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戏中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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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权掌管

王森返回旅馆,立即找唐天朋,问道:“天朋,大荣华的人住在哪家旅馆?”

唐天朋道:“在福山路胶州旅店!”

王森又低声吩咐林五岭一番,林五岭立即出去,王森道:“天朋,我将送你到分局里住,你同意吗?”

唐天朋微微一怔,反问:“这是为什么?”

“一是为了你的安全,二是为了麻痹真凶!”王森道,“不过要难为你睡拘留所!”

“只要能救出小豹,我什么苦也能吃!”唐天朋激动地说道,“什么时候送我去!”

“你稍安勿躁,我自会安排!”

王森不动声息地问了几句,戏班上下的人却似煮沸了的开水,吃宵夜时,都谈论着这件事。花常春依然不来宵夜。康铁坤喝了一杯酒道:“你们吵什么?这是好事,说不定真能救回方小豹!大家早点回去吧!”

众人到胶州旅店后,不是去洗澡的,便是回房休息。康铁坤拿着一包点心到花常春房里,问道:“怎样?”

花常春抓了一个肉包子塞在嘴里,道:“没事儿,明天的戏照演!”

“那你早点休息吧!”康铁坤返回自己房间,见到康小菁满面忧愁地坐在床上,他挤出笑容问道,“小菁睡不着?”

“是……我有点担心,当初我早不赞成,现在……”

康铁坤沉下脸来,冷冷地道:“现在有啥事儿?小菁,你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我提醒你……”

康小菁使性地说道:“我用不着你提醒!”

康铁坤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挤出笑容,温声道:“我这样做,为的是谁,难道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为你自己……”

康铁坤喝道:“小菁,你说什么?”

康小菁道:“你有胆便大声叫吧!”

康铁坤忙压低声音:“你这时候才跟我说这种话,是啥意思?”

“咱们放弃计划吧!”

“什么?这许多年来的心血都要白花啦?”

“也好过将来要……告诉你,王森不是好惹的!”

唐铁坤挺一挺胸膛,道:“康某也不是好惹的,人人都说他如何了得,也不见得!”

忽然外面有人唤道:“一零七号康爷请听电话!”

康铁坤脸色又是一变,道:“我去去就来!”他出去只一阵便回来。

康小菁紧张地问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郑老三,他说已查知唐天朋跟王森一齐回来的,现在住在济光旅馆二○三号房……”

康小菁忙问:“五虎帮要杀死他?”

康铁坤沉吟道:“好像还有这个意思,你看怎样?”

“不要……”康小菁忙不迭摇手。

康铁坤冷笑一声:“我早看出你对他动了真情!好,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想先跟他谈谈!”

康铁坤道:“他跟王森在一起,你去找他不是自投罗网吗?”

“再杀人,更会引起他们思疑!”

“又不是咱们杀的,你怕什么?”

“我当然害怕!万一去杀人的,被王森抓到,你以为他们会有方小豹的义气,一字不漏吗?”

康铁坤脸色变了一变,又问:“你看怎样?”

“现在杀他只能泄恨,对大局无补于事,最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挨过这几天,咱们回北平便没事啦!”

康铁坤想了一下,终于点头答应,又出去了,大概是去打电话吧!

王森又返回分局,今晚加班的人可多,局子里还有七八个人,傻豹当然也在。王森立即问道:“沈队长,查到什么了没有?”

“查到了,小港三号码头至四号码头一带,只有一具电话,是魏公馆的!”

“魏九山?”王森说道,“我早知道他家有电话,却不知道附近没有第二具电话!”

方小豹咳了一声道:“王处长,你怀疑魏九山,魏九山跟杜雷不可能有仇!”

“魏九山做的是什么生意?”

“他开绸缎庄,还开船务公司,混得还不错!”

“听说他是五虎帮的老大?”

“应该是的,不过他好像没有插手五虎帮帮务!”

“一直都是这样?”

“不,不!是最近二三年的事,现在帮务都由老二徐长发和郑老三打理!”

王森点上一根香烟再问:“他几时开始做正当生意的?”

“做绸缎庄已有七八年光景,船务公司则只有两三年,大概开了船务公司后生意好吧,表面上已跟五虎帮断绝关系,连他的保镖也没明显地跟五虎帮其他成员交往!”

“洗手不干?”王森再问,“关于第二件事呢?”

“老周亲自去办,还未回来!”

“施局长呢?”

