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得体,使群豪对他大为好感,燕高行暗叹一声:“玉冠比其三个师弟强多了,即使外传他武功稍逊铁冠,但只有他才配领导望海观!”他举目一望,却不见易飞燕在座,心头虽然略有诧异,但也没放在心上。
常长胜呵呵笑道:“常某不擅言词,唯有希望今夜大家尽兴而归!起菜。”
店小二们如流水般将佳肴送上来,忽然缪化清自内跑了出来,叫道:“等等老夫。”他也不客气,见首席尚有空位,便一屁股坐下。
石冠低声跟玉冠耳语一阵,缪化清笑道:“你身上之毒包在老夫身上,快吃吧,不要折磨自己了!”他边说边夹菜往嘴里送。
玉冠抱拳道:“多谢大师教训敝师弟!敝师弟若有得罪之处,尚盼大师高抬贵手”
缪化清嘿嘿笑道:“听观主之言,似乎快不服气!你可知当时令师弟之所作所为么?若非老朽还有几招左道旁门的功夫,当日能救下南宫彤?能全身而退?观主未免太护短了?”
玉冠干咳一声:“这是贫道不是,多谢大师提醒!”
“废话少说,你今天来此,最大目的是什么?”
“适才贫道已说过,是来讨教的,希望诸位能赐贫道一条对抗摘星楼之锦囊妙计。”
“观主又错了,应该是双方真诚合作,摒弃私念,方能一举贱灭摘星楼。”
玉冠几番被驳,有点恼羞成怒的道:“要求咱们真诚合作,也得看对手是否也肯真诚合作。”
常长胜道:“高琴心是咱们共同之敌人,岂有不真诚合作之理,但有一个问题须先解决的,只怕观主没有决心。”
“善人何不说来听听。”
“倘若人人均怕高琴心会将自己之秘密公开,至危急之时,还会真诚合作么?”
玉冠干咳一声:“燕施主,此次风波似乎是因你而起的,不知阁下有何打算?”
“在下早在城内到处挑布招,约战高琴心,只要有她之下落,在下必倾力以赴,不欲连累旁人,希望贵观有其消息,立即通知在下。”
玄冠道:“她已杀死了朱镇江,看来是欲要与阁下拼到底,希望你想个周全之法。”
石冠接口道:“不错,此事由你而起,应该以你马首是瞻,咱们最多只是配合而已!还有,摘星楼能使毒,要咱们跟她决斗,没有万全之策,徒添冤魂而已。”
缪化清道:“老夫制了两套防毒液及毒火之衣裤,你们可以立即照办,其他药物则由老夫配制!小燕,你去取那套衣服出来,让老夫详细介绍一下。”其实他见燕高行连番受攻击,故意支开他,燕高行欣然离座回房,一进房只见桌上放着一张信:“总旗主,你的心爱美人在我手中,欲救她者,请即来雷峰塔下,倘通知其他人或带人前往者,总旗主之未来夫人便要香消玉陨了。知名不具,即日。”
燕高行一颗心立即揪紧,这个总旗主之未来夫人,肯定是易飞燕,因为她不在大堂里,而称他总旅主,这知名不具者,肯定是高琴心。
他随即热血沸腾,要单独决战高琴心,是他之心愿,既有消息他岂能放过?当下立即换上给缪化清泡制过之衣裤,又带上缪化清给他之解毒丸,推开后窗,跃了出去。
他一路放足猛驰,那雷峰塔在净慈寺之对面,净慈寺在南山,与处于北山之灵隐寺齐名,燕高行抓住一名路人一问,便知方向,路上不时发现有敌踪,料是摘星楼之线眼,仗着艺高胆大,也不放在心上。
顿饭工夫过去,便已到雷峰小山山下,雷峰塔便建在小山之上。此刻天色早黑,看不清情况,他气纳丹田地道:“燕高行已至,请出面说话。”
声音在夜空里回荡,四下静寂,无人应话,他一提气,奔上小山,至雷峰塔前,仍不见有人,游目处发现塔门上一柄飞刀钉着一张纸,他先和火折子上前观看:“恭迎总旗主大驾光临,不过请移玉步至净慈寺相会。知名不具。”燕高行怒哼了一声,返身下山。
那净慈寺占地颇大,围墙高大,但栏不住燕高行,他双脚一顿,拔身而起,踰墙而进。
净慈寺共分三进,殿堂之旁尚有十分宽敞之甬道,他不进第一殿,由甬道直径内进,至第二殿仍不停步,至第二殿与第三殿之中间庭院附近时,一蓬绿光倏地亮起,幽暗之绿光中,但见人影幢幢,益增几分诡秘气氛。
燕高行沉声道:“燕高行已至,请楼主现身说话!”
