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萧志英的父亲萧子星、黄双河的父亲黄恒安、赵守道的父亲赵彦章、白兆基的父亲白涛原为结义兄弟。二十多年前还是“五行盟”的五行堂堂主,后来因一件事,使得“五行盟”烟消云散,四人便相约化名隐居,并约定不得把这件秘密泄露出去,包括儿子也得瞒住。
二十多年来,赵守道都不知道这件事,更不知道四家原来有这种复杂的关系,事缘去年赵彦章带了儿子到深山里练武,才把这件事告诉他。原来赵彦章在“五行盟”大乱之时,偷偷取了五行盟主“龙虎大师”龚熊的一本练功秘籍《五行真经》。这本秘籍文字深奥,赵彦章名字虽好听,其实读书甚少,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把口诀弄通,并练得六七成火候。
赵彦章(化名赵立早)偷取秘籍的事,萧子星(化名萧日生)、黄恒安(化名黄行)、白涛(化名白永寿)都不知道,所以赵彦章特地把儿子带到深山,然后才把自己自经上所学到的传授与他,并严令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不得显露《五行真经》上面所记载的武功。
原来赵彦章心怀大志,一直想东山复出,重兴“五行盟”,并由自己登上盟主的宝座,但势单力薄,恐被其他三个旧同僚联合反对,所以才提前把《五行真经》所记载的武功传与自己的儿子,望子成龙,希望复兴之时,儿子能成为自己的最佳助手。哪个青年不想自己能出人头地?是以赵守道也没例外,并严遵父命,在萧志英对他产生误会时也不肯把真相托出,以求误会冰释。
赵彦章中毒被杀,大概是秘籍外泄,所以才引来杀机。由于赵彦章是中枪而亡,而萧家却以枪法驰誉江湖,是以赵守道自然怀疑这是萧家所为。偏生萧家亦全家皆亡,而且都是中了铜锏而死,他自然又怀疑这是白涛父子所干的。现在他去跟踪白兆基,并非要为萧家报仇,而是要取回那本《五行真经》。因为赵家的财帛一丝未失,惟独不见了那本被赵彦章视为命根子的练功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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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守道虽然比白兆基慢了一个时辰出发,但他马快,很快便追上了他。白兆基果然是向回家的路途进发,沿途并没有去别处。赵守道不徐不疾地跟在白兆基之后,第三天便到了田湖。
赵守道隔远见白兆基跃下马,便也落马悄悄掩过去,只听白兆基把大门擂得震天价响,大声叫道:“开门开门,都死了么?”
过了一忽,大门犹未开,白兆基怒骂一声,脚跟一蹬,跃上屋檐,接着便翻入围墙。
赵守道尚未拿得定主意,该不该随后入内探查,猛听屋内白兆基大叫一声,那声音说不出的惊恐愤怒。
赵守道心头一跳,隐生一股不妙之感,再也顾不得其他,把马系在树后,蹿前几步,也跃上墙头,目光一落,只见院子中倒着几个家丁的尸体,都是喉头染血,死得极其狰狞可怖。
赵守道心头大震,当真是又惊又恐,又是诧异,又是失望!他一直认为杀人的“神锏”是白涛父子,但看这情况,白家显然亦已遭不测,那么杀死萧家一门的凶手到底是不是白涛?
他只略为沉吟一下,便毅然跳下去,走向大厅。只听白兆基大喝一声:“谁?”接着持锏奔了出来!白兆基眼光触及赵守道,虎吼一声:“好贼子!那天我去南阳府,看你远远跟在后面,还以为是同道而行,原来你是跟着老子回家杀人的!”
赵守道尚未及得解释,白兆基已一锏砸至,他没可奈何,只得拔刀相迎!
“当”的一声过后,白兆基又连攻七锏,形同疯虎,招招都是拼尽吃奶之力,势不可当。赵守道见他心存拼命,不敢撄其锋,宝刀避重就轻,边战边退。
斗了十余招,白兆基忽然大叫一声:“原来就是你!原来萧大哥一家也是被你所杀的!”原来他由赵守道的刀法认出当夜自己在萧府跟人哑斗的人,便是眼前此人,更是双眼喷火,恨不得一口把赵守道吞下肚去!
赵守道心中对白家的怀疑,已因白涛之死而减轻了不少,连忙退后一步,摘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四弟,是我!”
白兆基目光一及,更是暴跳如雷:“赵守道,枉我把你当作兄长,你害死了萧大哥一家犹不满足,还来行凶!我且问你,我们白家跟你赵家有何仇怨,你要下此毒手?”一句话未说毕,已攻了七八锏。
赵守道未学《五行真经》,武功便已在白兆基之上,自然不会怕他,问题是白兆基每一招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异常凶猛。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挡,赵守道也不敢怠慢,把宝刀舞得泼水难入!
一片金铁交鸣过后,两人由厅上打至庭院,白兆基似有使不尽的气力般,锏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招数越来越狠辣。
赵守道看看再打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便大声喝道:“四弟!假如愚兄是凶手的话,还有只守不攻的么?”
白兆基怒笑一声:“你有种的便攻过来吧,拼命死守算得了什么!”
“混账!因为我不是凶手,是以才不攻你!老实对你说,先父母也是让人杀死的!”
“我不信你的鬼话,你父母若被人杀死,萧大哥一家又是让谁杀死的?”白兆基挥锏再打,一招“铁链锁江”拦腰望赵守道砸去。
赵守道沉腕一格,虎口一麻,宝刀几乎脱手飞出,心头一凛:“看不出这傻小子气力竟然如此悠长!”忙又喝道:“你何不看看地上这些尸体是死于什么兵器之下的?”
“死于什么兵器之下,还不是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赵守道大声叫道:“都是死于剑下的!而且都是咽喉中剑,你想想这是谁下手的?”
白兆基稍为一慢,反问:“是谁下手的?”
赵守道一字一顿道:“‘一剑锁喉’黄恒安!”
“黄恒安?”白兆基怪叫一声,“黄恒安是谁?”
“黄恒安便是黄行!”
“黄行?”白兆基身子一退,嘶声叫道,“你胡说什么?黄伯伯跟家父感情最好,他为何会来杀死家父母?”
“你真的不知道?”
白兆基呸了一声:“我知道什么?我正想问你!”
“我且问你!四弟,我们四家既非住在一地,又非同行同业,为何会成为通家之好?而且既然有通家之好,咱们的父母为何很少来往,却叫咱们多多亲近?”赵守道诚恳地说道,“这里面的秘密你可知道?”
白兆基一怔,道:“我就是不知道,是以才要问你!”
赵守道说道:“我不想立即答复你,你不妨再想一想,这件事情为何会这般奇怪?”
白兆基抓抓头皮,道莫非咱四家是亲戚?”
赵守道哈哈一笑:“假如是亲戚,家父跟令尊为何如此少来往,却任由咱们交往?”
白兆基怒道:“你不要再花言巧语,你若真的知道,快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我可不再等了!”说着又举起铜锏,虚晃一下。
“好,我告诉你,因为咱们上一代是同僚,只是因为他们所投效的组织在江湖上名声不大好,是以他们退隐之后,都不敢密切来往,免得让别人识破!”
“你说什么?”白兆基奔前几步,“我爹爹会是那种人?他一生光明正大,会参加什么不光彩的组织?我不相信!”
“你若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白兆基沉吟了一阵,又问:“你刚才为什么会认为家父是黄伯伯杀死的?就凭喉上的剑伤?”
“先是家父被杀,再是萧伯伯,现在又是你父亲,你说下手的是谁?因为这中间还有一件宝贝牵涉在其中!”
白兆基抛下铜锏,双手抓住赵守道的肩头,一阵乱摇:“这是件什么宝贝?”
赵守道脸色一沉:“在我未曾说出这件秘密之前,我还要先问你一句话,萧伯伯是不是你爹爹杀死的?”
“放屁!赵守道,我念你我往日一场兄弟,才极力忍让你!我父子是响当当的汉子,会做出这种令人齿冷的事么?哼,你以为姓白的跟姓赵的,都是一样的货色吗?”
赵守道脸色一变,沉声道:“信不信由你,我也没空跟你闲磨!”
白兆基铜锏一拦,道:“你今日若不把话说清楚,别想离开白家半步!”
“好,我可以告诉你,但在我还未把话说毕之前,不准你打岔!”
白兆基点点头,赵守道于是把萧、黄、赵、白四家的来历说了一遍:“你信不信?”
白兆基道:“你还未说出那一件宝贝的事!”
赵守道吸了口气道:“我爹在‘五行盟’大乱之时,顺手牵羊拿了盟主的那本《五行真经》。实不相瞒,家父有意东山复出,重兴‘五行盟’,后来家父被人杀死之后,那本《五行真经》便不翼而飞了!”
他顿了一顿,续道:“由于家父是受枪伤而亡的,是以我认为下手的是萧子星父子,但当我到萧家时他们都已死了,却见到了你!而且萧伯伯是死于脑袋被铜锏砸碎的,我又认为是你们父子下手的,不料到此之后,又见你们……”白兆基脸色一变再变:“所以你一直怀疑我?”
“不错!谁叫你恰好在现场,而且萧家都是死于铜锏之下,换作是你,你又会有何想法?”
白兆基道:“我却认为是你下手的!因为萧大哥上个月跟你发生了一场拼斗,何况他一直认为你是污辱他妻子的那个采花贼,所以你们赵家先下手为强,杀了男人,再抢走女人!”
