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大清早便看出今日天气一定晴朗,晨风吹来,还有点冰凉的感觉,使人精神一振。
孟大雄在七点多一点便拉老婆离开旅馆了,这时候,街上的行人已不少,巷口有个卖豆浆油条的老头,用沙哑的声音吆喝着。
孟大雄道:“婆娘,咱们去吃一碗热豆浆吧。”
梁珍珠道:“也好,俺已经好久没吃过了。”
孟大雄走了几步,忽道:“不吃不吃,吃别的。”
“干什么?”
“吃豆浆,便溺特别多,可不方便。”孟大雄向前望了一下,见远处有间面店,便道,“吃面去吧。”
梁珍珠无可无不可地说道:“随你欢喜。”
到了面店,孟大雄见仇天瑞夫妇坐在靠墙角那里,便忙低着头,坐到另一边去,夫妇俩各自叫了面,跑堂的还没送上来,这时仇天瑞会了账,拉着老婆出去。
孟大雄吃了一半,掏出袋表看看,已是七点四十分,便轻声叫梁珍珠吃快一点。他俩在七点四十五分会账,赶到阎王敌医局外,已是七点五十二分。
想不到医局未开门,外面已排了一条长长的人龙。
阎家的保镖及一些长工,在医局外面维持秩序,孟大雄在人群中找到仇天瑞的老婆,却找不到他。
孟大雄只好叫老婆排队,又轻声叮咛了她一句,然后道:“老婆,这么多人,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在这里排,我去买包烟。”说着便走了。
料不到他转身时,几乎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一个女人骂道:“你怎地这般冒失!”
那男的却是郑双喜,只听他道:“算啦算啦,咱们先去排队才是道理。”
孟大雄向郑双喜打了个眼色,先窜入巷子里去了,郑双喜接过他老婆的包袱,道:“老婆,你先等我,俺去吃点东西,再来陪你。”也窜到巷子里去了。
只见孟大雄在屋后向他招手,他回顾一下,走了过去:“老大呢?”
“刚才在面店里见过,现在不知他去了哪里,咱们到后门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仍然装作不认识,施施然穿过几条小巷,然后才兜向阎家的后门。
到了后门附近,便见到对面那栋平房的屋顶有人向他俩招手,仔细一望,可不正是仇天瑞。
仇天瑞教他们匿在屋后,他则时而蹲下,时而站起眺望,过了一阵,只见他自屋顶跳了下来,向郑双喜打了一个手势。
郑双喜立即自怀内摸出一条带小钩的细白绳子,把手一扬,小钩子已钩着围墙,他轻如狸猫一般,翻了进去。
仇天瑞要跟着抓住绳子跳进去,已听到孟大雄“殊”的一声,他知道有人来了,便忙把绳子收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路。
背后那人是阎家的长工,生怕今日人多,有人闹事,所以在巡逻,仇天瑞拐进一条小巷,待那人经过后,再回头走来。
孟大雄道:“里面有树在摇动,趁现在没人,快进去吧。”
仇天瑞立即搭上绳子,跟着翻了进去,他双脚刚落地,孟大雄亦已上了墙头,他收了绳子才跳下去。
只见林俊与郑双喜自丛花树后走了出来,郑双喜已换上保镖的服饰,仇天瑞与孟大雄也连忙换上。
林俊道:“俺今日在阎王敌寝室对面,修理一张桌子,俺先去那里接应,现在他们三夫妇在斋堂吃早膳,要快。”
仇天瑞等三人虽平日计划完善,但事到临头,仍免不了一阵紧张,心头怦怦跳个不停,仇天瑞吸了一口气,道:“大家镇定一点,辛苦也不过是半个小时的事。”
孟大雄看一看袋表,是八点十五分,便道:“九点钟之前便要离开。”
仇天瑞道:“你们都记熟了方向道路吧?”他又拿出地形图来,指在一处:“咱们现在在这里,要到那里。”
郑双喜与孟大雄都记住了,仇天瑞收起地形图,当先走了出去。
三人都把毡帽拉得低低的,加上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阎王敌免费为人诊症,因此阎家的人见到三个保镖在后园出现,也不奇怪。
