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霜叶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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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千里奔丧

苍穹一片白蒙蒙,檐前如挂上了晶莹剔透的珠帘。

院子石地上不断溅起水珠,沟渠积水“哗啦啦”地淌着。

雨已下了大半天,炎热的暑气早已被这场大雨冲涤冷却。

未几,一缕香烟忽自花窗中飘出,飞入在雨中。

烟雾停在半空,只挣扎了一阵,便被雨水化散了。

“笃笃”的木鱼声,以及“当当”的铜磬声随即传了出来,接着又响起一阵低低的诵经声。

雨天,黑暗的降临来得特别早,此刻,白蒙蒙的苍穹已泛起一片灰暗之色了。

这是坐落于湘南香花岭下之红花庄。红花庄虽不大,但在湘南一带名头却颇响。

半晌,堂上木门倏地“呀”的一声打了开来,木鱼声及诵经声登时响亮了许多,香烛的烟雾也自里面散了出来。

一眼望过去,厅堂上设着一个灵堂,四周挂了几幅挽联,写的大多是些英年早逝之类的句子。

灵堂边立着一个瘦削的中年汉子,一脸悲伤,堂前四个和尚正在做着功课。

木门打开不久,立即走出两个年轻的剑客,都是双眉深锁,腰悬长剑,一望便知是练家子。

左首那个白衣青年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喃喃地说道:“想不到今日竟是个留客天!”

右首那个青衣青年却长叹一声:“小弟却料不到大哥会遭此厄难,英年早逝!咱们三人同游衡山之约便……”

白衣青年似受了他的感染,也轻叹了一声:“二哥,古人云‘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不测之祸福’,诚哉斯言!谁能料得到小别三月,便与大哥人鬼殊途!好不令人惋惜!”

青衣青年石飞庆眉头一皱:“三弟,假如今次咱们不先回家,而是直接跟大哥来此或上衡山,说不定大哥便能免却杀身之祸!”

白衣青年谷超远一拍剑柄,咬牙道:“现在遗憾经已太迟!假如能找出凶手,小弟必把他碎尸万段,方能泄心头之恨!”

“只不过连蒙总管也不知道那凶手是谁!”

谷超远回身说道:“天色已晚,雨又未停,咱便留在此处过夜吧,顺便问一问大哥被杀的情况,说不定能猜出凶手的身份!”

石飞庆喟然道:“愚兄正有此意,咱已来过多次,料蒙总管也不会不欢迎!”

话声刚落,木鱼声及诵经之声便戛然而止。

但听大厅内那瘦削的汉子道:“诸位师父辛苦了,请先至偏厅用斋!”

那四个和尚收拾起经书、木鱼,向他合十行了一礼,自侧门退出。

那中年瘦汉便是此红花庄的总管蒙白,他抬头望见石飞庆及谷超远,忙招呼道:“两位少侠亦请至后堂用膳!少爷新丧,庄上一切紊乱,礼数不周之处,尚请两位见谅!”

谷超远急道:“蒙大叔如此说,未免太过见外!”

石飞庆却问道:“不知范伯父知道此事否?怎不见他在此?”

蒙白叹了一口气,喟然道:“敝庄主游历四方,行无定踪,蒙某已派人发出消息。只是还未见他回来!”他说罢便关上了木门。

三人鱼贯穿过一道暗廊,走向内宅。周围立陷入寂静中,只剩雨水滴地声,以及偶尔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天色已全暗了,庄内亮起的几点灯光,在风雨中了无生气,又透出一股苍凉飘摇之感。

倏地,一阵“希聿聿”的马嘶声响遍全庄,惊醒了沉寂。

蒙白、石飞庆及谷超远三人如三枝离弦之箭,自内射了出去。

“何方高人夜闯红花庄?”

蒙白目光一瞥,脸上登时变色。只见庄外人马杂沓,一字排开三四十对人马,人人脸蒙黑布,刀剑在松油火把下闪着寒光。

那火把也不知用何物制造,雨水竟不能把其淋湿,附近被照得光如白昼。

蒙白目光一及之后,身子迅即一抖,脱口道:“黑衣黑裤,蒙面黑马,来的莫非就是‘旋风铁骑’?”

一个颀长身材的蒙面人仰天打了个哈哈:“算你还有点眼光!”

蒙白脸色再一变,沉声道:“不知贵当家的率众驾临敝庄,有何指教?”

贺铁骑又打了个哈哈:“贺某做的是什么勾当,旋风铁骑吃的又是什么饭,难道蒙总管竟然不知道?”

蒙白尖啸一声,向庄内示警。

贺铁骑笑道:“蒙总管又何必如此不识时务?红花庄吃的是庄主‘流云剑’范长春、红花夫人以及少庄主范经天的名头,如今这三人,前者不在,后两者早已含恨九泉!贺某还有什么顾忌?你召集那些庄丁出来,只徒然多增死伤而已,于心又何忍哉!”

原来这旋风铁骑是横行于湘赣一带的流寇,人数虽不多,但由上至下个个武功高强,是以连那些开山立柜的山寨也惧之几分,寻常的庄院民宅,更常遭洗劫。

这贺铁骑是大头领,底下还有两个拜把兄弟,一个名唤马从车,一个名唤谈计生,都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那个谈计生更是心机深沉,睿智聪明,在行动之前,每能把对方情况查清楚,谋定而后动。是以这许多年来,旋风铁骑马蹄所至之处,无往而不利。

旋风铁骑还有一个特点,昼伏夜出,行动如风,出没无常,是以一些武林大户吃亏之后,要想伺机报复,也往往难以如愿!

当下蒙白心如打鼓,缓吸了一口气,略把心神定下,然后问道:“贺当家口舌果然厉害!不知所求若干!”

贺铁骑背后的马从车,扯着破锣似的声音道:“念在贵庄少庄主新丧不久,咱便讨一万两银子作个利钱吧!万两对范长春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

蒙白冷冷地道:“可惜敝庄主开支也十分庞大。”

马从车哈哈笑道:“这个当然!他三个老婆,三个庄院,开支哪能不大。”

谈计生忙道:“不必多废话,姓蒙的,这一万两你到底拿不拿出来?若说一声不字,这红花庄便将变成停尸庄!”

