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燕高行突然听到一阵步履声,抬头望去,原来石冠及铁冠又率门下弟子将他们团团围住,看他们之样子,均闭住呼吸。燕高行连忙抱起朱镇江,以防他被人杀死。缪化清冷笑道:“望海观的牛鼻子,你们听清楚!石冠及铁冠体内之毒还未拔清,你们敢妄动,等于毁了他俩之性命!”
石冠脸色一变,色厉内荏地道:“姓缪的老匹夫,你危言耸听也好,是忠告也好,咱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法,将你擒下,不怕你还能施毒!”
“适才老子给你俩所服之毒,与你门下弟子的便不一样,不信者可问问他们!嘿嘿,老夫早料到你们均是一批假仁假义的畜生,能不留下一手么?告诉你石冠,老夫给你俩服的是一种慢性毒药!”
铁冠怒喝一声:“先杀了这老匹夫,方泄我心头之恨!”他一挺长剑首先扑上去。
缪化清虽以施毒解毒名驰武林,但其武功造诣,亦非泛泛,铁冠长剑挥舞,他双袖卷动,边斗边道:“念你为人较正直,老夫不愿杀你!”
“放屁!”铁冠怒不可遏,但这刹那,他倏地觉得手腕虎口有异?只见手掌已红肿起来。原来缪化清以“物传”之法,将毒沾在剑上,而传到他身上。他怒道:“老匹夫,你又施毒?”石冠也扑了上去。
燕高行长叹:“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只见一股淡淡之白烟,自缪化清袖管中飞出,向石冠卷去,石冠忙不迭退后。
铁冠将长剑交给左手,刹那间,右手臂已肿得像树干般大小。他嘶声道:“你们都上来,将他粉身碎骨!”
缪化清怒道:“你怎地这般残忍,驱门下弟子上来送死?你再看你之左手!”铁冠低头一望,只见左掌亦肿了起来,且彻骨地刺痛。
与此同时,只见石冠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乱滚,嘶声高呼,声音惨厉之至,真是闻者心悸!朱镇江看得胆战心惊,燕高行心想:今日若非缪化清,自己必死无疑,看来这毒技还是非下苦功修练不可。
铁冠嘶声叫道:“快取解药来!”
“慢,咱们先把条件说妥再解毒未迟。”
“老匹夫,你有什么条件?”
“第一,不许再称老夫为老匹夫,要称大师;第二,咱们来去自由,不可阻拦;第三,待燕高行审问好朱镇江,再跟你们说话!”缪化清厉声问道:“这三个条件,你答不答应?”
铁冠见师兄已把一件道袍撕得碎烂,心头如被人刺了一刀,连声答应条件,缪化清道:“你在他‘志害’、‘乳中’、‘中院’、‘内关’、‘天枢’五穴,各点一记,小心,不能太用力?太轻也无效!”铁冠双手早已肿得不成样子,怎能点穴?又恐门下弟子功力未臻运用自如之境,只好再求缪化清亲自化解,缪化清轻哼一声,封住了石冠身上穴道,果见他不再打滚,只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极出水之鱼儿。
“铁冠,你着人打一桶清水,将双臂浸在桶内,快着人去办!”这一来,望海观上下被治得服服贴贴,缪化清乃指示燕高行继续审问朱镇江。“谁主持阴谋的,快说!”
“那时,朱某还未跟他们一道,不知道……”
“就算如此,后来亦应该知道!”燕高行道:“看来燕某只好解了你之穴道了!”
朱镇江低声道:“朱某在此时此地供出一切真相,后果与你一刀杀死有何分别?”
“好,稍候咱们到另一处,好好谈谈!”燕高行认为自己掌握了其生死,也不伯他有何阴谋诡计。
缪化清轻轻走过来,低声问道:“望海观如何解决?”
燕高行急于了解自己被人陷害之真相,其他事都已不放在心上,乃道:“先回去审问了朱镇江再说!
缪化清乃道:“铁冠,咱们还有要事先办,稍候再回来,咱们尚有些事欲与贵观合作!”
铁冠又惊又怒地道:“倘若你不回来,咱们不是都要毒发身亡?”
“你以为咱们跟你们一样?老夫说过要再来,便不会不来,而且令师兄中的是慢性毒药,三五天之内,不会恶化!”缪化清挥挥手,与燕高行抱起朱镇江走了。
燕高行忽然回头道:“地上这些人交给你们处理!”他一脚踢开大门,首先跃了出去,抬头四顾,不见有扎眼人物,乃展开轻功,放足狂奔,一口气跑到湖边小筑。
进了客房,缪化清道:“你在房内审问,老夫上屋顶把风。”燕高行将朱镇江放在床上,道:“朱镇江,你如今可以畅所欲言了!”
朱镇江反问:“我畅所欲言?我根本不欲言,只是被你所迫而已!有问必答对朱某有何好处?”
“饶你一条命,但你必须退出江湖,再不能作恶!”
“摘星楼还未作恶,以后作不作恶,也还未知道,其实高琴心花这许多心血,只为了对付你而已!”
