但现在却不见了!”

杨应龙接着道:“那两个女人也不见了!”

崔教授问道:“那个黎自添认为装放珠子的金属盒子是铅合金?倒奇怪了!莫说明朝,现在咱们也没办法冶炼!”

“瓦刺冶金术发达吗?”

“肯定不如明朝!”

杨应龙道:“也许那怪人看错!”

黄梦华道:“可惜看不到那个盒子,要不便可证明一下!”

崔教授道:“至于音乐时钟盒子,西方也是在十九世纪才发明的,明末也不可能有!”

钟楚雄“啊”地叫了一声,道:“昨天我倒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崔教授,这次你到欧洲,可有听说那边有一家工厂叫天籁的吗?”

“没有听人提过,但并不等于没有。嗯,他不是就已经关闭了吗?奇怪,黎自添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他说是安南人!”杨应龙道:“不过他的话我一向不大相信!”

崔教授问道:“钟先生,你又认为如何?”

“总之他这个人很怪,他说他是安南的一个小部落的,那里盛产钻石!”

崔教授道:“我到过安南,那里并没有出产钻石!”

“他祖先叫蓝星米西西!”

崔教授道:“这个名也不像是安南人!他为什么要隐瞒来历?奇怪!”

“还有,他很痛恨女人!”杨应龙道。

钟楚雄道:“这一点倒可以不去硏究,要不咱们可得花更多的精力。”

黄梦华道:“也许那颗珠子跟音乐盒子,本来就是他的,却故意来骗你们!”

杨应龙用力拍一下大腿,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钟楚雄不以为然:“他骗咱们有什么好处?”

杨应龙呆了一呆,半晌才道:“你难道不觉得他的脑筋好像有一点问题吗?也许他害怕得太多了!嘿嘿,书呆子嘛!”

崔教授道:“现在我也很想见见他,可惜……”

“还有,他读历史,看笔记,好像只是为了硏究古代一些传说中的人物。例如女娲、珞琭子、鬼谷子、陈希夷、麻衣道人等等!他孤独,不与人接触……”

杨应龙接口道:“还有一点,他身上有一股异味,可能因为这股异味,使女人十分讨厌,也所以形成他痛恨女人!”

崔教授说道:“我随你俩回去找他行吗?”

“欢迎之至,就怕找不到他!”

黄梦华道:“内子已在煮饭,说什么你们中午都得在这里吃饭。”

崔教授道:“那就骚扰一顿了!”

吃了午饭,四人乘车到朱大娘家。偌大的一座屋子依然不见一个人,静得令人吃惊。

崔教授道:“假如有盗匪的话,邻居一定有人发现,咱们就分别去调查一下吧!”

话音刚落,灶房里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杨应龙首先奔了进去。

忽然他在里面唤道:“你们快过来看看!”

钟楚雄忙走过去。只见灶房墙角的青砖倒得一地都是,里面露出一口水缸来。杨应龙道:“我进来时看见一头黑猫跑出去,大概它饿昏了头,撞倒了一叠碗!”

朱大娘是养了头黑猫的,那猫儿饿了半天,在灶房里乱窜,所以把围在水缸四周的麦杆推倒。

钟楚雄走过去,见缸里没有水,有点奇怪。杨应龙也道:“怎会将水缸放在麦杆堆里?朱大娘这女人也真混帐!”

钟楚雄心头一动,低头一看,见缸底陷进砖里,心头有点明白,他将水缸提起,地上便多了一个地洞。

杨应龙又咦了一声:“这女人怎会在家里挖了个地窖?不简单!”

钟楚雄道:“小心下面有埋伏,老黄你陪教授在上面,我跟老杨下去看看!”他先向下面看了几眼,却只看见一道木梯,便掏出手枪,慢慢走下去!

杨应龙也握住枪跟在他后面,钟楚雄一落地便见到朱三娘被缚在木柱上。杨应龙却叫了一声:“三娘,你怎会在这里?”他连忙跑过去,替朱三娘松缚。

钟楚雄将朱三娘口中的破布拉开,问道:“你大姐呢?”