“他回家了。”

王森拿了他的电话号码,走出去拨电话,电话接通了,是个女人的声音:“找谁?”

“我是王森,请问局长在家吗?”

那女人显然是施子胜的妻子:“子胜不是在局子里吗?他说要半夜才回来……咦,现在已经十一点多啦!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王森安慰她几句,搁下话筒,走进傻豹的办公室内,问道:“老施什么时候走的?”

“八九点左右吧!”

“他还没回家,你知道他可能去哪里吗?”

傻豹摇摇头,道:“我去问一问!”

局子里没人知道施子胜去哪里,王森紧张起来,道:“小心他会出事,立即派人去找!”

小白道:“打个电话去问杨秘书,也许他知道!”

傻豹道:“那你还不打?”

小白去后,王森又吩咐傻豹带人去济光旅店拘捕唐天朋,傻豹怔了一怔,王森知道他不明白,便先将原因告诉他。

傻豹道:“我派他的老相识去抓他!黄石,你带个人去济光旅店把唐天朋抓来,记住要扣上手铐!”

就在这时候老周回来了,王森立即问他:“情况如何?”

“俺到旅店里查过了,他们说那天晚上花常春回去洗了澡然后才出去的!据说他们跟唐天朋等人差不多时间到戏棚!”

王森道:“这是谁说的?”

“旅店的服务员说的,我再找戏班里的人证实过!”

“花常春洗澡有多久,可有问?”

老周想了一下,道:“大约六七十分钟!”

“这是你猜的吗?”王森声音有点严厉。

老周忙道:“旅店的服务员说超过一个钟头……”

“服务员姓什么的?”

“姓甘。”

“好,谢谢你,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老周忙道:“不,俺还可以工作。”

“养好精神,明天的工作更为繁重!”王森挥挥手,便走到电话机旁,他挂了个长途电话,叫其他人退开。接电话的是总局长周而勇。

“一号还没睡?”

一号是总局长的代号,二号则是副总局长丁一彪的代号,王森的代号是三号。

听筒里传来周而勇的声音:“你每次出去,俺几时能早睡过?你再不打来,俺便要挂过去了。有啥事吗?”

“那案子疑点很多,而牵涉极广,我希望你明天挂个电话给市长,由明天起,青岛市分局的侦缉人员和公安人员由我掌管!”

“有这般严重?”周而勇语气透着紧张。

“俺还希望市政府全力支持俺!严不严重现在言之尚早,俺这样做较保险!”

周而勇关怀地道:“小心,你这样做会引起下面的人妒忌和不满,尤其你刚升官!”

王森道:“有问题俺负责!”

周而勇道:“好吧,我任何时候都支持你!”

“暂时到此为点,事情有发展,再通知你!”王森刚搁下电话,电话又响了起来,他一把抓起,道,“青岛分局,是一号?”

听筒传来施子胜的声音:“我是施子胜,请王处长听电话!”

“我就是,老施,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呀!你找我有事?”

“我怕你有危险,想提醒你而已!”王森问道,“你在哪里?”

“岑局长请吃饭,没什么!”

“哪位岑局长?”

“港务局局长岑志栋!”

“那好,没事,您早点休息吧!”

王森收了线不久,黄石已将唐天朋带到,他不看唐天朋一眼,道:“将他押在地窖里,日夜找人看管他!”

傻豹见一切已安排妥当,便道:“处长,您也回去休息吧!”

王森含笑着问道:“沈队长成亲了没有!”

傻豹黑脸微微一红,道:“俺没本事,哪找得到老婆?”

玉森拉着他的手,道:“反正旅店有床,今晚到我那里睡!”

傻豹有点受宠若惊,傻乎乎地道:“那敢情好!”

王森道:“咱们去宵夜!”

“好是好,不过一定要由我请客!”

王森道:“今晚你请,明晚我请,大家扯平!”

两人吃完宵夜回旅馆,傻豹以为王森一定要跟自己谈,哪知道王森洗了澡,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傻豹便等王森上班,哪知王森说道:“你先去,我还有一点事要办!”

傻豹去后,王森才到黄成和林五岭房间,他俩已买了早餐,在等王森。三人坐下,王森喝了一口热腾腾的豆浆,赞道:“好棒!”头一低,“刷”的一声,咬了一截油条,“咱们边吃边说!”

林五岭首先道:“昨天晚上,我跟戏班的人到明新食馆,他们只说您到戏棚调查的事,听不到一些线索!”

“康铁坤有什么说话?”