“哈哈,本座早已在此恭侯大驾了,点灯!”
刹那间,十来盏风灯齐点亮,只见第三殿石台上放着一张太师椅,一个妇人挂着一方黑色之纱巾坐在椅上,椅后站着两名蒙面汉子,阶前则有数十个蒙面人,有男有女,如临大敌,并采取包围之势。
那妇人冷冷地道:“总旗主好大之胆子,孤军深入,你看不起贱妾,还是自视过高?”
燕高行冷冷地回道:“先把人带出来看看。”
“话还未说清楚,便想要人,你未免太狂。”
“谁知她是不是在你手中?不先看人,有甚好谈?”
妇人双掌连击,俄顷,只见两个蒙面女子架着易飞燕自殿内走出来,易飞燕显然被封了穴道,不能动弹,那妇人又道:“解开穴道让她说话,否则还以为她已死了。”
易飞燕哑穴解开后,便用带哭之声答道:“大哥,小妹对不起你,你不要管我……”她话未说毕,已被封住穴道,接着抬进殿内。
燕高行定下神来,缓缓走前,道:“你有什么条件?可先开出来看看。”
“我要你自杀你肯么?”妇人忽然大笑起来:“你放心,本座才不会要你自杀,这不便宜了你么?”
燕高行沉住气,问道:“那你到底意欲何为?”
“燕高行,你到底知不知道,本座为何要杀你么?”
“高琴心,人各有志,你又何必勉强?你说我有没有亏待过你?我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明白,因为朱镇江已将一切告诉燕某了,在你手下面前,我不欲明言,你应该见好就收!”
那妇人果然就是高琴心,只见她将面纱扯下,露出一张美丽不可方物的脸庞来,虽已廿六七岁,但看来就像双十年华,风韵则犹胜少女。她格格怪笑一阵又道:“总旗主大有进步,佩服佩服。”
“我早已离开十三旗,也已不是总旗主,这都是拜你所赐,请你不要忘记。”
“本座当然不会忘记,如此称呼是要提醒你不要忘记,你已在我手中栽过一次,今夜将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之一次。”
“你要杀我又何必费那么大的气力?又何必要手下来陪葬?”
“我学武为晚,自知今生武功都不可能超越过你,不费点心血,能有今天可以稳占上风之机会么?其实只要你肯听话,本座大可以还你一个总旗主。”燕高行本想骂她,心头一动,改口问道:“如何听你的话,听你什么话?”
“假本座不二之臣,以本座之话为圣旨,你办得到么?”燕高行失笑道:“你会相信我么?”
“我会给你服一种慢性毒药,只要你一年内听话,便给你解药,否则你便毒发身亡。”
“昔日勾践卧崭尝胆,燕高行若学之,一年之后骗得解药,再伺机杀死你,这很简单,你也该想得到,是以你说的话,我根本不会相信。”
高琴心长长一叹:“你就是一直不相信我,才会弄至今日之地步!你记得么?当年赵从雄得胜回来,我烧菜请你来饮宴,席间你拉着他的手说:‘老赵你永远是找的好亲人!’我说我亦永远是你的好亲人,你为何不相信我道句是出自肺腑之言。”
燕高行不由一怔,半晌方道:“你是赵从雄的妻子,我怎知你这话隐含的意思呢?我连想都没想到。”
“是故你就该死!”稍顿高琴心又问:“你敢说你心里不喜欢我?你嘴虽不说,但眼睛已告诉了我。”
燕高行脸上发红,半晌方讪讪地道:“我不否认,但燕某能止于礼教,这才是大丈夫。”
“屁大丈夫!我当时还以为你跟赵从雄一样,是个没根的男人哩!”
阶下传来一片嘲笑声,燕高行心头大怒,只觉得对方恬不知耻,实在羞与为伍,耳际又闻她道:“后来我几番向你暗示,包括老赵死后,你还无动于衷,你既然心里喜欢我!老赵未死我能理解,老赵死后依然如此,你说可不可恨?”
燕高行道:“不爱你不娶你,便该被你杀死么?”