蒙白抱拳道:“三位当家该知敝庄主不在,又何必来难为蒙某?请三位暂回,过些天待敝庄主回来之后,在下把实情相告,谅庄主念在诸位的雅量上,说不得会派人亲送一万两与诸位。”

贺铁骑哈哈大笑:“姓蒙的,你是个傻瓜还是头狐狸,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实与你说,老子们若非得知范长春不在庄内,今日也未敢来动他!”

谈计生接口道:“咱们喊三声,假如蒙总管尚不识时务的话,咱便不客气了。”

石飞庆再也忍不住,“铮”的一声抽出长剑,喝道:“旋风铁骑实在欺人太甚!”

谷超远也把长剑掣出手上,道:“所谓士可杀而不可辱!红花庄今日若把一万两双手奉送与你们,将来江湖上还有这号人物么?”

贺铁骑叱道“哼!你两个是什么东西?”

谈计生附耳道:“这两个小子今早才来红花庄,是范经天的义弟,一个叫石飞庆,另一个叫谷超远。”

贺铁骑冷哼一声:“无名小卒耳,不足为患!”

谈计生提高声调叫道:“一、二、三!”

蒙白长叹一声,道:“蒙某的确想答应三位,只是刚才少庄主的灵魂对在下表示不能答应!”说罢抽出一柄单刀来。

贺铁骑脸色一变:“姓蒙的一张嘴太刁,大伙儿上,不必手下留情!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对。”

谈计生也道:“对,斩草除根,免却后患。”

马从车也不答话,掣出一柄泼风刀,一挟马腹,向蒙白冲过去!

蒙白正想应战,不料石飞庆比他更快,一柄长剑斜刺里劈了过来,击向马从车的肋下空门!

马从车大骂,喝道:“小子找死!”一扯缰绳,马匹立起,人的位置同时改变,石飞庆那一剑便自削空!

说时迟,那时快,欲超远一个箭步冲前,长剑急刺马腹!同时大喝道:“蒙总管,快组织人手抵挡。”

马从车泼风刀一沉,向长剑格去,冷不防谷超远身子一偏,长剑改刺为削,“喀嗤”一声,登时劈下一只马脚下来。

那匹马“希聿聿”一声悲嘶,后脚一蹬,向上一蹿。

谷超远笑道:“倒也倒也。”

果然马从车猝不及防,被抛下马背。

石飞庆轻啸一声,一个箭步飙前,长剑急刺,激得空气“嘶嘶”作响,望马从车的心窝戳去!

猛听一声暴喝:“小子,红花庄便是你的葬身之地!”“呼”的一声,一枝长枪分心斜刺石飞庆的胸膛。

这刹那,石飞庆猛吃一惊,急切间,一偏身,收剑护胸,那枝长枪堪堪在肋旁刺过!

与此同时,马从车一个“鲤鱼打挺”自地上弹了起来,泼风刀划了半个弧圈,急急劈向石飞庆的头颅。

谷超远忙道:“二哥小心!”身子一偏,闪过一个旋风铁骑成员的袭击,长剑一撩,挑开一柄单刀!随即双脚一顿,跃将起来,向马从车后背扑去。

人在半空,正待运力,忽见一枝长枪自下向上刺来。这一枪,来势极急,红缨撩人眼神,他不敢大意,长剑一圈,击在枪杆上,身子随即坠下。

未待他站定,一条铜锏已望他头顶砸下,急切之间,未暇多思,谷超远长剑向上一横,“当”的响了一声,锏沉剑轻,震得谷超远一条右臂又酸又麻。

这刹那,谈计生已挥动铁骑向蒙白冲杀过去!

蒙白一刀当先,率着庄内的武士拼死抵挡。一时之间,杀声震天,惨叫声此起彼落。

天上雨水犹未止,众人却似已忘记了这回事!

短兵相接之下,旋风铁骑大占优势,庄内的武士人数虽不少,死伤却颇大。

蒙白又怒又急,忙道:“快斩马脚!”单刀用力一劈,荡开谈计生的长剑,身子一伏,在地上滚了一转,右手一挥,刀光过处,那匹马的一对前脚便自断了。

猛听一阵马匹嘶鸣,那马一对断脚望他踏下。

这时刻,蒙白猛吃一惊,来不及直起身来,只得再滚动身子闪避。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鬼头刀挟劲望他后背斩下。

当那匹马受伤之刹那,谈计生已先一步跃离马背,凌空一个盘旋,扑将下来,长剑急刺蒙白的腰际。

眼看蒙白即将溅血当场,只听一阵“啪啪”的弓弦声响,五六枝长箭自庄内围墙上射将过来!三枝直取谈计生,另三枝射向那个使鬼头刀的汉子。

这一着大出人意料,谈计生没奈何收回长剑,把箭击落,他的手下亦只得挥刀挡箭!

蒙白趁这一纵即逝的良机,一曲腰,弹将起来;喝道:“长箭取马!”

话音刚落,第二蓬长箭立即射向马匹。霎时便响起一阵人声马叫,旋风铁骑的阵势,不由一乱,气焰也为之稍挫。

贺铁骑与马从车合战石飞庆、谷超远,占尽上风,迫得对方连连后退。

贺铁骑目光一扫,急道:“赶快弃骑!老四,你带一批人攻墙!”

谈计生也忙道:“分一半人兜往后庄!只要解决那些弓箭手,事情便好办!”

旋风铁骑的成员立即弃骑,迅即分出一半人手兜往后庄。几个轻功较佳的,便试图跃入围墙!

蒙白见此情况,脸色登时大变,刚才但求孤注一掷,已把庄内青壮之武士全部集中在前庄,以便背水一战,希望能挫挫对方的锐气!不料对方经验丰富,立即采取了相应的策略,怎么教他不急!

谷超远及石飞庆都已负伤,情况更加危急!

蒙白当机立断,喝道:“赶快入庄!墙上弓箭手射住阵脚!”