燕高行起初是惊诧,继而失笑道:“我跟她有这么深的仇恨?她花这许多心血,全是为了对付我?我不信!”
“她是女人,女人复仇之心,比男人更强烈!”
“我正想知道,我与她之间,到底有什么仇?”
“因为她爱你!”朱镇江忽然提高声调道:“你知道因爱成仇之可怕么?”
燕高行先是一怔,继而大笑起来。“真是胡说八道,朱镇江,你看来是不欲诚心跟咱们合作了,难道你不怕死?不怕比死还痛苦的情景?缪化清的毒药可教你生不如死!”
“朱某说的就是真话,信不信由你!”朱镇江冷冷地道:“你自己揣摩一下,此时此刻,朱某有必要欺骗你么?我已是回不了摘星楼了!”
“这可难说,你一向奸得很!”
朱镇江索性闭上眼睛,燕高行怒道:“再说下去!”
“你要我说什么?”朱镇江微睁双眼:“再说下去,更有许多你不会相信的事!”
“我认识高琴心时,她已是赵从雄的妻子,她会爱上我?说谎也得有点事实才好骗人!”
“出嫁了的女人,不能再爱其他男人,则天下还有淫娃荡妇、奸夫淫妇么?更何况爱别的男人,也不一定就是淫妇!”
“你这些话倒也新鲜,这不算淫妇算什么?”
“淫不淫,应该是分那妇人是为男女床笫间的事,还是真心实意!朱某问你,如果有个妇人爱你,但她一直为你守礼,她算不算淫妇?”
燕高行不由一怔,半晌方道:“她守身如玉么?”
“她本来是的,因为你从来不正眼看她一眼,是以她失望了!她本身是个受害者,你知道么?”燕高行再一怔,问道:“她受谁之害?”
“赵从雄因练武不慎真气走岔,早已不能人道,莫殿元将她嫁给赵从雄,她是不是个被害者?”
“这些事你怎知道?老赵为何明知自己身体有病,还要娶她,这不是……”
“这是他爱面子之故!也是他自尊心太过脆弱,是以故意讨个老婆,不让别人怀疑!”
燕高行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又觉得朱镇江的话难以反驳,他不由长叹一声。
朱镇江续道:“这件事,后来莫殿元当然知道了,是故他设计害死了赵从雄,是借刀杀人之计,替高琴心报仇!”
“他们是表兄妹,他当然要帮她!”燕高行道:“赵从雄既已死,她心中怨气已消,就不该再生出这许多事来,就算她要改嫁,十三旗的弟兄反对的人也不会多!”
朱镇江道:“她本希望在赵从雄死后,能得到你之怜惜,继而娶她,她还准备把处子之身交给你……”
燕高行身子颤抖,指着朱镇江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怎地知道这许多?”
“这都是她告诉我的,朱某本来对她怀有私心,面对一代尤物,只要能一亲香泽,要我替她做什么事都行!”朱镇江声音倏地降低。“但她只让我在她颊上香了一口……那已令我毕生难忘……然后她把这些事原原本本告诉我,要求我帮她完成心愿!”
“燕某一心只放在十三旗的事业上,何况她是老赵的未亡人,我能对她怎样?”
“你为何不能对她怎样?自古以来英雄配美人,你俩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朱镇江语气充满醋酸味。
燕高行喃喃地道:“她的确是个动人的美女,但谁会知道她的心意?我是龙头老大,我能对她表示什么?其他兄弟会怎样看我?”
“她是个寡妇,她又怎能对你示爱?”
燕高行忽然怪笑起来:“你说得有理!是故老天爷注定咱们要结仇!她恨我也就罢了,何必连累其他人?”
“她跟莫殿元设计陷害你,是为了让你离开十三旗。她也准备离开十三旗跟你浪迹天涯,双栖双宿,因为她知道在十三旗内,你不可能对她好!而她已付诸行动了!”
“你可知道,那件事对我伤害有多重多深么?”
燕高行忽又问:“你在骗我,她不是一直留在十三旗么?”
“她知道莫殿元一直想取你之位子而代之,也估计只要她提出来,莫殿元不但会答应,还会积极地配合,事实上果然如此……”
燕高行苦笑道:“莫殿元野心勃勃,她是他表妹,果然很了解她!”
“你说错了,他俩不是表兄妹,而是亲兄妹……”
燕高行霍地站了起来”脱口道:“你说什么?”
朱镇汇一字一顿地道:“他俩是亲兄妹!”
“你胡说,莫殿元有瞒骗他俩关系的必要么?’
“有必要!”朱镇江眼光倏地现出厌恶卑鄙之神色来。“因为莫殿元一早已爱上这位妹子!”
“你疯了!”燕高行走前左右掴了朱镇江两巴掌。“你再胡说八道,燕某便杀了你!”
