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馆虽说是间膏子铺,但表面上是经营茶食的。前座是放着八九张桌子的茶铺,后面的十来间房子才是烟房。烟房碰上外地来的过路人,有时也作客栈般租出去。烟房内,每间有两张烟榻,正中放着一排矮几,靠墙还放着几张藤交椅,抽足了烟,榻上让给别人,往藤椅上一歪,跟同道东聊西聊的,也是蛮惬意的事。
安庆馆就坐落在王麻子家不远,拐过两条小巷就是了,房边儿有一家卖蒸糕肉粽的小铺,左邻有一摊卖烟卷儿,土烟丝及一丁点洋烟的,沾着安庆铺的光,生意也都不错。
傻豹跟小白离开王麻子家,双脚往安庆馆走去,脑袋内那个穿素衣的女人影子仍不断地闪晃着,傻豹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涎沬,暗叫一声:“这女人当真有点邪门。”
眨眼间来到安庆馆外,只见桌子旁只三三两两坐着几个茶客在嗑牙,掌柜梁二先生坐在柜后打着盹。
小白走前在柜台上轻轻一拍,梁二睁开惺忪的一对老眼,正想问他,眼角瞥到傻豹,忙长身立起,唱了一个喏:“队长,您早。小赵,快泡一壶上好的茶来,招呼招呼队长。”
傻豹忙道:“免了,这种地方俺坐不下。”
梁二打躬地道:“不知队长光临小号,有何指教?”随手又打开一个金黄色的铁盒子,露出一排雪白的洋烟来。
傻豹对他这谄媚态看不过眼,冷冷地道:“洋烟俺全没沾,来此只想问你几句话。”
“请,请到内堂,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怕队长不听。”梁二又吩咐一个伙计坐镇,然后便把傻豹及小白引入内堂。
内堂一座小客厅,布置得几明窗净,舒适雅幽,傻豹背部往藤椅背上一靠,浑身的焦虑,好像消掉了一半。
虽说傻豹表明烟茶不沾,但梁二还是先泡了一壶上佳的茶来,替他俩满满地斟了一杯,仍然带着几分谄媚的神色道:“队长,这是俺老板捎来的武夷乌龙茶,这地方还真少能尝得上,您喝一口试试,挺醒脑提神的。”
好汉子都是吹软不吃硬的,傻豹倒也不能太过拒人千里,举起呷了一口,果然不同凡响,不由一口气把它喝干。
梁二忙又把杯斟满,小白见头儿喝了,自己忙也喝了几口,赞道:“好茶。”
傻豹白了他一眼,问道:“梁二,俺来此要问你几件事,第一,您老板呢?”
梁二道:“不瞒队长,俺这个新老板俺还未见过,他只捎人来吩咐几句话:一切依旧营业,所有伙计一律加饷三吊钱。另外便是送来几斤茶叶,说是用来招呼贵宾的。”
傻豹一怔,忖道:“这算是哪门子玩意儿?哪有新当的老板,连店门也不来走一趟的?”心中暗暗诧异,嘴上却道:“你这话叫俺如何相信你?”
梁二哭丧着脸道:“队长若是不相信,随便抓个人来问问,看看他们有谁见过老板的脸没有。”
傻豹道:“他不来,谁买货让那些病痨鬼烧?”
“货倒还是足够的,起码一两个月内绝对没问题。队长,茶凉了就不好喝,您再喝一杯吧!”
“第二件事,王麻子为什么会让人杀死的?”
梁二吃惊地道:“队长,您这么一说,俺可就糊涂了,俺又不跟王老板住在一起,又没看到行凶的过程,这话叫人如何答你?”
“你不用嘴刁。你跟了王麻子不少年,他的事多少知道一点。”
“啊,对呀!俺只知道一点。”
傻豹几乎一拳直捣过去:“王麻子有什么厉害的仇家?你可知道么?”
“这个么?王老板为人圆滑,按说是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死对头,不过在这道上混久了,多少难免有几个合不来的。”梁二抓抓头皮:“像那个江刀疤,听说早年便跟王老板有点过节,不过事情到底是怎样子的,俺不知道,也没敢打听。”
“除了江刀疤之外,尚有谁?”