那些武士未待他说罢已一拥而入,可是此刻双方已短兵相接,加上对方抛弃了坐骑,目标不显著,那些弓箭手并未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蒙白等人固然全部退入庄内,而马从车等亦随之冲入,形势更形危急。

忽听一声“笃”的木鱼声响,有人道:“阿弥陀佛!黑夜登门杀人,施主们造下好大的孽,当真佛祖也要生嗔。”

不知何时,庭院中已多了四个身着黄衣的和尚,为首那人年届五十,一脸慈祥,手执着一串佛珠,合十猛喝:“施主们停!”

马从车激风刀手起刀落,“噗”的一声,砍下一个武士的头颅,怪叫道:“和尚,你是个出家人,还是别蹚浑水的好!”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话音未落,只听惨叫声再度响起,和尚不由嗔道:“施主既然执迷不悟,也莫怪出家人出手狠辣了!”只见他用手一扯,捻断佛链,拿起一枚佛珠,曲指一弹,“呼”的一声,如箭矢般射出,“噗!”佛珠射及一个黑衣汉子的麻穴,那人登时跌倒地上。

那和尚佛号未止,又倏地射出了三枚佛珠,中者无不瘫倒在地。

贺铁骑大怒,长枪一分,变成两枝短枪,踱前几步,双枪齐出,一取和尚的小腹,一刺和尚的手腕。

“好罢,施主既然执迷不悟,贫僧惟有舍命陪施主玩几招!”和尚说罢,手掌倏地一落,切落在枪杆上,双脚一错,上身旋飞,另一枪便自刺空!

另三个和尚见师傅出手,连忙飙前,冲入人丛中,帮助红花庄御敌,可是这三人的武功跟乃师坐云相差太远,对大局不起作用!

贺铁骑离开战圈之后,蒙白、谷超远及石飞庆以三敌二,才堪堪战个平手,偷眼一看,庄内的武士经已死伤大半,不由心头怆然。

蒙白更是睚眦欲裂,呼道:“蒙某跟你们拼了!”单刀一卷,和身扑上,直砍马从车!

马从车冷笑一声,泼风刀一晃,却不与单刀接实,身子迅速一偏,手腕随之一沉,反削蒙白的手臂!

石飞庆急呼道:“蒙总管小心!”拼死冲前,一剑侧刺,把泼风刀接了下来。

谈计生冷笑道:“小子,你自顾尚且来不及呢!”长剑似游龙般飞至,“唰”地一声,在石飞庆肩上削下一层皮肉来!

谷超远双眼尽赤,骂道:“狗强盗!今日咱们即使死于此处,也得把你的命先收拾下来!”长剑晃动,一口气使了十七招,招招都是煞手的招数。

蒙白忙道:“两位少侠快走,这是红花庄的事,你们不必多管闲事。”

谷超远杀得性起,喝道:“什么多管闲事,范经天是咱们的结拜哥哥,红花庄的事,便是咱们的事!”

蒙白跺脚道:“你们再不走,也是徒然牺牲而已,赶快去紫云庄报讯才是上策!否则全部都死绝,谁来替咱们报仇!”

谈计生狞笑道:“何必再动心思?一个也跑不了!”

这时,“霍”地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雨下得更大了,银光如白蛇在天际乱窜,猛见后庄冲起一股浓烟,看来旋风铁骑已攻破后庄!

幸而雨大,火势难以蔓延,蒙白双眼如要喷火,尖声叫道:“红花庄的弟兄们听着,今日事机危急,已不能死守,你们能跑的都跑吧!有什么事都由我蒙白一人承担!”

他开口喊话,雨水立即灌满了他的口腔,他“咕嘟”一声吞了下去,喘了口气,续道:“石少侠、谷少侠,你们也跑吧!请把事情告诉敝庄主,叫他替咱们报仇!”

石飞庆及谷超远还未来得及答应,只见远处爆来一个尖锐的啸声,随即有人道:“二姐,好像有人来咱红花庄寻衅!”

在不远处有人答道:“三妹,快去看看,刚才喊话的好像是蒙白,看情况,时机经已十分危急!只不知长春来了没有!”

蒙白这刹那如吃了一剂补心药似的,精神大振,振声呼道:“弟兄们不用怕,二夫人及三夫人赶来了,看来庄主随后也就赶到!”

这一喊,红花庄的武士都恢复斗志,拼力咬牙浴血苦战起来。

谈计生急道:快!那两个贼婆娘来得好快!他奶奶的!偏生多了四个和尚,碍手碍脚!”

话音刚落,只见围墙上多了两个中年美妇,一个仗剑,一个手持双刀,喝道:“何方鼠辈,胆敢来我红花庄捋虎须!”

蒙白急道:“夫人,他们是旋风铁骑,来劫庄的!”

那手持双刀的美妇人柳眉倒竖,叱道:“大胆!贺铁骑在哪里?还不给老娘滚过来!”双脚微顿,扑将下来。

另一个素衣美妇人,却不打话,身子冉冉自墙上降落,手上宝剑一抖,立时泛起一朵剑花,剑花过处,“叮当”一声,只见一个黑衣汉子抚腕急退,手上的一把利斧,早已掉落地上!

原来范长春武功既高,人又风流俊逸,早年在江湖走动时,不少貌美女侠对之心生爱慕。他在娶了红花夫人之后,还再娶了紫云夫人以及青叶夫人,一王三后,享尽人间艳福,更难得的是范长春竟能哄得三个妻子都对他死心塌地,而且相处和睦。

那个身穿素衣、手持宝剑的美妇人,便是紫云夫人,手执双刀的却是青叶夫人,两人因接到蒙白的丧帖,得知红花夫人的爱子范经天不幸身亡,是以连忙赶来。

这两人一投入场中,局势立起变化,红花庄逐渐挽回颓势,旋风铁骑却连伤数个!

那青叶夫人性子急躁,不理三七二十一,只往人多处杀去,她手段狠辣,接连砍倒九个黑衣汉子,犹自不断地呼唤贺铁骑的名字。

坐云和尚见了不由好笑,道:“夫人,贺施主正在跟贫僧玩耍,夫人若有意思,贫僧便就让与你吧!”