朱镇江一本正经地道:“朱某绝非胡说八道,此乃高楼主亲口对我说的……她说此事时,脸上神情极之痛苦,直把故事告诉朱某后,精神才好像轻松些……”
“她对你说什么故事?”燕高行虽然觉得恶心,而心头之震惊情况更非笔墨所能形容,同时亦被勾起了极大之好奇心,他很想知道一对亲兄妹,怎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行径!
“莫殿元生父早死,家里很穷,无法供他念书上学,又因他母亲之妹,即莫殿元之姨母同样是位寡妇,更兼没有孩子,不过他姨丈死时,还留下些薄产,是以莫殿元生母便将他送给姨母养育,为此莫殿元亦从他姨丈之姓,由高改莫了。由于送了孩子,他姨母便接济莫殿元生母,因此高琴心小时候有条件读书……”
燕高行忽然记起谭玉环(即缪化清之记名弟子)曾向自己提及,她记得高琴心小时候,还有个哥哥,后来送给了他母亲之妹,看来朱镇江并非胡说八道。
燕高行道:“他姨母家住在何处,你可知道?”
朱镇江沉吟了一下,道:“好像是在合肥城……”
“这便没错了,你再说下去吧!”
“你离开之后,有一次莫殿元借酒醉将她奸污了,事后他才知道高琴心是处子……”
燕高行忍不住骂道:“真是畜生!”
“之后,莫殿元又屡次再强奸了高琴心……”
燕高行截口道:“如果她不是自愿的,她大可以呼叫,或事后将此事张扬出去,看他莫殿元如何做人!”
朱镇江冷笑道:“莫殿元固然不能做人,难道弄得沸沸扬扬,高琴心反能做人?”他稍顿接道:“高琴心是个城府深沉的人,她也有她的打算,她想自立门户,因此后来便装出一副逆来顺受之态,接受莫殿元之兽行了,至于莫殿元为何会产生这种令人发指之念头,朱某便不知道了!”
“高琴心如何计划自立门户?”
“她处心积累取得莫殿元之欢心,首先便将十三旗之财势掌握在手中,莫殿元自知自己取得总旗主这个宝座有点不光彩,且威信亦远不如你,他心里害怕有朝一日,手下会反对他,久之形成不信任下属,是以亦乐意将库房之钥匙交给高琴心。”
朱镇江说至此,吸了一口气再说下去。“高琴心后来又劝莫殿元假借赈灾而不择手段地敛财,是故后来十三旗之财产已十分可观,只是下面的人知之者极少,即使有所怀疑的亦不多,盖他很多时候,着人分开行动,而且后来他亦极力拉拢了一批死党,干见不得光的事便令死党去做,干拼命之事便由别人担任……”
燕高行截口骂道:“真是卑鄙之至,十三旗多年来之英名全毁在他手中了!”
朱镇江又道:“高琴心亦不傻,她利用手中之财及自身之美色,引诱了好几个人替她暗中办事,十三旗表面上与前一样,其实在暗中已分成三派:一是莫殿元之死党;一是高琴心之死党;另一是昔日正直之兄弟,不过高琴心这一派表现得最为隐瞒,除了自己人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包括莫殿元!”
“其实她若想自立门户,大可以暗杀莫殿元,自己取而代之,如此不是更省事么?以她与莫殿元之亲密程度,欲杀莫殿元,实在易如反掌!”
“莫殿元若死了,以十三旗内部之声望,应该是朱某,后面还有一大串人选,何时方轮到她?当然她可以再施手段,但如此一来十三旗必被弄致零星落索,实力大减?如今建立神秘之摘星楼,不是更加如意及稳妥?”
燕高行叹息道:“这女人果然不同一般!”稍顿问道:“不过以她之武功,要想坐稳楼主宝座,似乎亦不容易,她不怕下面的人夺位?”
“她怕,是以练武之勤,叫人叹服,且兼习毒技,又培养了一批近身女婢保护她。”
“她成立摘星楼到底有什么目的”
朱镇江沉吟道:“她所做之一切,似乎全是为了杀你,老实说她对什么盟主根本不大感兴趣!”
燕高行苦笑道:“真是奇怪,按说她最恨的应该是莫殿元,而不该是燕某!”
“她似乎把一切噩梦都算在你头上!”朱镇江道:“倘若你在赵从雄死后,便娶了她,或明白追求她,确定了关系,她认为莫殿元便不敢奸污她!”
“真是岂有此理,莫名其妙,燕某不爱她竟然犯了弥天大罪似的!”
朱镇江叹息道:“女人心海底针,谁说得清楚她为何会这样想!”忽又问:“你还记得萧文鉴家发生的事么?”
“当然记得,那是我重返江北,第一次见到昔日战友的地方,怎会忘记?”
“那件案子本就是十三旗策划的,用以勒索萧家而敛财。近年来,这种事做过不少,只是后来高琴心觉得太慢了,因此才会迫莫殿元去北劫善款,可惜为你破坏,莫殿元亦因此一败涂地,连十三旗也输掉!”
“十三旗除你之外,尚有什么人投到摘星楼?”
“鹫旅旗主威盛严、鸽旗旗主唐子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