朱三娘愤恨不平地道:“她逃了……带着黎自添走了!”

杨应龙叫了一声:“什么!那怪人不是说他痛恨女人的吗?哈哈,原来他是个伪君子!”

朱三娘跺足道:“你别胡说,先听我说好不好!黎自添是被大姐用迷魂帕控制住的……”她将上午的经过说了一遍。

钟楚雄望着她,说道:“你大姐去那里?”

“腿长在她身上,我怎知道?”

“我怎能相信你?”

“我跟她很少来往的,自小咱们便不太咬弦,她不服我,我不服她,我的确不知道她会走去那里的!”

钟楚雄道:“也许这是你跟她合演的一出苦肉计!”

朱三娘呆了一呆,怒道:“你大可以再将姑奶奶缚住!姑奶奶根本没要你相信,你走吧!”

杨应龙忙道:“我相信你!因为这个苦肉计太危险了,假如不是那头猫刚好将麦杆推例,没人救你,你就会饿死!不会有人这般傻,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吧?”

“咱们不来救她,还有朱大娘!如果她们是一伙的,朱大娘一定会来!”

朱三娘双手往腰上一叉,说道:“钟楚雄,人家都说你聪明,你怎会这般笨蛋的!”

杨应龙忙拉拉她的衣袖,道:“三娘,算了吧,咱们先上去再说。”

朱三娘道:“姑奶奶若不挑明,他还会怀疑我!钟楚雄,我施苦肉计有什么好处?你们除了身上那两个钱,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冒险留下来?你以为姑奶奶看不出你们是一对穷光蛋吗?说不定姑奶奶还要白白替你们洗衣烧饭!”

钟楚雄呆了一呆,无话可答,目送她扭着腰跟杨应龙登上木梯,也只好随后而上。

黄梦华在上面见到钟楚雄的脸,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问道:“老钟,怎么一回事?”

钟楚雄道:“原来黎自添是被朱大娘掳去的!”

崔教授道:“她一个女人,要带一个男人上路,很不方便,除非是坐马车!”

杨应龙道:“不错,何况黎自添还是晕死了的,咱们分头问问!”

崔教授和黄梦华负责前面那条胡同,钟楚雄和杨应龙则负责后面的,后面那条胡同只有几户人家,当钟楚雄问第二户时,便有眉目了。一个孩子道:“我放学回家时,见到她。”

钟楚雄大喜,急问下去:“你在那里见到她的?”

“就在巷口,她是在跟一个马车夫说话。”

“说什么话?”

“好像说她家有个亲戚生病晕倒了,叫车夫送她们去医院!”

钟楚雄心中暗道:“果然不出所料!”当下续问:“后来呢?”

孩子耸耸肩,道:“我肚子饿,赶着回家吃饭,还管她干么?”

钟楚雄估计朱大娘溜掉时,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正想再到别家去查问,但孩子的娘开腔了:“朱大娘在那边买了间旧宅,你不如到那里看看吧!”

钟楚雄的心头一动,问道:“她只有一个人,家里的房子又多,还买旧宅干什么?”

“谁知道?”那女人道:“她又不是什么好货,咱们都不喜欢跟她来往!”

钟楚雄咳了一声:“大嫂,请你说明白一点!”

“这女人表面上正经得很,暗中跟几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来往……”

钟楚雄故意道:“她是个寡妇,跟男人来往,也不是什么……”

那女人截口道:“谁说她是寡妇?谁也不知道她嫁了没有!以前是拼上一个姓施的老头,大概后来那老头年纪大了,还是另外有什么原因,总之没见他再来过;不久又有些男人来……不过这是暗的,跟那姓施的,则是摆明的!”

钟楚雄再问道:“大嫂说的不三不四的男人,是些什么人,你可以说清楚一点吗?”

那女人有点犹疑,钟楚雄怕她说不知道,忙先下手为强,道:“大嫂不用害怕,我是局子里的密探,刚才你孩子说的那个昏迷的男人,是被她绑架的!”

“我只知道有几个男人是帮会中人,不知道他们的名……”

孩子道:“叔叔,我知道其中一个脸上有道疤痕的,叫什么‘疤面虎’,还有一个是太监!”