仇天瑞见旁人不疑,心头渐定,便向灶堂那里走去,过了灶堂,斜对面便是佛堂的后窗,柱后探出两个人影来,一个道:“老朱,你今日拜佛,大发慈心,提早来接班呀。”
郑双喜立即转身面对灶堂那边,忽然双手在仇天瑞跟孟大雄的后腰轻轻一推——这是暗号,两人立即笑嘻嘻大步走过去。
仇天瑞心狠手辣,双臂一翻,十指叉在一个保镖的喉管上,把他推至柱后,用力按住,那个保镖枪还未抽出来,已经断气。
由于仇天瑞提早行动,所以引起另一个保镖的警觉,伸手去掏枪,孟大雄奋不顾身扑上去,一拳击在其小腹上。
这一拳真是力蕴千钧,那汉子“哦”地怪响一声,连枪也握不住,捂着小腹跪倒,孟大雄双掌握住他的喉管,把他弄晕,拾起枪插好。
仇天瑞轻咳一声,郑双喜立即转身奔来,仇天瑞在柱后探头望出去,注视来往的下人,郑双喜一待没人便去撬后窗。
后窗高而小,弄了很久都弄不开,孟大雄急道:“真他奶奶的,你到底行是不行?”
郑双喜紧张地道:“别鬼嚎,给俺看紧。”
孟大雄眉头一扬,想到一个办法,跟晕倒的那个保镖换了一顶帽子,索性走出去,以背向着灶堂,将郑双喜的身子遮住,轻声道:“快。”
郑双喜有了他的掩护,不用再紧张地躲避阎家下人,果然给他轻轻巧巧地将后窗撬开。
孟大雄双手落在他的腰上,将他举起,郑双喜探头一望,道:“没人。”便爬了进去。
仇天瑞道:“趁没人,快。”
孟大雄提起那保镖,把他塞了进去,再将另一个塞进去后,自己也爬了进去,仇天瑞则在外面接应。
郑双喜跳下佛堂内,又用枪抵住那两个保镖,还取出布条,将他们的嘴塞住,然后再用绳子将他们缚紧,放在神龛后面。
佛堂内阴阴沉沉,只有一盏长明灯,郑双喜与孟大雄匿在暗处等候机会。
过了一会,便听见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门板呀地一响,走进三个女人来,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穿金戴玉,一望便知是阎王敌的老婆,其余两个,衣饰虽然也华丽,但粗手粗脚,一望便知是下人。
郑双喜与孟大雄在神龛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两人心中却十分焦急,因为对方有三个人,己方只有两个,完全没有把握在不惊动外面的人的情况下,将三个女人解决。
不久,佛堂内便响起一阵喃喃的念经声和木鱼声,那女人念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道:“李梅,去拿壶茶来,今早那锅咸粥,也不知为什么下了这许多盐。”
郑双喜心中暗暗念道:“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
只听木门又“呀”地响了一声,大概有人出去了。另一个女人道:“夫人,不如先歇一会再念吧。”
阎王敌的老婆道:“天气热了,你去将后窗打开吧。”
声音刚落,郑双喜便听见一个脚步声传来,他轻轻推一推孟大雄,孟大雄等那女人走到窗前,方悄没声息地窜了出去,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去箍她的脖子。
不料那女人学过几年拳脚,反应甚快,立即将手肘向后一撞。
孟大雄为了争取时机,不肯闪避,左臂依然图前,箍住她的脖上,那一肘,撞得他几乎失去所有气力,幸而他乘势倒在地上,仍把其紧紧箍住。
与此同时,郑双喜亦如一头黑豹般窜了出去,阎王敌的老婆正用手绢拭汗,听见声音,刚回过头来,已被郑双喜掩住嘴巴,接着一拳击在她小腹上。
那女人素来养尊处优惯了,几时遇过这种事,又惊又痛之下,也忘记呼叫,郑双喜再一拳击在她太阳穴上,那婆娘便晕倒地上了。
