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养木只在家里呆了三天,便离开栖凤山庄,来时一人,去时却带了冼心剑。萧风已早他俩两天出去打探神阳寨动静。
叶养木本不想带冼心剑,只是她盛意拳拳,而且神阳寨人数不少,确亦需要有人协助,故此勉强答应,两人都经过一番易容,扮成一对卖艺的夫妇,联袂去九江。
那九江县因地处长江和鄱阳湖之侧,湖货都在此集散,甚是富庶,县城内的建筑物,并无可观之处,但人来人往,甚是繁荣热闹。
叶养木夫妇,来到城里,到兵器铺随便买了兵器,便往街中一站,向四面打了个罗汉圈,说了几句跑江湖的门面话,一亮开架式,四周便围满了人。
冼心剑抓起柳叶刀道:“当家的,你不亮几手,乡亲们还以为你是老王!”
叶养木盯了她一眼,斥道:“扯蛋!你连自己的丈夫姓什么也忘了!老王是什么人?不是你旧相好吧?”
冼心剑“呸”了他一声:“你扯到那里去了?老王卖瓜,自赞自夸!”话音一落,四周即响起一片哄笑声。
有人打趣道:“俺就是老王,你再胡扯,就找你老婆相好。”叶养木在四周的哄笑声中,耍起刀来,这卖艺的,注意花俏,属于中看不中用,与一般武人所学的,有所不同,幸好叶养木向来以风流潇洒自诩,每日已甚注重姿势,因此这一套刀法使出来,但见风雨不透,只见刀光,不见人影,而且花式又多,掌声不绝,观众越聚越多。
蓦地,刀光一敛,叶养木抱拳而立,仿似雨过天晴,观众至此才松了一口气,接着掌声雷动,有人频呼:叫你浑家也来一套。
冼心剑尚是少年心性,应了一声,也舞了一回柳叶刀,她动作轻盈,使来并无叶养木那样紧凑,但仍颇能讨好,同样招来不少掌声。
冼心剑吸了一口气,道:“当家的,乡亲们还未尽兴,咱们夫妇再来一场对打,你敢不敢?你打输了,姑奶奶便找别的汉子去!”
“贱人,你敢偷汉,老子便打死你!”言未毕,叶养木已一刀向冼心剑劈去,冼心剑自然不会被砍中,连忙挥刀招架,两人在家里平时也常练剑喂招,因此配合得甚好,战情居然十分“激烈”,采声不绝。
忽然有人道:“这算是什么玩意儿,居然敢拿出来献世!”
叶养木和冼心剑立即停手,抬头望去,只见一条矮小的人影,由人丛中钻出来,叶养木喝道:“有种的便站住,跟咱见个高低,打倒了我才算你本事!”他边说边向人群挤去。
冼心剑连忙拉住他的衣袖,道:“当家的,咱们求财何妨受点气,何必跟他计较!”
“放屁,你忍得住,老子受不了!”叶养木用力拨开她的手,挤出人群,只见那条人影向一条小巷跑去,乃提步追赶。“停住!”
冼心剑忙抱拳道:“对不起,今日幸得乡亲们捧场,本该多呆一会儿,奈何有事,只好留待以后!”她也挤出人群,叫道:“当家的,你且等等我!”看热闹的人,白看了几场精彩表演,又不用付钱,见状都乘机散了。
叶养木一直追出九江县城,只见那人停在一棵树前向己招手,认得是易了容的萧风,忙跑上前问道:“探到消息了没有?”
萧风见冼心剑也追了上来了,便转身再跑了一阵,折入路旁一条小村里。那小村只剩七、八户人家,许多房舍都荒废了,她闪进一栋废舍内,道:“这里说话安全!”
冼心剑打量一下那废宅,地上长满了野草,四处透着一股子霉气,忙掩着口鼻。萧风若无其事,道:“大哥,古天声过两天要讨押寨夫人,这是个混进去的良机!”
叶养木“哦”了一声,问道:“押寨夫人是谁?”
“青湖寨的女寨主游珊瑚!”
冼心剑脱口道:“什么?古天声会讨那个女魔?”原来那游珊瑚虽是女流之辈,但行事霹雳,手段毒辣,名闻鄱阳湖,在鄱阳湖七寨之中,地位仅次于神阳寨!问题是神阳寨的古天声声誉颇佳,居然会讨游珊瑚为妻,实乃出乎意料,是以她想了一下又问:“九妹你没听错吧?”
萧风轻哼一声,道:“大婚之期是在三日后,九江城谁人不知?”
冼心剑望着叶养木,道:“大哥,虽然咱们不知道古天声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这倒是个机会!”
叶养木沉吟道:“只怕那天人多,反而找不到机会下手,何况人多,也容易露出马脚!”他目注萧风,微询其意见。
萧风道:“小妹倒赞成八姐的看法,神阳寨防守严密,若非有此机会,甚难混进去……当然大哥所说也有道理,所以小妹才来听听你们的意见”她与叶养木不同,叶养木是被迫当杀手的,可说是半途出家,但她却受过多年训练,论到杀人的能力,叶养木实不如她。
叶养木打了个哈哈:“咱们只是协助你而已,难道你忘记了自己的诺言?”
萧风眼圈儿发红,慢慢垂下粉脸,道:“小妹不敢或忘,总之我拚死也将古天声的脑袋瓜子摘下来,替婆婆换一颗解药!”
叶养木见她楚楚可怜,稍觉不忍,问道:“这不是闹着玩的,你有什么方法摘他的脑袋?”
萧风抬头苦笑,“有大哥这句话,小妹妹甚安慰!”稍一顿又道:“小妹未去过神阳寨,也未见过古天声,时间又急促,只能见机行事!听说古天声大宴江湖好汉,大哥和八姐仍然扮作卖艺的,随贺客混进寨内,届时再设法联络!”
萧风得到的消息果然准确,古天声和游珊瑚在三日后成亲,因此湖畔早已一片热闹,神阳寨分水陆两寨,旱寨在湖边,水寨在湖中的一座小岛上,古天声迎亲和设宴都在水寨。
与神阳寨有关系的江湖人物,已在早一日登船去水寨,寻常人只能在当日去。叶养木和冼心剑起了个大清早,只见神阳寨张灯结彩,站在寨外的迎宾,热情招呼来宾,并引他们上船去水寨。
烟波浩瀚,举目望去,今日湖上一竟没有渔舟,显得甚是冷清,但船上则笑语喧天。
叶养木和冼心剑坐在一角,不跟其他人胡扯,可是神阳寨的人却要摸底。一个大汉过来问道:“两位十分陌生,未知是那路英雄?”
叶养木忙抱拳回话。“在下姓阳,草名罗山,拙荆姓李,向在荆州一带做点小生意,因生意被骗,血本无归,只好跑江湖卖艺糊□,说来惭愧!今日到宝乡,闻古寨主大喜,因久仰寨主大名,故来瞻仰!”
那人问道:“阳兄做的是什么生意?”
“贩卖山货,本钱少,不成气候,若非学了几年武艺,今日连糊口也成问题!”,
那人说了句客气便去与别人搭训,叶养木知道已无问题,暗中松了一口气。舟行甚快,但仍驶了半炷香工夫才到—座名为神阳的孤岛。
这座孤岛有如在湖中长出一座山峰,下半部寸草不生,都是峭壁,上面又郁郁苍苍。孤岛前面地势稍为平坦,岸边搭了一座码头,船便泊在那里。码头上站满了神阳寨的武士,外面搭了一座草棚,拉挂着红带,船一到,草棚里的乐师便“的的滴滴”地奏起乐来。
叶养木和冼心剑随人群上码头,接着又有人来接引,踏上一条宽六尺的石级,石梯上每隔三级便站着一位神阳寨的武士,在热闹气氛中,平添几分肃杀。
叶养木暗中打量四周,深觉萧风的担忧不无道理,在此杀了人,亦难以逃脱。他不禁担忧起她的安全来,举目寻找,那里有萧风的影子?
冼心剑虽不知他心中想些什么,但恐他露出马脚,忙拉拉他袖管,叶养木瞿然一醒,暗道:“那贱人如此可恶,我何必替她担心?”寻思间己到峰顶大寨。
到了峰顶又有一番景象,原来那里十分平坦,大寨建得既牢固又雄伟,寨外,块小小的草坪,站满了人,都是神阳寨和青湖寨的头目。
木围墙之后,便是一座广场,看来平日是作为寨兵练武打之所,但今天却安放了许多张粗糙的桌子,作为喜宴之所,当然聚义厅内亦有酒席,但像“阳罗山”这种身份,只能在广场里。
叶养木一坐下便又四处找寻萧风的芳踪,不料后肩忽然被人打了一下,他一回头,只见一个身材矮小,但满面虬髯的中年汉,先是一怔,最后才认出是萧风。
萧风道:“在下萧楚生,上次与兄台在襄阳太白酒楼同桌饮过酒,未知还记得否?”
叶养木装出一副恍然之色,起身道:“小弟如今才记起了!不错,那已是年多前的事,这是拙荆李氏!”
萧风道:“说来惭愧,上次让你作东,萧某竟忘记了兄台的姓名,惭愧之至!”
“在下阳罗山,近来生意失败,流落江湖卖艺糊口!兄台坐在那里?”
萧风指指聚义厅,忽然压低声音,在叶养木耳畔道:“大哥,我今晚留在山寨里,你们则必须下山,你与八姐最好留个人在岛上,另一个去找船,我今晚动手!”
叶养木忙道:“你有把握么?”萧风不置可否,伸手在他肩上拍了几下,向聚义厅走去。叶养木悄悄将萧风的话吿诉冼心剑。
冼心剑道:“小妹有个远亲住在湖畔,我找他设法弄条船接应你们,不过大哥你可得小心!”
叶养木道:“你放心,我水性好得很,大不了借水遁!”广场里,人声吵耳,也无人注意他们的举止。过了一阵,山下忽然传来一阵响声,有人匆匆跑上来,呼道花船已至!
山寨内外像烧沸了的开水,群众高呼欢笑,只见寨里涌出一大群人,中间那个,年纪已近四十,满面通红,似让人架着走般。有人叫道:“古寨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害什么羞!”欢笑声中,古天声已下了山,许多人都跑出草坪,萧风又在此刻出现。
叶养木紧张地问道:“你改变了主意?”