“太监?”钟楚雄十分惊讶,孩子的娘不断向她儿子打眼色。

钟楚雄故意道:“小孩子不要胡说,现在已经没有皇帝,那还有太监?”

“是真的,人家都这样说的,不信你问娘!”

“大嫂,请您跟政府合作!”

“那个人大家背后都叫他‘岳公公’,听说以前是在宫里当太监的。”

“他来找朱大娘干什么?是经常来的吗?”

那女人想了一下,道:“一个月也会来两三趟的!”

“他家住在那里?”

女人急急摇手,连声道:“不知道,您去问别人吧!”

钟楚雄告辞离开,在胡同里遇到杨应龙。

“老钟,那女人乘马车走了,有人认得马车夫叫‘周全’!”

钟楚雄边拉着他,边将自己调查到的告诉杨应龙。说着已至一栋旧宅前,门上有“铁将军”把守,杨应龙道:“我先进去!”

他爬上屋顶,再跳到天井里,半晌才呼钟楚雄进去。屋子里布满了尘埃,但一望地上便知道最近有人进来过,因为有清晰的鞋印,鞋印很小,分明是女人的。

杨应龙道:“咱们都低估了这个喜于伪装的女人!”两人在屋里走了一遍,找不到什么便重新出去。返回朱大娘家,崔教授也回来了,他跟黄梦华问不到什么。

钟楚雄和杨应龙将得到的情况告诉他们。黄梦华道:“马车夫周全我认识他,他家就在我家附近,我也常坐他的车!我现在回去问一问他,就知道送他们去那里了!”

杨应龙说道:“这时候,他怕还未回家。”

朱三娘道:“大家一齐去找吧,反正她也不会回来!”

杨应龙忙问道:“三娘,你肚子饿不饿?”

朱三娘白了他一眼,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当然饿啦!”

“我带你去吃饭!”

五个人走出大街,黄梦华在前带路,走了一程,街上有家面食店。杨应能道:“老钟,我跟三娘进去吃碗面,等下你们再来找我!”

周全果然还未回家,三人往来路走去。钟楚雄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崔教授,你知道有位叫岳公公的太监吗?”

崔教授道:“我认识他,早几年我去过他家两次,请教他几件宫帏事件,他跟他侄儿住在一起的,现在已经六十岁了!”

“他经常去找朱大娘。也许咱们可以从他那里探到朱大娘的底细!”

“他家离这里颇有一段路,咱们要坐车去。”

黄梦华又说道:“要不要先去找杨先生?”

钟楚雄道:“他这个人粗中有细,万一等不到咱们的话,也会回朱大娘家里等的!”

三人乘三辆洋车,直趋岳公公家。岳公公家在一条胡同里,这胡同颇宽,可容两辆车并驶。车子停在一栋四合院外,崔教授上前拍门。他拍了好一阵子门,里面才有人问道:“找谁呀?”

“请问岳公公在家吗?我是燕京大学的崔教授,有事找他!”

“您等一等!”

过了半晌,那人在里面道:“对不起,岳公公去了天津,您过两天再来吧!”

钟楚雄连忙在崔教授耳边道:“他说谎!”

黄梦华在旁,问道:“你怎知道他说谎?”

“很简单,假如岳公公去了天津的话,同院而居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而要进去再问!”

崔教按道:“据我所知,这四合院不大,只住着他侄儿一家,而且还是岳公公买下的!”

钟楚雄说道:“这分明有蹊跷!说不定朱大娘就在里面!崔教授您在外面等一等,我爬屋进去看看!”他不待崔教授答应,便快步标前,双脚一蹬跳起,一对手掌便触及门簷,轻轻一扳,身子便翻了上去。

一会,里面有人喝问道:“你是谁?有贼!”那声音尖锐而细,听来有点怪。

钟楚雄道:“岳公公,贼在你们家里,不是我!”

片刻他便将门拉开,让崔教授和黄梦华走了进去。

院子里有好几个孩子,还有一个头发稀疏雪白,手握柺杖的瘦老头。崔教授上前道:“公公别来无恙?”