这时候,那个女人亦已晕倒,孟大雄便把她拉到神龛后面捆缚起来,弄好这一切,孟大雄便匿在门后,等候另一个女人到来。
郑双喜生怕他一个人,无法完成任务,便换了衣服,坐在神案前,敲打木鱼。
半晌,门便被推开,那女人走了过来,不知里面已有变化,将茶壶放在案上,孟大雄在后面扑前,郑双喜立即闪身叉住她的脖子,同时,一起膝,撞在她小腹上,那女人如面粉一般瘫软,孟大雄将她箍晕,直拖到神龛后面。
两人立即在佛常内找寻起来,孟大雄拿着木鱼,一边找,一边敲打,以免外面的保镖生疑。
他俩在佛堂里找不到装东西的箱柜,郑双喜凭他锐利的眼光亦找不到地窖,便道:“老三,这里没有。”
孟大雄道:“现在看你的了,我在后面掩护你。”
郑双喜吸了一口气,示意孟大雄敲打木鱼,再将头上的假发拨弄一下,然后开门出去,孟大雄伏在门后,掏出枪来,准备郑双喜有险时,便冲出来放冷枪。
郑双喜望了好一阵,外面没有动静,孟大雄这才放下心头一块大石,收了枪,走至后窗,踮高脚向外咳了一声。
仇天瑞向他打了一个手势,孟大雄才爬了出来,仇天瑞道:“现在已经八点三十五分,可是那边的三个保镖,仍紧守岗位。”
孟大雄紧张地道:“老二已经进去,现在怎办?”
仇天瑞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道:“他妈的,这些人为何这般不合作?别急,再等五分钟,若果没有动静,只好硬着头皮闯过去。”
两人匿在柱后,度日如年,那几分钟,实在如同过了几个月般长。
一会,忽然女佣的住所起了火,后院的人立即乱了起来,仇天瑞与孟大雄心中立即想到,这是林俊干的好事。
仇天瑞猛吸了一口气,向孟大雄打了一个眼色,两人把帽子拉低,自柱后冲了出去。
此刻守在阎王敌寝室后面的保镖,再也沉不住气,纷纷走了过来。仇天瑞道:“他妈的,那边不知什么事儿走火了?”
其中一个保镖道:“你们守着,我过去看看。”
那人跑开后,一个问道:“两位是谁?俺们怎地不曾见过?”
“咱是新来的。”孟大雄加了一句。
那两个思索地道:“新来的?老爷说过今年不再请人,你们是几时来的?”
孟大雄道:“刚才来的。”话音未落,已猛地一拳击在那人的鼻上。
只听“喀”的一声响,那人立即眼冒金星,尚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孟大雄又一脚踹在他小腹上,接着一个虎跃标前,一手抽出他的盒子炮,枪柄在他太阳穴上一敲,那人即时摔倒地上。
仇天瑞便没这般容易了,因为他没有配合孟大雄,与他一齐行动,而是慢了半拍,因此当他一拳击出,那个保镖已来得及闪开。
仇天瑞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时机紧迫,实在没有时间让他回旋,是以他一拳落空,立即一个风车大转身,飞起一脚。
这一脚之急,实非笔墨所能形容,那保镖刚掏出枪来,胸膛已“蓬”的一声,中了一脚,痛得他连枪都摔在地上。
那保镖立即叫了起来:“快来……”
可惜他下面的话还未叫毕,孟大雄已回过身来,一枪柄击在他的太阳穴上。
那保镖十分剽悍,只觉一阵晕眩,仍支持着转过身去,孟大雄劈头就是三拳,仇天瑞走前将他箍紧。
保镖虽然高呼,但可惜这时候厢房那边人声嘈杂,即使有人听见他呼快来,也只当他在叫人去救火而已。
仇天瑞将他俩拖到柱后,将他俩缚起来,孟大雄立即走前去敲后窗,二重一轻,这是他的暗号。
后窗打开,探出郑双喜的脑袋来,只见他满脸兴奋地道:“找到了,快把麻包抛进来。”
孟大雄立即将三口小麻包抛进去。不久,郑双喜立即用力地提着一只麻包出来,孟大雄接住搬到柱后,他一连跑了两趟,郑双喜道:“他妈的,可惜,还有好几十块。”
孟大雄道:“算啦,这些已够咱们乐上半辈子了,快出来。”
郑双喜只得自窗子爬了出来,现在最后的一个问题,便是如何离开。
现在灶房那里满是救火的人,要从后门出去,完全不可能,而麻包又是那么重,跑又跑不动,怎办?
