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国和何新华到达中村才十点半,带路的叫冯南,对这一带的人和物十分熟悉,他将他俩引到林光家。
林光的父亲叫林家盛,耳朵有点聋,可是身子还十分健壮,他妻子就相反了,老是得躺床,除了林光之外,尚有一个小儿子林明,尚未娶妻,家里赁了几亩田,主要由林家盛,林明和林光的老婆郑香妹耕种,家里虽然穷,但日子还算过得多。
赵华国先了解情况之后,便立即发问:“大叔,你大儿子不在家干活,那他干些什么?”
“到城里干活。”
“济宁城?”
“不是,是兖州。不过俺也不大清楚他干的是什么活,大概是替人家跑跑腿,担泥挑砖吧。他有时三五天回来一趟,有时十天八天才回来一次。”
“有拿钱给您吗?”
林家盛轻轻一叹,道:“他嫌在乡下,没出头日子,老爱在外面跑,也不见得他赚到什么钱!家用嘛,有时会拿一点回来,有时反要向媳妇拿!”
赵华国见郑香妹低着头坐在一旁,心头一动,问道:“大嫂,林光跟你的感情怎样?”
“一般……”
赵华国心思仔细,见她眉头不展,便大着胆子问道:“林光在城内有女人?”
郑香妹没答,林家盛大声道:“哪有什么女人?男人在外面跑的,又不能回家,逢场作兴,算得了什么!”
“但是他老是跟那个春花的在一起,就有点不同……”
林家盛显然不想在赵华国面前谈论这些,忙岔开话题:“赵先生,咱们光儿虽然穷,但他可不会去干什么犯法的事!”
赵华国笑笑:“城里的人狡猾,俺是怕他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到底你们怀疑他什么事?”
“现在还谈不上,咱们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嗯,你们孩子跟谁来往较多!”
林家盛道:“他人缘好,跟什么人都有来往!”
郑香妹却道:“本村有个叫林云的,也常往城里跑,阿光跟他来往较密!”
“他现在回来了吗?”
“好像还在城内!”
“你知道他们是在城内多数住在哪里吗?”
“俺听阿光说过,他常在大华客栈落脚!”
赵华国见已问得差不多,便长身告辞。出了村,何新华道:“咱们去兖州跑一趟吧!”
“俺正有这个意思!”他们上了两辆摩托车,又风驰电掣,向兖州飞去。
午后,他们已到达兖州,赵华国与何新华先到分处要求协助,胡分处长打电话到济宁,证实了他们的身份之后,便请他们到办公室里。
赵华国首先道明来意,胡分处长道:“俺派几个人劦助你们调查!”
协助他们调查的有两个人,一个年纪较大的叫老朱,年纪轻的叫小唐,他们首先到大华旅店调查,住客名单之内,没有林光的名,却有林云,不过林云不在。跑堂的道:“他经常半夜才回来,有时几天才来一趟,有时整天都窝在房里!”
那是一间下级的旅店,地方既脏,设备亦甚破旧。
何新华问道:“他是你们的常客?平时是自己住还是和朋友一起住?”
“以前是跟林光一齐合租一间小房的,后来跟一个叫宋安的汉子一齐住,不过姓宋的很少来!”
“知道他们干什么活儿的吗?”
“大概是干些粗重的活儿吧!多数回来时,衣服都十分肮脏,如果不是做泥工,也是做小工,替人造房子。”
“他们还规矩吗?”
跑堂的想了一下,道:“除了有时在房里赌钱和喝酒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过林光有时也会来找他赌钱。”
“你知道林光住在哪里吗?”
“听说他姘上一个女人,那女人当然不是好货,是个暗娼,后来不知怎样,不再干那脏事了,却姘上林光!这是俺有一次听林云醉后说的,至于那女人住在什么地方,咱们可不知道!”
老朱道:“林云一回来,便请你叫他到分处走一趟!”