岳公公先发制人,失声叫道:“崔教授,你是读书人,为什么跟这种鼠辈在一起?”

崔教授老脸发热,结结巴巴地道:“公公听我解释,他不是鼠辈……”

钟楚雄道:“我是局里的密探,我来找朱大娘,请你交人!”

岳公公脸色一变,道:“你别用官府来应人,我岳某人可是见过世面的!”

“不管你有没有见过世面,任何人都不能窝藏强盗!”

岳公公甩杖道:“谁说我窝藏强盗?你这是侮辱我!我可是个懂王法的人!”

“有人看见朱大娘带着一个男人到你的家!”钟楚雄十分镇静,不为其威势吓倒。

岳公公脸色再一变,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朱大娘、朱二娘的!”

“珠子胡同的居民都知道你一个月要去她那里两三趟,难道他们都是胡说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进去看看看!”

“假如找不到人呢?”

“那就证明她是被你放走的,因为有不止一个人看见她来你家。驾车的车夫叫周全,住在洗衣胡同,他也见到。”

岳公公一张脸没一丝血色,整个人都呆住了。

钟楚雄看在眼中,暗暗的高兴,冷笑说道:“岳公公,她为什么来找你,大家心知肚明。我问你,她给了你什么好处?只要你跟咱们合作,我保证不让你吃官司!”

岳公公嗫嚅地,说道:“您的话能作准?”

钟楚雄心中好笑,却道:“我从来说话一是一,二是二!何况你对前朝有功劳,我也不想难为你的。”

岳公公忙陪笑道:“三位请到里面坐。请!”

黄梦华心中暗暗喝采:“钟楚雄这小子硬是要得,刚才他凶巴巴的,我还道要遭殃了,没想到几句话,形势便完全相反!”他扶着崔教授跟岳公公进厅。

岳公公这不男不女家伙,倒会享受,厅里的布置古色古香,椅、几、桌全是酸枝木嵌大理石。

岳公公向里面大声叫道:“小慧,还不捧茶出来!”他声音本已尖锐,再这么出其不意地尖呼一声,钟楚雄和黄梦华都受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钟楚雄说道:“茶不用喝了,快说正事,要是让朱大娘逃脱了,你也得担点责任!”

岳公公脸色又是一变,忙喊道:“小慧,不用茶啦!”他坐了下来,点着水烟抽着。

“朱大娘去那里?”

朱公公道:“她只来问我一点事,便由后门走了!”

“问你什么事?”

“嗯……她得到一些奇珍古玩,来问我的价值……真是笑话,我又不是做古董生意的。女人就是没见识!”

钟楚雄站了起来,道:“快带我去房里和后门看看!”说着站了起来。

岳公公没办法,只好推开几间房的房门,钟楚雄探头检查,然后再去后门。

后门是条小胡同,只能走人,不能行车。钟楚雄截住一个路人询问,那人表示刚回家,什么也没看到。

钟楚雄说道:“岳公公,她去那里,你一定知道,请你合作!”

岳公公叫起屈来:“天地良心,我真的不知道,我跟她又没什么交情,她怎会告诉我?”

“你跟她没交情,为什么一个月要去找她两趟?”

岳公公一张脸登时胀红。钟楚雄心中有点奇怪,忖道:“他是个太监,总不会去跟朱大娘干那回事吧?”当下故意道:“说不定你就是她的同党!”

岳公公忙道:“没这回事……我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还会去干犯王法的事吗?”

“那你什么事去找她?”

“我……人老了找个人说说话……”

钟楚雄将他扯到一边去,道:“现在没人,你可以说真话了!”

岳公公垂着头,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不要告诉别人……”

“如果只是你们两人的事,我自然不管!”

“我……去跟她相好……”

“什么?”钟楚雄难以置信地道:“你不是已经去了势吗?”

“是的……但,我还有一双手,可以摸……咳咳,你不知道,咱们虽然不能干,但心中还会想的……就是这样没有其他的!”