萧风低声道:“三更便动手,三更左右你驾舟到后山悬崖下。”
叶养木吃惊地道:“你如何跳下去?”.
“我自有办法!”萧风言毕也走向前去。叶养木忙将情况吿诉冼心剑。
冼心剑道:“大哥放心,小妹准三更驾船到!还有小妹会带条长绳来!”两人趁四周无人,低声商量,不知为何,叶养木一颗心突然怦怦乱跳。
迎亲队返回大寨,鼓乐响起,外面鞭炮声不绝于耳,众贺客都挤到聚义厅外观礼,叶养木恐露出马脚,也拉着冼心剑过去看。那新娘子游珊瑚身材颇为高大,竟及古天声耳上。交拜天地时,贺客们的贺词满场,叶养木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上次他在峨嵋山庄参加彭增光之婚礼,深恐让人识穿乃杀颜礼远之真凶,这次却又要行凶,他内心有一股恐惧感,深恐以后自己成为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魔!
新郞送新娘进洞房,贺客们又归回原位,未几酒菜送上来,又扰攘了一番才动箸。那迎亲的礼仪大同小异,气氛亦无异,只是这次的贺客,比叶养木以前参加过的任何一次婚礼,都要粗鲁,尤其喝了几杯酒后,污言秽语满耳,听得冼心剑眉头直皱。
酒宴在一个时辰之后散去,神阳寨开始载贺客离开,叶养木夫妇趁最多人时,随人群步出草坪,冼心剑先走,叶养木拉着一个神阳寨的人问道:“老兄,俺酒喝得太多,有点内急,请问……”
那汉子也喝了不少,哈哈笑道:“就在那里后面,俺刚回来哩!”他伸手往大寨左侧指了一指,叶养木谢了一声,连忙跑过去。
茅厕附近有许多大树,叶养木回顾无人,立即窜进树后,匿藏在一丛灌木中。
耳畔不断听到贺客们的叫嚣声,太阳却未下山。
叶养木蹲在树丛中,甚是不耐,奈何不敢现身,以免暴露,直蹲到双脚发麻,人声才绝,料寻常贺客都已离去。耳根清静之下,使人更加心急,终于夜幕垂下,天色渐渐暗了,但山上的哨岗却更多了!
神阳寨在古天声苦心孤诣经营下,以十年的时间,而执鄱阳湖七寨之牛耳,连历史源长,盘踞在鄱阳湖三代人的湖龙寨,也甘愿俯首称臣,自然有其原因!今日虽然是古天声大喜之日,但防守仍不放松。
天色越来越暗,叶养木的心却越来越紧张,担心萧风能否在杀死古天声之后,安全离开大寨!
夜里,岛上风颇大,沙沙的风吹树叶声,不绝于耳,此乃夜行人最宜行动之时。叶养木途走出灌木丛,在附近伸展一下四肢,然后慢慢向大寨走去。
尚未到茅坑,忽闻远处传来人声和灯光,叶养木吃了一惊,连忙伏在草丛后,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道:“老张,他妈的,寨主也讨老婆了,咱们也应该找个女人来传宗接代!”
另一个声音比较细的答道:“老黄,你还是少做梦吧,过两天俺跟你去九江找个蜜姐儿解解馋就是!”
“奶奶的熊!咱是说正经话,你扯到那里去了?”
“俺说的不正经?凭咱们这种人也想成家立室,没的连累了家小!”
老张道:“你看连寨主讨老婆,也是讨强盗哩……”说到后面,将声音压低。
老黄也压低声音道:“对呀,咱也觉得奇怪,寨主为何要讨那个老太婆?听说她己年过标梅,而且还是头雌老虎!”
老张忙斥道:“低声点,你不怕砍头?俺听说寨主打算联合青湖寨,独霸鄱阳湖,还有人说,西湖在明年想推选一位总瓢把子,所以……”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
.“女人凶又能怎样,嫁了之后,还不是要随夫!”老张道:“别噜嗦啦,若让人听见,你我都要受处罚!”
老黄道:“今日咱喝了不少酒,实在有点醉,恨不得瞌一会儿,老张,你先巡一下,等下咱再来替你!”
老张也有点噜嗦。“说真的,这种好日子偏要咱们巡逻,也真没意思,其实谁敢来捣乱……”说到后来,因人己走远,再也听不清楚。
叶养木这才知道古天声娶游珊蝴的目的,暗自寻思:“想不到古天声野心还不小!”他想起老张的话,登时宽怀了不小:“今日寨内的人必因喝酒多,而丧失了警惕性,真是个良机!”当下绕过茅坑,贴耳在木围墙上听了一阵,不见有动静,便飞身翻过围墙!
围墙内的通道,大概因为古天声成亲,特地放了许多盆时花,却不见有人影。
叶养木不知萧风在何处,更不知古天声住在那里,便向内堂的方向,跟着通道前进。
大寨之建筑,十分有规律,内寨似一座大庄院,叶养木蛇行鼠伏,直到内寨,才见到有几个巡逻的寨兵,无精打采地走过,叶养木连忙跃上一棵大树匿起。
内寨隐约传来醉语,伴着几点灯光,似乎尚未全部入寝。叶养木决定再过一阵才潜进去。内寨防守之松弛,大出叶养木的意料,猜想神阳寨的人均认为外人若潜进来,必定逃不过墙头上防卫的监视,是故寨内的防备只是聊备一格。
时间渐渐流逝,内寨的灯光都已隐去,笑语人声也再听不到,反而听到附近不时传来呵欠声。叶养木自树上跃下,一个急窜,冒险窜入内寨。
内寨的矮垣是用砖砌成,一个月洞门建得甚是别致,但叶养木不走月洞门,翻垣而人。矮垣之后是一座小花园,里面有几座砖木结合的建筑物,乃古天声和神阳寨香主以上的人员的居所。
适才叶养木在树上己将里面的地形看了个大概,内寨只有一幢小楼,料古天声便住在那里,叶养木慢慢向小楼走去,边留意四周的动静。他很想能在此时见到萧风,但却不见其踪影。心中暗道:“莫非贱人食言,早己溜了?”想到此,怒火又升起。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叶养木忙匿在一盆花树后探首偷窥,只见两个丫头提着灯,引出一位妇人来,叶养木认得那是喜娘!丫头边带喜娘出去,边道:“您老明早再来讨红包吧!”
待那几个女人去后,内寨重归寂静,叶养木暗道:“那贱人大概跑了,还是自己动手吧!”忽然回心一想,尚未到三更,杀了人之后,无人接应,后果实堪虑,不由又犹疑起来。
再过一阵,叶养木实再忍耐不住,走近小楼,只见大门闭着,窗子忽然打开,但窗櫺建得十分牢固,若将之击断必然会惊醒屋内的人,这时候他才知道要做杀手,实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在束手无策之际,小楼内传来一阵急速的异响,又闻一个女人喝道:“什么事?”.
叶养木一颗心立即提起,急忙向四周打量,说时迟,那时快,大门倏地打开,自内射出一条人影!那人来得急,几乎碰及叶养木,两人大惊,同时跳开,目光―及,又同时松了一口气!
化装萧楚生的萧风,手中提着一口小布袋,道:“大哥这个交给你,你走先,小妹殿后!”。
叶养木心底忽然升起一股热血,觉得自己是她丈夫,理该负起保护妻子的责任,是以忙道:“不,你快走,他们即使抓住我,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我!”就在此刻,外面已传来人声,而楼内也有脚步声响起。
萧风大急,忙拉着叶养木向小楼后跑去,低声道:“小妹只杀古天声,没动过那女人,相信她已穿好衣服走出来了!”她对内寨的地形似乎甚熟,左拐右弯,未几即到矮垣处,拉着叶养木跃起。
外面不见有人,但内寨已传来铜锣声。叶养木道:“先出了寨再说!”两人冲过通道,又越过外寨木围墙,向外掠去。可是此刻形踪已露,有人高呼刺客在此!叶养木一惊地便拉着萧风往后山跑。
萧风道:“别慌,越慌越糟!”她比叶养木还镇定。反拉着他往树丛跑去。“没有绳索,如何下去?”
叶养木惊喜道:“你带了绳索来?”萧风笑道:“神阳寨的人又不是呆子,带一扎绳索,不会生疑?没有绳索,咱们便斩树藤代用吧!”说着已到树丛里。月色虽然暗淡,但仍能看到树上挂着许多藤!
叶养木立即抽出刀来,跳上大树,挥刀斩藤。树藤看来虽幼,但极之坚韧,需要好大的气力才能斩断一条,而且纠缠一起,不容易分辨得出,那一条是属于那一条的,叶养木越急越乱。
萧风跃上另一棵大树瞻望,但见远处有一条火龙,慢慢移近,而大寨内灯火通明,显然全寨上下都已知道古天声被杀之消息。她连忙跃落地,道:“大哥,他们搜索过来了,快!”
叶养木道:“我怕树藤不够长!”
“届时再说!”萧风抓起一把树藤.,便向外跑去,道:“大哥,再不走便来不及了!”叶养木只好跃落地,也抓起一扎树藤,紧随其后,向后山跑去。
未几已到崖边,只见那里有一棵松树,自石隙中长了出来,树干居然十分粗壮,萧风将树藤接起来,叶养木只对望着她,根本帮不上忙,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根本还不了解她!
萧风将树藤接好,将其一端缚在树干上,道:“大哥,你先下去。”
叶养木有点惭愧地道:“不不,你是女人,理应由你先下去!”
萧风嫣然一笑,不与他争,首先下去,叶养木待她滑下数丈,才爬出树林,此刻呼叫声已渐渐迫近,叶养木大吃一惊,双手握住树藤,滑了下去。
萧风去势甚速,她身子轻盈,但多了一个叶养木,便吃紧起来,树干上下晃动.,树藤也凌空荡来通去,脚底下是黑黝黝的大湖、似魔鬼张开了巨大无比的大口,萧风是旱鸭子,看得心底发毛。
叶养木爱惜羽毛,一直害怕被人揭发身份,是故比萧风更加紧张,见她突然停住,乃问道:“九妹,为何不再下去?他们追来了!”