梁二想了一下,道:“这个俺可就不太敢肯定了。咱们做人伙计的,只望老老实实,过了年店内有钱赚了,只望老板能打赏一点,哪敢多嘴多舌的?没的把饭碗也砸烂了,请队长您包涵包涵。”
傻豹暗忖道:“这老狐狸嘴紧得很,要想自他嘴内挖出点什么来,比挖墓盗尸还困难。”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俺暂时也不问你,但你老板一来,烦你派人到局子里捎个信,对他说,俺有事要见见他。”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小伙计快步走了进来,道:“二哥,新老板来了。”
话音刚落,厅内三个人都站了起来,梁二先生道:“两位请先坐一坐,待小弟先出去看看。咳咳,顺便把队长的话告诉他。”
傻豹跨过矮几,道:“不必了,要去咱们一齐去。”
梁二没可奈何道:“好吧!两位请。”
没料,刚踏出门槛,只见走廊上走来一个高大的汉子,身子不肥不瘦,穿着一件绸面长袄,头上戴着一顶礼帽,礼帽压得很低,只能看到鼻端以下的部位。背后还跟着个穿长衫的跟班,也戴着礼帽,不徐不疾地走了过来。
那个小伙计哈腰道:“老板,这位便是掌柜梁二先生。”
梁二忙走前几步,弯腰打躬道:“小弟拜见老板。恕小弟不知老大驾临,有失远迎。”
那人抬起了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好白的牙齿,说道:“辛苦您了,老掌柜。”他目光似在礼帽下闪烁着:“这两位是……”
梁二忙道:“这两位是局子内的弟兄,说是有事要找老板您,小弟对他们说小弟尚未见过老板,他们硬是不信……”
那人哈哈一笑,道:“这也难怪。”摘下礼帽,拱手道:“胡某刚接手便得两位光临,真是三生有幸呀!来,四海之内皆兄弟,回客厅内聊几句。”
傻豹不知怎样,那人只说了几句寻常的话儿,刚才的气焰全没啦!嚅嚅地道:“那敢情好。”
梁二悄悄把两人的身份告诉老板,那人笑道:“队长请。”
五人入了小厅,分宾主坐下。梁二坐在新老板跟他跟班背后,傻豹跟小白坐在对面,中间隔着一张矮几。
那人掏出一盒洋火,递至傻豹及小白脸前,傻豹道:“这个免了,俺没烧。”
“小弟姓胡,有个不能入耳的名叫做二刁。天生喜爱结交各路英雄,队长是青岛的第一条好汉,怎能不意思一下?你若拒绝,小弟可下不了台啦!俗语说好来好去嘛,现在政府的禁烟令还没到,这爿生意也不算犯法吧?何况这次是队长来拜访小弟,所谓烟酒顶得三分礼数,你不要,小弟可不知该如何招呼您了。”
傻豹瞪着眼道:“俺说过,没烧。你少来这一套。”
胡二刁哈哈一笑,左手仍拿着烟包,右手自顾抽了一根叼在嘴上,火虽还未点上,却已有一副老烟枪的气派:“队长您真见外,明明长着一排烟牙儿,却硬说没烧,好叫小弟失望,莫非你怕了小弟,又莫非烧了小弟的烟,以后便不能跟小弟公事公办?不是小弟胡吹,小弟走南闯北地跑过不少码头,黑道上的,白道上的好汉,也会过不少,就没碰上一个连烟也不敢沾的好汉。”
所谓请将不如激将,这一回傻豹再也憋不住啦!顺手抽了一根叼在嘴上,小白也抽了一根。
梁二忙找火柴,却让胡二刁拦住了,只见他自衣袋内掏出一只金光闪闪的东西,也不知怎样一晃,只听“得”的一声,那东西已点着了,他先替傻豹及小白点了烟,再为自己点上,然后收了那东西,喷出一口浓烟,笑道:“他奶奶的,这东西的确不错,叫做什么‘来打’,是小弟托人到大上海买的,听说是大不列颠的洋货。来打来打,这名字也挺有意思。”
傻豹抽着闷烟,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问起。趁着抽烟的当儿,抽眼望了他几眼,只见那胡二刁浓眉大眼,眸子泛着一种难见的亮光,高高的鼻子下面留着一抹浓密的小髭,下巴剃得光滑溜丢的,看来又有气势又有几分秀气。
梁二先生虽然至今尚未仔细打量过胡二刁,但见他三言两语便把一个驴子般脾气的侦缉队长弄得拉头耷耳,心中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俺这个新老板还是个硬人,只怕比王老板还更高上几分。”
他今年五十多岁,又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自信不会看错人。
傻豹却认为这人比一般老黑道的还难对付,他捺熄了烟蒂,抬头问道:“胡老板,俺想问你一句话,什么生意不好做,你偏要做这一行?”
