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六颗痣
212700000008

壮志未酬

王大营先将张仲的道袍解下,再脱下他内衣裤,除了胸膛上和小腹上有点红痕之外,并无其他的伤痕。王大营道:“队长,这好像是小李打的!”

“先遮住尸体,”颜超雄提高声音,“小李,带那女人出去,将她交给老郭,便立即进来。”

过了一阵,小李又回来了,颜超雄叫他守在庙殿,他自己则与王大营到殿后搜索。

灶房里收拾得很干净,看来张仲是吃了饭,洗了碗,然后再上吊,王大营恨恨地道:“这牛鼻子根本不像是人!临死也要把灶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颜超雄道:“别说话,小心有人躲在暗处!”灶房里根本没有人,两人又折回睡房。

张仲睡房亦十分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破被子,只有一个藤箧,里面放了几套衣服,几本经书,桌上则有文房四宝,墙角倚着一柄雨伞。王大营将它打开来看,上面写着“张记”两个字。

床上的墙壁挂了一顶竹笠,一柄桃木剑,床头放着一包火柴,床底下放着一个面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而房里的窗子则紧闭着!还闩上了,看来没一丝可疑的地方。

颜超雄与王大营重新返回庙殿,他心不有甘,道:“在殿里搜一搜!”

三人在殿里搜了一阵,什么也没有,颜超雄颓然一叹。假如张仲之死,没有可疑之处,那么他分明是受不了侦缉队对他的迫供,而自杀的!

颜超雄倒不怕自己要背上关系,而是要把以前的假设全部推翻。此刻他自己也迷糊了,是不是自己判断错误?银菊之死,梅阿翠的失踪,跟他完全没有关系?那么这些案子是谁干的?

颜超雄在殿上吸了两根香烟,狠狠地将烟蒂甩在地上,道:“走吧!”

三人出了野庙,颜超雄立即令老郭跟另一个公安人员驻守在庙里,等候明早仵工来搬运尸体。

三人走了一程,小李见路径不对,忍不住问道:“队长,咱们不是回县城?”

“不,到张小三家看看!”

“有什么好看?”

“俺突然有个预感,今夜那里也许会发生事故,小三子拾到的那张纸,只是对方的一个幌子,目的是要使咱们把注视力放在明晚,而他们则在今晚行动!”

王大营道:“俺就是想不透,他们为什么要向梅阿翠下手!”

小李说道:“杀死银菊还不是让人想不透!为什么以前让张仲作过法的女人,都没有什么事发生,而最近却接连发生了两宗?”

王大营忽然道:“队长,说不定梅阿翠已经死了!”

颜超雄问道:“何以见得?”

“假说这两宗案子跟张仲有关系,他杀死了银菊,自然有其道理,至于不在庙里杀死梅阿翠,乃是顾忌咱们,因此放她回家,再掳劫她。所以现在她必然凶多吉少。”

“他一直在咱们监视之下,还能到张家庄掳劫?”小李道,“而且黄金汉也认为他没有能力捂死银菊!”

“他当然有同党!而用一种咱们还不知道的方法进行联络!”

颜超雄叹了一口气,道:“俺何尝没有想过,只是不明白他们杀人的目的,你俩在侦缉队里也干了不少年,自然也知道杀人必有动机。”

王大营道:“看来咱们要去沂山那真调查一下,把张仲的底细完全摸清,也许对案情有帮助。”

“俺正有此想法。”

三人边走边谈,时间过得很快,离张家庄已不多远,但颜超雄一颗心始终难以安定,这当然与张仲那封绝命书有关,他又点了一根香烟,问道:“大营,张仲那封绝命书还留在庙里吗?”

“俺早就带来了!”王大营素来对这位上司十分敬佩,“队长,俺认为这一块破布不必上缴,不如就在这里将它烧掉了吧!”

“不!”颜超雄语气十分坚决,“真金不怕红炉火,明早你照样交给余所长,叫他收在档案里。俺一定要把这宗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小李大声道:“当然,不查个清楚,咱们死不瞑目!”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枪声。

颜超雄道:“快跑,像是由张家庄那里传来的!”三人立即奔跑起来。

张家庄那里又陆陆续续传来枪声。

颜超雄一边跑一边问道:“那里有几个人?”