郑双喜与孟大雄都望着仇天瑞,仇天瑞道:“从边门出去,老三走前面,我殿后,快。”
孟大雄提起一只麻包,把它扛在肩上,弓着腰小跑起来。
郑双喜紧蹑在他后面。
仇天瑞走在最后面,不断地回头望着。
他们万没料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这时候阎王敌还未开诊,本来在书房喝茶的,听见厢房起火,虽然火势已受到控制,但他仍拐了个弯,向那里走去,不想就在半路上跟他们碰上了。
孟大雄吃了一惊,但此刻离开边门尚有十多丈,旁边又没什么地方可以匿藏,他当机立断,立即掏出枪来,“格格格”地扫了一梭子弹。
这一梭子弹,把阎王敌的四个保镖全都扫倒,阎王敌不曾遇过这种情况,一吓之下,便跌倒在尸体堆中。
孟大雄挺着枪,又掏出缴来的那柄,迅速前进。
这一梭子弹,也惊醒了那些救火的人,纷纷找寻原因,也有人追了过来,仇天瑞边走边发枪,不断叫道:“老三,快开门!”他的枪快,一梭子弹扫过,迫得后面追兵,纷纷匿在障碍物之后。
仇天瑞立即掏出第二柄来,不断作势开枪,一边又飞快地后退着。
孟大雄也不知自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几个起落,已来到后门,插上枪,一手拉开门闩,将门扯开,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这时候,在医局外面维持秩序的阎家保镖和长工都走了过来,郑双喜“砰砰”地发了三枪,打死一人,其他人手上没有武器的,立即如沸水般乱跑起来,反将那几个有枪的保镖推开。
仇天瑞走出边门,忽然掏出一枚手榴弹来,用牙咬断引线,用手将手榴弹抛进围墙内,只听“隆”的一声大响,里面随即传来一阵惨叫声,伴着街上的惊呼声,那场面说不出的凌乱。
三人立即沿着小巷飞逃,不久便来至一辆双套大马车旁,那马车的篷子是绿色的布,三人将麻包抛上车厢。
只见车厢内三个女人已吓成一团。
仇天瑞吃了一惊,喝道:“快开车出东城门。”
那车夫吃惊地道:“爷们,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一话未曾说毕,仇天瑞已一脚将他踢下马车,手腕一抬,“砰”的一响,一枚子弹已射穿那马车夫的胸膛。
马儿吃惊,便亡命地奔驰起来,仇天瑞立即控住马缰,回头喝道:“老二、老三,顾着后面。”
郑双喜与孟大雄立即掀开马车后面的一油布,只见远远有人追来,郑双喜“砰”地发了几枪,吓得那些人立即伏下,有人抬头回枪,可惜都不曾打中人。
拉马车的两匹马十分健壮,虽然驮着六个人和三袋黄金,但仍跑得颇快。
仇天瑞沿途不断呼喝,路上行人纷纷闪避,马车在一片混乱中驰出济宁城。
出了城,仇天瑞将车驶向林俊的家,只见那里也停放着三辆马车,三个男人紧张地叫老婆下车,又搬了麻包,各自驶着一辆马车,向麦香村前进。
驰了一程,仇天瑞忽将马车驰进一条小路,看看后面已无追兵,三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叫道:“俺发财啦,哈哈……”
马车不断地颠簸着,孟大雄问道:“老大,你要驰去哪里?”
仇天瑞道:“驰向枣庄。”
郑双喜一怔,忙问道:“去枣庄干什么?”
“傻子,现在去麦香村,不是把线索留下来么?”