钟楚雄一阵呕心,他吸了一口气,心中不舒服之感才稍退:“‘疤面虎’住在那里?”

“他是‘白虎帮’的人,我怎会跟那种人来往?”

“白虎帮一向在什么地方活动?”

“爷,您是局子里的人,怎舍不知道呢?”

钟楚雄心头一凛,沉下脸道:“我是明知故问!”

岳公公的神情像死了父亲般:“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我们回去吧!”

他们走出院门,崔教授道:“钟老弟,以我书生之见,你还是到局子里报案吧!那是国家财产不能落在别人手中。”

钟楚雄点点头,道:“我自有打算,谢谢您崔教授,让你忙了一天,以后有机会再答谢你!”

崔教授笑道:“不要紧。我也想开开眼界哩!希望你找到黎自添之后,能够带他到舍下。”

“有可能的话一定!”

说着三人已出了大街,只见街上站着杵多路人,议论纷纷。钟楚雄心头一动,忙走前问道:“爷,发生了什么事儿?”

“刚才有个人自马车上跌了下来,手脚都被缚住,刚被送进医院。”

“送去那家医院?是谁送他去的?”

“是局子里的人,大概是送去市立医院吧!”

钟楚雄忙回身道:“老黄,请你去通知一下杨应龙,我去一趟医院就回来找他。”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跳到街中心,截住一辆洋车,道:“送我去市立医院,快!”

钟楚雄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刚才忘记问那辆马车的下落。现在回去,人群可能散了,只好先查了这件事。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钟楚雄付了车资,立即跑进医院,他问了几位护士,才知道黎自添住在二楼三七号房。

当黎自添再次醒来时,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天上飘行,耳际又听到阵阵“的得”的马蹄声和轔轔的马车声。

他还未完全清醒,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最好规矩一点,要不我还有办法令你晕迷!”

这是女人的声音,黎自添身子一抖,头脑完全清醒了。睁眼一望,见到朱大娘倚着厢垫而坐,双臂环抱在胸,正斜乜着他。

黎自添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手脚仍被缚着,嘴上的布也未被拿开,他用惊恐目光望着朱大娘。朱大娘轻声道:“你怕什么?只要你合作,姑奶奶也舍不得杀你!”

黎自添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缩,他很想问她要带自己去那里,偏偏又发不出声来。

一回,他又听到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自厢前传来:“大娘,到了!”

“驶进胡同去,等下你再到后巷口等我,我会加倍给你钱。”

“大娘,您请先付一半吧!”

朱大浪抓了一把铜板,将手伸到厢前,一忽,马车便停下了,朱大娘又叫车夫去拍门。

不久,一个男人走过来,把黎自添抱出去,进入一栋四合院里,朱大娘也跟着进去。只听她对一个瘦老头道:“岳公公,我有点事求你,请您多多指点!”

岳公公脸色十分尴尬,道:“是什么要事儿?”

“到房里说吧,我不会亏待你!”宋大娘悄悄向他送了个媚眼。

岳公公引他们到书房,朱大娘松了黎自添手上的绳索,道:“姓黎的,你乖乖把铁箱打开,要不姑奶奶可不客气!”

岳公公问道:“大娘,他是谁?”

“财神爷!”朱大娘解开麻包袋,露出里面的两口铁箱。黎自添乖乖蹲下身去,伸手到怀中掏出一根铁钱来,插进锁孔,也不见他撬动,铁锁便“得”的一声响,自动张开了。

朱大娘叫他坐在椅上,把盒盖打开。岳公公目光一及,惊讶万分地问:“大娘,你这是从那里得到的?”

“就是这小子送上门来的!你看这些东西值不值钱?”

岳公公抓起铁箱里的东西,无限感慨地说道:“这种东西,只有大内才可能有!”

“是真品吗?”

“应该是的,值钱的东西哪!”

朱大娘道:“我卖掉之后,分一份给你。”

岳公公摇头道:“钱我不要,只要你以后好好招呼我!”

“行,你每天去我也欢迎,而且不收你一分钱!”

“这种东西不好脱手,尤其是在城里,很容易走漏风声!”

“那……那里卖比较安全!”