萧风声音似哭。“大哥,树藤不够长,已至尽头!”叶养木低头一望,还离湖面十来丈高,也叫起苦来。萧风一见到水便没了主意,道:“如今怎办?”
叶养木知道她不晓水性,只好道:“且等一等,也许他们找不到咱们,待他们去后再想办法!”
谁知头顶上已传来人声:“卜香主,刺客在这里!”
叶养木忙道:“快跳下去!若让他们斩断树藤,咱们必会跌死在岩石上!记住双脚先下水,只要闭住气,心不慌,便自然会浮上湖面。”
萧风平日娇滴滴,但遇事却颇为果断,当下尽力向湖面跃去!“卜通”的一声,萧风毕直跌落湖里,叶养木得树藤稍定,也挺腰斜飞落湖!
崖顶神阳寨的人,见状立即吹起响螺,通知湖上的弟兄捉拿凶手,叶养木入水时,但觉双耳嗡嗡作响,他双脚一蹬,迅速又升上湖面,呼道:“九妹,九妹!”萧风忽浮忽沉,一开口便被湖水呛着,叶养木连忙游过来,将她拉到岸边,萧风喘了一口气,道:“不知八妹几时才到!”
叶养木抬头望去,只见一艘小舟,破浪而来,船头站着一个人,看身材甚为纤细,似是女人,喜道:“看,也许那来的就是!”他连忙挥动双手,向小舟打招呼。小舟便毕直驶过来,来者果然是冼心剑!
“快上船!”冼心剑道:“他们的船己追过来了!”
叶养木忙道:“九妹你放松四肢!”他拖着她,用力游开去,冼心剑将她拉上船去,叶养木一按上船,道:“快,快!”那舟子戴着一顶竹笠,一手把舵,一手摇橹,只见两侧已有数艘神阳寨的快艇驶来。冼心剑抓起一枝桨力划,那舟子放下摇橹,也取木桨划,冼心剑道:“大哥,舱里有弓箭,还有几管弩矢喷筒!”叶养木举袖抹去脸上的水珠,抓起一副弓箭,低声道:“九妹,你负责左面的船,我负责右面的!”
萧风及时提醒他:“不可让对方知道咱们有弓箭,需待他们来近了,方取弓发射!而且要准备连发三矢!”由于神阳寨的快艇,每艘只乘坐三人,因此速度较快,逐渐迫近。
右边的快艇,来得较快,共有三艘,叶养木在第一艘小舟至射程之内,仍不拿弓。神阳寨的人喝道:“快停船,你们已被包围,逃不掉的!”
叶养木道:“好,咱们投降!”突然抓起弓来,引弓一发,“飕”的一声,长箭疾如闪电,将那喝话的汉子射落湖,叶养木第二枝箭紧接着射出,又将第二艘船的一名汉子射倒!
冼心剑叫道:“大哥好箭法!”可惜第三枝箭因为对方防备,被其以桨拨落!
萧风比叶养木更加沉得住气,她一直不动声息,待对方那两艘船直至丈余时方叫道:“大哥,这边的人追来了,先射这边的!”她故意让对方松懈,其实双手早已抓住弯箭,但闻“飕飕”四声,四枝弩箭蓄势而发,由于距离近,弩箭射力又猛,是以竟被她射倒三人!
这一来,剩下的那三个汉子都有点惊慌,萧风这才举起了箭,引弓作势欲射其中一艘。只剩下的舵手,那舵手见状大惊,“卜通”一声。跳落湖中,萧风双臂稍移,对准另一艘船。只一箭,便射杀一个,剩下来的一个,连忙伏在船里,不敢探头。
萧风冷笑一声,转身对着右面的小舟,连发两箭,又射倒一人,如今五艘快艇,共十五个人,只剩下六个人,登时掉头而去!
冼心剑大喜,道:“想不到九妹的箭法也如此了得,他们溜啦!”
萧风脸上没一丝喜悦之色,道:“别高兴得太早,后面又有船追来了!快划!”
叶养木接了冼心剑的桨,道:“让我来,你且歇一歇,等下再替这位大哥!”
冼心剑道:“大哥,小妹忘记替你们介绍,这位船家是我表哥。表哥,这是外子!”
叶养木忙道:“多谢表哥仗义相助!”
那舟子忙道:“别客气,你还是唤我一声铁鱼吧!”他双臂的肌肉贲起如丘,运桨如飞,又道:“你不要划得太快,最重要的是整齐,若不整齐。两个人比一个人快不了多少!”叶养木就其速度而划,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冼心剑和萧风十分紧张,不断注视湖面,但见远处有几点灯光,快速而来,知神阳寨的第二批人已至,萧风心头发慌,道:“等下再遇到,对方有了准备,再难凭弓箭突围,还是加把劲挥桨!”
叶养木虽然学过操舟,但到底比不上那些长年在湖上讨活的人,且小舟载重比神阳寨快艇稍重,是以过了炷香工夫,己让对方的船逐渐追及,一看湖面,但见灯光点点,有如天上之星星,也不知神阳寨出动了多少艘船,是故心头发慌,忍不住问道:“铁哥哥,咱们离岸还有多远?”铁鱼道:“若不再受人阻挠,半炷香工夫,便能抵岸!”
叶养木回头望了一下,道:“八妹你先替一替表哥,待他们追近再换!”铁鱼也不客气,将桨交给冼心剑,盘膝坐在甲板上调息。叶养木这才知道他亦学过武功,忙道:“铁鱼兄,等下若与神阳寨接触,你千万莫动手,以免日后被他们寻仇!”
撖鱼道:“我只学了几手庄稼把式的功夫,不敢拿来献世!”
萧风道:“大家小心,他们已迫近了,小心他们也有弓箭!”叶养木回头望去,见对方由两侧前进,采取合围之势,若让他们包围住,便休想活命,是故道:“咱们硬闯,向右侧斜驶,便让对方右侧的船只追不及,无法合围!”
冼心剑是鄱阳湖人氏,学过操舟,连忙转舵,如此一来,神阳寨左侧的船只便更近了,只见一条铁塔似的大汉站在甲板上呼叫道:“汝等听着,速速投降,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叶养木道:“不可答话,全力划桨就是!”铁鱼连忙接替他,叶养木与萧风各坐一舷,准备应战。看看对方即将追上,铁鱼又转舵向湖岸直驶,他奋起全力,小舟去势加速。
神阳寨又有人呼道:“再不停舟,咱们便放箭了!”
铁鱼忙着冼心剑坐在舱板上,只露出肩臂头部,避免中箭。叶养木和萧风亦依样划葫芦,四人相背而坐,划桨的背向神阳寨的船,持弓的则对着他们,四人刚坐好,一声锣响,箭矢乱飞!齐向小舟射去,叶养木和萧风无法反击,只好弃弓,取兵器招架!
所谓久守必有一失,叶养木见此情况,心头骇然,心中寻思:“莫非我叶养木今夜要葬身于此?”
心念未了,忽闻洗心剑“哎唷”地叫了一声,叶养木吃了一惊,急问:“八妹你觉得如何?”
洗心剑忙道:“左臂被箭擦伤,无大碍!”萧风一直沉住气,直至此时才发箭!“飕”的一声,长箭如同闪电,将一个神阳寨的汉子射落湖!
叶养木双手持刀遮挡,掩护他们三人,萧风不断发箭,射倒对方四五个人,神阳寨的人连忙减少弓箭手,分出一部分人挡箭,如此一来,形势方稍为安稳下来。
叶养木将刀交给萧风,连忙接了冼心钊的木桨,与铁鱼用力划桨,小舟去势稍快,将距离拉开几呎,但神阳寨的人仍不放松,自后苦追。
就是此刻,湖面上忽然升起几枚烟花,七彩绚灿,好看煞人,铁鱼大惊,道:“他们放烟花通知岸上的人!”
叶养木双臂不敢稍停,道:“别管他们,先上岸再说!”两人尽力急划,又将距离拉开几尺,加上洗心剑和萧风的箭法神明,也令对方不敢追得太近。如此一来,神阳寨的箭射不到小舟来,未几,小舟已靠近湖边,叶养木道:“准备上岸!”小舟终于停在湖畔,叶养木急道:“快上岸!”他首先上岸,其他人亦不甘后人纷纷跳上去,叶养木望一望四周,又道:“咱们不可分散,向前跑!”
四人在黑暗中急驰,忽然一声锣响,
迎面来了一群人,叶养木忙率人向左驰去,当真急如丧家之犬!
四人向左跑了数十丈,转向西驰,一口气跑了一里余,叶养木三夫妇还不觉得是如何,但铁鱼可就有点吃不消了,喘着气道:“咱们歇一歇吧!”
叶养木恐暴露身份,忙道:“先跑一阵再说!”他伸出一手,握住铁鱼的右臂,助其一臂之力,可是刚驰了十来丈,黑暗中忽然出现了好些人影来,有人喝道:“谁敢跟神阳寨作对?”
叶养木喝道:“冲!”
为首一个老汉道:“兄弟们,水寨那边通知咱们不能放过他们任何一人,在未清楚内情之前,要活捉!”
叶养木冲进人群,先用木桨乱挥乱砍,虽然击伤了两三个敌人,但对方人数实在太多,用木桨不足以却敌,叶养木虽不想多杀生,但此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之际,也顾不得那许多,弃了木桨,取出刀来砍杀!
神阳寨与其他水寨确有不同之处,寨兵勇敢,纪律严明,人人奋勇争先,使叶养木有杀不胜杀之感。萧风忙道:“大哥,擒贼先擒王!”
叶养木瞿然一醒,急道:.“八妹快过来!”他将铁鱼交给冼心剑,便飞跳而起,凌空向老汉掠去!原来神阳寨除了一名寨主之外,尚且有两个副寨主,一负责水寨,一负责旱寨,副寨主之下,又设十位香主,旱寨六名,水寨四名,那老汉乃负责旱寨之副寨主:“铁猴”刘大江!
那刘大江武功不高,但足智多谋,颇得古天声倚重,因此令他负责旱寨,当下他见叶养木凌空飞来,连忙退后,缩在人群中,喝道:“暗青子招呼!”