胡二刁耸耸肩,道:“凡是不犯法的生意,小弟都想做,只是做别的似乎没有这一行的好赚。”
傻豹冷哼一声,暗道:“只要禁烟令一来,你就别给俺捏到痛脚。”
小白插腔问道:“王麻子这爿生意用什么价钱卖给你?”
胡二刁一笑道:“这是生意上的秘密。嗯,莫非小兄弟也有兴趣做这一行?”
小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闭嘴不言,傻豹突然吐出一句:“王麻子已被人杀死了,这件事你可知道?”
“不瞒两位,小弟就是听到这消息,才巴巴地自外面赶来。”
“王麻子被杀跟你有关系?”
胡二刁不答反问:“小弟正想请教队长,王老板是什么原因被人杀死的?”
傻豹怒火一升:“我想先听听你的解释。”
“小弟怕他被人放倒,是因为这馆子而引起的,所以赶来看看。”
“胡老板自哪里赶来?”
“也没多远,胶县。”
“也不太近,你的消息倒灵光。”
“承赞。小弟把钱放下去,还未赚到一仙,免不了要紧张一点,倒让队长见笑了。”
傻豹脸色一沉,又道:“我再问你一句,王麻子为何被人杀死的,你真的不知道?”
胡二刁眉头一皱,道:“这问题小弟已答过了,不想再答,假如小弟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
“好吧!希望你安份一点。”傻豹见已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便长身而立:“告辞。”
“队长何不多坐一会儿?”
傻豹又哼了一声,跨步走过矮几向房门走去,胡二刁道:“梁掌柜,烦你替我送客。”
“不必。”傻豹觉得在胡二刁脸前有点窝囊,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安庆馆,小白悄声道:“队长,你看这姓胡的是什么来路?”
“反正不是好东西,”傻豹没好气地道:“九成跟王麻子被杀沾点关系。”
小白走快几步,道:“队长,俺去码头看看。”
傻豹道:“最麻烦的是现在还找不到王麻子及石狗子的尸首。”
走了一阵,小白忽然发现巷边有道人影一闪,连忙回身向傻豹打了一个手势,傻豹会意,正想自另一端兜过去,不料墙后怯生生的走出一人来,那可不正是朱老三?
小白喝道:“老朱,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俺刚才看见一个人,好像是那夜来问路的。”
傻豹目光一亮,赶紧走前几步,目光四处一掠,问道:“那人呢?”
“俺跟他走了一阵,他好像走入安庆馆了。”
“果然不是好东西。”傻豹问道:“那人是什么模样的?”
“身材高大,头上戴着一顶礼帽,穿着一件米黄色的绸面夹袄长袍。”朱老三一对老眼四处飘溜,生怕被人听见般:“背后还跟着一个跟班。”
傻豹跟小白对望一眼,均是心头一跳,忖道:“这不就是胡二刁么?”他吸了一口气,右手五指捏得紧紧的:“朱老三,俺再问你一句话,那一夜一共有两个人来问路,这个米黄色夹袄长袍的高大汉子,是属于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是第一个。”朱老三肯定地道:“俺虽然说不出他的模样,但一看见便认得了,虽说那一夜他穿的衣服不是米黄色的,但包管没错。”
傻豹道:“好吧!你先回去,有事我会再去找你。”他待朱老三离去之后,又对小白道:“你先别去码头了,跟咱去一趟王麻子家内。”
“什么事?”