三人又笑了一阵。
马车兜到大路旁,仇天瑞便拉住马,叫老婆下来,搬下麻包,再搬上一些大石放在车上,最后驾车驰了一阵,然后跳下车来。
那马儿停了下来,仇天瑞拾起几块石头,向马儿抛去,马儿吃惊,又拉着车跑了起来。
孟大雄赞道:“老大,你真行!”说完与郑双喜也依样画葫芦,将车赶跑。
梁珍珠偷偷怨丈夫:“你们要发达也不用杀人,现在你们良心还能安么?”
孟大雄骂道:“住口!老子现在已发了财,你还敢啰唆!可别怪俺休妻!”
三个男人大声笑了起来,拉着老婆,提着麻包折往麦香村。
他们六人一路遮遮掩掩,弯着腰在树林草丛中前进。
到午后才到达仇天瑞的家。
这时候,农夫都在午睡,村外静得如同深夜,而仇天瑞的家又不靠近别户,六人进了门,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入了门,郑双喜问道:“不知小林跑了没有?”
仇天瑞道:“放心,他这般伶俐,只怕现在已在路上。”三人计划成功,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兴奋,却不知已在无意中种下了祸根。
仇天瑞等人刚出了阎家,阎家的保镖立即冲了上去。
阎王敌一见人多,胆气一壮,怒气便来了,叫道:“快给我追!谁捉到贼的,谁便有赏。”
那些保镖立即提着枪追前,阎王敌早猜到失窃的是他的宝贝黄金砖,因此颠着屁股跟在后面。
忽然墙头上飞进一件黑忽忽的东西来,一个保镖眼尖,大声叫道:“炸弹,快伏下!”
保镖们闻风而动,可怜阎王敌哪懂得这是什么东西,吓得直打哆嗦,直挺挺地站着。
刹那间,“轰隆”一声,手榴弹炸开,阎王敌连声也叫不出来,便被抛开。
硝烟飞散,保镖们扶起阎王敌一看,已是浑身浴血,说不出话来。
院子里又乱了起来,叫声此起彼落:“快找夫人过来!”
“老爷受伤了,快将药箱拿来!”
“放屁!这时候拿药箱还有屁用,快送老爷进医院。”
众人七嘴八舌。
只见阎王敌的小老婆,颠着屁股跑了过来,哭哭啼啼地叫道:“老爷,您怎样啦!哎,真是苦呀……大姐呢?你们还不去找大姐来?”
待到保镖们将阎王敌的大老婆找来,阎王敌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长工们扛了轿子,把阎王敌送进医院。
尚未喘过一口气来,只见林拜仙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道:“大奶奶,局子里派人来调查,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阎王敌的大老婆刘氏,想了一下道:“快回他,说没什么事,还有,送一份礼给他们,说家里有人打架,现在已经平息了。”
刘氏为什么不让局子里的人来调查?
说出来十分简单,她刚才回房看过,知道金砖被偷,这批金砖是赃物,她当然不想宣扬出去。
打发了人去后,刘氏便连忙回房收拾一切,阎王敌的小老婆金氏跟阎王敌进医院,她留下来,便是为了重新收拾剩下来的金砖。
待她弄好这一切,房门又敲起来了。
刘氏慌忙问道:“是谁?”
只听她弟弟总管事刘永康道:“大姐,不好啦,大姐夫去了。”
刘氏一惊,哦地叫了一声便昏死过去了。
刘永康听不到动静,心头大惊,立即找人撞破房门,救起刘氏。
刘氏哭道:“老爷您救活别人无数,为什么救不活自己?老天爷真是无眼。”
刘永康道:“快备轿子。”
一行人乘着小轿,飞跑去医院,刘氏扑在阎王敌身上嚎哭,那金氏也不落后,同样大哭起来。
医院里一片愁云惨雾。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床前的人都默默散开,只那两个女人仍在痛哭,一个中年汉子掀开白布,看了几眼,道:“这是被炸弹炸死的。”
刘氏心头一跳,抬起头来,便见到一张威严的面孔,那汉子一对凌厉的目光望着她,沉声问道:“两位便是阎大夫的未亡人?”