他的命令下得慢,叶养木已投入人群,单刀急劈,杀死两个大汉,直迫刘大江,可是刘大江也不是傻子,他一边挥刀抵挡,一边令手下围上来,反将叶养木围在核心。
叶养木的武功全在一把长剑上,使刀乃是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但如此一来,威力大大不如往日,虽然英勇,仍不能迫到刘大江身前。
萧风和洗心剑一刀护住铁鱼,形势亦甚险恶,冼心剑可没叶养木的顾忌,将刀交给铁鱼,自己抽出剑来,如此一来,威力大增,铁鱼武功其实比神阳寨之兵好得多,只是他居于湖畔,家中尚有妻小,不敢得罪神阳寨,但此刻危在旦夕,当然先求眼前为上,是故手持单刀也杀戮起来。
萧风见状大喜,将铁鱼先交给冼心剑,回身向叶养木被包围之处杀过去。叶养木颇有杀不胜杀之感,大声呼道:“神阳寨的人听着,咱们之间并无仇怨,在下不欲多杀生,请退后!”
刘大江冷笑道:“神阳寨的兄弟入寨之前都在神明之前发过毒誓,任何人都不能违令,不能叛帮,你枉费心机了!”
叶养木怒道:“你罔顾手下生命,亦该万死!诸位忠言逆耳,在下正好大开杀戒了!”他刀、索、腿齐施,刹那间又打伤了几人,其余见状都有了怯意。
叶养木喝道:“老匹夫,你有种的便不要缩在后面做乌龟!所谓身为帅者,必须身先士卒,方能服众,阁下恰恰相反,下面的人怎肯卖命!”
萧风也道:“不错,你们被杀死了无人可怜,但这老匹夫却可高升,他是踩着你们的人头爬上去的呀,诸位因何至今犹执迷不悟?”
这记工心计颇有效,有些寨兵,登时趦趄不前,刘大江回头,望见岸边处来了一大群人,知道援兵已至,胆气大壮,喝道:“闭嘴,老夫怎会不敢与你一斗!”他排众而出,挥刀急砍。
叶养木道:“你们都退下,他若能胜得了我一招半式,在下便当众自杀!”那些寨兵乘机退后,刘大江又惊又怒,却又不便下令手下助攻,只好豁命死战。
叶养木决心将对方擒下,因此招招狠辣,甚至不惜冒险,只几招已杀得刘大江节节后退!
说时迟,那时快,小寨的人已追至,另一名副寨主赵浩呼道:“兄弟们,寨主已被人杀死了,刺客便是这几个,千万不可放过他们!”
这句话使场内形势又起变化,但闻寨兵们悲呼一声,一齐涌前,向叶养木四人乱杀乱砍,叶养木又惊又急,觑得真切,连杀两人,突然跳起,落在一棵大树上,正想飞向萧风,但闻一道凌厉的喝声响起,一条高大的人影如天马行空般,向叶养木射去!
叶养木大吃一惊,暗道:“神阳寨怎有这等人物?”他自另一端跃落,耳畔又闻一阵怯叫声起,寨兵向后急退,原来萧风把船舱内的喷筒带来,这时候才取来使用,由于距离近,又没有防备,两管喷筒,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此刻又将第三管喷筒握在手中,喝道:“谁还敢来?”当人群退开后,她便向洗心剑走过去。
忽然有人喝道:“兄弟们退开,围住四面,不许他们逃脱便行!古天声是咱们的朋友,他既不幸,咱们自然要替他报仇!”
刘大江道:“多谢霍义士!”叶养木定睛望去,认得那人正是秦岭三义之一的霍同池,再转头望去,其余两义雷金和云祥飞亦在,不由暗暗叫苦!
适才凌空追击叶养木那高大汉子冷冷地对叶养木道:“报上名来,杞某不杀无名小子!”
叶养木暗吃一惊:“此人莫非便是名震江南的‘铁掌水上飞’杞英男,风闻此人内功和轻功在江南是数一数二,今日休矣。
刘大江道:“杞大侠,这小子一听到你之大名便亡魂丧胆,请大侠问清楚他为何要杀寨主!”
萧风忽然走前,道:“古天声是我杀的,与他无关,他阳罗山夫妇只因感恩图报才协助我逃离孤岛而已,你们有什么手段,由我接着就是!”
赵浩道:“你不是萧楚生么?为何杀了咱们的寨主?”
萧风道:“以前我救过他,今日我杀了他,当然有道理!古天声野心勃勃,欲雄覇两湖……”
忽然有人尖声斥问:“男人大丈夫,志在四方,这有何不对?”
叶养木转头望去,认得他是游珊瑚,原来她因要更衣,因此来得稍迟。
萧风嘿嘿冷笑道:“一个人要独霸一方,需要牺牲多少生命,而这些人的牺牲,只是为了替他争取两湖霸主的虚名,你们说值不值得?与其如此,倒不如杀他一个人,挽救其他人的生命!”
游珊瑚厉声问道:“快说,是不是双鱼寨的人派你来的?”
“是萧某自己来的!总之你们若果想替古天声报仇,便冲着我来吧!”
杞英男听萧风这样说,不由动摇起来,问道:“寨主夫人,可有这件事?”
游珊瑚道:“古寨主的为人,大家都知道,如今我已成为未亡人,更不便多说,杞大侠,外子被杀此事,自有神阳寨和青湖寨为夫报仇,诸位的好意,未亡人心领了!”
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色,杞英男和秦岭三义相交换了一个眼色,都退到一旁去,表示不插手。
游珊瑚大声道:“儿郞们,你们寨主已经死了,现在由我下令,不管你们使用什么手段,必须杀死这四人!”
刘大江和赵浩见游珊瑚严然以寨主自居,心中都满不是滋味,可是又想不到反对的理由,只好道:“听见没有?寨主夫人要大家杀死这四个人!”
忽然有人喝道:“且慢!”只见树后走出一个老叫化来,正是丐帮副帮主卢九!游珊瑚寒声道:“咱们与丐帮向来河水不犯井水,老叫化今夜来此有何指敎?
卢九道:“老叫化刚巧路过,走过来瞧瞧,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为何古寨主会在今天被杀?”
游珊瑚指指萧风,道:“这就要问她了!”
萧风心思玲珑,立即抓住机会,低声道:“夫人,你何必置我于死地?”
“什么?你杀了我丈夫,我能不替他报仇?”
“你根本用不着的,反正夫人又还未跟寨主洞房!”
此言一出,游珊蝴暴跳如雷,众皆愕然,卢九则哈哈大笑,道:“这样问题就更大了!夫人,如今神阳寨已成你的囊中物了吧?”
霍同池问道:“副帮主是认为夫人假装嫁给古寨主,然后又着人杀死他,如此便可轻易得到神阳寨!”
卢九笑道:“老叫化不曾说过,霍大侠最好问游夫人!”
“放屁!姑奶奶岂有着人杀死自己丈夫之理?”
卢九道:“老叫化并无真凭实据,只是凭几件事来推测而已,故此才认为不宜立即动手,宜先将问题弄清楚!嗯,游夫人新丧夫,却不大伤心,看来你与古寨主之间的感情并不深!”他一连串的话都敎神阳寨之兵心弦颤动,赵浩和刘大江就更加无动手之意,寨兵见他们不再下命令,也乐得站在一边看热闹。
游珊瑚劈手夺了一把菜刀,厉声道:“卢九,莫非你与他们四人是一路的?”
卢九道:“为了表示老叫化与他们四人无关系,老叫化立即退开!”说着他真的退后。
就是此刻,忽然有人叫道:“不好啦,旱寨起火了!”众人抬头望去,果见一股浓烟直冲云霄,隐隐约约还听见呼叫声。
刘大江连忙道:“儿郞们,旱寨是咱们的基业,快回去救火!”
赵浩暗道:“这老狐狸果然厉害,借火而遁,赵某可不能留下来做磨心!”当下不理游珊瑚,也带了人赶去救火!
游珊瑚回头一望,身旁除了七八位贺客之外,只有几位青湖寨带来的贴身侍婢,登时怒不可遏,嘶声道:“好好,你们都去吧!姑奶奶一个人也要为夫报仇!”说着挥刀向萧风仆去!
叶养木忙道:“速退!”萧风不敢逗留,转身便逃,游珊瑚带着侍婢在后穷追。
杞英男道:“游夫人,穷寇莫追,日后再作打算!”
霍同池问道:“杞大侠打算不管这件事了?”
杞英男叹息道:“卢副帮主说得好,这件事的确透着蹊跷,且游夫人又不让咱们插手……”
雷金道:“咱们三兄弟素来好管闲事,这件事是管定了!老大老三,咱们快追!”秦岭三义去后,杞英男略一迟疑也追了上去,其他人低声商鼋,都觉得不宜淌浑水,一齐散了。
叶养木见游珊瑚穷追不舍,乃道:“八妹,你带铁鱼先走小路,愚兄跟九妹先将他们引开!”
洗心剑依言带铁鱼钻进小路,叶养木和萧风稍候才故意露一露身,再钻进一座树林,继续前进。
萧风感激地道:“大哥,多谢你还当小妹是妻子,嗯,你可有受伤?”
叶养木淡淡地道:“左上臂中了一剑,入肉不深,不碍事!你呢?”
“小妹胁下中了一刀,同样不碍事!”萧风道:“大哥,你是否觉得奇怪?那卢九怎会突然出现?神阳寨又怎会突然起火?你认识他么?”
叶养木得意洋洋地道:“何止认识?还有点交情!”
萧风忽道:“不好,莫非他认出你的身份来?”
叶养木大吃一惊,道:“不会吧?咱们已易过容,他怎样认得出?”两人十分奇怪,但双脚却不敢稍慢,过了一阵,回头不见有人追来,显然是将对方跑掉,这才放下心头大石,可是仍不敢停下来歇息,叶养木道:“咱们回家去吧!”
萧风担忧地道:“希望游珊瑚不会去追八妹!”叶养木心头又是一沉,几乎想跑回去,却让萧风拦住。“小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三更半夜,要追人岂有这般容易的?”