青叶夫人抬头一望,诧问道:“大和尚是谁,怎地如此陌生?”

“阿弥陀佛,贫僧坐云!”

青叶笑道:“原来是八面山白云寺的和尚!不想武功也这般了得!”

“夫人谬赞,贫僧不敢当!”

青叶夫人柳叶刀一摆,自中砍入,道:“那你便让开,让老娘看他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魔!这些年来,竟没人能治得住他!”

贺铁骑“嘿嘿”笑道:“老子厉不厉害,夫人一试便知!你千里来找老公,可惜你老公不在!姓贺的虽然不如你老公那般俊朗,但有的是真功夫,这是内在美,不试哪能知道,夫人何……”

青叶夫人大怒:“狗嘴长不出象牙!”双刀急劈,上取脖子,下削小腹!

贺铁骑淫笑道:“夫人真有意思,一上来便招呼贺某那地方!哎,小心啊!”双枪齐出,把刀抛开:“咱们是双枪对双刀,旗鼓相当!正如人家所说的什么姣婆巧遇胭脂客……哎呀!贼婆娘别太狠!”

青叶夫人被气得柳眉倒竖,一口气连攻十八刀!心浮气躁之下,刀势不由露出一个破绽!

贺铁骑一声不响,左枪一晃,右枪笔直自刀光中刺入!“嗤”的一声,已临青叶夫人的胸前!

幸而青叶夫人反应快速,急切之间,吸气凹胸,同时向后退了一步,才堪堪避过!

贺铁骑又道:“夫人,你没让贺某刺着吧!哎呀,幸好并没刺着,否则,岂不比别人多了一个洞洞儿!

紫云夫人在远处听到,急道:“三妹,沉住气,别中了他的奸计!”

围墙上忽又多了一个人,只听那人叫了一声娘,便自跃了下来。紫云夫人大喜,忙叫道:“纬儿,快来!你蒙叔叔那边吃紧,你去助他一臂之力!”

来的是藏云夫人的儿子范经纬,此人尽得父母武功真传,一柄长剑兼得两家之长,既有乃父剑法的快、稳、缜密,又有乃母剑法的诡奇,是以他一加入战圈,谈计生及马从车的压力便大增,不一刻已化优势为劣势!

谈计生偷眼一瞧,知道今日绝难讨好,几个计算都出了错,慌忙大叫撤退!

青叶夫人怒道:“要走还不容易?放下头颅来!”

贺铁骑冷笑道:“老子要来便来,要去便去,贼婆娘若舍不得老子的,大可以跟老子一齐远走高飞!”

青叶夫人大怒:“今日不杀你,老娘这口气岂能吞咽得下!”

贺铁骑急喝一声:“退!”只听“噗噗”之声不绝于耳,庭院中突然升起一团白雾!

紫云夫人急道:“三妹快退!雾中可能有毒!”

谷超远道:“不妨!这是旋风铁骑的烟雾阵!快出庄把守要道,他们便无所施其技!”

范经纬忙道:“如此,咱快出庄围堵!”

话音未落,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不由一怔,不知来者是友是敌!

这一瞬间,贺铁骑等已翻出围墙,只听一个长啸,远远传来,把雨声雷声全然掩盖!

谈计生翻身上马,急道:“快跑!正点子已到!”

贺铁骑也道:“快施放迷魂弹!”

话音刚落,只见地上又升起一团黄烟,幸而雨大,不能迅速扩展,但红花庄的人也不敢再追!

啸声未绝,啸声更盛。

一条白影迅即射入场中,范经纬目光一及,忙叫了一声“爹”。

青叶夫人急道:“长春,你来得正好,快去追旋风铁蹄那批狗强盗!”

只见来人一袭白袍,斑斑点点沾了不少泥团,但仍给人一个整洁的感觉,俊朗的脸庞,蓄着三络短髯,神态十分潇洒飘逸,腰上一柄长剑套在鲨皮剑鞘中,剑柄上嵌着一颗明珠,晶莹光亮。

此人便是红花庄、紫云庄及青叶庄三庄的总庄主,“流云剑”范长春。

范长春眉头轻轻一皱,带笑道:“小青,雨下得这般大,你还要追什么人?旋风铁骑是什么东西,值得咱们去劳师动众么?”回头一望,笑道:“原来小紫也到了!”

蒙白连忙奔前几步,忙道:“属下拜见庄主!属下无能护庄,让旋风铁骑攻入庄内……”

范长春哈哈一笑:“那些迷魂弹的烟雾尚未散去,咱有话进庄再说吧!”回头瞥了紫云一眼,轻叹道:“小紫,你瘦了,必是纬儿不听话,令人心烦!回头我叫人打他屁股!”

紫云夫人脸泛红潮,轻嗤道:“你舍得打他么?”

范长春哈哈一笑:“你说不打,我便不打就是,又何必啐我!”伸手轻拥青叶夫人的腰肢,赞道:“小青仍如十年前,我却老了!愚夫这次讨得几颗‘千年保容丹’回来,等下你们两个都吃两颗吧!”

他一回来,便把两个妻子哄得满心欢喜,却让石飞庆及谷超远不知所措。

待得入了大厅,范长春才发现:“这两位是谁?咦,莫非是小青挑的女婿?”

青叶夫人“嗤”一声笑了出来:“也不害羞,你有几个女儿?”

范长春哈哈一笑:“父亲娶三个老婆,女儿找两个夫婿,岂不妙事?”

青叶夫人及紫云夫人同时啐了起来:“老没说两句正经话!”

石飞庆及谷超远大是尴尬,若非他是义兄的父亲,早就翻脸了。

蒙白看了他俩一眼,忙说道:“庄主,这两位都是少庄主的义弟,一个叫石飞庆,一个叫谷超远!”

石飞庆及谷超远忙上前行礼,道:“小侄拜见范伯父!”