赵守道正容道:“我可以发誓,我离开你之后便笔直回家,萧家的事,绝非赵家所为!”
白兆基沉吟了一下,道:“我也想你不是那种人!”
赵守道脸色稍霁:“现在昔年的同僚四去其三,凶手是谁,已再无疑问了!”
白兆基脸色又是一变,道:“不错,家父一向认为黄家父子城府最为深沉,想必是他们干的好事,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去黄家!”说着弯腰拾起铜锏。他见赵守道毫无离开的意思,不由一呆:“三哥,你不想报仇?”
“愚兄岂有不想报仇之理?只是凭咱们两个人,能杀得了黄家父子报得大仇么?何况他们人多势众,黄恒安又是头老狐狸!”
白兆基怒道:“想不到你是个懦夫,我真的有眼无珠!你不去,我自己去!”
赵守道跃前伸刀一拦:“不行!”
白兆基更怒:“你想跟我再战一场么?你不去,我不勉强你,你反来阻拦我,凭什么?”
“凭你刚才叫我一声三哥,”赵守道沉声道,“无论如何,这笔仇咱们一定要报,但像你这般鲁莽,只能白白送命,别说报仇,恐怕连自己性命也得赔上。”
“哼!我姓白的,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之徒。”
“好,有志气,但你有否想过,你死了之后,还有谁来替令尊报仇?”
白兆基一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道:“依你说又如何?”
赵守道道:“仇一定要报,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咱们千万不可鲁莽,首先咱们先探清楚黄家的动静,然后才慢慢定计报仇。”
白兆基想了一下,道:“好,我再依你一次。”
“现在先把尸体堆在一起,今夜跟你悄悄潜入黄家探个究竟。”
白兆基抛下铜锏,抱起父亲的尸体,痛哭起来。赵守道见景伤情,牵动心事,也扑簌簌陪他流了不少眼泪。
天色黑了之后,赵守道出去找了些干粮回来,两人胡乱吃了一些,填饱肚子,坐在大厅内相对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兆基才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赵守道语气坚定地道:“三更!”一顿又道:“我希望去到黄家时,黄家仍一切如旧。”
白兆基一怔,脱口问道:“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假如黄家跟咱们家一样,你说这笔仇咱们去找谁报?”
白兆基又是一怔,道:“这是绝无可能的事,除了他还有谁跟咱们过不去?”
赵守道默然,一颗心异常烦恼,再也静不下来,好不容易才听到三更的梆子声,白兆基跳了起来:“走吧!”
赵守道忙道:“且慢,到了黄府没愚兄的命令千万不可动手,你明白咱们的任务么?”
白兆基点了一点头,道:“总之我今日不找他们动手就是了,除非让他们发觉,而他又不放过我们。”
赵守道大为放心,伸手握一握白兆基的手掌:“咱们今后共进退,同心合力,共报大仇!”
白兆基手上也用力一握表示同意。两人联袂离开白家,直奔黄家。白家跟黄家不过一里之遥,两人一阵急驰便已到达。
赵守道心头一动,轻声道:“咱们两个若是一起行动,万一有个什么意外,那时可没个人留下来报仇……”
白兆基道:“三哥的意思是咱们分开潜入黄家?”
赵守道见他开窍,心头大喜,道:“正是如此,嗯,你由后端入去,我由前头进去,咱们在中院会面。”
“好,一言为定!”
“记着,千万小心,不可鲁莽,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可动手,以免打荜惊蛇。”
白兆基应了一声,立即借着庄外树木的遮掩,向后面飞去。赵守道亦立即行动起来,迳自向前掠去。
庄外有几个黄家的家丁在门口附近巡逻,赵守道轻易避过耳目,跃入围墙。
庭院的几棵老树,都各挂着几盏气死风灯,两三个庄丁倚在树下打着瞌睡,鼻鼾声如春雷般响。
赵守道先是放心了,再而又升起一团怒火:“黄家既然没事,这些事必是他们干的无疑。”
他轻轻跃落地上,借着树木的遮掩向内蹿去,厅堂檐前一串铁马“叮叮当当”的在夜风中响着,两盏风灯把厅内厅外的景物照亮,厅内无人,一切陈设仍井井有条。
赵守道怕厅堂跟围墙间的甬道另有埋伏,是以迅如狸猫地蹿入厅内,几个起落已射入暗廊。
暗廊的两排是厢房,住的是庄内的武士,赵守道不但行动尽量小心,而且连呼吸声也不敢露出一声。
暗廊终于平安通过,看来黄府并无埋伏,外面又是一座院子,院子左角有一座六角形的井,院子中间放着两排以石鼓为座的花盆,鲜花在夜风中传出一股股的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院子内尚有两个家丁,一个持灯,一个提刀,慢吞吞地来回巡视着,看样子好像在梦游太虚。
赵守道待他俩转身过去的时候,才蹿了出去,匿在一个石鼓之后,他不断找寻机会,小心翼翼不让发出一丝声音,终于蹿入中院。
中院是黄家父子的书房、小客厅,后面还有一排是丫头住宿的寝室。
客厅内无灯,静得没一丝声响,赵守道断定再无别人,才向书房的位置走去。
黄恒安、黄双河父子的两间书房都不见灯光,赵守道轻轻推开了一丝窗子,向内一望,黑暗中看不到什么,但不闻呼吸声,自亦无人,料黄家父子都已到内堂就寝了。
赵守道在中院轻轻走了一匝,见丫头的房内都响着轻微的鼻鼾声,没有丝毫异状,估计白兆基亦没有惊醒黄家之人!
过了一阵,白兆基仍然未过来,赵守道心头焦急:“莫非四弟去探黄恒安的寝室?”想至此,更形焦虑,却又不敢去内堂找他,生怕与白兆基相左,白兆基找不到他,可能在心浮气躁底下惊动他人。
可是,四更的梆子声已经传来两次,白兆基仍未依约前来相会,任赵守道如何镇静,此刻也忍耐不住,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向内堂走去。
穿过了层层障碍,终于到达黄恒安的寝室外面,赵守道拭去额角的汗珠,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住呼吸,把耳朵伏在窗上凝神静听。
寝室之内,毫无声息,屋内似没有人,赵守道暗呼不妙,不敢再久留,忙向后花园蹿去。
后花园的一棵榆树挂着两盏风灯,树下坐着几个打瞌睡的家丁,一切都不似有何异状,赵守道心头稍定,心想白兆基也许在中院找不到自己已经退了出去,是以忙望围墙奔去。
倏地,赵守道心底泛起一股难言的感受,急忙回头一望,只见树后蜷缩着一人,他心头一动,大着胆子走前一探,那人早已没了呼吸。
赵守道把他抱出树外,借着灯光一望,登时如陷冰窖,手足一阵麻木,几乎连知觉也失去,过了半晌,一颗心才逐渐平复。那人果然是白兆基!
只见他双眼圆睁,满脸愤怒,喉头上多了一抹鲜血,有点像严冬的腊梅,却说不出的诡异。
赵守道极力定下神来,伸手抹去白兆基喉上的鲜血,清楚地看出那是一道剑痕,下剑之人,目光及手法极准,剑刃刚好割掉白兆基的气管,这一剑简直妙至巅毫,不但一剑毕命,而且白兆基临死前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赵守道身子如筛米般抖动起来,心底逐渐升起一股怒火:“黄恒安,少爷跟你九怨十仇,今生若不把你碎尸万段,绝不为人。爹!娘!诸位伯伯兄弟,你们安息吧!只要赵守道有一口气在,便不放过黄家父子!”
发了誓,赵守道如一头豹子般自树后蹿了出来。那几个庄丁恰好醒来,一个老头睡眼惺忪地问道:“你是谁?”赵守道知道时机危急,更加不敢怠慢,再一个起落,已至那人跟前,左手一落,抓住那老头的胸襟,右手宝刀立即架在他的颈上,喝道:“少爷是阎王老子派来的夺命使者,你若要命的便不可声张!”
可是他忘了除此老头之外尚有两个家丁,那两人见来了个煞星,忙不迭向外让开,都高声叫道:“来人啊!有贼!”赵守道双眼通红,宝刀微向前一送,喝问道:“黄行父子在何处?”
老头几乎是语不成句地道:“小的……老爷……公子爷……晚饭后……不是不是……一二三更的时候……说有事……出庄……出庄啦……”
赵守道满脸杀气问:“可是真的?”
“真的……小的上还有八十岁的老娘,下面还有……小的不敢骗大王您……”
赵守道大喝一声,飞起一脚把他踢翻,正想去抱走白兆基的尸体,不料已经来不及了,黄府的家丁已自内冲了出来,把赵守道围住。
赵守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喝一声:“挡我者死!”挥起宝刀望一个庄丁砍去。
那庄丁持刀来格,只听“当”的一声,虎口迸裂,钢刀落地,忙不迭后退。
赵守道喝道:“往哪里逃!”踏前一步,宝刀一闪,“喀嗤”一声,那庄丁的一条手臂已经跌落地上。
他虽然两刀便解决了一个,但其他人却生了同仇敌忾之心,一齐挥动兵器砍杀过来!
赵守道大声叱喝,飞舞宝刀,如猛虎般来回砍杀,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好几个庄丁的兵器都脱手落地。
可是黄家的家丁越来越多,有的隔远发出暗器偷袭。赵守道武艺虽然高出对方颇多,但仍有几次几乎着了道儿。
忽然,人群中有人叫道:“他便是赵家公子赵守道,他这柄刀咱们认得,错不了。”
原来赵守道戴着人皮面具,他们一时之间认不出他来,可是那柄宝刀仍叫一个细心的庄丁认了出来。
这句话也提醒了赵守道,连忙急劈几刀,缓缓后退,心头忖道:“我以宝贵的生命跟这些人拼搏,岂是上策?”心念一动,立时动了脱身之念,宝刀一口气攻了十七刀,冲开一道缺口,奔前几步,跃上围墙,回头叫道:“告诉黄行及黄双河,赵守道跟他们父子势不两立!”