话虽如此,实则此时正值黎明前之黑暗,两人跑进一条小村,萧风潜进农舍偷了两套衣服,她怕叶养木事后会责怪,便放下一块碎银。两人买了衣服,歇息了一阵,待天亮之后才上路回家。
路上叶养木心头不安,一时怕让人
认出自己,一时又担心洗心剑安危,好不容易在午后才走进庐山的范围,直趋家门。
少芳正好和两个孩子在庭院里玩耍,
一见他俩回来便迎上去,那两个孩子不知道父亲和九娘易过容,害怕陌生人,慌忙进内去了。叶养木含笑道:“不要吿诉他俩,对啦,八妹回来了没有?”
少芳反问:“她不是与你在一起?”
“我回房休息,她回来你通知我!还有若有人送解药来,也必须尽快通知!”
叶养木和萧风洗掉易容药,裹好了伤便上床休息,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有门声响起,叶养木一骨碌滚下床,打开房门,来的是玉儿,忙问:“六妹,可是八妹回来了?”
“不是!”玉儿道:“游珊瑚带了人上门要找你!”
叶养木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再问:“她可有说找我何事?”
“没有,只说来拜访一下,大哥,你要不要出去见她?若不去的话,待小妹通知大姐,着她打发她们走!”
萧风忙道:“不,大哥你该出来,否则她便会思疑!”叶养木深觉有理,当下披了一件黑袍,打扮整齐随玉儿出大厅,他故意装作不认识游珊瑚,少芳忙替他们介绍。
叶养木抱拳道:“叶某久仰游寨主大名,惜无缘拜识,今日大驾光临,又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游珊瑚抱拳回礼道:“未亡人冒昧登门造访,请求恕罪的该是我!”
叶养木装着愕然之色道:“寨主因何自称未亡人?近日叶某方听人说寨主与神阳寨的古寨主成亲,怎会……莫非古寨主他……”
游珊蝴道:“未亡人正是为此而来!”叶养木在正中太师椅坐下,道:“寨主请坐,来人,加椅请寨主的人上坐!”一顿又问:“今日寨主光临,未悉有何指敎?”
游珊瑚道:“昨夜外子被四个人刺杀,未亡人无能,被刺客逃掉,今日到宝庄是想请敎叶庄主,料庄主见多识广,朋友又多,也许能猜到凶手的身份!”
叶养木微微一笑,道:“不敢当寨主谬赞,事实上叶某又非神仙,况且这种事,非同小可,没有真凭实据,岂敢信口雌黄?”
少芳忙道:“大哥,彼此份属邻居,若能有助寨子,何乐而不为?”
叶养木接道:“说得有理,叶某愿尽所知吿诉寨主,就恐力不能及丨.”
“有叶庄主这句话,未亡人便放心了。”游珊瑚将四个剑客的身材武功说了一遍。“那四人其中两男一女都经易容,根据未亡人之观察,那个自称萧楚生的似是由女子所扮,因为没有喉核,另一个男人因带着竹笠,看不清楚相貌!”
叶养木“思索”了一阵,道:“也许这四人是由别处来的,请恕叶某猜不出其身份!”
“但有人见到其中一男一女向这方向逃跑!”
叶养木心头又是一沉,却哈哈笑道:“寨主不是怀疑叶某吧?”
“不敢,庄主过虑了。”游珊瑚长身道:“不敢再打扰庄主,未亡人吿辞了!”
叶养木道:“叶某与古寨主有数面之缘,他何时出殡?叶某想到其灵前上一炷香!”
“多谢庄主好意,未亡人尚未想到此事!免送,吿辞!”
叶养木乃偕妻子送她们出去,谁知刚踏上厅后之石阶,便见冼心剑匆匆跑进来,大声问道:“大哥和九妹回来了没有?”利那间,叶养木如陷冰窟,手足冰冷!游珊瑚一个侍婢,忽然叫了起来:“寨主,他便是刺客!你看她身材和其左臂的血迹,错不了!”
这句话有如晴空打了个霹灵,炸得叶养木眼冒金星,而洗心剑乍见游珊瑚也呆住了,预感自己露出了马脚!
少芳虽然不晓武功,但人颇冷静,忙道:“寨主,贵价说此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咱八妹,怎会是杀死古寨主的凶手?”
游珊瑚突然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不绝,半晌才厉声道:“叶养木,未亡人要听听你的解释!”
叶养木暗吸一口气,反咬一口:“游寨主,叶某也想听听贵价的解释,胡诬拙荆是凶手,到底是何道理?”
游珊瑚走下石阶,目注洗心剑,喝道:“贱人快说,你去了那里?”
洗心剑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谁?我回娘家有何不对?”
“回娘家?哼,为何一进门便问叶养木回来了没有?他不是与你一齐去么?”
洗心剑逐渐镇定下来,道:“我回娘R家时,外子去峨嵋未返,故有此问!你敢骂我贱人,到底你是什么人?”
少芳道:“她是青湖寨的游寨主!”
洗心剑冷哼一声,道:“既然是女湖盗,小妹也不跟她计较!”她毕直向石阶走过来,游珊瑚伸手一拦,洗心剑“刷”地一声,抽出剑来,道:“要动手?好呀,欺上门来,咱们栖凤山庄也不是好欺侮的,有本领就施展出来!”
叶养木沉声道:“游寨主,你来敝庄造访,叶某无任欢迎,但存心来闹事,叶某也不怕你的!”
游珊瑚还不敢断定叶养木亦是刺客之一,冷笑道:“叶庄主,未亡人若没有几分把握,亦不敢兴问罪之师!”
“好,你刚才不是说刺客是使刀的么?拙荆手上拿的却是剑!刺客穿的是藏青色的衣服,但拙荆穿的却是湖绿色的衣裤,有那一点是与刺客沾上关系的?”
“衣服和武器可以更换,但臂伤和身材却改变不了!”游珊瑚的一个叫小青的贴身侍婢道:“为何叶夫人左上臂的袖子有血迹,左臂受了伤!”
叶养木发出一声怒笑:“就凭此断定拙荆是凶手?寨主大概是欺我栖风山庄无能了!”
少芳道:“八妹,你吿诉游寨主,为何臂上衣袖管有血,免得误会加深!”
冼心剑道:“赶着回来,来路上遇到几个无赖撩拨,小妹与他们动手,因他们人多,被刺伤了手臂,小妹逃回来便是要找大哥替我报仇!”
少芳道:“寨主听清楚了吧?”连叶养木也觉得冼心剑今日的反应特别敏捷,几乎天衣无缝!
游珊瑚一时之间也无话可答,叶养木乘机道:“游寨主,叶某颇能理解你之心情,也不怪你!假如几时你认为拙荆有问题的,随时都可以上来找我!”
游珊瑚脾气虽烈,但绝非鲁莽,否则凭她一个女流,也无法统率群盗,她深知除非有真凭实据,否则就算杀了叶养木夫妇,日后也不能安寐,盖峨嵋僧俗两派势力甚大,岂会坐视同门为湖盗杀死不理?她心念电闪,决定回去再慢慢调查,是以抱拳道:“庄主能够理解和体谅,未亡人感激不尽!今日打扰已久,日后再上门谢罪!吿辞。”回头又对手下道:“还不向叶庄主道歉!”
叶养木放下心头大石,笑道:“叶某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且贵价适才之言词实乃忠心之表现,何罪之有!”
“如此未亡人再谢了!”游珊瑚挥手带手下下石阶。冼心剑回头向叶养木扮了个鬼脸,看得出她的心情十分轻松。
不料下人将庄门打开,外面忽然走进几个人来,赫然是秦岭三义和“铁掌水上飞”杞英男!霍同池笑道:“寨主何以匆匆而去?”游珊瑚扭头不理,正欲自他身旁出门,谁知霍同池伸手将她拦住。
游珊瑚霍然变色,斥道:“姓霍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欺侮我一个未亡人么?”
霍同池忙道:“夫人误会了,咱们绝无恶意,今日来此只为澄清其中之真相!”
游珊瑚怒道:“连你也相信那贱人的话,认为是我雇人杀死外子的?”
“不!咱们悄悄跟着她!”霍同池指一指洗心剑:“刚才咱们亲眼见到她在山下脱掉昨夜那件藏青的劲服,又抛掉刀然后尾随她到此!”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叶养木自秦岭三义一出现,便觉不安,此刻更是大惊,脱口道:“胡说!”
雷金高声道:“叶十三,秦岭三义为人如何,你应该清楚,咱们绝对不会诬蔑叶夫人!”
叶养木道:“拙荆绝对不是杀死古天声的凶手!”
杞英男慢慢走前,沉声道:“难道叶庄主知道谁是凶手?”
叶养木又是一愕,反问:“杞大侠此言何意?”
“昨夜杞某亦在场,发觉庄主与那位‘大哥’的身材十分相似!”
“什么大哥?”
杞英男一指洗心剑,寒着腔道:“昨夜叶夫人称其一同伴为大哥,适才也称你做大哥,故杞某和三义也怀疑你与此事有关!”
叶养木又惊又怒,喝道:“姓杞的,叶某因你是客,尊你一声大侠,但假如你想来捣乱,栖凤山庄也不畏事!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
云祥飞道:“叶十三,你敢让咱们验一验身么?犹记得昨夜那位大哥,左上臂受过伤,假如叶庄主之左臂完整无缺,那自然是误会!”
叶养木心头一沉,却发出一阵狂笑来掩饰内心之惊悸!半晌方道:“姓杞的,莫说叶某不会让你们检查,就算我左上臂有伤势,也不能证明我便是那位大哥!”
游珊瑚厉声道:“姓叶的,咱们有心与你求证,你却拒人于千里,莫以为咱们女人是好欺侮的!”
叶养木摇头道:“夫人说错了,叶某向来都认为女人最难惹!”
他这句话是有感而发,说得诚恳之至,是故游珊瑚微微一怔,半晌方怒道:“不管你舌粲莲花,今日你若不让咱们验身,咱们便将你当作凶手办!”
叶养木冷笑一声。“阁下是什么人?一个女湖盗罢了,有何资格判人生死?”他一沉脸道:“诸位请吧,栖风山庄不欢迎诸位!”
游珊瑚倏地抽刀而出,向洗心剑砍去,刀至一半才道:“且让姑奶奶跟尊夫人玩几招!”