“原来是天儿的义弟!天儿目光果然不错,都是一表人材!愚伯也曾听过两位的名头,听说你们一个是庐山剑派的弟子,一个是‘追风剑’邱铁城的弟子!”

谷超远、石飞庆两人同时回答道:“正是!”

范长春目光一扫,诧声问道:“咦,天儿怎地不来陪你俩?”

紫云夫人脸色一阵苍白,反问道:“怎么?大哥,你还不知道么?”

范长春诧异地道:“知道什么?”

青叶夫人看了蒙白一眼,见他低下头,接问道:“那你为何来此?”

“我到你家,樊总管说你跟小紫赶来此处,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星夜赶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天儿发生了……”

蒙白霍地跪下,悲呼一声:“庄主,少庄主已,已……”他喉头凝塞,左手一抬,指向灵堂。

范长春脸色一变,猛地回过头去看望,颀长的身子不断地颤抖。

紫云夫人轻叹一声,走前扶住他,低声安慰道:“大哥不要伤心,咱们先问明天儿是怎生被害死的!”

范长春怒哼一声,右掌倏地击落在扶手,“喀嗤”一声,那张檀木做的椅子的扶手登时断了。

“我刚才还以为是小红的灵堂还未撤掉……”他霍地回身,双眼如同喷火,瞪在蒙白的脸上。

蒙白不由把头低下,不敢仰视。

“蒙白,天儿是怎样死的?快说!”

青叶夫人白了他一眼,道:“蒙总管,你慢慢说,要说得清楚一点!”

“是,夫人!”蒙白长长吸了一口气,定下心神,道:“四月初七半夜,少庄主在书房读书,属下陪了他一阵,他叫属下先回房休息,属下想他一向要二三更才睡,所以便先回房了!

“到二更左右,属下突然被一阵呼喝声吵醒,耳畔立即传来少庄主的叫声,属下吃了一惊,慌忙下床去看视……”

青叶夫人截口问道:“天儿呼叫什么,你还曾记得?”

蒙白呜咽道:“属下只听到少庄主不断地喝‘是你杀死我娘的……’接着便传来桌椅的‘砰砰’碰撞声!

“当时属下以为主母的仇人潜入本庄,连忙抽出单刀过去,到了书房,只见蜡烛摔在地上,火光犹自未熄,少庄主却满身血迹地倒在蜡烛旁边!”

范经纬忍不住插腔问道:“蒙大叔,你可曾见到杀死大哥的凶手?”

蒙白摇摇头,喃喃地道:“属下也是大惑不解,竟然看不到那凶手的影子!”

范长春冷哼一声:“也许凶手得手之后已跑掉了!”

“可是窗口紧闭!而属下又自房门冲入,岂有理由看不见?除非对方越窗跃出之后,又回身把窗关好!”

紫云夫人皱眉道:“这种情况虽然不多,也不无可能!”

蒙白咽了一口口水,说道:“但属下离房门尚有两丈余时,尚听见少庄主的呼叫,以及‘砰砰’的声音,按理说那时候,打斗尚未结束!

“两丈余的距离,也不过一掠即至,可是凶手竟然如同烟雾般消失了!”

范长春沉吟一下:“这只有一个解释,你认为打斗未曾结束,而实际上经已结束,不但如此,而且凶手亦已离开!”

“但为何尚有打斗的声音?”

“你如何能断定是打斗的声音?有兵器碰撞之声,有两个人声,还是有两种不同的武器的劈空风声?”

蒙白脸色一变,想了一会才道:“都不是!属下只听到桌子的碰撞声,以及杂沓的步履声!”

谷超远脱口道:“那很有可能是经天兄因受了伤,站立不稳而推倒了椅桌,以及步履凌乱!实际上那时候凶手可能经已离开现场!”

范长春点头赞许地道:“谷贤侄此话极之有理!”

青叶夫人却问道:“那你可有推开窗子出去看视?”

蒙白长叹一声:“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造成那个困扰!”

范长春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为何不去查看一下?难道你主母身故,你对天儿的感情便淡薄了?”

原来蒙白是红花夫人自娘家带来的。

当下他忙道:“庄主误会了!属下一踏入房中,见少庄主嘴巴尚能翕动,是以急忙上前探视少庄主的伤势。不料他一掌把属下的手推开,喃喃地道:‘你,你好狠,竟然杀死我娘!’

“属下心头一震,心想他大概是神智昏迷,所以忙向他表明身份,同时发声叫人!”

说到这里,蒙白的声音一低,道:“可是少庄主说了那句话之后,便自断气了!”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紫云夫人说道:“后来你可曾查过庄院?”

蒙白道:“少庄主断气之后,属下立即发动全庄的老少,亮火把内外仔细搜查了一遍,只是找不到丝毫踪迹!”

范长春轻骂一声:“没用的家伙!”

青叶夫人问道:“如今天儿的尸体可曾安葬?”

“天气炎热,尸体不能久留,所以属下在昨天擅自作主,把少庄主葬在主母墓边!”

范长春长叹一声,怒道:“小红无端无故被人杀死,如今天儿也被杀!凶手到底是谁!莫非是我的仇家?他为什么不冲着我来,却害我的妻子爱儿!这算是什么行径!”

这刹那,他好像苍老了很多。紫云夫人安慰道:“大哥,你千万别愁坏身子!”

青叶夫人也道:“正是,人已被杀了,气也没用,问题是咱们得尽早替大姐及天儿报仇!”

范长春站了起来,挥挥衣袖,拭去衫上的灰尘。此刻衣衫尽湿,这下动作便变得毫无意义。

蒙白及紫云夫人却全不觉好笑,他们对他这个动作熟悉极了。

范长春缓缓走向灵堂,伸手拿了一束香,凑到灯前点燃,其他人也跟在他后面,插上香烛。

只听范长春道:“小红、天儿,范长春不论上刀山,入火海,也要替你们报仇,把仇人的头割来此处拜祭你们母子,安息吧!”