“小徐带着两个人,都有枪!”小李一下子便跑在前面,眨眼间便到达村外,枪声却在村子的左边传来。

忽然一颗子弹在颜超雄头顶掠过,颜超雄连忙伏下,小李叫道:“队长,你没事吧!”

“俺没事!”颜超雄道,“快分开前进。”

忽然黑暗中有人道:“来的可是颜队长吗?”

王大营大声问道:“你是谁?”

“俺是马明,跟小徐一块儿的!”

小李想道:“他妈的,你瞎了眼啦,大水冲倒龙王庙——要是你的枪法准一点儿,队长不是要报销掉吗?”

颜超雄走了过去,问道:“小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小徐呢?”

马明在一块石头后走了出来,说道:“刚才有几个大汉忽然摸进庄来,向张小三家走去,小徐喝住他们,双方发生枪战,那几个大汉向村左撤退,小徐跟老周追去了。”

颜超雄道:“你退到张家外面,小李,你守在这里,大营,跟俺去!”

小李说道:“大营,俺跟你换个位置吧!”

王大营笑骂道:“做你娘的梦!”跟在颜超雄身后,向村左跑去了。

跑了一阵,已听不到枪声,王大营经过刚才的教训,连忙先发声:“小徐,俺是大营!”

忽然远处“砰”的一声响,一颗子弹刮着他的后脑飞过,吓得他连忙匿在大树后。

颜超雄抽出枪来,向子弹来处,连发两枪,暗中忽然传来小徐的声音:“大营,快来,老周受伤了。”

王大营向着他那里奔过去,颜超雄道:“小心!”

王大营跑到小徐身边,问道:“老周呢?”

小徐指指远处,道:“他在那里,爬不过来,对方枪又多,俺冲不过去!”

王大营埋怨道:“谁叫你们追出来,对方人多嘛!”

小徐嗫嚅地道:“俺想抓个活口回来审问,哪知……”

颜超雄忽然道:“你俩掩护俺,俺过去背他回来!”

王大营忙道:“不,俺过去!”可是颜超雄已首先冲过去了,王大营只好向黑暗中连放几枪,转移对方的视线。

颜超雄跑了几步,立即伏下,在地上爬动,他不知道老周的确定位置,于是轻声叫:“老周,你在哪里?”

远处石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俺在这里……俺大腿受伤……您别过来,危险!”

忽然村内又传来一阵枪声,颜超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顾一切爬过去,对方的枪都向着小徐和王大营那处射去,他暗叫一声:“天助我也!”突然自地上挺起身来,弯腰奔到石后。

石后忽有人问:“是颜队长?”

颜超雄刚应了一声,忽然“砰砰”两声,两颗子弹全射进他胸膛!

颜超雄只觉胸膛一阵刺心的灼热,他脑袋虽然还未完全清醒,但也意识到自己中了计,他拼着最后一口气,食指连扣,“砰砰”两道清脆的枪声过后,他便倒地了!

也就在此刻,耳际似乎听到王大营的叫声,可是那叫声是那么的遥远,就像是由天上飘来的,接着他便连身旁的虫声也听不到了……

大石后传来两次枪声,林内又不断有枪声传来,王大营像火烧屁股般,急得连声大叫:“队长!队长!”

石后并没有颜超雄的应声,王大营要冲过来,却让小徐抓住:“危险,你别过去!”

“快放手,队长可能发生危险了!”

王大营极力挣扎,可是对面又射来一梭子弹,王大营只得打消主意,跟小徐匿在树后。

再过一阵,四处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三两声狗吠。王大营低声道:“小徐,你掩护俺,俺过去看看!”

小徐未经历过这种场面,有点惊慌,道:“再等一会儿吧!”

“队长可能受了伤,再等下去,他便……”王大营一个急冲,一直奔至石后,见颜超雄倒在血泊中,大吃一惊,脱口呼道,“队长。”

可是颜超雄尸体已冷却了,还怎能应他?王大营抚尸失声痛哭。

王大营跟小徐抬着颜超雄的尸体进庄,将尸体放在张集家外。王大营又去找小马和小李,可是他找到的不是人,而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次王大营又哭起来了,小徐听到,赶紧跑过来,劝住了王大营。王大营哭了一阵,才跟小徐拍开张集家门。

小三子惊慌地道:“王大哥,外面怎样,那些土匪跑了没有?”