话音一落,身子立即消逝在黑暗中,他匆匆赶回白家,取了坐骑,漫无目的冲出田湖。
一阵狂驰,已远离田湖,火轮般的太阳自东边升起,大地金光闪闪,好一个美丽的早上,但赵守道还有心情细赏么?
他在马上沉思了一阵,决定先到半死老人家走一趟。半死老人对他虽然有救命之恩,但令他思念的是他女儿朱凤,一个朴实勤快而又娴淑美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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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死老人屋外一群小鸡正在石缝中觅食,一切显得那么宁静,与世无争。
赵守道心头忽生情意,放马慢行,到了门外,正想翻身下马,木门忽然“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满脸惊诧的少女来。
那少女抬头一望,四道目光在半空中相触,两人都先是一怔,继而大喜。
赵守道飞身下马,叫道“朱姑娘,在下来了。”
朱凤“卟嗤”一笑:“你人都到了,谁还不知道你来了?”
赵守道有点忸怩,慢慢地道:“是的,是的……你爹在家么?”
朱凤道:“他正在替个病人把脉,赵大哥,我先把你的马拴好吧!”
赵守道依言把马缰交给朱凤,那马匹轻嘶一声,马首在朱凤身上挨挨碰碰,好像是老朋友相见般,一片欢悦。朱凤童心未泯,见状大喜,连声叫乖。
赵守道轻轻走入上房,果见半死老人在厅内给一个村夫把脉,脸上神情十分肃穆!
赵守道向他点点头,拉着一张板凳坐在一边。过了一阵,半死老人才道:“你这病本不严重,只因你病未愈又再生了风寒,是以使病情恶化,如今老夫开个药方给你,你依时煎药服食,最好不要再出门,过得十天八天,病便能好了。”
半死老人说罢提起毛笔在一张白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些药名,然后交给村夫。村夫千恩万谢,放下几文钱才蹒跚离开。
赵守道待那村夫去远,才走前问道:“老丈最近可好?”
半死老人笑道:“老夫与世无争,淡泊名利,安于清贫,怎会不好?”他双目却目光炯炯地看了赵守道几眼,道:“看你的口气,似乎不大好!”
赵守道苦笑一声:“小可连逢惨变,气色怎么会好!”正想说下去,不料半死老人道:“你别说,先把手放在桌上!”
赵守道一怔,却又不敢违抗,乖乖把手放在桌上,半死老人五指一落,替他把起脉来。
赵守道忙道:“小可并没有病!”
半死老人松了手,道:“你忧急、愤怒、惊恐交集,加上心中必有一事未决,是以五内紊乱,再下去便要生病了!”说着又提起笔来,写了一张方子。
“赵小哥今夜在寒舍歇息一会吧,老夫先替你煎药!”半死老人含笑起身,“你有话不必急着对老夫说!嗯,去帮凤丫头喂小鸡吧,这对你病情大有帮助!”说着哈哈大笑,走入丹房。
赵守道烦躁的心情似乎因这个郎中的几句话而有所改变,仿佛轻松了不少,他依言走到外面帮朱凤喂着小鸡。朱凤不敢望他,轻声道:“你跟你大哥的事解决了么?”
赵守道让他牵动心事,脑袋“嗡”的一响,不知身处何地。朱凤见他久久没回答,芳心怪异,半侧着脸一望,见赵守道如着了魔般,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远处的青山,不由吃了一惊:“大哥,你生我的气?”
赵守道依然不言不动,朱凤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把,赵守道才如梦初醒,“啊”的叫了一声:“朱姑娘,什么事?”
朱凤白了他一眼:“你傻兮兮的,到底有什么心事?莫非你那萧大哥仍不相信你的解释?”
赵守道不想弄坏气氛,忙强颜笑道:“萧大哥已用不着在下向他解释了!”
朱凤喜道:“他相信你了?”
“是……是的!”赵守道忽然嗅到一阵沁人脏腑的香气,心头一荡,轻声问道:“我这般快便来,你有没有感到意外?”
朱凤的粉脸上一红,把头别开去,道:“你几时来,几时不来,全在于你,我有什么意外不意外的?”
赵守道一怔,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半晌朱凤才咬着唇道:“是有点意外,嗯,我看你脸上神色极差,一定有什么心事瞒着我……啊,对了,你萧大哥一定还不相信你,所以你才会如此失魂落魄!”
赵守道突然长长一叹:“凤,凤妹,你……你真快乐,无忧无虑的,我真羡慕你!”
朱凤粉脸比天上的彩霞还红,涩声道:“爹常说一个人假如能放下名利之心,便一定能找到快乐之源!你不能放下名利么?”
赵守道忽然长身而起,快步冲前,地上那一群小鸡被他此一举动吓得“咯咯”乱叫乱跑。赵守道奔到一棵大树前,右拳沉沉地击在树干上,叫道:“我能放得下名利,但我忘不了仇恨!”
朱凤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珧:“你……你说什么?那算是什么仇恨?”
赵守道霍地转过身来,握着拳道:“近二百条人命的仇,比天还高,比地还大!你叫我怎能忘得了!”
“谁说不能?”半死老人忽然从屋内走了出来:“只要四大皆空,六根清静,什么事都可以放得下!”
赵守道走前叫道:“父母、叔伯、兄弟的仇,你能放得下?四大皆空,六根清静?假如人人如此,恶人岂非更加肆无忌惮?假如换作是你,你真的能做到么?任由父母兄弟惨死,自己躺在深山中享清福?你做得到,我做不到!”
半死老人脸上的那些皱纹,忽然如海水遇着烈风般,起伏不定,难以静止,他目光在此刻也似乎变了,嘴角的肌肉猛一阵牵动,神色十分恐怖。
朱凤尖声叫道:“大哥,你怎能如此对我爹爹说话!”
赵守道双眼仍瞪着半死老人,好像半死老人就是他的仇家般。
良久,半死老人才转身慢慢入屋,道:“丫头,天快黑了,还不煮饭?嗯,宰一头鸡请你大哥吃吧!”他声音柔软无力,空空洞洞,似是自远方飘来般。
赵守道望着他那蹒跚的背影,心头忽生不忍,低声道:“对不起,老丈,小可实在该死,不该冲撞您!”
半死老人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表示他不在意,推开厨房木门,闪了进去。
刹那间,赵守道忽然觉得半死老人并非一个快乐的人,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拼命寻求快乐的人!
他心灵若不是有极大的创伤,又怎会以“半死老人”为名?一个心灵有了创伤的人,还能快乐么?
赵守道觉得在这瞬间他与半死老人的距离突然拉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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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香酒醇,美人在侧,壁上的油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这本是令人胃口大开心情大佳的气氛,但席间气氛却十分沉闷,半死老人及赵守道都闷声不响,慢慢地用着饭。
尽管朱凤不停逗他们说话,两人都如石头般,不苟言笑。
朱凤生气了:“爹,您今日怎样啦?人家赵大哥是客人,您看您这副模样,好像不大欢迎人家似的!”
半死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斟了一杯酒,举杯向赵守道说道:“赵小哥,丫头有怨言了,咱们干一杯吧!”
赵守道举杯与他一碰,一口把杯中酒喝干。半死老人哈哈一笑:“老夫老矣,酒量不及你们年轻人!”一顿又道“赵小哥,恕老夫多嘴问你一句,你父母到底怎样死的?嗯,你若不方便说便不必勉强!”
赵守道又斟了一杯酒饮而尽,略为整理一下思绪,这才把自己离开之后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如何回家发现家庭惨变,如何怀疑下手的是萧家,自己两入萧家,发现萧家全家尽毙,只不见周秀云母子的尸体,接着又如何误会是白家所为,可是白家又死剩一个白兆基,因此认为凶手必是黄家!
他喘了一口气,再把自己如何跟白兆基夜探黄家,结果白兆基死于后花园的事说了一遍!
连番惨事,听得半死老人父女目呆口瞪,久久都作不得声来。
过了好一阵,半死老人才问道:“赵小哥,老夫有一件事觉得奇怪,你为何会认定凶手便是黄家父子?虽说白家是死在剑下,但令尊及萧家的死相却不一样!”
赵守道略一沉吟,吸了一口气,道:“这个老丈便有所不知了!”
半死老人一怔:“难道你们四家人过去有什么仇隙不成?”
赵守道考虑了一阵,才道:“实不相瞒,我们四家过去不但没有仇隙,而且,而且还是同僚!嗯,不知老丈知否,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个大帮会叫做‘五行盟’。”
半死老人脸色大变,身子忽然颤抖起来。朱凤十分诧异,问道:“爹,您怎样啦?”
赵守道也十分奇怪:“老丈,你听过么?”
半死老人叹了一口气:“想不到令尊竟会参加一个那样邪恶的组织!老夫怎会没有听闻?实不相瞒,拙荆也是因那个‘五行盟’才离我而去的!”
赵守道心头一震,又是惊异又是惭愧,顿了一顿才道:“小可实在不知‘五行盟’是个那么不法的组织……”
朱凤却忖道:“原来娘是这样死的,难怪爹之神色大变!”