堂上倏地响起一阵低低的饮泣声,雨已停了,夜风却盛,“沙沙”的叶动声,更添几分苍凉。

范长春插好了香,转身问道:“蒙白,那四位和尚呢?叫他们来诵一遍往生咒,需多少钱都不要紧。”

蒙白忙道:“属下这就去找他们。”

谷超远道:“那四个和尚,刚才咱们入厅时,他们便悄悄离开了!”

范长春眉头一皱,一双眸子滴溜溜一转,喃喃道:“不辞而别,是何道理?”

话音刚落,他倏地沉声道:“噤声!有人来!”一撩袍角,蹿了出去,“飕”地一声,跃上一棵梧桐树。

紫云夫人等人亦立即抄起兵器,冲出大厅,匿在庭院暗处或庄门后。

“沙沙”的风声中,送来一阵马蹄声,马蹄声直至庄门外才停止。青叶夫人紧张地举起双刀,随时准备击杀。

夜空漆黑,无星无月,看不出是什么时分。

马蹄声停止之后,响起步履声,料是对方跃下马背,举步走过来。

不久,外面便传来一个叫声:“请问庄内有人否?在下路过宝庄,因迷失路途欲来借宿一宵,请行个方便!”

青叶夫人轻轻推一推蒙白,蒙白扬声叫道:“请问阁下是何人?”

“在下高天翅,向在官府内办事!”

谷超远突然扬声问道:“可是管神捕麾下那位高捕头?”

“正是,请问此是何地?”

蒙白抬头望向梧桐树,范长春适时飞下,点头示意蒙白开门。

庄门打开,只见一个五十左右年纪的汉子,以刀拄地,神情萎靡地立在门前。

“请进。”

“多谢。”高天翅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移动脚步,“刚才在下在山边树林中走了一圈,一颗头便自昏沉起来,不知是何原因!”说着,他扶着庄门走了入去。

范长春微笑道:“无妨,大概是吸了旋风铁骑的迷魂弹,休息一下便没事!”

高天翅见他气度不同常人,忙恭声问道:“阁下是……”

“在下范长春,此处是红花庄!”

“原来是范庄主,恕高某孤陋!范庄主威震湘南,难怪气度大是不凡!”

“高兄过誉,请入厅堂稍息!”

众人走入厅堂,高天翅目光瞥及灵堂,不觉一怔,范长春叹息道:“母子刚遭不幸,招呼不周之处,请原谅!”

“哦?不敢!在下稍事休息一下,天明便离开。”

“高捕头若不嫌弃,在此多住几天也无妨!”

此刻蒙白已经取了一大碗浓茶过来,双手递与高天翅,高天翅谢了一声,一口喝干,精神才稍见好转:“好厉害的迷魂弹!”

范长春微笑道:“若非已被风吹散了些,只需吸着那些黄色气体,便得昏倒,幸而并没有什么毒素!”

高天翅诧道:“旋风铁骑怎会来此施放迷魂弹?”

蒙白插嘴道:“刚才他们要来洗劫本庄,幸而庄主及两位夫人及时赶到,才把对方赶跑!”

“在下冒昧动问一下,请问范庄主,令郎正在少年,怎会……”高天翅向范长春投了询问的一瞥。

范长春眉头一掀,沉声道:“犬子是遭人杀害的!”

高天翅一怔,脱口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杀害令郎?”

范长春叹息道:“凶手是谁,范某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因范某及拙荆均不在场,是以也不太清楚,幸而敝庄总管听得一点声音!”

高天翅见他不想述说,也不便多问,立起道:“令郎年少有为,颇具侠名,在下虽无缘识荆,今日既然有缘来此,自当上前拜祭一下,以表寸意!”

紫云夫人忙道:“高捕头太多礼了,天儿如何能当高捕头的大礼!”

高天翅长身道:“在下二十岁即投身官府,三十年来无日不与凶徒周旋,对那些风骨铮铮、心怀正义的少年英侠,最为佩服,也心生感激!武林中若少了这些人,凶险奸诈之徒,将行更多!令郎年纪虽轻,侠绩昭著,如今惨遭不幸,如何不能受在下一礼!”说罢走前上香,跪下拜了三拜。

范长舂夫妇立即回礼。青叶夫人见高天翅对自己一家颇为推崇,对他的印象甚佳。

紫云夫人初见高天翅,觉得他颇为狼狈不洁,此刻却觉得言谈举止均十分稳重,且相貌堂堂,一脸正义,是以对他也印象大改。

范长春转头望外,天际已露出一丝鱼肚白,长叹一声,回头对蒙白道:“快去准备一下,天亮之后,咱便去拜祭一下夫人及少庄主!”

蒙白应了一声,翩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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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天地一片清新,走出屋外,一阵微风吹来,令人精神爽利。

树木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弱者已被大水冲倒,强者却长得更加翠绿欲滴。

自红花庄走出一道长长的人龙,缓缓游往山上。树梢上鸟声啁啾,似是慈母在找寻被豪雨打散的子女。声声鸟鸣都敲在范长春的心弦上,化作道道叹息。

范长春仰天道:“范某以为上天一向厚眷于我,不料人间最悲哀的事,竟也落在我头上!”

白头人送黑头人,岂不是人间的一大恨事?

墓碑在经过雨水的洗刷后,显得更为新净。

蒙白尚未点上香烛,奉上祭品,范长春已扑在一块墓碑上低头痛哭起来。

跟随在人龙后头的高天翅,见了也不由一叹。

紧接着,人群中响起一片饮泣之声。高天翅双眼一湿,二十年前的往事不由一一涌上心头。

二十年前,高天翅也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妻子,一对儿女,那时候,他在株州当捕头。一天早上,邻居自老远的家乡跑来向他报讯:他一家大小都被人杀死了!这对高天翅来说,无异是如遭天雷轰顶,一颗心也几乎死了;幸而后来查到凶手,便是他以前捕捉漏网的江洋大盗!

这个行动既是报复,也是一种恐吓!幸而高天翅并未被吓倒,相反化悲愤为力量,花三年的时间穷追猛打,终于把那大盗缉拿归案,报却公私两仇!

这之后,高天翅便成了孤家寡人!他再也不敢有一个家!