“跑啦,”王大营不想多说,只问道,“你们可有什么损失吗?”

“没有,没有,幸好外面有你们的人守住,他们没冲进来!”

王大营觉得奇怪,外面那人已经死光了!为什么他们又进来,难道他们只是为了对付治安人员?

他脑海是乱糟糟的,没法抽丝剥茧,而且还得担心对方去而复返,届时凭自己跟小徐两人便未必守得住了,是以忙道:“小三子,快叫醒你家人,说不定他们还会再来!”

张小三道:“他们都醒来了,哪还敢睡?”

王大营与小徐更是不敢合上眼,两人不断地抽着烟,好不容易才等到天亮,幸而没有人进攻。

天亮之后,停放在张集家门外的三具尸体,便让村人发现了!都议论起来。王大营道:“小徐,你赶快回城通知余所长去!”

小徐喝了一口热水,掖着枪便赶往县城,余青城接报之后,立即派了大批的人员到来张家庄搜索,希望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午后,黄扬义派来协助颜超雄的侦缉队员也到达了,当他们知道颜超雄的死讯之后,都极之悲愤。王大营小徐首先讲述颜超雄死亡的经过,众人立即去到颜超雄伏尸之处。

地上有两滩血,其一是颜超雄,另有一滩却不知是谁的。王大营道:“当时咱们明明听见枪声响了两次,每次两响。颜队长中了两枪,另两枪也许是临死前射出的,大概将对方射伤,所以留下血渍!”

一个年纪较大的侦缉队员韩义忙道:“大家找找地上,可有没有弹头?”

地上没有弹头,证明颜超雄临死发的那两枪,全射在对方身上,而附近又没有血迹,又说明那个受伤的狙击手,被其同伴背走。

搜索队伍后来又在附近找到老周的尸体,这样说来,昨夜一共损失了四个人!

韩义道:“大家分头再找,把范围扩大,每两人一组,千万不要落单!”

搜索队伍一直至黄昏才收队,却找不到什么痕迹。韩义正想收队回去,忽然有一个农夫跑来报告,说在田边掘到了一具尸体。

众人立即赶去,只见那人年纪约在四十左右,唇上蓄着两撇老鼠须,白面瘦削,韩义在他身上找到两个弹洞,他立即判断道:“这人一定就是杀死颜队长的,却又被颜队长在临死前杀死,他同伴大概认为背着他上路不方便,所以草草将他葬在这里。”

小徐说道:“颜队长总算是亲手报了仇!”

韩义吸了一口气,道:“总算找到一点线索,大家先回县城吧!”他走到张集家,对小三子道,“张兄弟,咱们一定想办法找寻尊夫人,不过府上如果有什么事发生,不管是什么,只要有一丁点儿跟以前不一样,便请立即通知咱们。”

张小三忙说道:“这个俺晓得,只是今夜他们约俺去青石村交钱,俺还去不去呢?”

韩义想了一下,道:“去!俺带人陪你去,当然由你出面,咱们只在暗中行事!大营,你累了,你带人先回去吧!”

张家庄的村长找来了几辆牛车,运载五具尸体,一行人没精打彩地返回县城。

到平邑派出所,已经是半夜,但余青城尚在等候消息,一见众人回来,立即问道:“怎样?队长到底是怎样被杀的?”

王大营一屁股坐下,道:“俺累死了,老何,你告诉他们吧!”

其实不止他累,其他人因精神大受打击,也都垂头丧气,或站或坐,神情懊丧,像世界末日。

老何简略将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所长,快弄些吃喝的,大家都还未吃晚饭!”

余青城连忙叫人去准备,王大营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所长,张仲的尸体运来了没有?”

“运来了,已放在殓房。外面那五具尸体,俺派人也送去吧!”余青城已没了主意,道,“老王,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给黄局长?”

“他现在已经睡着了,等明天老韩回来之后再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