“去认人。”傻豹洒开大步向王府走去。
“杨小素这姑奶奶不好相与。”小白说。她总算听了傻豹的话,照他的指示到安庆馆走了一回,借故跟梁二聊了一阵,刚巧看见胡二刁了,可是她却拿不得准,这个胡二刁是不是那一晚去她家签约付款的那一个胡二刁。
傻豹得了消息快步返回局子里了。
施子胜办案一向有着一股沉稳的狠劲,未至最后关头,绝不打草惊蛇,是以他听了傻豹的报告,只吩咐他暗中监视那个胡二刁,却不准手下先去撩拨他。
过了三天,胡二刁好像一步也不出馆,而王麻子的那一颗尸首仍然找不到,王家派人来讨过几趟消息了,因为尸体等着下葬,言词之间难免透露出几分不满,使施子胜十分难受。
幸而王双雁那个叫王炳的堂兄还在安庆馆内,施子胜便吩咐王双雁跟他联络。
王炳每月拿局子两个白银作线眼,他埋的是一根“隐线”,从未正式用过,这一次只得动用上了,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王炳在收铺之后便来找王双雁了。
王双雁交代了他一些要注意的事情后,王炳却告诉他一件事:这几天胡二刁根本没在店内。
这一件事传到施子胜的耳内,他不由生气了,连忙把傻豹叫来:“你是怎样看管那姓胡的?人家跑了还不知道。”
傻豹难信地道:“不会吧!我在安庆馆前后左右共安排了四个弟兄,那姓胡的出入,都不可能会跑出监视。九成是王炳因看不到他而胡猜的。”
施子胜道:“我不管你是不是胡猜,你先替我查清楚他的去向。”
傻豹这次带了老古同去,到了安庆馆,梁二又堆下一脸的笑容:“队长,你要找小弟的老板?”
傻豹心头一沉,却道:“不是,俺要到后面去看看,方便么?”
“是要调查嫌疑犯么?方便。”
傻豹大步直入内堂,揭开一间烟房的布帘,只见两张烟榻上倒着四个脸黄肌瘦的病痨鬼的汉子,手上托着烟枪,就着一盏灯正在吞云吐雾,空气内弥漫着一种带着几分腥味的异香。
傻豹放下布帘,刚要走去第二间查看,只见走廊的另一端走来一个高大的汉子,傻豹及老古俱是一怔,这人可不正是胡二刁?他既然在此,王炳为何说他不在?
胡二刁见到傻豹,热情地打招呼:“队长,您早。”
“早。”傻豹有点尴尬地应着:“胡老板没出去散步么?”
“小弟刚来乍到,馆子内的事却还不曾了解透彻,怎还有心情去散步?”胡二刁又把烟盒掏出来了,含笑地递向傻豹:“不知队长在大清早驾临,有何指教?”
傻豹回头便走:“俺是没事做,随便来看看的。”
胡二刁望着他后背,目中露出奇怪的异光。
当傻豹的背影在墙角消失,胡二刁左手忽然向后一挥,他那个跟班便出现了。
“小虎子,那姓王的小子有点古怪,你要多注意一点。”
“大哥放心,小弟知道,这一条两头蛇反不出我的手掌心。”
胡二刁又道:“吩咐梁二办一份丧礼,我要去王府吊祭一下。”
“大哥您……”
“不要怕,大哥什么时候出过事?”