半死老人挤出一个微笑,问道:“小哥可以说下去了,令尊等人跟‘五行盟’有什么关系?”
赵守道便把真相告知半死老人。半死老人脸上神色更加难看,双眼不时闪着凌厉的杀机,可惜赵守道看不到,他说毕之后,又饮了一杯酒。
朱凤忙道:“赵大哥,你别喝了!”
半死老人忽然长身而起,道:“凤丫头说得不错,赵小哥,夜深了,你早点休息吧!”说着走向内室,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凤丫头,快把碗收起来,不要妨碍赵小哥休息。”
朱凤粉脸微微一红,连忙把桌上的冷菜残饭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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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也不知是赵守道因为酒喝得多,还是因为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竟然出奇地好睡,直至阳光洒满窗台才醒来。
双眼一睁房内没人,他披了外衣下床,在屋内走了一遍,不见半死老人父女,开门出外一望,外面也不见有人。赵守道十分奇怪,不知半死老人父女为何会一早出门,他提了水盥洗之后,把小鸡放了出来,又到附近割了一束草喂饲白马。
他无聊之下,便在附近走了一圈,都不见半死老人父女,只以为他们去替人看病,也没放在心上。可是过了午时,半死老人不回来,赵守道还不大奇怪,朱凤也不见踪影,赵守道一颗心便不由自主地“怦怦”乱跳起来。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入内准备烧饭。
他无意中经过自己的睡床,忽见被窝露出一片纸角来,连忙揭起被子一看,下面果然是一张白纸,纸上写着几行字。
“赵大哥,小妹跟爹要到远处采山药,大约要一两个月才回来,礼数不周之处,恕请原谅!又者,家父谓你若不怕寂寞,大可以在蜗居暂住。朱凤留字。”
赵守道一怔,隐隐觉得此事有点蹊跷,却拿不定半死老人是否因他妻子被“五行盟”处死而不喜自己。不过无论如何,朱家父女既然要一两个月才回来,他亦无心住下去,匆匆弄了点半生不熟的饭,炒了数个鸡蛋,胡乱塞饱肚子便牵马出村。
赵守道策马出了山村,心头一阵惘然,不知该去何处找寻黄家父子。此刻他心情比较冷静,仔细一想,又觉自己即使能找到黄家父子,也没有力量报得了大仇,一时之间,胸腹间充满失望。
俗语谓孤掌难鸣,何况黄恒安的武功又在自己之上,这仇如何报?最简单的办法便是邀请好友来助拳,但萧、黄、赵、白四家由于以前有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又怕让人认出真面目来,是以二十多年来几乎与江湖人士断绝来往。既然如此,赵守道自亦没有其他朋友了!
赵守道十分苦恼,偶尔想起铁捕头的话来,有点意动:“不如去请沈神捕来解决吧。”
此念虽生,但仍拿不定主意,马匹随意驰行之下,竟然不知不觉往田湖方向驰去。
太阳逐渐偏西,头上不时有归巢的宿鸟在盘旋,赵守道忽觉旁边有两道凌厉的目光如刀刃般在自己身上扫射,他转头一望,心头立即狂跳起来!
原来官道上立着一骑,马上一个青年正拿眼瞪着自己,最后目光落在自己的刀上,真是冤家路窄,这人竟是黄恒安的儿子黄双河。
赵守道哈哈一笑,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冷冷地道:“姓黄的,不必再看了,拔剑吧。”
黄双河眼皮一跳,冷森森地道:“果然是你!”说毕,“铮”的一声,拔出佩剑,“赵守道,下马入林吧!”
赵守道哈哈大笑:“我正要去找你,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难道少爷还会放过你么?”纵马入林,抽刀跃落地上。
如血的夕阳自树叶间漏了入来,射在赵守道的刀上及黄双河的剑上,发出耀眼的红光。
赵守道眉头一掀,说道:“你父亲不在你身边,真是皇天有眼,叫我先杀你报仇!”
黄双河怪笑一声:“赵守道,想不到你还真会装模作样,可惜证据确凿,今日我就是要来取你的性命!”话音一落,飘前半丈,长剑“飕”的一声急刺赵守道的咽喉。
黄家的“一剑锁喉”绝技果然名不虚传。
赵守道跟他切磋过好几次武艺,对黄家的剑法早已耳熟能详,岂会被其所乘。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赵守道手腕一翻,宝刀迎了上去,“当!”刀剑相触之后,黄双河手腕一抖,宝剑一沉,斜刺赵守道大腿。
赵守道横跨一步,闪过长剑,手腕一翻,宝刀急劈过去。
不料,黄家的剑法以快著称,赵守道刀未至,黄双河已换招横挡。
“当!”刀剑互撞,飞出几颗火星子来,两人一刀一剑,立即以快斗快起来,眨眼之间,已互换了百招。
这期间,两人有攻有守,互历惊险,但始终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这一百招,双方拼尽全力,互争先机,虽然只是几盏茶的工夫,但两人的后衣都已为汗水所湿透了。
激战中,只见赵守道一刀直斩下来,黄双河长剑斜刺一架!这一剑的力道用得恰到好处,只把长荡开半尺,手腕一翻,剑刃沿着刀脊削向赵守道的手臂。
这一招连消带打,妙到巅毫。但赵守道也不弱,冷笑一声,左掌忽然自刀底穿上,向对方发出一掌,同时把刀一拖,堪堪把剑格开。
黄双河忙于应付赵守道的左掌攻势,右手长剑稍为一慢,立即被赵守道争得先机,一口气连攻六六二十六刀,把黄双河迫退三步。
黄双河一退再退之下,后背已贴近一棵大树!赵守道见状,精神一振,攻势更盛。
黄双河也知道自己危险迫在眉睫,连番欲闪出树干,但都被赵守道封死。
只听赵守道猛一声暴喝,左手使出《五行真经》上所记载的“断金手”,五指如戟,对黄双河右胁插去。
这一抓使得极为突然,迫得黄双河回剑一削!但赵守道早已蓄势待发,黄双河剑一动,露出空门时,他宝刀立即闪电般劈过去。
黄双河身子急忙一蹲,不料赵守道右脚一抬,望其胸膛踢去。
黄双河大喝一声,长剑一沉,插在地上,身子藉这一插之力向上飞起,飞向树枝。
赵守道哪里肯放过他?宝刀脱手一抛,望黄双河射去。
黄双河心头大悸,须知他这一飞,发力仓促,真气未运足,绝无余力在半空使出“移形换位”之技。
幸而赵守道慢了一步,宝刀在其脚底射过,插入树干,几乎没柄。
黄双河缓了一口气,脚尖在刀背上一点,再度向上飞起!
他快,赵守道也不慢,身子斜蹿而起,右手在刀柄上一扳,身子借力攀升,凌空一爪伸出,向黄双河足踩抓去。
黄双河气将尽,双脚一缩,随即向后一蹬,脚底撑在树干上,身子立即向横射出,赵守道那一抓登时落空。
黄双河凌空横掠二丈,身子才向地上坠下,左肩落地,随即拧腰一滚,抓向插在地上的长剑。
赵守道把这一切全看在眼中,急使“千斤坠”飞落,同时也伸手去拔嵌在树上的宝刀。
但宝刀入木深达二尺,赵守道连拉两下,仍未把刀抽出,黄双河已一剑向他急刺过来。赵守道大惊,顾不得再抽刀,连忙向旁闪开。
黄双河见对方没了兵器,精神大振,长剑如暴风雨般急攻过去。
赵守道由上风而突然转落下风,心头那分窝囊,实非笔墨所喻。
他虽然学过《五行真经》上面所记载的武功,但因为时日太短,见效不大,只比黄双河稍高一线,如今失去兵器,形势登时逆转,只二十余招,便已着了两剑。
黄双河状若疯狂,嘿嘿冷笑道:“赵守道,你便认命吧!”
赵守道咬牙切齿地道:“黄双河,少爷做鬼也不放过你!”
黄双河冷笑一声:“人我都不怕,鬼还会怕?”“唰唰唰”又是三剑刺出,赵守道赤手空拳,无法抵挡,只得凭借小巧的闪腾功夫应对。
眨眼又过了三十多招,赵守道左肩又中了一剑,这一剑入肉极深,痛得他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黄双河长笑一声,长剑晃刺一剑,右脚一扫,赵守道一跤跌倒,黄双河剑尖立即指在赵守道喉前,阴森森地道:“赵守道,我要一剑剑慢慢折磨你!”
赵守道脸色一变:“姓黄的,你好残忍!”
黄双河眉头一掀,手腕一沉,剑尖自他的喉下划下一道血槽,直至胸膛才停止。赵守道双目喷火,正想不顾一切后果反抗,忽听林外传来一道凄厉叫声:“侠儿侠儿,你去了哪里呀?娘找得你好苦!”
这女人的声音好熟,赵守道及黄双河都一呆,只见一道黄影蹿了入来,头上的秀发随风飘荡,脸目娟好,但双眼的神光却十分吓人!
赵守道、黄双河同时叫道:“大嫂!”
原来此人赫然是萧志英的妻子周秀云!周秀云目光触及赵守道的脸庞,娇躯一阵颤抖,倏地一阵风般飘前。
黄双河喝道:“大嫂,你做什么?”
周秀云桀桀一笑,左手五指忽然望黄双河后背插下去!黄双河半侧着身,左手一圈,反截周秀云的手腕:“大嫂,你疯了么?”
“我疯了?”周秀云“咯咯”地大笑,“谁叫你要害他!”她右爪又再探出,这次却抓向黄双河的胁下!