赵华国返回分处,立即打了个电话到平邑,但王森与胡平原已出去,但只好告诉余青城,说等查清楚林光的底细之后才回去。
胡平原不愧是个经验丰富的侦缉人员,当他自韩义口中了解到青石村村民的态度之后,立即带人去找村长刘川石,还故意叫他们露出枪械来。
刘川石今年已五十六岁,但满脸红光,浓眉阔嘴,看来十分剽悍,这时候,还未到吃午饭的时候,他正坐在藤椅上抽着旱烟,一听见省侦缉大队副大队长登门造访,依然大刀金马坐着,只叫儿子迎接。
胡平原远远见到他那架势,心中便有了主意,走到刘川石面前,沉声道:“俺是省侦缉大队副大队长胡平原!”
刘川石稍稍欠一欠身,敲掉烟灰,道:“胡队长请坐!”
胡平原没理他,继续说下去:“省里接到平邑县及济宁城有关方面的报告,知道最近发生的几宗命案,跟贵村有点关系,派俺来调查,请村长大力协助!”
刘川石站了起来,冷冷地道:“这是含血喷人,吓得了别人,吓不了咱们!”
“有一件勒索案,匪徒指明要事主将钱放在贵村的大槐树下,而你们放狗将人赶跑,但回头那包钱却不见了,这就证明贵村有人跟绑匪有关系!”
刘川石道:“俺早已解释过,那晚咱们以为来的是土匪,所以先放狗,后再召集村民准备抵御!”
“谁放狗的?”
“放狗守村不犯法!”
胡平原道:“那些狗只咬外人,却不咬那拿走大洋的人,证明他是贵村的人,跟狗只混熟了!刘村长,这件事你们脱不了干系的!为本案,有关部门已牺牲了四个人,上级赋权给我,为了破案,俺可以不择手段!”
刘川石脸色微微一变,反问:“不择手段是什么意思?要随便抓几个人去交差吗?”
胡平原道:“俺有话在先,你今日不给咱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要咱们自己动手搜查,弄得鸡犬不宁,这个责任便由你负责!”
“不行,一天时间太短,三天吧!”
“案发至今已是第三天!假如你连这件事也办不了,证明你不称职,咱们只好自己来!告诉你,俺是给你面子,所以只带几个人来见您!省里派了两卡车的武装人员,在县城里待命,咱们的人手充足得很!话说到此为止,再见!”
刘川石忙问:“您去哪里?”
“村口就有咱们的人!”胡平原说罢,带着手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成赞道:“老胡,真有你的!”
胡平原边走边装着烟,一对眼睛正向四周瞟:“对付这种人,不能够太过客气,否则他还以为咱们怕他!”
众人来到村口的大槐树下,只见那里有许多块大青石头,可供坐下憩息,难怪以此为名。胡平原坐下打着火,道:“都坐下吧。”
黄成说道:“还得找个人去解决吃喝的!”
那个当地的治安人员道:“俺去!”
他走后,韩义等人也过来了,询问情况,黄成转述了一次。
胡平原道:“老韩,你们辛苦了,先回县城歇歇吧,这里有咱们!”
韩义道:“咱们不累!”
胡平原笑道:“你怕以后还没工作做?大家轮流休息嘛!”
韩义这才带人离开,胡平原又命令两个手下戒备,一个爬上树,另一个则站在树后,以防村民拥出来闹事。
黄成也抽起烟来,问道:“老胡,咱们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胡平原敲掉烟灰,道:“日落之前,还不交人,便派人回县城拉人来搜查!”
黄成兴奋地道:“这宗案子,牵涉的人和地点又多又广,一定是条‘大鱼’,咱们已很久没钓大鱼了!”
林云在黄昏时候便回旅店,小二立即将他拉住:“林大哥,刚才有人来找你,叫你到分处去一趟!”
林云本来春风满面,这时候,脸色忽然一变,扯住跑堂的衣袖,转头向后面望了一下,然后将他拉到一边:“你说什么?是谁来找我?”
跑堂的将今午赵华国跟老朱来查询的经过说了一遍,林云脸色又是一变,却大声道:“哼,俺又没犯法,他们要叫俺去干什么!”
“也许只是叫你去问问话。林大哥,俺看你还是去一趟,免得被误会!”