不论是听来的,还是自己的经历,若要作为一个廉正无私的捕头,就不能有家!否则,自己的廉洁,便会为家人带来了莫大的灾难!

此刻的哭声,勾起了高天翅的伤心事,双眼视线不由模糊了。

人龙又缓缓流回红花庄,范长春经此一哭,抑郁的心情似乎也开朗了不少。回头望了高天翅一眼,见他双颊泪痕斑斑,心头一怔,故意放慢了脚步等他。

“高捕头怎会到此地?”

“在下到岭南调查一件案子,回程在此经过。因见错过了宿头,所以只得冒雨夜行!”高天翅挤出一个笑容,“若非误打误撞,又怎会见得范庄主?”

范长春心头舒畅,温声问道:“高捕头不忙着回去交差吧?”

高天翅略一沉吟,接道:“不忙,反正昨夜赶了好一程路!”

青叶夫人在旁道:“大哥,天儿死得蹊跷,咱何不向高捕头请教一下?”

范长春抬头望天,长叹道:“我正有此意!”

紫云夫人道:“还有,旋风铁骑为何敢来动咱庄子?”

范长春皱眉道:“大概是让他们知道咱们不在庄内!”

“不然!”紫云夫人脸上浮起一丝诧异之色,“大姐去世经已半年,而且大哥你经常也不在庄上,他们不会不知道,即使天儿未死,多了他一人,也敌不住他们旋风铁骑,为何他们偏就在这时刻来?”

范长春脸色一变,反问道:“依你之见又如何?”

紫云夫人轻轻一叹:“妾身便是想不通透!”

青叶夫人接问:“还有一点,旋风铁骑在这一带走动已有好几年,假如要动咱们庄子的话,早就会下手了!”

范长春冷咳一声:“以前小红及天儿在时,他们可未必有必胜之算!”

“大哥别忘记,咱们三姐妹经常来往,端午节在妾身那里团聚,中秋节在二姐家团聚;到了新春又到大姐那里欢度节日。那时候,庄内空置,他们更可以大举进犯;何况红花庄的财帛也未必比三姐的紫云庄多!他们为何不到紫云庄?”

紫云夫人道:“三妹说哪里的话来了,谁不知你青叶庄财帛最多,我若是旋风铁骑,必去青叶庄,而舍弃红花庄!”

范长春哈哈一笑,道:“可惜他们是傻子,岂会知道?”

紫云夫人正容道:“他们不是傻子;正因为他们不是傻子,所以这个举动才更加令人难明!”

范长春笑容一敛:“你认为天儿之死跟旋风铁骑有关?”

紫云夫人沉吟了好一阵,拿眼看了青叶夫人一眼,道:“但妾身又想不出这两件事究竟有什么关系!”

范长春目光落在高天翅脸上:“高捕头可曾看出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之处?”

高天翅抱拳道:“在下对一切不曾了解,不敢妄测,请庄主原谅!”

“那么请高捕头跟我们回庄吧!”范长春又问道:“听说贵上管一见管神捕明察秋毫,破案有如神助,凶手无不手到擒来,传闻可有失实否?”

高天翅忙道:“这是江湖上的朋友对敝上的抬举而已,不过敝上自入公门以来,未曾为某件案子而失过神威,这却是事实!”

范长春目光一亮,含笑道:“真的?那可真是神人也,想昔时包龙图也未必能如此明察秋毫!”

高天翅敛容道:“敝上不敢跟包青天相比!”

范长春放声大笑,笑声中,红花庄经已在望。

一行人入了庄之后,范长春便把高天翅引入后厅,谷超远及石飞庆也跟在后头。范长春眉头一皱:“两位贤侄暂且在外头坐一下,范某等下还有一件事,要两位去办一下!”

石飞庆急道:“伯伯有事要小侄等效劳,小侄正是求之不得!”

范长春看了他们一眼,道:“两位贤侄衣衫都已破烂,还有身上的伤都还未包扎,蒙白,你带他们到后堂更衣,顺便把上次苦行大师所赠的金创药找来,替他们包扎一下!”

谷超远感激地道:“些少伤势,不劳伯伯挂怀,苦行大师的金创药是疗伤圣品,不可为了小侄而浪费!”

范长春轻轻一笑:“傻侄子!金创药是为了疗伤,岂能说是浪费?何况两位是为敝庄受伤的,快去!医好伤才好再厮杀!”

谷超远精神一振,两人又谢了一声才跟蒙白离去。

丫环送上香茗,范长春邀杯激饮,高天翅慌忙也举起杯子。

紫云夫人笑道:“听说管神捕是当今武林第一品茶大师,高捕头平日喝惯了好茶,这样的茶只怕不能入尊口!”

“夫人言重!在下是个粗人,不像敝上那般讲究!”高天翅说罢,立即一口把茶喝干,目光注在范长春脸上。

范长春放下荼盏,道:“犬子在四月初七日夜,在书房看书,当时周围没人。到了二更左右,敝庄总管蒙白突然被小儿的一声呼喝而惊醒,忙执刀赶去查看。到了那里,犬子经已倒在血泊中了,却不见那凶手的踪影;而后来在庄内搜查,也找不着什么线索!”

高天翅沉吟了一下,问道:“蒙总管是否一到书房,见到令郎倒在血泊之中,便立即奔到外面搜查?”

“不是!”范长春沉声道,“据蒙白道,那时候因为犬子的嘴部尚能翕动,他以为还有救,所以忙着施救……后来才率武士搜查!”

高天翅眯起双眼道:“这个时间,已足可让凶手安然离开贵庄!”

范长春叹息道:“正是如此,才想向高捕头讨教一下!”

“不敢当!”高天翅连忙谦虚几句。一顿,他又问道:“刚才庄主说蒙总管听到令郎的呼喝声才惊醒的,不知他曾否听见令郎叫些什么?”

“他说,犬子喝道‘原来是你杀死我娘的!’就是这一句!”

高天翅一怔,脱口问道:“尊夫人也是遭人杀死的?”

范长春又一声长叹:“正是如此,所以范某这半年多来都不在家中,可是又查不到杀死拙荆的凶手!”