黄双河单掌又以背相向,实在抵挡不了,正想先结果赵守道的生命,忽觉右手剑上传来一道暗力,猝不及防,来不及运劲相抗之下,长剑已弹开两尺。
赵守道见周秀云如飞将军下降,又没头没脑地攻击黄双河,知道来了救星,便找寻机会脱身,当周秀云右爪探出,他左手也同时发劲,一招“手挥琵琶”,把剑弹开,随即抒腰滚开。
黄双河见无端端给周秀云一搅,便让赵守道脱困,不由把满腔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大嫂,你再胡来,可勿怪小弟无礼了!”黄双河话音方落,立即反手削击一剑!
不料,周秀云看也不看他一眼,向赵守道追去,叫道:“你还想走?快把我儿子交出来!”
黄双河一怔,急忙收剑。赵守道一滚丈半,曲腰弹起,抓向树干上那柄刀!
周秀云尖叫一声,如女魔般,十指如钩,向他后背插去!
赵守道猛听得背后传来一缕风声,知道有人偷袭,只得闪跨两步,堪堪避过:“大嫂,你要干什么?”
周秀云伸手一拦:“你把孩子交给我,我,我自然不会缠你……”苍白的面颊忽然升起两团淡淡的红晕。
黄双河心头暗暗冷笑:“赵守道矢口否认跟大嫂有染,嘿嘿,这次看你还能遮瞒否?”
赵守道神情一呆,喃喃地道:“你儿子小弟连看也未看过,又怎会……”
周秀云尖叫道:“一定是你抱走的,一定是你抱走的。”
赵守道道:“小弟为什么要抱走你儿子?”
“你明知故问!你明知故问的……呜呜……我命好苦呀!”
赵守道手足无措地道:“大嫂,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呀!”
黄双河哈哈大笑:“赵守道,你不用假惺惺了,萧大哥那儿子,是大嫂替你生的,你杀死萧家还抱走她儿子,这种事还能瞒得过人么?”
赵守道喝道:“黄双河你放什么屁?”
黄双河脚尖一点,身子斜飞过去,长剑急刺赵守道咽喉!
赵守道一闪,黄双河第二剑又至,口中喝道:“大嫂,你快闪开,让小弟替你报仇,杀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周秀云呆鸟般退开一步,赵守道几番要把刀拔出来,都让黄双河一口长剑缠得抽不出手来。
眨眼三十招过去,赵守道右臂再中一剑,幸而入肉不深!
周秀云见他受伤,忽然飙前两步,伸手抓向黄双河,叫道:“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黄双河又恼又气,忍不住道:“你再不让开,小弟便不客气了!”
周秀云道:“你若不再打他,我也不打你!”
黄双河冷哼一声:“好一对狗男女,今日我便让你们同日同时一齐死吧!”长剑一偏,改刺周秀云!
周秀云虽然神志不清,但黄双河这一剑的威力她还是知道的,连忙退了一步。
赵守道心想反正如今误会已深,已水洗不清,不如利用周秀云把黄双河杀死吧!心念一定,忙道:“大……秀云,你先缠住他,我拔了刀便来助你,咱们合力把他杀死,然后再慢慢商量!”
周秀云一怔之后,果然拼命拦住黄双河:“我孩子呢?”
赵守道一边拔刀一边道:“孩子就是让他抢走,是以我才会跟他厮杀起来。”
周秀云尖叫一声,十指如钩,招招狠辣,对黄双河的长剑看也不看。
黄双河要杀她本极容易,但周秀云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却使他投鼠忌器,生怕杀了她之后,自己也要受伤,届时可就抵挡不住赵守道。
正在犹疑不决之际,目光无意中一掠,见赵守道已抽出宝刀,飞赶过来,他自忖不敌对方两人,不由生了退意,赵守道未至,他已虚晃一剑,向后退飞。
赵守道叫道:“黄双河,你还想逃?”正想追下去,不料眼前人影一闪,周秀云已拦住了他:“你又要走了?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赵守道又气又恼,只得道:“我要追他呀,你不想要儿子了么?”
周秀云一呆,慢慢闪开,赵守道抬头一望,黄双河早已不知去向,他不由跺脚长叹。
周秀云怔怔地望着他,脸上泛起几丝甜笑,眼光也变得温柔起来。
赵守道道:“你还不去找他……你不要儿子么……”
周秀云“咯咯”一笑:“儿子不见了不要紧,只要找到你,咱们还可以再生一个,两个……甚至生十个!”
赵守道打了个冷颤,不想跟她缠下去,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周秀云又把他拦住。赵守道如见鬼魅,脚尖一照,倒飞而去。但周秀云如附骨之蛆般紧紧跟着他:“没良心的东西,我替你生了儿子,你便不要我了,我要杀死你!”
赵守道大急:“喂,你不要乱叫好不好!我,我几时跟你生过孩子?”
周秀云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喃喃地道:“嵩县城南,青草丛中,月圆之夜,巨石之旁,夏虫啁啾……”
赵守道又是好气,又是焦急,忙道:“那人不是我!”
“是你,是你!你虽然蒙着脸,但我认得你的眼睛……”周秀云眼波如水,“而且那孩子的样貌,长得跟你一模一样……不是你还有谁……你,你不要跑,我要跟着你……”
赵守道心头一动,问道:“你可知道是谁杀死萧日生及萧志英的么?”
周秀云抓抓头皮,道:“不是你么,你忘记啦,怎反来问我?”
赵守道长叹一声,知道她神志不清,跟她说也是白说,便道:“你误会了,那人不是我!你是我的大嫂,难道我会做出这种对不起朋友兄弟的事么?”
周秀云大急,叫道:“是你是你!你是男人大丈夫,怎样做了还不敢认……我……我……我却认命了……”
赵守道见她说这几句话时,疯痴的程度并不太深,心内不由泛起一个念头:“半死老人医术如此高明,我何不带她去给他诊治一下,万一能医好她,一来可以洗脱自己的清白,二来又可能查出杀死萧府一家的真凶!”
想至此,赵守道道:“好吧,你跟我一道走,不过你不可以再乱叫,也不要乱走!”
周秀云大喜,道:“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就是不去,不去嵩县……”
说至此,她眼中忽然露出几丝内疚及惭愧的神光。
赵守忙安慰她:“我也不会去嵩县,嗯,咱们走吧!”他撮唇一啸,那匹白马便自己跑了过来。他顾不得会有瓜田李下之嫌,与周秀云同乘一骑,穿林而出,望来路驰去。周秀云把娇躯倚在赵守道怀中,脸上满是欢悦之色。
赵守道忽然觉得她不像是一个疯妇。周秀云是因什么而疯的?赵守道当然不知道。
驰了一阵,周秀云问道:“咱们要去哪里?”
“先去找一个朋友……”
周秀云道:“不,我不想再见到任何人!”
“现在天已黑了,咱们先到那里借宿几宵再作打算吧,那里在山里,并没有外人。”
周秀云这才回嗔作喜,半晌又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赵守道叹了一口气,道:“大嫂,你难道真的记不起小弟了么?小弟是赵三弟呀!”
周秀云脸色一变,霍地转过头来,双眼的神光又变了,变得疯狂起来:“你不是赵三弟,你不是赵三弟!”
赵守道道:“小弟确是赵守道!”
周秀云忽然一掌掴在赵守道脸上,这一掌力道极大,使得赵守道左颊火辣辣地疼痛。“你为什么打我?”
周秀云怒道:“谁叫你骗我?赵三弟平日看也不多看我一眼,他怎会要我的身子!”
赵守道叫道:“我几时要了你的身子呢?”
周秀云又掴了他一掌:“你若没要了我的身子,我又怎会生孩子?啊,对了,孩子呢?”
赵守道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有如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只得闭嘴。
周秀云见他不说话,而双颊又高高肿起,不由心疼地轻轻摸了他一下。
赵守道轻轻把她拨开,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你可以告诉我么?”
周秀云一呆,眼光又见散涣,喃喃地道:“我叫什么……我是谁……”
赵守道长叹一声,催马急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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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半死老人所住的乐山村,已是三更时分。赵守道跃下马,拉缰而行。
到得门前,赵守道叫周秀云下马,自己走上前敲门,忖道:“希望凤妹会先回来!”
敲了一阵,仍是不见有人来开门,心头一凉,正想离去,目光一落,忽见大门上多了一把大铁锁,他心头一跳:“咦,今午我离开时,明明没有上锁,怎地此刻多了一把锁?”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妙,忽然伸出一脚,用力踢向木门。
“砰”的一声,大门应声而开,赵守道摸出火折子来,迎风晃亮,举起一照,房内哪里有人?
无论如何,夜已深了,也得在此过一夜,赵守道招呼周秀云进去,又把桌上的半截蜡烛点燃。
灯光明亮,把屋内照亮,赵守道目光一及,心头又是一跳,因为屋内的一切收拾得整整齐齐,这是一件奇怪的事,分明是半死老人父女必有一人曾经回来过。但如今人呢?
赵守道抓起烛台,走入朱凤的寝室,房内被褥依旧整齐地叠放在床上,似乎没人动过。
赵守道打开柜子一看,柜内衣物却十分凌乱,他苦思不知结果,最后还是推开半死老人的丹房去查看,丹房内一些干草药杂乱地散布在地上,炉内及柜内的丹药却一颗都不见!
这刹那,赵守道总算明白了,半死老人父女根本不是去采什么山药,只是有意避开自己!