岳公公抓抓头皮,道:“你问‘疤面虎’,他一定知道!”

“让他知道,他还不会抢吗?”朱大娘重新将铁箱锁上,又拿绳缚住黎自添的双手。

岳公公道:“你准备带他上路,不是很麻烦吗?”

“这个人还有用处!”

说着外面传来岳公公侄子的声音:“四叔,外面有个姓崔的教授要找你。”

岳公公吃了一惊,忙道:“你告诉他,说我去天津!”他在宫里干事久了,心思慎密,崔教授突然来访,不能不使他提高警惕,便对朱大娘道:“您还是赶快上路吧!”

朱大娘也害怕被人盯梢,推着黎自添去。黎自添脚上的绳子有一尺空隙,所以可以慢慢走动,朱大娘提着麻包袋,在背后不断地催促着。

当他俩刚出了后门,岳公公着人关上之后,钟楚雄便跳进去了。

周全那辆马车便停在胡同口,朱大娘连拖带拉,把黎自添推上车去。她跳上车,便急道:“快开车!”

马车只动了一下,周全便问道:“大娘要去那里?”

“向西驶!”

马车慢慢前进着,朱大娘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你还有个会响的东西,放在那里?”说着又拉黎自添嘴巴里的布。

刚拉了一半,目光一落,见黎自添怀里拱起,知道必是放在里面,便要伸手进去拿,黎自添下意识地用力一挣一滚,恰好马车突然加速,他身子像葫芦一般,自马车后滚了出去。

跌落地上,刚好头颅着地,黎自添又晕死过去。

外面传来路人的惊呼声,周全问道:“大娘什么事儿?”

朱大娘不敢冒险下车,忙道:“没事,快!”周全抽了一鞭,马车像一支箭般射出。

黎自添第三次醒来,鼻端便嗅到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儿;他慢慢睁开一丝眼缝,见周围墙壁都涂了白色,自己却躺在病床上。

他大吃一惊,转头四望,房里并没有别人,再看自己身上衣服未换,而手脚没麻绳,嘴里的破布,都已不见了,便跳下床。

猛听外面传来一阵“侷侷”的皮鞋声,他心急之余,无暇细思,推开玻璃窗,爬了出去。

窗外有道半尺宽的窗簷,他贴墙而行,经过两间病房,便听见远处传来喧哗声,估计是护士找不到自己而发出的。

踏上有通水的喉管,黎自添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攀住水管便溜下去,可是他没有经验,到一半便跌下去。

他只觉右脚一阵疼痛,自己扭伤了,跑不远,不敢由正门出去,反而走进医院的后座。

这时候,医院因为不见了一个病人,登时忙乱起来,黎自添瘸着腿,闪进一间杂物房里。

这是间放毛毡的储物室,四周都是大柜,室内没一个人;黎自添打开一只柜门,钻了进去,再把柜门拉上,留下一道缝隙。

钟楚雄才走到走廊,便见到走廊上的人行走匆匆,护士和医院的杂工,到病房里查问。他走到三七号房外房,门打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刚好有一个护士见到他,问道:“你是病人吗?”

“不,我是来探病的。请问住在三七号房的那位病人呢?”

“他不见了,咱们正四处找他,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他到底是什么人?”

钟楚雄道:“他是上海人,跟我一齐来北平的。”

“他怎会由马车跌下来?”

“我跟他失散……不太清楚,是听路人说他被送来医院,所以赶来看看证实一下!”

护士跺脚道:“他跑去哪里?”

“也许他醒过来了,见没有事,便走了!”

“但咱们是有责任的!”

忽然有人叫道:“那病人是由窗子爬出去的,有人看他走进后座了!”

护士一听拔腿便跑,钟楚雄跟在她后面下楼跑到后座,那里正有人在调查:“他是不是由后门离开了?”

一个穿医院制服的男人道:“不知道,咱们没留意!林探长出后门查问!”

钟楚雄这才醒起,假如再逗留下去,很可能会被扭进局子里协助调查,到时候麻烦便多了,因此趁他们没留意的时候,悄悄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