“他口口声声说这是好事,还说可以救回方小豹!”

“哦?”王森皱眉沉思,又“刷”地将半截油条咬进嘴里,“奇怪!”

黄成问道:“处长,你怀疑他?人不可能是他杀的!因为唐天朋他们跟他一齐宵夜!”

“不要忘记,唐天朋跟方小豹在半路上去买酒食,再到中山公园坐了一阵,据唐天朋所说,超过四十分钟!四十分钟从明新食馆赶到戏棚杀人,时间够不够!”

“够!”林五岭道,“由明新到戏棚,只需走十分钟的路!”

黄成精神一振:“这个人也值得怀疑了!”

“在未搜到真凶前,任何跟大荣华有关的人,都有可能成为疑犯!”王森道,“小黄,你说你的吧!”

黄成道:“我到胶州旅店,花常春那不男不女的东西已经回去,先去洗澡,我等了个服务员来问,他说不清楚,叫我问一个姓甘的,他说那天花常春回旅店大约六七十分钟才出去!”

王森眉头一掀,再问:“他回旅店干什么?”

“洗澡!”

林五岭道:“洗个澡哪用得那么长的时间?”

“我当然也怀疑,但他说那天的澡汤用光,再要烧热!”

“你没再问别人?”

“再问了两个,都说不清楚!”

王森一口将豆浆喝干,道:“有问题!他们算漏了一点,唐天朋和方小豹在公园的时间,假设大荣华宵夜的时间是四十分钟——因为还喝酒,四十分钟是最短的了!再加上唐天朋和方小豹在公园的时间,那是起码八十分钟,换而言之,即使花常春在回旅店七十分钟后出门,仍然赶在唐天朋与方小豹之前到达!”

黄成说道:“这人值得思疑的地方更大!”

“其他服务员都不知道,只姓甘的一个知道,嘿嘿,这里面也许也有文章!”

王森又吃了一条油条,说道:“你们知道吗?老周到那里调查过,问的也是这姓甘的!”

林五岭道:“咱们将这小子抓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王森道:“这件事就由你们负责,不必带去分局!”他边说边站了起来,道,“我到分局去,你们办好了事,守在局里,等我的电话,要小心!”

黄成道:“我双枪在腰间,谁敢来捋虎须,谁便是来送命!”

王森瞪了他一眼:“我要你们小心的,是包括对任何一个人,局子里的人,政府人员也不例外!”黄成与林五岭这才意识到事件的严重。

王森一到分局,傻豹便对他说,施子胜找他。王森走到门口敲门,施子胜亲自开门,将他迎进去:“处长请坐。”

王森看出他态度虽然客气,但神色却有点不自然。王森递了一根烟给他。施子胜道:“刚才市长亲自来电,说把局子里的侦缉人员交给你掌管!”

王森点点头,说道:“老施,我想问你一件事,魏九山这人,您对他有多深的认识?”

施子胜身子往椅背一靠,喷了一口烟才道:“一个金盆洗手的坏蛋,以前是五虎帮的头领,现在全不沾手了!”

“真的一点也不沾手?”

施子胜看了王森一眼,沉声道:“起码看不到有沾手的迹象!”

“大荣华演出,被五虎帮征收‘分红’,魏九山替郑老三出面,这怎能说他没沾手?”

施子胜道:“根据唐天朋的口供,是唐铁坤自己求上门去的!魏九山与郑老三是结拜兄弟,替他把弟说几句话,也不足为怪!”

“好!五虎帮干过什么坏事?”

“大坏事倒没有,当然咱们自然容不得这种人在社会上存在,但……”施子胜又喷了一口烟才道,“但咱们的人员一直不足,有心无力!”

“港务局岑局长昨晚何事宴客?”

“不是宴客,只是请我吃一顿饭而已!他私底下跟我颇有点交情,因为他夫人跟拙荆是同学!”

“原来如此!”

施子胜捺熄烟蒂,道:“处长,不是对我有所怀疑吧?”

王森忙道:“老施,你说到哪里去了?咱们又不是初相识,还有什么信不过你的?何况你就快退休,不会晚节不保!”

施子胜干笑一声:“那么请问处长准备如何指挥敝局侦缉人员?”

王森道:“暂时按兵不动,稍后自有安排!”他长身而起,问道,“老施,请问岑局长昨晚在何处请你吃饭?是预约的还是临时决定的?”

“他大前天已经约我的了!”施子胜面色十分难看,但仍不能不回答,“是在他家里吃!”