当胡二刁跟小虎子去王府时,王炳亦偷偷地自后门溜出去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只见他回来时一脸上带着恶毒的神色。
胡二刁果然没事而回。天色逐渐暗了,王炳忽然向梁二请假,说是有个弟兄生日,要去喝两杯。梁二自无不准之理,但王炳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待掌了灯,又找了柄利刀,然后才自后门出去。
他这一切虽然没有破绽,但仍被小虎子看在眼内,当他离开安庆馆不久,小虎子也出去。
这一条巷子十分长,王炳大摇大摆地走着,心中却在暗暗得意:“小子,任你奸似鬼,也要吃大爷的洗脚水。”头也不回地走出蜘蛛巷。
出了巷,王炳笔直地走向瑞祥酒楼。此时还是晚饭的时候,酒楼内的食客还占了七八成,王炳即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伙计却替他摆上两副杯箸。
菜来了,王炳只低头吃着闷酒,却没去动菜,大概是在等人。他等得极有耐心,只苦了小虎子躲在酒楼外面的暗处不停地监视着。
过了一阵,王炳大概因为等不到人,便举箸吃喝起来。他吃得很慢,好像那些酒菜都是御厨的杰作般,可怜小虎子却饿得肚子咕咕乱响。
好不容易才等到王炳吃饱了饭,打着酒嗝慢慢走了出来,却不是返回蜘蛛巷,而向码头那边走去。
小虎子远远地吊着,但王炳速度忽然加快起来,瞬即转入一条小巷,小虎子饿了半夜,哪肯放过他?连忙快步奔前。
转过墙角,只见王炳仍在前头走着,口中哼着歌:“俺好似笼中鸟啊,振翅飞不出……”
一阕歌尚未唱毕,只见横巷内走出两个蒙脸的汉子来,拦腰把小虎子挡着。
小虎子也不是头雏鸟,见状便知中了埋伏,急忙转身后退,但那两人反应极快,立即自后追前,几个起落已贴近小虎子,只见一个汉子自后飞扑过去,双臂张开拦腰向小虎子抱去。
小虎子也不是省油灯,听得背后有风声,慌忙向旁一闪,那汉子扑空,双脚落地身子不稳,小虎子一脚急扫过去,“砰”的一声,脚跟撞在那大汉的小腹上,登时应声倒地。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个大汉已到,他见小虎子单足立地,也是一脚飞踢了过去。
小虎子眼明手决,沉肱一格。不料对方那一脚力道极猛,小虎子吃他一撞,蹬退两步,幸而后背已靠着一堵墙,这才站稳脚跟。
那汉子十分勇猛,冲前一步,一招“冲天炮”猛打小虎子的下巴,小虎子右手五指向上迎去,同时把头一侧。
那汉子不敢让小虎子的五指搭上手腕,手臂一圈,把小虎子的右手弹开,左拳一招“黑虎偷心”直捣而出。
小虎子心头一懔:“这人不好对付。”眼光一掠,身子向旁跃出一步,左手忽然自对方肘底突入,反抓其胸膛。
这一招使得十分巧妙,那蒙脸汉子吃了一惊,连忙向后一退。小虎子却趁这机会向倒在地上的另一个蒙脸汉扑去。
正想弯腰伸手去抓人,不料那人忽然自地上弹起,凌空一侧身,右拳左掌反向小虎子击去。
这一着大出小虎子意外,双手急隔仍然慢了一步,被对方一掌击中胁下,肋骨险险折断。
同时候,另一个蒙脸汉亦自后一拳击至,小虎子猛吸一口气,身子一蹲,让过拳头,同时沉肘向后一撞。
“噗”正中小腹,那大汉不由自主“噢”地发出一声怪叫。
小虎子一招得手,忍着痛转身向横巷奔去。
吃小虎子沉肘一击的那个蒙脸汉,叫道:“快追。”可惜他一口气还缓不过来,起步稍慢,小虎子经已去远,眼看再追不上,不由跺脚骂道:“这小子好刁。哼,逃得过今日,逃不过明日。”
王炳又自街角转出来了,埋怨地道:“你们两个人连一个小子也对付不了,还是什么英雄?看来俺也不能回去了。”
一个蒙脸汉道:“不要紧,他可能还不知道。”
小虎子返回安庆馆,梁二立即看出有点不对,连忙问道:“兄弟,发生了什么事?”
“让两个狗爪子碰上吃一记。没什么大事,不用大惊小怪的。快收铺了吧?”
“快啦!”梁二献殷勤地道:“小兄弟你还未吃饭吧?待老哥哥去吩咐灶房一声。”
“多谢老哥哥关照。”小虎子往门外看了几眼,便走入内堂了。
安庆馆收铺了,铺内的人绝大多数已回家,胡二刁却在这时候离开了。他很快便穿出蜘蛛巷,忽然若有所觉,稍一住脚细听一下,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缩在一堵墙后。
果然此刻巷内立即闪出一个汉子来,胡二刁突然自黑暗中窜了出来,手臂一翻。一把抓住那汉子的胸襟,低声道:“快带我去见施子胜。”又轻声在那汉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汉子叹了一口气,说道:“请跟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