刘氏嗫嚅地问道:“你,你是谁?”
汉子身旁的人道:“这是咱们分局黄局长。”
“黄局长……”两个女人都低下了头去。
黄扬义道:“两位夫人可否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刘氏望了金氏一眼,道:“不错……先夫是被炸弹炸死的。”
“是谁下的毒手?”
“不知道……”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刘氏不答,黄扬义道:“请两位夫人及知悉此事的人带我到你们家去。”
由于这件事非同小可,所以黄扬义亲自出马到阎家勘察。
他在佛堂内清楚了来龙去脉后,便道:“歹徒断不会无端端进来缚人抛掷炸弹,现在阎大夫已死,夫人大概也希望咱们抓到凶手,替尊夫报仇吧?”
刘氏犹疑了一下才道:“他们是来偷金砖的,因为行藏败露,所以临走时才丢下炸弹。”
“哦?是什么黄金?”
“我、我也不知道。”
黄扬义把脸一沉,厉声道:“希望夫人合作,黄金放在什么地方?”
刘氏道:“在我寝室。”
黄扬义立即道:“到你房中去。”
众人来到刘氏房中,黄扬义问道:“黄金本来放在哪里?”
刘氏指一指一个抽屉。
黄扬义道:“请打开。”
刘氏犹疑了一下将抽屉拉开,只见里面放着些内衣服。
黄扬义道:“黄金放在这里?”
“是的。”
“损失多少?”
“几……几件首饰……”刘氏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
黄扬义冷笑一声,道:“几件首饰?那三个人会花这么大的气力?夫人,俺现在忠告你,假如你有心隐瞒事实,咱们会怀疑你与匪徒勾结的。”
刘氏脸色大变,道:“你们总不会胡乱抓人吧?”
黄扬义道:“将这干人都带回局子里调查。”
刘氏大吃一惊,道:“你们不能这样的……”
金氏道:“大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了咱们?现在老爷已过世,你不会不想替他报仇吧?”
刘氏身子一抖,哭泣起来,道:“被偷去的,不是首饰。”
黄扬义沉声道:“那是些什么值钱的东西?”
刘氏道:“金砖。”
“是什么金砖?”黄扬义步步进迫,“金砖是放在哪里的?”
刘氏道:“那些金砖是什么来路,老身也不知道,它本来是放在这里的……”她手指向床底下一指。
黄扬义道:“床下有暗格?把它打开来看看。”
刘氏依言钻入床底,掀开几块红砖,砖下是扇小铁门。
她又用钥匙,将锁打开来。
黄扬义在外面喝道:“里面还有没有?将它拿出来。”
刘氏捧出几块金砖出来,黄扬义接过来看了几眼,冷笑一声:“小陆,你进去看看。”
一个小伙子钻了进去,又搬出二十多块出来。
黄扬义道:“带他们回局子里查问。夫人,这些金砖现在暂由咱们保管,假如查出来路没问题的,咱们一定发还,但假如有问题的,咱们便充公,不过依然要你们合作。”
刘氏与金氏等人都呆呆地点头,金氏大概因为不知道丈夫床底下藏了这许多金砖,因此脸色并不好看。
黄扬义忽然省起一件事来,问道:“刚才你们说厢房起了火,是什么原因失火的?”
林拜仙道:“咱们也不知道。”
黄扬义心念电转,问道:“是不是有人放火?”
刘永康道:“没人看见。”
黄扬义道:“在你们救熄火之前,那三个大贼得手了没有?”
“还没有。”一个被击晕的保镖道,“起火之后,便有三个汉子穿咱们的衣服,走了过来,接着便将咱们击晕。”
黄扬义喃喃地道:“这样说来,贼党可能不止三个。”
一个脸庞尖削,年在五十左右的男人在黄扬义耳边说了几句话。
黄扬义便道:“刘总管,你且留下来调查,看看贵宅的下人都全在吗?我怀疑有人做了内应。”
那脸庞尖削的道:“贵宅最近有没有新雇的保镖?”