洗心剑连忙挥剑将刀架住,叶养木倏地下场,喝道:“八妹退开,让愚兄来会会这位大名鼎鼎的女湖盗!”
谁知霍同池快步抢前,拦在叶养木身前,道:“叶庄主想以众凌寡么?”
叶养木大笑。“好好,风闻秦岭三义向来爱管闲事,那必定是有几分本领了,叶某今日便领敎一下,叶福,取我的剑来!”
少芳又悄悄着人进内鼓起金钟,刹那间,里面涌出许多庄丁来,手上都提着刀棒,叶福捧剑而至,叶养木沉声道:“霍大陕远来是客,你先请!”
霍同池道:“叶十三,你一出手,便更证明你是凶手了!”
叶养木怒极反笑:“古天声不过是位湖盗,叶某杀死他为何不敢承认?”
“但古寨主盗亦有道,甚得湖上渔民的爱戴,你杀了他便不对了!”
“依霍大侠之意是认为古寨主并无犯过错?他是圣人?”
“就是他犯过错,也罪不致死!”叶养木道:“当日你在峨嵋山庄之内,不敢向毕铸铭挑战,看来是未将叶某放在眼内,既然如此,叶某只好自己争气了!你不动手,叶某可耐不住了!”他先立了个门户,随即一剑向霍同池攻去。
霍同池敢向他挑战,自然不是省油灯,他们三位结义兄弟,近年来声誉甚隆,又确实有几分本领,是以虽明知叶养木武功不在彭方亮之下,但仍有必胜之把握!当下剑来刀往,斗了十多回合,叶养木突然将攻势加快,霍同池暗吃一惊,叶养木这套剑法,分明是峨嵋派的,但因速度不同,效果亦大不相同,是以霍同池竟有点招架不住,不断后退。
“霍大侠武功不过尔尔,却好管闲事,勇气令人佩服!”
霍同池怒道:“叶十三,你身为名门弟子,却做出这种事来,不怕玷污师门清誉,在下也想领敎一下!”他不待对方回话,便挥刀自侧进攻。
叶养木冷笑一声:“你们秦岭三义,一向焦不离孟,何不三人同上?”
霍同池咬牙怒道:“叶十三,你莫太狂!”可是他俩以二敌一,仍只能斗个平手,心中不由骇然:“这小子年纪轻轻,又溺于声色,因何尚有此等功力,可惜他心术不正,只怕日后要成为恶魔!”
叶养木心头亦急,他自付可与对方两人斗个平手,但冼心剑料非游珊瑚之敌,且对方尚有杞英男和雷金,着令庄丁一涌而上,又恐连累了他们的性命,正在犹疑之间,忽闻一声娇斥:“谁敢到栖凤山庄放肆!”
叶养木一回头,见萧风出来,又惊又怒,喝道:“谁叫妳出来?”
少芳虽然未学过武,但颇有胆量,镇定地道:“九妹,你身子有病,出来作甚,快回房免得大哥担心!”
萧风道:“大姐,敌人打上门来,小妹还躺得安心么?”她抽出长剑,向游珊瑚刺去,又道:“八姐,你且休息一下!”
洗心剑刚退开,小青和另两个侍婢又将她围住,少芳道:“人多打人少,这算是什么规矩?难道咱们无人?叶福,你们不必站着看热闹了!”
叶福立即带着庄丁冲过去。叶养木因为经常不在家,而家内妇孺又多,因此庄丁们都学过武功,又再经叶养木训练过,是以游珊瑚带来的几个侍婢,立即陷于险境!
雷金大喝一声:“男人欺女人,是那一门子好汉?”他抽出一把厚背刀,杀向庄丁,叶福已和两个庄丁忙上前敌住他,雷金一动手,杞英男也不能闲着,双方形势混乱,一时间杀声震天!
栖凤山庄庄丁虽多,但武功不竟与杞英男和雷金相差甚远,是故很快便被杀伤了好几个!
叶养木又惊又怒,双眼通红,长剑绝招连施,配以拳掌,攻势有如狂风暴雨,把霍同池和云祥飞更迫退数步,大喝一声:“都给我停手!”
众人听他喊停,逐渐停下来。叶养木道:“叶某不愿别人为我而牺牲,你们都冲着我来吧!”
萧风横掠过来,站在叶养木身前,道:“不,古天声是我杀的,大哥和八姐只是协助我逃生,所有的罪孽由我一个人承担!”
“九妹,你……”叶养木见萧风挺身而出,把一切揽上身,又诧异又感动,道:“你何必如此?”
“此乃事实,人是我杀的,由我承担,有何不对?”萧风冷静地道:“游珊瑚,我人命在此,你有本事的,尽管取去!”
游珊瑚厉笑道:“算你还有几分骨气!叶庄主,尊夫人自承是凶手,你如今还有何话好说?”
杞英男则道:“游寨主且慢,待杞某问几句话!请问九夫人为何要杀古天声?是有个人之怨恨仇隙?”
“不必多问,人我已杀了,多说无益!”萧风冷笑道:“在我眼中,古天声不是圣人,杀之不觉理亏!想不到的是杞大侠和秦岭三义竟会替他出头!”
霍同池道:“古寨主深受湖民爱戴,霍某三兄弟向来尊重他!”
“他到底只是个湖盗,不过比某些人高明|些而已,吃的穿的,那一件不是湖民供给的!”
雷金道:“但他的确负起保护湖民安全之责,既要保护他们,人力物力的花费是少不免的,无钱怎行?”
萧风又发出一声长笑:“我至今方知道秦岭三义的义字之含意!假如古天声真是个救世主,他应该消灭鄱阳湖六个寨,让湖民永远安居乐业!自己开寨立万,所谓保护湖民安全,不过是手段耳!”
雷金怒道:“贱人,你敢骂咱们秦岭三义?”
叶养木喝道:“雷金,贱人两字是你骂的么?”
“杀人填命,乃不易之理,叶养木你也不必替她狡辩了!”
叶养木反问:“你们秦岭三义今生杀人还少?难道他们全都是该死的?谅你也不敢回答!”.
游珊瑚道:“废话少说,九夫人若不自杀,今日便将之逮回鄱阳寨剜心公祭!”
叶养木冷笑道:“鄱阳寨和青湖寨,也不见得是什么厉害的脚色,凭你一人要逮内子,简直是笑话!”
游珊瑚胸脯急促地起伏着,恨恨地道:“冲着你这句话,要敎你栖凤山庄变为夷地,有种的你不要走!”
叶养木嘿嘿冷笑:“古天声若真是个好人,他也不会讨你为妻,单凭此点,其心已可诛,嘿嘿,他只可以骗骗那些有眼无珠的人,还骗得了谁?”
霍同池大怒:“你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
云祥飞道:“老大,不必跟他废话,他这人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杀!”他首先向叶养木攻去。
叶养木冷笑道:“来得正好,今日便看谁先倒地吧!”他豁了命狠攻,霍同池恐把弟不敌,连忙上前合攻,刹那间双方又再混战。游珊瑚带来的几名侍婢,除了小青之外,余者不死亦已无再战之力,而栖凤山庄庄丁被杀死打伤的亦不少。双方都杀红了眼,出手再不留力。
激战间,冼心剑被雷金砍了一刀,但云祥飞亦被叶养木刺了一剑,这一剑补偿不了那一刀,叶养木见冼心剑伤重,双眼尽赤,猛喝一声,不顾霍同池之刀,身子倒飞急射而去!.
霍同池急道:“二弟小心!”
叶养木仗剑狂攻,一剑急过一剑,在霍同池赶来之前,已在雷金臂上刺了一剑!
杞英男一脚踢翻叶福,道:“待杞某也会会他!”话音刚落,庄外忽然响起一道凌厉之至的啸声,震得庄内诸人,耳鼓嗡嗡作响!
霍同池霍然变色,涩声道:“莫非又是那厮!”一条高大的人影,似大鹏般,越过围墙,凌空打了个旋,再落在场中,赫然是毕铸铭!
毕铸铭一现身,叶养木和霍同池等人均是一惊,杞英男不认识他,喝道:“来者是谁?报上名来!”
毕铸铭道:“某家素来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乃毕铸铭是也!”
杞英男打了个哈哈。“来得好,杞某正想杀你,为民除害!”
毕铸铭双掌一分,便向杞英男攻去,杞英男喊了声来得好,两人便交上手,叶养木见毕铸铭竟是来助自己,又感激又惭愧,道:“毕兄,这是小弟与他们之间的私人怨恨,你万万不得插手,以免受累!”
毕铸铭道:“某已知道一二,他们认定你杀死古天声,故来找你麻烦,但某家却认为他该杀,叶兄不杀,毕某也会杀之!”
叶养木又惊又軎,却不知他为何认为古天声该死,又不便当众问,幸好云祥飞扎好伤之后,替他问了。“毕铸铭,你是强盗,自然认为古寨主这种人该死了!”
“古天声才是强盗,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人,可拿得出证据,证明毕某是强盗?”毕祷铭双手不停,又向杞英男:“你要杀某,凭什么证据?就凭江湖传闻?”
杞英男不由语塞,半晌才道:“江湖上人人都说你是强盗,难道人人均诬蔑你?”
“只要第一个是另有居心的,再加上大量有眼无珠,只懂得瞎起哄的,一个大侠也会变成邪魔!””杞英男一向以掌上功夫自许,料不到数十招下来,竟然占不到一丝便宜,生恐半生英名丧于一旦,连忙尽展所能,双掌注了七八成内力,每发一招,均带起一片罡风,毕铸铭果然有点吃不消。
云祥飞杀进庄丁群中,得意洋洋地道:“今日不但揭穿了叶养木的假面具,还可以铲除大盗毕铸铭,真是天假其便!”
毕铸铭瞿地抽出长剑来,极力反攻,扳成均势,道:“江南地区,算你是某的真正对手,但想杀某,回去再练几年吧!”
杞英男出道以来,未逢敌手,闻言大怒,把内力提至九成,注在双掌之上,尽力抢攻,两人棋逢敌手,恶斗百余回合,仍未能分出胜负。
激斗中,毕铸铭突然一剑横劈而出,这一剑招式如刀,凌厉凶狠无比,杞英男肉掌不敢撄其锋,突然拔身而起,一纵三丈!