“谢谢!”王森忽然抓起电话筒,道,“请问岑局长的电话号码!”

施子胜脸色“刷”地变白,怨毒地望了他一眼,冷冷地报出四个数字。王森接上电话,道:“找岑局长!”

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就是,您是谁?”

“我是王森,我有点事向你请教,请问上午你有空吗?”

岑志栋道:“今晚儿好不好?”

“上午没空,我跟市长谈谈,如果有约会,盼你推一下!”

岑志栋干咳一声:“王处长,到底是什么事?”

“电话里不方便说,我现在就赶去!”王森搁了电话便出去,施子胜连忙闩上门,轻轻拨着电话绞盘。

王森一出去便拉了傻豹到一旁,低声问道:“你手下哪几个最可靠?”

“小白跟黄石!”

“叫他们去调查岑志栋昨晚请客在什么地方,请了什么人。要保密,泄漏半个字,严罚!”

傻豹对他早已由妒忌而至佩服投地,不敢吭一声,要走又让王森叫住:“慢,替我找一辆车子,送我去港务局!”

十分钟后,王森已处身岑志栋的办公室里,岑志栋热情地跟王森握手:“王处长,咱们虽然初次相识,但您的大名,岑某早有耳闻,政府人员提起您哪一位不竖起拇指大赞?”

王森含笑道:“王某只做份内之事,有啥值得人赞的?”

“不说功业,就说这个……晋升吧,山东省哪一位晋升有您的快?我这位老哥,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王森道:“王某晋升是用血汗换来的,再加上工作认真,全心全力为国为民办事,我不觉得有丝毫的侥幸!但不管一个人的职位是高是低,都应该记着自己的责任,尽力做好国家交给自己的任务!岑局长你会认为我在说‘八股文’吗?”

岑志栋脸上丝毫没有不快之色,道:“处长字字金言,乃肺腑之言,岑某同意之至!时下一般人,往往只看到别人成功的风光,看不到别人为此付出的代价!来,坐下谈!”

他这局长实比施子胜的像样多了,甚至比周而勇的还派头,因为是个套房,外面是小会客厅,里面才是办公的地方,厅里放着一组沙发,沙发前一张精致几子,几上茶、烟、糖果、饼干齐备。

岑志栋先送烟奉茶,王森谢了一声,取了一根衔上,却为岑志栋点火。岑志栋道:“王处长十万火急要找岑某,不知有啥指教?”

“不敢,王某今日造访只想向您了解魏九山一下。”王森喷了一口烟,他面前白烟袅袅,但凌厉的目光却似可透烟而出,“魏九山做船务生意,岑局长跟他一定有点来往!”

“公事上是有点来往。”

“他公司平时运些什么货色?”

“据我所知,都是他本身绸布庄的货,其他的也有药材、干货之类的,生意并不太好,也只有两艘小货轮!”

“行走什么地方多?”

“上海、天津、烟台都有,详细的我也不大清楚。”岑志栋问道,“王处长,这个人值得怀疑吗?”

王森反问:“他出身不正,难道不值得怀疑?”

“据咱们所知,他做的都是正常的生意!”

“瞧他的排场,是富贵中人,保镖也有六七个,生意又不好,本钱又放在船上、货上,他的排场怎来的?”

岑志栋哈哈笑道:“咱不是税务局,只要他做的是正当生意,又怎会去注视他的排场?”

“话不能这样说,既然他的收入跟支出不相称,怎没怀疑他有干不正当的生意呢?”

“没有证据,总不能怀疑!”

王森道:“说得也是,岑局长昨晚宴客,不知除了施局长之外,还请了什么客人?”

“内子跟施太太是同学,咱们常有来往,昨晚只请施局长到舍下吃一顿便饭而已!”

“既然如此,为何不请施太太同去?”

“当然有请,只是施太太身体欠妥,所以没去。”岑志栋脸上笑容已不见,道,“王处长,岑某是不是犯了国法,要劳动你查问?”

“没有!岑局长言重了,王某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岑局长千万不要介怀!”王森忽然长身说道,“打扰局长太久了,王某也得告辞了,下次有机会,再跟局长叙叙!”

岑志栋料不到他才问了几句便要走,反而呆住了,结结巴巴道:“王处长,您十万火急要找我,便只是问这几句话?”

王森含笑道:“局长时间宝贵嘛,下次再拜访你!何况您这几句话已给了王某许多有用的资料!”岑志栋望着他的背影,脸上一片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