刘永康答道:“已有近一年没有请保镖了。”
“女佣或长工的,有没有?”
林拜仙叫了起来:“嗯!有一个叫林俊。”
“他人在哪里?”
林拜仙回顾一下,叫道:“快找林俊过来!”
黄扬义道:“老樊,你在这里继续调查,俺先带他们回去问口讯。”
黄扬义只能从刘氏的口中查到一点蛛丝马迹,那批金砖是阎扬宗的父亲留下来的,至于是什么来路,为何不存放在钱庄,她曾经问过阎扬宗,但阎扬宗只叫她不要多问。
黄扬义怀疑这批金砖来路不正,而阎扬宗的父亲以前是在二十里铺住的,后来才搬来本城居住,他估计阎扬宗的父亲以前是干响马盗匪的,这批金砖不是偷的,便是抢的……
他想到此,便继续问下去:“夫人,以前跟你家翁来往的,是些什么人?”
刘氏道:“我家翁一向在家里看书玩古董,不见有亲戚上门。”
“你嫁到阎家也有不少年了吧?以前他也是这样子的?”
“外子以前在张店开业,我嫁到他家时,家翁来过几次,但他不跟咱们住在一起,我曾问过外子为何不搬到二十里铺去,外子说二十里铺人少,加上名师多,搬到那里,生意不会好。”
“后来家翁在这里建了这座大院,咱们才搬来本城居住的,算起来也已二十五年了。”
黄扬义更觉自己的怀疑没错,想了一下,续问:“来了本城,你家翁便足不出门?”
“也不是足不出门,不过除了必要,他绝不出去就是。”
“你们现在睡的房,以前是你家公住的?”
“是的,他死后七七,咱们便搬进来,老身起初不大同意,因为家里的空房子多的是,而外子又请了好些保镖,老身不断问他,他才打开床底下的暗格,拿出那些金砖给我看的。”
“他可有什么话交代你?”
“他只告诉我不许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金氏,又叫我小心别让人随便进房。”
“尊夫平日与些什么人来往?”
“都是本城的达官贵人。”刘氏接着说出了一连串的人名,黄扬义叫人一一记下。
就在此刻,老樊已匆匆地走了进来道:“报告局长,阎家最近所请的长工林俊,事发之后就不见了。”原来老樊是分局的侦缉队长。
黄扬义立即道:“吩咐下去,全力追缉疑凶。”
刘氏忽然说道:“咱们雇人都有担保的。”
老樊道:“俺已吩咐小陆去抓担保人了,估计等下便到。”
黄扬义遣散阎家的人,道:“你们不许离开本城,因为咱们可能会叫你们来认人,以及随时协助本局调查本案。”
那些人走了之后,黄扬义便焦急地在办公室踱起步来,幸而不久林记豆腐的老板林老头已被带来了。
黄扬义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介绍匪徒到阎家去卧底!”
林老头吃惊地道:“局长,俺可不知道他会做出这种事来,而事先老汉一点风声也听不到。”
小陆道:“局长,咱们查到,林俊经常在黄昏离开阎家,说出去散步,有时连饭也不吃便出去了。”
黄扬义紧张地问:“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人在四海旅馆附近见到他。”
黄扬义道:“快去四海旅馆调查。”
接着又有一个侦缉人员进来报告:“局长,今早有人见到那三个匪徒,都带着女人假装来看病,但过了一阵,那些女人便先后离开了。”
“是谁说的?”
“阎家的长工,他们是负责维持秩序的。”
第三个侦缉人员也进来了:“报告局长,已查明死在清水巷里的那个男子是位马车夫,家在城南的石头村,平日都到城内载客,因为他的马车大,很多大户都喜欢雇他的马车。”
由于他说得急,一口气说到这里,喘了几口气才再说下去:“昨天城内万锦布庄的朱老板去找他雇车,他说今天已被人包下了,雇主是个陌生人,生着一脸的胡须子,还下了订金五成。而刚才咱们在街上调查,已知三个匪徒是乘他的马车离城的,更有人见到有女人先上车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