毕铸铭如何肯放过他?抱剑飞起,剑尖遥指其小腹,这一剑威力更强,周围一丈之内,都在其剑势之内!眼看杞英男即将死在其剑下,谁知杞英男既然有铁掌水上飞之外号,其轻功亦有过人之处,只见他左足尖在右脚面上一点,借力换气,凌空横越丈余,毕铸铭在其背后三寸刺空,剑气划裂其后衣,但杞英男却落足于大厅屋瓦上!
说时迟,那时快,毕铸铭身子忽然如陀螺般转动,亦飞上屋瓦,喝道:“胜负未分,因何欲逃!”
杞英男冷哼一声,回身再战,但毕铸铭手上加上了一把剑,始终占了便宜,把杞英男迫得不断后退!
与此同时,游珊蝴亦中了萧风一剑,右臂血流如注,无力地垂下,萧风抢前一步,剑尖几乎指到其喉管上,狠狠地道:“游珊瑚,今日放你一条命回去,要报仇便找我萧风,敢再来栖凤山庄放肆,必敎你死无葬身之地!”
游珊瑚怒道:“算你狠,姑奶奶何须亲上栖风山庄,只消几天,管敎你栖凤山庄烟消灰灭!”
萧风心头一颤,忙道:“只要我九夫人将古天声与你的计划宣扬出去,料鄱阳湖其他五寨,洞庭湖六寨都不会放过你!”
游珊瑚扭头便去,小青扶着伤,蹒跚地跟在背后,把秦岭三义和杞英男丢下去。萧风猛吸一口气,向云祥飞迫去,道:“你们都退下!”冼心剑忙令庄丁退下救死扶伤。
云祥飞猛吸一口气,道:“臭婆娘,你逃得了今天也逃不了明天的!”萧风不吭一声,挥剑便攻。本来云祥飞的武功就稍逊萧风半筹,如今受了伤,就更加不济了。
萧风不怪游珊瑚,但对多管闲事的秦岭三义,却恨之入骨,是以招招狠毒,她自小被培养成为杀手,所有的招式都是为杀人而设计的,因此数招之后,云祥飞又中了一剑!
云祥飞大叫一声,向后倒飞,萧风喝道:“那里跑!”抱剑急追。雷金和霍同池见状大惊,同时后退,喝道:“快退!”
三人先后由庄门冲出去,叶养木哈哈大笑。“你们自称侠义,却丢下杞英男一人在此,脸皮当真比墙还厚!”
萧风道:“大哥,今日绝不能让他们离开,否则后患无穷!”
叶养木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人确是咱们杀的,又怎怪得了人家!”就在此刻,忽然一个丫头匆匆走出来,在叶养木耳畔说了几句话,叶养木脸色一变,一个风车大转身,向内冲去,萧风和冼心剑不知发生何事,忙随后进内。
叶养木一口气奔进儿子的房里,只见床上躺着小虎,小龙则坐在床前低声哭泣。叶养木伸手替小儿子把脉,随即解开小虎的麻穴,问道:“小虎,你觉得怎样?”
小虎摇摇头,小龙泣道:“爹,刚才有个人由窗子跳进来,喂弟弟吃了一颗药……弟弟便不能动弹了!”
叶养木问道:“小龙,你慢慢说,不用害怕,那人长得如何?”说着,洗心剑与萧风亦己赶来。
小龙道:“他用布蒙住脸,孩儿看不到他的脸……他穿一件绿色的宽袍,比爹矮也比爹爹瘦!”
萧风问道:“大哥什么事?”
“若无料错者,适才‘神明’潜进来,喂小虎服了解药!”
洗心剑嘘了一口气,道:“这倒是件好事!”话音刚落,但闻内堂传来一声巨响,冼心剑脱口道:“不好,好像是婆婆的佛堂出事了,快去看看!”
杞英男赤手空拳斗不过毕铸铭,不断后退,终于退到屋檐边缘,最后唯有向中院和内堂飞跃闪避,他一向以轻功自许,谁知身材高大,外形笨拙的毕铸铭,轻功之佳大出其意料,当他退到内堂屋瓦上,又被毕铸铭追及,只好回身再战。
这时候,前院的打斗声不复闻,杞英男暗吃一惊,忖道:“莫非霍同池他们被杀了?”此念一起,登时兴起溜掉之念,可是毕铸铭斗志旺盛,长剑开阖纵横,锐不可挡,他心底越慌越是难以抵挡。忽然心头一动,双脚猛地一顿,蹬穿了屋瓦,身子直陷下去!
毕铸铭料不到他有此一着,呆了一呆,向屋后跃下,谁知里面忽然传来一道老妇的惊呼声,毕铸铭大喝一声,一掌震开后窗,穿窗而入!
落地便见杞英男由左侧的窗子直射出去,毕铸铭见地上倒着一位老妇,略一犹豫,终于放弃追杞英男,将老媪扶起。“老夫人醒醒!”
那老媪正是叶养木的母亲罗氏,她只是被吓晕而已,并无受伤,俄顷便悠悠醒来,睁眼一见毕铸铭便尖叫起来:“你是谁?”
毕铸铭忙道:“老夫人不用害怕,在下毕铸铭,是叶庄主的朋友!”他扶起她坐在神枱旁的太师椅上,罗氏稍松一口气,道:“老身无碍了,刚才那人是谁?”
谁知毕铸铭目光触及神枱上的三个灵牌,再也挪不开,罗氏说什么,他根本没听进耳。
罗氏有点害怕,起身欲离开佛堂,谁知双脚不听使唤,抖个不泞,就是挪不开步来。
毕铸铭突然回头问道:“老夫人,你与颜礼远颜善人有何关系?”
罗氏脸色青白,颤声道:“老身……与他毫无关系!”
“既无关系,为何安放他的灵位?”毕铸铭外貌相豪,实则心思玲珑,稍动脑筋,已猜对几分。“哦,原来颜善人是叶养木杀的,难怪难怪!”
罗氏似患口吃病。“不,不是……木儿……杀,杀的……你,你放过他吧!”
她越是否认,毕铸铭心头越踏实,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履声,叶养木首先奔了进来,唤道:“娘,你没事吧!”目光一掠,轻咦一声:“原来毕兄在此!”
他目光随毕铸铭的望去,见神枱上安放着颜礼远、鲁振东和方刚三个灵牌,心头倏地一沉,又惊又愧,只恨不得有个地洞缵下去!
毕铸铭一回头,目光凌厉如刀,厉声道:“颜礼远是你杀的?”
叶养木脸色一变再变,萧风已道:“不,是我杀的!”毕铸铭看也不看她一眼。
叶养木忙道:“是叶某杀的!大丈夫敢作敢为,既为你所知,我亦不想隐瞒!”一顿又道:“不过,我并无放出消息,说是你杀的!”
毕铸铭道:“这个某家知道,若是你放出这种消息,当日在峨嵋山庄为何肯替某辩护?”
叶养木道:“毕兄,一人做事一人当,请莫为难家母!”
毕铸铭立即掠身出去,一踏出门坎,速度便自行减慢,头也不回地道:“咱们到外面说话去!”
叶养木吩咐冼心剑照顾娘亲,忙出内庭,萧风恐他有失,跟随左右。
毕铸铭负手于背,抬头望天,缓缓地道:“颜善人有该杀之道?毕某很想知道你杀他的目的!”
叶养木只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才叹息道:“小弟在下手杀颜善人之前,并无去调查他是真善还是伪善!噢,这事说来很长,实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总之小弟是被迫的!”
毕铸铭回头道:“某家时间充裕得很,你尽可慢慢说,何况某更不希望你是崔子渔第二!”崔子渔是个两面三刀的人,表面侠义,实则猪狗不如,叶养木闻言打了个冷颤。
萧风道:“毕……兄,请到书房再谈如何?”
毕铸铭道:“龙潭虎穴某家都去,带路!”萧风在前引路,叶养木行尸走肉般跟在背后,到了书房,萧风先让他们进去,然后将门关上。
毕铸铭大刺刺地在中间的太师椅坐下,这刹那,萧风忽觉他全没有一丝大盗的样子,相反,像个大无畏的判官,目光不由垂下,不敢望他。
毕铸铭喝道:“快说!”
萧风道:“此事其实不能怪大哥,只能怪我……”她遂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道:“贱妾已十分后悔,不过后悔却不能解决问题,所以代大哥去神阳寨,杀了古天声!”
毕铸铭冷冷地道:“瞧不出叶养木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毕某看走眼了!”
叶养木猛吸一口气,道:“小弟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奈何一死不能挽回家母、内子和犬子之生命,唯有听令于人!”
毕铸铭冷哼一声,“你娘和妻小的生命固然宝贵,但别的生命便不值钱?”
叶养木后背汗出如浆,吶吶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涩声问道:“毕兄是个大丈夫,请你替小弟作一明智的抉择!”
毕铸铭道:“关键只是‘神明’一人,想办法捉住他,迫他交出解药,才是良策!”
萧风道:“问题是他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那里找他?何况咱们根本不知道其身份!”
毕铸铭怒道:“都是你这婆娘干的好事,你给某闭上嘴!”可是稍顿却又道:“你在他手下办了几年事,难道抓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他每次都以不同的身份出现,有时穿锦衣,有时穿鹑衣,还蒙着面,谁会知道!”
毕铸铭又问:“你们放走了秦岭三义,可知后果?”
叶养木道:“当然知道,但总不能连他们也杀了!”
萧风问道:“毕兄怎会来敝庄?”
“某查到古天声暗中劫走双鱼寨的一笔银子,所以跑去调查一下,因找不到古天声,所以放了一把火!”
萧风失声道:“原来神阳寨旱寨起火是你的杰作!”
叶养木则问道:“毕兄,古天声劫双鱼寨的银子,大不了黑吃黑而已,你为何肯替他们出头?”
内子有个堂弟在双鱼寨当香主,毕某已有许多年未见过他,所行这次顺道去探望,见面之后才知道双鱼寨那一笔银子是要捐给淮河灾民的,因消息泄漏,被古天声于半途劫走,也因此才去神阳寨追讨账款!因闻古天声已死,故此来贵庄拜访你!”