“你骗人,你内心是喜欢我的。”
“那是当时,何况喜欢而已,又不是爱,倘若你未嫁人,我可能会‘君子好逑’!老赵刚死,我便追求你,其他人会怎样说,难道要公开老赵是不能人道的?说不定再过两年,我会追求你,但你等不及了,居然跟莫殿元……”
高琴心倏地长身,厉声道:“不许你再提起他,不许你再提道三个字。”
她声音凄厉,在夜空中回遨,教人毛骨耸然,燕高行不由一怔。高琴心颓然坐下,喃喃地道:“他是畜生,他是禽兽……是禽兽不如的畜生……你唯一做的好事,便是在西北替我杀死了他……”
“他居然纠众行劫善款,我不杀他,自然也有人收拾他!并不是为你而杀的。”
她忽然幽幽地一叹:“你不会说好听一点么……”
燕高行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这也是正事……”高琴心吸了一口气,精神稍为平稳,咽了一口口水方道:“刚才说到那里?哦,就算你在一年之后,你背叛本座,有一年时间也足够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这好日子可不短呀,我如今是连一天也求不到!一年后,我再死在你掌下,已是心满意足。”
这句话又充满了深厚之感情,燕高行心头沉甸甸的,心头却悄悄泛上几分同情,他料不到她对自己所爱之追求欲望是这般强烈,为达到爱的目的,会如此不择手段,不计后果,想到这里他又不自由主地打了个冷颤。高琴心柔声问:“燕大哥,你考虑得怎样?如果一时不能决定,可以让你再考虑几天,重阳节那天再告诉我。”
燕高行道:“我根本不用考虑,你的所作所为令人害伯又齿冷,我甚至连站在你面前一刻都觉得太久,又怎会做你一年之奴隶?”
高琴心脸色一变,涩声道:“你再考虑一下,不是做我之奴隶,是双栖双宿,做对恩爱的夫妻。”
燕高行叹息道:“倘若我还在十三旗时,你告诉我这些话,也许我会毫不犹疑的答应,但如今已太迟了。”
高琴心怒道:“放屁,在十三旗你像一根木头,你敢作任何表示?你可知道我为你付出多少?”
“你为我付出什么?付巨款雇人来杀我?”
“为了达到今日之局面,我吃了多少苦,花了多少心血?忍辱负重陪那畜生,你可知道这些都是为了你才付出的?”
“你也从中上下其手,敛了不少财,这也是为我付出的?”
“哼,十三旗那些财产,我全部用在摘星楼方面,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谁?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你知“摘星”两字的含意么?”
燕高行冷冷地道:“谁能猜得到你的鬼心思?”
“你就是挂在天上的星星,明亮的星星,虽然高不可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本座却执意要将你摘下来。”
燕高行失笑道:“多谢你将在下捧得这么高,反而在下从来不敢将自己看得这么高!”
“哼!你是在耻笑我么?你今日不是已被本座伸手便摘下来了么?”
“摘下来又怎样?你只能杀死我,却永远都得不到我的心!”燕高行忽然激动起来:“尤其是你在杀死朱镇江之后,我觉得你更加可恶可憎。”
燕高行这几句话深深刺伤了高琴心,她怒道:“你不怕,我也许会相信,但你未婚妻可能很怕死。”
“卑鄙!以人质威胁人,算什么英雄?”
高琴心失笑道:“真多谢你之抬举,本座从来不当自己是英雄,你不是说过我一向是不择手段的么?本座还要跟你讲究什么规矩么?”
燕高行一字一顿地道:“你的条件有否改变?”
高琴心斩钉截铁地道:“不会!”
燕高行道:“你要我自杀,我也不肯,要我忍辱偷生,更不可能,如今唯有是放手一搏!”
“放手一搏?哈哈……”高琴心倏地尖啸一声,只见黑暗中涌出一大批黑衣蒙面人,连殿顶都站满了人,而且有神箭手弯弓搭箭。她冷哼一声:“只有笨蛋才会与你放手一搏?燕高行,本座知道你武功高超,但你自信能近得了本座之身?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考虑一下,你失败后,连你未婚妻也要随你下黄泉。”
“倘若她是真心爱我的,在此情况之下,她下黄泉陪我,理所当然。在下亦知道难以全身而退,但你们……”燕高行转身伸手向那些黑衣蒙面人一个个指点着。“你们最少得死一半!”
“咱们死一半人,还动不了本座分毫,但你已死了,最后你还是要死在我手中!”
燕高行倏地抬步向场中走过去,如此一来,气氛立即紧张起来。“你们这些人可有心过,值不值得替高琴心拚命?”
高琴心冷冷地道:“你不用挑拨离间,他们不会听你的。”
“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明白,他们未必会替你卖命!”
高琴心冷笑一声。“本座做事一向谨慎,他们都服了一种慢性毒药,除了我有解药之外,无人可救不了他们!”
燕高行高声道:“你们听清楚了没有?只要与我虚以委蛇,让在下杀了高琴心,你们便可以得到解药,以后可以重新做人,再不用听令于人。”
高琴心勃然大怒,原本那一腔柔情蜜意,刹那之间变成深仇大恨!立即喝道:“动手杀死他,只要杀死他,你们人人均可得到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