他为什么要避开自己?莫非因他妻子被“五行盟”害死,而自己的父亲以前又是“五行盟”的堂主?
半死老人不肯让他女儿跟自己接近?他把上一代的恩怨迁怨在这一代人身上?
赵守道现在终于知道半死老人绝不是个不问世事、四大皆空的快乐郎中,他有极大的隐痛。
想到此,赵守道身子忽然发起颤来:“我帮爹爹要重兴‘五行盟’,这件事到底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五行盟’是个邪恶的组织,爹爹真正的为人到底是正是邪?他重兴‘五行盟’之后,又会如何?会否走以前的旧路?假如真的如斯,那么自己不是成了一个帮凶?”
“爹爹因为一本《五行真经》而连累一家死于非命,这是否上天对他的报应?还有萧伯伯、白叔叔,他们也都死于非命,又是否他们以前都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而得的报应?”
“若是如此,我,我还该不该替他们报仇?”
这一连串的问题,就像无数的毒蛇咬噬着他的心,他一时记起‘冤家宜解不宜结”,一时又记起“有仇不报非君子”,霎时间全身的气力好像全部使尽了般跌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双掌之中。
“喂,你怎样僵在地上?”
周秀云的声音使赵守道返回眼前:“这个女人怎么办?她现在已疯了,我能撇下她任她自生自灭么?”
“喂,我困了,咱们去睡觉吧!”周秀云伸手来扳赵守道的手臂。
赵守道忙不迭缩手,道:“哦,那里有一张床,你先睡吧,我歇一会再睡!”
“不行,我要你陪我一起睡!”
“你,你胡说什么……”
“哈,那天你强奸我,今日你便不要我啦,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周秀云双眼发着绿光,直勾勾地望着赵守道,十指作势欲抓。
赵守道恨不得找个地方痛哭一顿,但又怕她疯性加重,只得温声道:“好吧,我陪你去!”
周秀云这才回嗔作喜,如小鸟依人般投入赵守道的怀中。赵守道趁她没防,一指戳在她睡穴之上,然后把她抱起,放在朱凤的床上。
土房之内,一灯如豆,赵守道左思右想,哪里还睡得着?他拿了一张板凳挡着木门,顺势坐下,让后背倚在门板上。
他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去求江北总捕头“神眼秃鹰”沈鹰解决。
临天亮时,赵守道才矇矇昽昽地坐在凳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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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被周秀云摇醒时,已是红日满窗:“你怎样坐在这儿睡?你嫌弃我?”
赵守道只得挤出一丝笑意道:“我哪敢嫌弃你,我只是想跟你正式成亲之后,才……”
“成亲?”
“对对,三书六礼,欢宴亲友,交拜天地父母!”
周秀云伸手抓抓头皮,道:“是不是有顶大红轿来迎我,又有吹打的……还有,‘乒乒乓乓’的发炮声?”
“是!届时咱们正式成亲,便不用怕人闲言闲语了!”周秀云眼光一变,尖叫道:“不,不,我怕,我最怕成亲……”
赵守道一怔:“你为什么会怕?每个人都希望有那一个好日子!”
“不不!成亲之后,你便会打我骂我……什么错都是我做出的……你得答应我不跟我成亲!”周秀云忽然抓住赵守道的手臂,拼命摇晃起来,“我不要成亲,我只要跟你好!”
赵守道一怔,随即泛起几分同情之心,“萧大哥不能人道,难免自卑窝囊,是以平日对大嫂一定不好,打打骂骂的,否则她在这个时候,怎还会记得?”
当下温声道:“好吧,我答应你,一定既不骂你,也不打你,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说好不好?”
“见谁?”
“我爹娘!”赵守道忽然心头一阵绞痛,眼泪几乎淌了出来。
“不不,你爹娘都不是好东西,不要我,只要我的孩子。”
赵守道心头一痛:“想不到萧伯伯跟萧伯母,对大嫂也不好!萧大哥既然不能人道,他为何还要娶大嫂?”目光触及周秀云,不觉对她产生几丝怜悯之心。
周秀云嘶声叫道:“我不要见你父母,你听到没有?”
赵守道十分头痛,半晌才想到一个哄她的办法:“好好,咱们不回家就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此么?因为这里住着一个圣手大夫,而我身上又有内伤,正要他替我医治,可是现在他又离开了……”
周秀云关心地道:“那么你怎办?”
“不要紧,他搬到洛阳,咱们去找他,待我伤好了之后,咱们便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住下来,生两个小孩!”
周秀云喜道:“两个太少,我要生四个……大哥,咱们快去找那个大夫吧!”
赵守道道:“好,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雇一辆马车来!”
“你不会撇下我吧,我好怕……”
赵守道在她面前发下毒誓,然后离开,说也凑巧,刚出村口便找到一辆有篷的马车,赵守道出下重金,雇他去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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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离此地并不太远,赵守道自己乘坐白马,让周秀云坐在马车内,他用话哄她,叫她不要作声,更不可探头出车厢。周秀云果然十分听话,除了解手,吃喝都在车厢内,烦闷时自己倚在里面哼着情歌。
赵守道自然不会忘记戴上人皮面具,是以一路上都没让人认出身份。
走到洛阳境界,赵守道便听到道上的议论,都在谈论着萧、黄、赵、白四家的事,又说萧日生的儿媳跟赵彦章的儿子私奔了。
赵守道不敢分辩,只催马车夫急行。到了洛阳城,赵守道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歇下,又打发了车夫回去。
周秀云见赵守道只开一房,芳心窃喜。不料吃过午饭,赵守道忽然一指在她睡穴上重重戳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把门关好,出房向店小二查询沈鹰家居地址。
店小二也不知道,只嘱他去找城内的捕头查询。赵守道谢了一声,快步跑去衙门,几经艰辛才得到沈鹰的住址,然后依址去敲门。
大门“呀”的一声拉开,探出一个圆脸青年的头颅来。
“阁下找谁?”
赵守道道:“请问阁下沈鹰神捕是否居于此处?烦你代通报一声,在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求他调查!”
那青年上下看了他几眼,鼻孔哼出一声冷哼,“砰”的一声,把门关起。
赵守道一怔,心想捕头断无故意指错路之理由,便又用力敲打起来:“请开门,在下的确有事求见。”
那青年怒气冲冲地把门拉开,喝道:“你若不走,休怪在下无礼了。”
赵守道急问:“请问沈神捕是否居住于此。”
青年冷冷地道:“不是,你鬼头鬼脑的,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咱们若是皱一皱眉的便不算好汉!”
赵守道又是一怔,问道:“在下如何鬼头鬼脑?又怎会对你们不利?”
青年冷笑一声:“沈鹰的手下全有一双利眼,你若不是心怀鬼胎,又怎会戴上人皮面具?”
赵守道暗暗一笑:“原来是这个!”摘下脸具露出本来的脸目,道:“在下是赵彦章的儿子赵守道,来此的确是诚心求沈神捕帮在下洗脱冤名的!”
那青年便是沈鹰的一个干练的手下,姓商单名一个卫字,当下脸上露出一片惊诧之色,问道:“江湖上不是传言你与萧日生的儿媳私奔了么?又说你杀死了萧府一家六七十口。”
赵守道自小长于富贵之家,父母又只他一个儿子,几曾受过冤屈,闻言几乎哭了出来:“在下是绝对冤枉的,是以才来求贵上……”
商卫让开道:“好吧,你且进来,我给你通报一下,我头儿可不一定肯接手查办。”
“请壮士代美言一二!”
穿过庭院便听得厅上有个少女的声音问道:“卫弟,是谁来了?”
商卫笑道:“三姐,不是顾二哥。”
那少女轻“呸”了一声:“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再胡说八道,看三姐不撕破你的嘴!”
“小弟不敢!”商卫仍然嘻嘻哈哈地道,“是江湖上传言跟萧家媳妇私奔的那个奸夫赵公子,不过他说他是冤枉的,要来求头儿替他洗雪冤情!”
话音一落,刚好踏上厅堂的石阶,只见里面走出一个高大而秃头的男人来,喝道:“商卫,你以后再用这种语气说话,老夫便叫你卷铺盖回老家!”
商卫吃了一惊,脸上笑容登时不见,迭声道:“属下以后再也不敢!”
赵守道料那人必是沈鹰,连忙快步自商卫身后闪出,跪在地上,道:“请神捕救命。”
沈鹰在躺椅上一靠,刚才那个跟商卫说笑的少女“云上飞”云飞烟忙替他递上烟叶。
沈鹰抽出烟杆,装了一锅,一边点头,一边道:“你先起来再说,商卫,拿一张椅子给他。”
赵守道坐下,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一时之间竟觉绝难开头。沈鹰喷了一口浓烟,问道:“你不是有冤情求老夫替你洗雪么,怎么还不说?”
赵守道引动心事,未曾说话,两行清泪已扑簌簌地淌了下来,哭道:“神捕一定要替晚辈洗雪冤情,否则晚辈今后寸步难行!”
沈鹰及其手下全未遇见过一个如此脓包的青年,见状都是一怔。半晌,沈鹰才道:“老夫素来有个规定,一定要来人先把经过说清楚,然后才决定是否接办!”
赵守道哭了好一阵,才抽抽泣泣地仔细忆述一次。由于事情复杂,牵涉四家人,是以几乎说了一个时辰,才总算交代清楚。
沈鹰又抽了一口烟,才问道:“你说令尊本人是‘五行盟’的堂主,但据老夫所知,当年‘五行盟’下设金、木、水、火、土五个堂,该有五个堂主才对,还有一个如今安在?”