叶养木讶然道:“双鱼寨居然会捐钱给淮河的灾民,岂不奇怪?”
“双鱼寨的两位寨主杨琦、杨琨乃合肥人氏,把搜刮来的民脂捐给乡梓,并不奇怪。问题是古天声既知那笔款的用途,却派人抢劫,其心可诛!”
叶养木仍有疑问:“毕兄所说可经证实?”
“神阳寨下手时,故意扮成山贼,又都蒙上面,不过其中一个姓卜的香主和刘大江的身形口音被双鱼寨认了出来,又查到上个月有两辆马车驮着重物到神阳寨。
那两车货用油布包得密不透风,所以双鱼寨怀疑是神阳寨干的,毕某是次去神阳寨也是为了调査此事!”
萧风道:“古天声虽死,但必有其他人知道!”
“可惜毕某连续问了几个人,都迫不出口供,也许这件事做得秘密,只有古天声的亲信才知道。毕某来找叶兄,也有一半想问你有关神阳寨的事!”
叶养木猛吸一口气,道:“果真如此,古天声死得并不寃!”一顿又道:“毕兄且在此住一天,明日小弟陪你去神阳寨调查!”
毕铸铭点点头,忽又问道:“颜善人是某杀死的,此消息可是‘神明’放出的?”
叶养木叹息道:“除了他之外,还有谁?”
毕铸铭道:“这个人,毕某非会会他不可!叶兄,依毕某之见,你还是尽速安排家人撤退为上!”
“多谢毕兄关怀!”
叶养木果然立即安顿家小,栖凤山庄有个庞大的地下室,当下着人打扫,并连忙下山急购粮食屯积。
冼心剑伤势颇重,叶养木内心过意不去,亲自替她上药包扎,垂泪道:“八妹,愚兄对不起你!”
“这又不是你的错,大哥有何对小妹不起?”
“若愚兄不是讨了萧风那妖妇,又怎会累得你们陪我受罪!”
冼心剑抿嘴笑道:“也许你再多讨一房妻子,噩运便会过去!小妹一早已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宗旨,你用不着对我内疚!”
叶养木抓起她的右手,轻轻拍了一下,道:“这时候,你还忍心讽刺愚兄!以后愚兄一见到女人,立即远远避开!”
“那敢情好,只求你别避开咱们九姐妹!”
叶养木见她说得疼人,忍不住在她额上吻了一记,道:“你早点歇息,愚兄明天便随毕铸铭下山!”他离开冼心剑的房门,便见斜对面的房门打开,萧风正在门口探头,便走了过去。
萧风问道:“大哥,你明早随毕铸铭下山?”
叶养木对她今日的表现,颇觉满意,但栖凤山庄的噩运,全由她而起,是以心中始终有疙瘩,只淡淡地唔了一声,道:“我下山之后,家里一切你要多担待,若有敌人,由你对付!”言毕转身欲行。
萧风低声道:“大哥,小妹跟你下山可好?”
“不!”叶养木转头道:“你记着,若果‘神明’再来,想办法揭发其身份,和取得解药。”
萧风抓住叶养木的袖管,道:“大哥,你速去速回,你放过秦岭三义,小妹估计他们很快便会再来……小妹孤掌难鸣,恐怕难以负起保护之责!”
叶养木抬头望一望家内的一切,心底突然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仿佛这一切就快消失。
又是深夜,湖风清劲,吹得岸上的野草,前俯后仰。毕铸铭和叶养木却在这个时候来到神阳寨旱寨。
几日前的红彩绸,今日已换上白布带,寨门外挂着两盏白纸灯笼,连巡夜的寨兵也是无精打采。
毕铸铭和叶养木不费多大的工夫便飞进围墙内,寨内挂着许多气死风灯,许多地方留下被火烧毁过的痕迹,聚义堂内透出烛光,偷眼一望,里面已设了座灵堂,但厅内的人并不多。
叶养木低声道:“毕兄,咱们到后寨去!”
毕铸铭道:“若能找到刘大江,一切疑问自解!”就在此刻,忽见有队人巡逻过来,两人连忙匿在暗处。
那队人来到大厅外,为首那人高声道:“刘副帮主有令,大家不可松懈,提防仇家混进来捣乱!”
厅内有人应道:“知道了周香主!”周香主带人继续巡视,忽然住步道:“你们继续巡逻,本座去解个手!”他交代了之后,由原路回去,毕铸铭和叶养木大喜,连忙尾随其后。
周香主去了一阵,忽有所觉,住步回头,正想喝问,但叶养木剑快,已指着其喉头,沉声道:“乖乖别嚷,否则送你上西天!”
周香主脸色大变,又见周围没有同伴,只好道:“你们……有何贵干?”
毕铸铭道:“带咱们去见刘大江,你若敢说一个不字,或者半途使诈,敎你死无葬身之地!”
周香主欲言又止,终于引他们向内寨走去,一路避开巡逻队员的耳目,来到一幢独立小院前。毕铸铭问道:“刘大江住在里面?游珊瑚呢?”
“游夫人在水寨那边……刘副寨主……他,他晚饭后便悄悄离开了!”叶养木手腕向前轻轻一送,割破其颈上皮肤,怒道:“刚才你为何不说?”
周香主结结巴巴地道:“因为副寨主交代过……不许泄漏……否则以寨规处置在下!”
毕铸铭冷哼一声:“那么卜香主呢?”
“卜香主与副寨主一齐走的!”
叶养木急接问:“可知他们去何处?”
周香主道:“副寨主说得到消息,知道杀死古寨主的真凶,带卜香主悄悄去调查!”
“混账!若是如此,又何须如此神秘?”
“副寨主认为敝寨已有内奸,所以……”
毕铸铭粗中有细,道:“不管如何,你先带咱们进去看看!”周香主推开门引他俩进去。毕铸铭立即取出火折子来点燃举起照着,果然不见有人。
叶养木迫周香主坐在墙角,毕铸铭再问:“上月古天声可是令你们去桐城附近埋伏,抢劫双鱼寨的两车银子?”
周香主毫不思索地道:“并无此事!”
“今月初,是不是有两车东西运来这里?那两车东西是用绿色的油布包住的!里面是什么东西?”
周香主道:“是银子,但据副寨主说那是巢湖的安庆寨送给古寨主的贺礼!”
“安庆寨与古天声有何交情,送这么大的礼?”
“安庆寨借助敝寨之力,铲除了盘据在巢湖的另一座水寨!”
叶养木冷笑道:“你被古天声骗了,那两车银子是抢自双鱼寨的!后来那两车银子存放在何处?”
“在下不知,但照所知必然是个秘密的地方!”
叶养木怒道:“废话!这句话说了等如没说!”一顿又道:“他俩什么时候回来?”
周香主道:“副帮主没有交代过,相信三五天便会回来。”他说话时,毕铸铭在屋内搜索,拉开一只木杠的盖子,里面还有几口小箱,毕铸铭忙将箱子打开,谁知里面空空如也!
这口樟木杠,以及里面的红木箱子甚是名贵,不问便知,里面所放的也必是贵重之物!如今不剩一物,说明刘大江是挟款溜了。也许还带走神阳寨的一部分财产!
毕铸铭回身一指封了周香主的麻穴,将他捆起来,恶狠狠地道:“你大概还不知某是毕铸铭!刘大江明明已挟款溜掉,你居然还敢骗某!”
周香主大惊,急道:“毕大……大侠,在下不知道……在下不敢骗你,但你又怎知副寨主溜了?”
毕铸铭将他拉到杠边,道:“你看清楚吧!”周香主脸色大变,连声表示不知情。毕铸铭见他不类做作,脸色稍霁。又问了许多有关神阳寨的事。可惜周香主只知道古天声有意逐鹿两湖总瓢把子的宝座,其他重要事项,都不甚了了,看来他并非古天声之亲信。
叶养木向毕铸铭打了个眼色,毕铸铭一指戳在周香主的晕穴上,吹息火折子,道:“咱们还搜不搜查?也许这寨里还有银子,搜之以赈淮河灾民,此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叶养木心头一动,脱口道:“原来毕兄一向劫富济贫,不知者反以为毕兄是强盗!”
毕铸铭微微一笑:“叶兄莫将某看得太高,毕某劫人济人亦济自己!若只劫富,还未必会得到大盗之名,只因某最恨那种两面三刀的人,一让我查到,可不管他有钱无钱,必要搜刮尽空!”
叶养木闻言,不敢面对他,垂下首去,毕铸铭伸手在他肩上轻拍两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叶养木咬咬牙,道:“好,咱们今夜便在这里搅个天翻地覆!”毕铸铭又拍醒周香主,着他带路去账房。
账房外有一队人守卫。叶养木大喝一声:“你们听着,古天声上月下旬劫了两车赈灾银子,咱们今夜是代淮河灾民来索取的,识相的便让开,也算积了一点阴德!”
周香主唯求能活命,也道:“儿郞们,副寨主和卜香主已挟私逃了,还不知他有没有把大家的血汗钱也取了,大家不必为神阳寨卖命!”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毕铸铭提着周香主,毕直走去,那些喽啰们,居然让开,毕铸铭一脚将门踢开,账房内没有人,毕铸铭提着周香主进内,叶养木则仗剑站在门口戒备。
那些喽啰站在一边低声商量,似乎都有离意,却拿不定主意,俄顷,毕铸铭出来,道:“账房内只有几百两银子和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看来都让刘大江带走了!”
喽啰们一听都破口大骂起来,有人道:“咱们快通知水寨那边的人,莫弄得散伙时,连一文钱也分不到。”
毕铸铭抛下几锭银子,道:“这些你们拿去分了,作盘川,都回家去吧!”他回头向叶养木打了个眼色,两人抛下周香主,趁着夜色,离开神阳寨。
叶养木问道:“毕兄,你这就去淮河?”
毕铸铭道:“不,几百两银子,济得什么事,某想到水寨里捞一票,只是我不晓水性,叶兄可否找舟子带某去么?”
叶养木道:“内子有个表哥既是舟子,又有气力,那天也是他操舟带小弟脱离险境的!可惜小弟不知他家居何处,如果毕兄不畏麻烦的,何妨再到寒舍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