林云悻悻然地道:“去就去,俺是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他转身出了旅馆,回望没有陌生人,便冲进一条小巷。
巷里有一个汉子在修理窗棂,林云轻声道:“老刘,有人要找林光!”他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便匆匆走出小巷,直赴分处。
赵华国等人立即接见他:“林云,俺先警告你,你现在对咱们说的话十分重要,如果事后让咱们发觉你骗咱们,可能要累你吃官司!”
“俺也不知道你们找俺到底是为了何事,俺没犯法吧,要问就问吧!”
“你是不是跟林光常在一起?”
“不一定,有时候在一起工作,有时没有!因为俺懂得做泥匠,他只会挑土跑腿!”
“下班之后,经常在一起玩吧?”
“也不经常,最近是越来越少啦,他那小子重色轻友,俺才不喜欢跟他一起玩呢!”
何新华道:“你们平时去哪里玩?”
“不一定,有时赌钱,有时喝酒,以前也会跟咱们去找女人的,现在他有了女人自然不跟咱们去啦!”
赵华国续问:“听说他跟一个暗娼姘上了,可是真的?”
“这是他亲口对咱们说的,应该没错,如果俺没记错的,那女人就叫做春花,靠三十啦!”
“林光哪来的钱姘上那样的女人?”
林云嘿嘿笑道:“男人姘上女人,不一定要花钱,很多时那女人还给钱他花用呢!”
何新华插腔道:“他要女人养他,自然有道理!”
“那小子干那回事,很有本领,朋友们都知道!也许春花便是看上他这一点!林光也有工作,不算是被春花养起来。只是免费吃晚饭,免费上床,还有,那女人替他洗涤缝补而已!”
“春花的钱,从何而来?”
“这个咱们便不清楚了!林光也不是经常住在她那里,不时会回家一趟!”
“他没有固定的职业?”
“没有,没有一技之长嘛!”
“那他为什么不回乡下耕田?”
“人各有志嘛,你们为什么不亲自问他?”
赵华国又问道:“那女人住在什么地方?”
“菊花巷九号。”
何新华立即长身道:“带咱们去!”
林云仍然坐着,道:“他犯了法?到底是什么事,你们起码得透露一下,要不俺会给人认为出卖朋友,那还能混吗?”
赵华国双眼紧瞪着他:“他做了什么事,会使你出卖他?”
林云脸色微微一变,涩声道:“俺只是问问而已!走吧!”说着站了起来。
可是现在赵华国反而坐下了:“你们来兖州几年了?是你带他进城的吧?”
“错了,是他带俺进城找生活的!他来了三年,俺才两年多!”
赵华国说道:“好吧,咱们在路上再谈!”
一行人带着林云到菊花巷九号,不料那栋红砖房子的大门却紧紧地闭着,拍了好一阵门都不开,赵华国忙道:“老朱、小唐,你们快到附近查问一下!”
林云脸色又是一变,道:“也许他们去吃饭了!”
何新华问道:“他们多数去什么地方吃饭?”
“这可不一定,反正你们有人,可以逐家找寻!”
正说到这里,小唐已回来,道:“赵队长,有人看见林光跟那女人匆匆忙忙离开小巷,那女人手上还拿着个布包,好像要出远门!”
赵华国一怔,转头瞪着林云,沉声问道:“是你通知他俩走的?”
“冤枉!由大华旅店来这里可不近,你不相信的可以回去调查,看俺是几点回旅店,几时出门的!”
赵华国也不想跟他辩驳,说道:“快追!”
众人夹着林云快步出巷,沿途问人,因为春花臭名远播,所以认得她的人很多,而且做娼妓的,出门惹人注目,因此走到那里都有人看见。据报竟然是出城门,于是众人赶到城外。
忽然前头有人议论纷纷,小唐奔前查问,原来城外茅厕旁边躺着一具女尸,赫然就是春花!
众人到那里,只见春花躺在茅厕外,血渍却由里面一路淌出来,致命的地方是胸口及腰侧各中一刀,她手上的布包却不见了!
小唐叫道:“凶手一定是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