赵守道道:“这个晚辈也不知道,因晚辈对‘五行盟’的一切一无所知,是以也没问家父,而家父也没透露半句。”
沈鹰道:“你还未说出,为何不向萧志英解释去年春天一直跟令尊在一起?”
“有,只是他不信,而晚辈又不敢把实情相告,因为家父严禁晚辈把有关‘五行盟’、《五行真经》的事泄露出去!”赵守道见沈鹰仍然沉吟不语,便又问道:“神捕到底肯不肯替晚辈洗雪冤情?”
沈鹰见他满脸焦急,不由讶然问道:“你不能再等一下,待老夫仔细考虑清楚么?”
“周秀云尚在客栈等我,晚辈虽然点了她的睡穴,但时辰将届,晚辈恐她醒来之后,找不到我而大吵大闹,引出意外来。”
沈鹰反问:“你准备如何?”
“晚辈把她送来此处,希望神捕能替晚辈找个大夫,为她诊治一下,而且,更希望神捕能替我解冤。”
沈鹰沉吟不语,云飞烟道:“干爹,那个周姑娘也是怪可怜的,您便……咳,不如女儿跟赵公子去走一趟吧?”
沈鹰忙道:“不行,你一去,若是让她产生误会,又要大吵大闹,说不定赵公子又要吃几记耳光。商卫!你陪赵公子去一趟,还有,最好找个衙差同行。”
“是。”商卫要领赵守道出来,但赵守道又霍地双脚一曲,跪于地上求道:“神捕,请你大发慈悲,替……”
沈鹰皱眉道:“赵公子请起来,老夫不兴这个!”
“神捕若不答应,晚辈绝不起来。”
云飞烟“噗哧”一笑道:“我干爹若非已答应了你,怎会叫你带周秀云来?”
赵守道大喜,千恩万谢一番才跟商卫出门。走出大街,商卫笑道:“赵公子,你这艳福可不大好受呀。”
赵守道苦笑道:“这若算得上是艳福,小弟宁愿上山做和尚!”
商卫微微一笑,拐入一条小巷,找了个衙差,然后一起去客栈。
到了客栈,赵守道叫衙差在大门外等候,自己带着商卫进去。他轻轻推开门,举眼一望,周秀云仍未醒来,一颗心才松了下来。
商卫道:“赵公子,你进去吧,我在门外等你!”
赵守道轻轻走入房,解开周秀云穴道。周秀云揉揉双眼,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态:“我怎会这般困,一上床便睡着了。”
“也许在路上太累了,”赵守道忙道,“我已找到那大夫了,他答应替我治理,不过为期需七七四十九天,这四十九天都要住在他的家内。”
周秀云问:“你不是要撇掉我吧?”
“怎会呢?”赵守道尽量把语气放软,“我就是怕你寂寞,是以求大夫辟了一间静室,让你搬去跟我住在一起!”
周秀云大喜:“大哥,你真好!”忽然扑入赵守道怀中,引颈在他额上亲了一口。
赵守道如遭蛇咬,急忙一缩,道:“外面有人呢,你,你……”
周秀云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进来为什么不把门关上?”
“那大夫派了一个弟子来接咱们。”
周秀云粉脸通红,显得十分娇羞。赵守道在一开始时对她颇为害怕,及后了解了她的遭遇,害怕的心理便逐渐减轻,只是怕她神志不清,要迫着自己跟她亲热。周秀云刚遇到赵守道时神色十分憔悴,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脸色显然红润起来,明艳照人,若非深知,哪里会看得出她神志不清?
当下赵守道心头又是一阵悲痛:“大嫂如此明艳,想不到遭遇如此坎坷,莫非当真是红颜多薄命乎?”
周秀云见他呆头呆脑,“噗嗤”一笑:“大哥,你医治身体要紧,快走吧!”拉着赵守道的手走出门去。
赵守道缩手顺势指一指商卫道:“妹子,这是沈大夫的弟子商大哥。”
周秀云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商大哥你好,多谢令师答应替我大哥治伤!”
商卫一边点头,一边望向赵守道,赵守道忙向他打了个眼色,三人联袂出店。
商卫见周秀云不曾发疯,便悄悄叫那衙差回去。到了沈鹰宅内,赵守道忽然听到厅上有个声音十分耳熟,心头一怔,连忙快步踏上台阶,抬头向内一望,怪叫一声:“好家伙,原来是你!”
原来厅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一老一少,那少的正是“一剑锁喉”黄恒安的独子黄双河!
黄双河一见赵守道也大叫一声:“赵守道,你还有脸来此!”霍地抽出长剑。
赵守道拔刀喝道:“我说你才无脸来此!你今日自己撞上门来,倒省得少爷寻找你!”
黄双河长身而起,目光触及周秀云,哈哈笑道:“人证在此,你还狡辩?好一对狗男女,竟敢出双入对,招摇过市!”飙前两步,一剑刺向赵守道的咽喉。
赵守道冷笑一声:“你道少爷怕你不成?”
沈鹰大喝道:“你们两个混蛋意欲何为?”
赵守道叫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杀死他,岂能泄我之恨!”
黄双河叫道:“这话正合我意!”“唰唰唰”又连刺三剑,招招指向赵守道要害!
赵守道宝刀过处也回了几招。沈鹰暴喝一声:“你们两个若不停手,便都给老夫滚出去!”
两人见沈鹰生气,才悻悻然各自退后三步,怒瞪着对方。
沈鹰淡淡地道:“赵公子,你说凶手是黄恒安父子是么?”
赵守道激愤地说道:“不是他们还有谁?”
“但黄恒安早已死了!”沈鹰冷冷地道,“跟白兆基同时死的!”
赵守道一怔,随即道:“神捕,你千万别听这小子的胡言乱语!”
厅上另一个矮瘦的老人,目光灼灼地望着赵守道,说道:“他的话,有老夫作证!”
赵守道暴笑一声:“阁下又是何方神圣?”
“老夫江南管一见!”
江南总捕头管一见跟江北总捕头沈鹰并驾齐驱,赵守道当然有过耳闻,当下闻言不由一怔,讶道:“他求你什么事?”
“老夫刚好押一个犯人上京,路过河南,恰好碰到黄公子,他请求老夫代他报仇!”
黄双河双眼如同喷火,喝道:“赵守道,所谓大丈夫敢作敢为,你明明杀死了家父,为何又不敢认?”
“放屁!少爷几时杀了你父亲?你看见的?”
黄双河咬牙道:“我虽没有亲眼目击,但家父是被人用刀杀死的,除了你还有谁?”
赵守道哈哈大笑:“少爷若有杀死你父亲的本领,还会等到那一天么?”
沈鹰轻叹一声:“你俩都给老夫坐下,听老夫说!”
赵守道跟黄双河依言坐下,周秀云倚在赵守道身旁,道:“大哥,你不要跟人吵,小心身体才对!嗯,那个沈大夫呢,怎么还不来给你看病?”
黄双河嘿嘿冷笑:“幸好萧大哥已过世,否则只怕要活活被气死!”
赵守道还想反唇相讥,沈鹰却道:“烟儿,你先带她入内堂!”
云飞烟去拉周秀云:“姐姐请先跟小妹入内歇息一下!”
周秀云满怀敌意地瞪了她一眼:“你是谁?大哥,这狐狸精是你养的么?”
云飞烟大为尴尬,赵守道怕周秀云再胡诌下去,连忙一指点了她的昏穴,云飞烟才把她抱进内堂去。
大厅内寂静了一忽,黄双河随即又冷言冷语起来。沈鹰道:“黄公子,令尊那夜为何要跟你一齐去萧家,请你仔细说一说!”
黄双河狠狠地瞪了赵守道一眼,才道:“那天,白四弟入村时,晚辈恰好在村口见到了,只是他脸色十分难看,又素知他霹雳般的睥气,也没跟他打招呼。后来,村口又来了一个骑马的中年汉子,晚辈十分奇怪,便躲在树后暗中偷窥。
“哪知那中年汉子竟然是跟着白四弟而来的,后来他们翻墙入去之后,晚辈忍不住也偷偷跃上屋顶,匿在屋脊后窥探!
“原来那中年汉子便是这姓赵的小子假扮的!当晚辈上到屋顶时,他跟白四弟已打了起来,后来姓赵的对白四弟说了一番话……”
赵守道冷笑一声:“原来你暗中听了咱们的话,难怪你早有预谋,伏在暗处杀死白四弟!”
管一见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不要打岔!”
只听黄双河道:“不错,若不是你那番话,我也不知道家父原名叫黄恒安,更不知他以前的经历!”他吸了一口气续道,“我听了你们的话之后,连忙跑回家去,把这件事告诉家父。”
“家父最后也承认此事,但白家父子之死,的确不是咱们下手的!”
“是不是你们杀的,老夫自有见解,”沈鹰道,“你再说下去!”
黄双河喘了一口气,说道:“家父道:‘萧、赵、白三家的事一定会算在咱家头上,可惜为父不能向他们解释,只能待他们心平气静之后,再寻机解决。’晚辈十分奇怪,问道:‘爹,你为什么不能向他们解释?难道含冤是件愉快的事?’
“爹爹叹了一口气:‘为父一向他们解释,咱们的来历便不能隐瞒下去了,届时赵、白两家不找咱们,江湖上那些与‘五行盟’有仇的人,也不会放过咱们父子,那不是更加危险么?’晚辈想了一下,问道:‘爹,那么咱们该如何?’
“家父考虑了一阵,道:‘咱们父子先悄悄离开再说。’晚辈忙问:‘爹,您准备去哪里?’爹忽然长叹一声:‘报应报应,见一步走一步吧!’晚辈十分难明‘报应’这两字的含意,正想问他,家父已下令离开了。”
沈鹰问道:“后来呢?”
“出了田湖,爹忽然道:‘河儿,咱们还是分开走比较安全。’晚辈又是一怔:‘爹,为何分开反会比较安全?’爹很生气:‘河儿,你今夜怎样啦,为父的话你都听不进耳?咱父子现在先分开,到商丘会合。’
“于是爹取北道,晚辈取南道,走了一程,晚辈越想越觉得奇怪,觉得家父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晚辈,又怕他会遇到伏兵,是以连忙暗中向北折去,希望悄悄跟在家父后面……”
黄双河说至此,声音一变:“不料待晚辈找到家父时,家父已……已遭人杀死了。”说着又瞪了赵守道一眼,顿了一顿才道:“家父是喉管中刀而死的,但后来晚辈才发现家父后背被人射了一枚钢针,现场也有打斗的迹象。”
管一见接道:“根据老夫推测,那枚钢针可能淬了麻药,中人之后,会产生强力的麻痹,使人失去抵挡力。”
沈鹰反问黄双河:“白兆基死于府上,你可知道?”黄双河点点头。沈鹰道:“你既然事后回家,自然知道。赵守道与白兆基同时到府上,他又怎能分身去杀令尊?”
“他可以在杀了家父之后再到寒舍来杀晚辈。”
沈鹰抬头望向管一见:“老管,你看这件案子如何?”
管一见道:“看来萧、黄、赵、白四家的凶杀案,既非赵守道所为,也非黄双河所为。”
“老夫也认为如此,因为黄恒安的话十分值得留意,老夫觉得他可能猜到下手的是谁,可惜没有告诉黄双河,此实乃一大憾事。”
管一见笑道:“不错,这个凶手很可能是跟他们四人有过一段仇隙,而且是这四家人对那人不住,是以黄恒安才会说此乃报应。”
沈鹰喃喃地道:“此人会是谁?”
管一见转头望向黄双河及赵守道道:“两位可曾听过令尊提及有什么仇人?”
黄双河及赵守道一齐摇头:“从未听过,晚辈根本不知道先父曾经在江湖上有过那一段风光的日子。”
管一见及沈鹰立即陷于沉思,黄双河及赵守道相互间的敌意仍未消,不时怒视对方一眼。
沈鹰皱一皱眉,道:“你们两位当真混账,既然不是仇家,而且又有密切的关系,此刻不同心合力,反而互存敌意,这岂不是有意放过凶手?”
黄双河冷笑一声:“即使先父不是死在他手中,但像他这种占人妻女的小人,晚辈实在不屑跟他为伍。”
赵守道喝道:“黄双河,你不可含血喷人!我赵守道若对大嫂有丝毫不敬的话,日后教我死于非命!”
“那天在树林你跟她说什么话?”
赵守道一怔,道:“那是一时之权宜,岂能以此来衡量一个人?”
沈鹰道:“老夫相信赵公子。”
赵守道心头一畅,脑中灵光立时一现,道:“神捕,周姑娘可能见过那个凶手的面目,只要能恢复她的神智,便可以揭开这个谜团了。”
沈鹰道:“也不一定,不过尽管试试,商卫,你去请卢三帖过来一下。”
商卫离开了之后,沈鹰又吩咐手下准备晚饭。
管一见忽然道:“老鹰,有一件事不知你有否留意到,萧、黄、赵、白四家惨案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
沈鹰一怔,随即望了赵守道一眼,道:“你是指周秀云被人强奸的事?不错,这件事是有点奇怪,但已事隔年余。”
“不,老夫认为奇怪之事是周秀云生下的儿子为何会跟赵公子一模一样?通常儿子多数与父亲相像,那么那个暴徒的样貌岂非与赵公子极之相像?”
黄双河道:“那孩子晚辈看过,跟他的确极为相像,晚辈相信萧大哥也看出来,不过为了某种原因而装作不知。只可惜白四弟心直口快,当面说了出来,萧大哥要想再假装不知实无可能,所以才会下书约赵守道到杀虎坡决斗。”
赵守道长叹一声:“这当真是‘闭门家中坐,祸自天上降’,但是家父只生了晚辈一个,并无兄弟姐妹,难道天下间竟有不是同胞也能如此相像的么?”
黄双河冷笑道:“这可难说得很。”
赵守道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曾听家父说过,说你并非赵彦章的亲生儿子。”
赵守道脸色一变,道:“胡说,我自己怎会不知道?”
黄双河冷笑一声:“你父亲既然捡了你回来抚养,还会把真相告诉你么?”
管一见忙问:“令尊是在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件事的?”
“就是在赵守道上次来寒舍,晚辈把他跟萧大哥决斗的事告知他之后,家父才说的。”
沈鹰忙问:“他怎样说?”
“他说:‘赵守道可能有个兄弟也不一定,因为他是赵彦章捡回来抚养的,不过这件事你千万不可告诉别人。’”
这个发现使得沈鹰及管一见大为兴奋,因为这个发现对破案极有价值。但赵守道神情却极为沮丧,一颗心乱糟糟的,好像天下末日将临一般。
忽然管一见又想到一个问题:“老鹰,还有一件事值得咱们去查一查!‘五行盟’设有五个堂主,如今才出现了四个,还有一个呢?很可能那人便是凶手!也有可能他们以前便有仇怨,如今那个堂主待养丰了羽翼才来报仇!”
沈鹰精神大振,脱口道:“极有可能就是他!问题是‘五行盟’的内部组织十分秘密,外人对他们的组织甚少知悉!”
管一见又道:“不错,外人只知‘五行盟’的盟主‘龙虎大师’龚熊、副盟主‘白天狐’索峻两人而已!”
沈鹰接道:“甚至‘五行盟’如何在一夜之间而烟消云散,也没人知道!不过,二十多年前跟‘五行盟’有过节或有来往的人尚不在少数,不怕查不出来!”
云飞烟恰好自内出来,道:“干爹,饭菜已弄好了!”
沈鹰道:“请诸位先到饭厅用膳,然后再慢慢研究!”
饭后,卢三帖已应邀而来,他是洛阳有名的“赛扁鹊”,沈鹰对其医术极具信心。
但当他为周秀云诊断过之后,却对沈鹰道:“神捕,恕老朽无能为力矣,目今老朽只能开些安神的药方,让她服食!”
赵守道大惊:“卢神医,请问她是否再无复原的机会?”
“也非如此!也许她找到儿子,或找到她的情人,便能不药而愈也未定!”卢三帖说罢深深地望了赵守道一眼。
赵守道脸上一热,喃喃地道:“这可困难了!”
“这种病最难医治!”卢三帖叹了一气,道,“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找到她的心药,便能恢复一切,其他办法反而没有把握!”
沈鹰忙道:“如此仍请神医隔几日再来看看她!”
卢三帖是个名医,自古名医怪癖者颇多,卢三帖也没有例外,只是沈鹰对他有恩,是以一切例外。当下他应了一声,提起药箱,带着药童回去了。
管一见道:“这位卢神医的话提醒了老夫一件事……”
沈鹰截口道:“你想利用她去找强奸的暴徒?”
赵守道道:“不可,这样未免太过分了!”
管一见瞪了他一眼,转头不看他。
沈鹰笑道:“你们别太急,老夫也有办法查到那第五个堂主的姓名!”
管一见大喜,急问:“何不早说?”
“崔老弟崔一山你也认识吧!他早年曾经与‘五行盟’周旋过。天下事十分奇怪,有时往往敌人比朋友还了解自己,说不定这件事也如此!”沈鹰哈哈一笑,“夜已深了,两位公子到客房歇息吧,明早老夫立即发出信鸽请崔老弟过来一趟!”
商卫立即带着黄双河及赵守道到客房去:“两位打算住在隔壁,还是对面?因为蜗居共有四间客房!”
赵守道快口道:“住一间便够了!”
商卫及黄双河同时转头望过来,脸上都有诧异之色。赵守道伸出一手,道:“黄二哥,我相信现在你对我的误会大概已消除了许多!小弟认为沈神捕说得不错,咱们应该同心合力,望早日找出凶手为父报仇雪恨才是上策!你认为如何?”
黄双河也把手伸出来,紧紧地跟赵守道握了一下,一切都在无言中表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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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鹰及管一见自亦不可能立刻上床,他俩在书房内,一个抽烟,一个品茶,各自沉思了一阵。最后管一见才开腔:“老鹰,你把赵守道的遭遇叙述一下,让老夫参详参详。”
沈鹰于是摘要叙述一遍,管一见想了一下道:“老夫那个直觉更强烈了!”
“什么直觉?”
“那强奸周秀云的暴徒一定与此案有关!”管一见侃侃而言,“依照黄恒安临死那番有关报应的话来分析,凶手显然与萧、黄、赵、白四家有关!他们四家可能对凶手有过不利的行动,是以黄恒安才会认为此乃报应!对凶手来说这不过是报仇而已,只是手段未免过于残忍,四家的儿子家丁等人,既然都不知主人的往昔历史,自然亦不曾参与他们四人的行动!”
管一见吸了一口气,续道:“凶手既然是为了报仇,他强奸周秀云,这难道不是报复的一种手段么?”
沈鹰点点头:“有理!看来这件案子并不太复杂,只要崔老弟一到,大概便能露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