“如此说来,杀死尊夫人的便也是杀死令郎的凶手了!”

范长春点头道:“谅是如此!”

高天翅习惯性地搓起手来:“令郎是被刀、剑,还是别的利器所杀?”

范长春沉吟地道:“这个范某也不很清楚,等下再问一问蒙白!”

紫云夫人道:“大哥,不如请高捕头到书房去看看?”

“正是!”高天翅颔首道,“说不定书房内还有什么线索留下,而未为人知也未定!”

范长春长身说道:“请高捕头跟范某来!”

一行四人来到书房外,见房门被人锁起,范长春忙令下人去请蒙白来开门。

不一会,蒙白便带着一串锁匙,急步而来,他打开了房门,众人目光一探,只见房中物件十分凌乱,鼻端也似仍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庄主,属下事后立即把客房之门锁起,并严令各人不得擅自入内,是以房内的一切,都保持原状!”

范长春轻哼一声,踏步入房:“请高捕头仔细看看,范某一向视金银如粪土,假如高捕头能有所发现,范某自不会亏待你!”

“不敢!”高天翅双眼在房中漫扫一下,觉得这间书房有点脂粉味道,墙上挂着的书画也是出自女人之笔,靠内的壁前摆放了两个书柜,上面堆满了书籍,一幅竹制屏风斜倚着墙壁,书桌及椅子垫子全倒在地上,四周地上还散放着一些书、纸、笔、墨。

令人瞩目的是房中那一滩干涸了的血迹,除此之外,周围仍有不少血点。

高天翅皱一皱眉,问道:“蒙总管,当时范少侠躺在何处?”

蒙白指一指那一大滩血迹:“在下来到之时,少庄主便倒在此处!”

高天翅拉开屏风,探头往后一望,原来屏风后还有一张躺椅,上面还放着一张水红色套子的软垫。

高天翅忍不住问道:“范庄主,这书房是尊夫人的,还是令郎的?”

范长春脸上一热,道:“敝庄只此一个书房,范某已多年不接触书本,犬子又多在外面闯荡,是以没有多设书房。”

高天翅忖道:“这就难怪,看来红花夫人倒是个才女!”目光不由在墙上的书画上掠过,随口问道:“蒙总管,请问当时你是否有留意范少侠是被何种兵器所伤的?”

蒙白道:“像是剑伤!”

“哦?凶手是使剑的?”高天翅转头问道:“范庄主,你的仇家之中是否有人用剑的?”

范长春笑道:“范某不时在江湖上走动,仇家自是不少,而武林人士中使剑的又是不少,怎会没有?”

“是否有人跟范庄主的仇恨特别深的呢?”

范长春沉吟地道:“跟范某有深仇大恨的,倒没有几个!”

“这之中谁人使剑?”

“只一人!”范长春脸上突然升起一股怒意,“便是翁一生!”

“翁一生?”高天翅问道,“是‘岭南剑魔’翁一生?”

范长春苦笑道:“岂不是他!”

“范庄主跟他仇恨很深?”

“然也!”范庄主脸上怒意更添了几分。

“不知是什么深仇大恨?”

范长春目光一变,脸色十分难看,半晌才道:“这件事范某已不欲再提!”

青叶夫人却道:“翁一生曾杀了妾身小叔,长春也杀了他妻子!”

高天翅道:“这仇果然极深!”

“那翁一生既已杀范二伯,他妻子被范伯伯杀死,也是应该,岂能再来杀经天兄!”

声音来自房外,众人不由一起转头望去,原来说话的是谷超远。

范长春眉头微微一皱:“两位贤侄上好了药没有?”

“多谢范伯伯,小侄经已包扎好了,不知伯伯欲叫小侄去办何事?”

范长春笑道:“你们先休息两三天再说吧!”回头又向高天翅问道:“高捕头尚有什么不明之处么?”

高天翅道:“再有一件事要问蒙总管的。”

蒙白低头道:“请问。”

“范少庄主剑上是否有血?”

“有!血迹斑斑!”蒙白立即拉开书桌的抽屉,自内里取出一柄短剑来,“请看。”

范长春惊呼道:“胡说!这是小红的佩剑!”

“但当时却握在少庄主的手中!”

高天翅道:“也许令郎当时身上没有佩剑,而凶手猝然出现,是以抄起尊夫人的剑抵挡!”目光一落:“剑上有血,看来凶手必也受伤!”

“但房外不见血迹,凶手假如在行凶后离开,断不可能不在地上留下血迹!”、

高天翅诧异地道:“莫非那夜,也下着大雨!”

“滴雨未下,此才奇怪!”

高天翅眉头一掀,说道“也许凶手包扎好了伤口,然后再离开,是以贵庄地上便未有血迹留下了!”

范长春点头道:“大概是如此,否则除非凶手能够飞天遁地了!”

高天翅心头一跳,急问道:“此房是否有密室、秘道之类的设备?”

范长春道:“全然没有!”

“尊夫人被杀于何处?”

“在庄外密林中!也是中剑而亡。”

高天翅长长叹了一口气:“在令郎未死之前,除蒙总管之外,尚有何人发觉有异?”

范长春目注蒙白。蒙白道:“在下曾经问过庄内值夜的武士,他们之中并未有任何人有丝毫的发觉!”

“如此说来,凶手的武功岂不很高?”高天翅心头一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却忍住不问。

范长春接道:“这事咱们可以慢慢调查,现在请高捕头先至厅上用膳!”

一行人便鱼贯出房,范长春先行,紫云夫人及青叶夫人次之,最后是石飞庆及谷超远。

谷超远回头向书房望了几眼,耳畔忽听到范长春的声音:“蒙白,你再把书房之门锁起,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走进一步。”稍顿又道:“还有,等下锁匙交与我!”

“是!”

谷超远连忙走快一步,跟在石飞庆之后。

花厅清雅怡人,一片苍郁的翠绿映在花窗上。树木在风中婆娑,花香扑鼻。

酒菜十分丰盛,饭具也极之讲究。可是范长春夫妇三人因爱子新丧,心情都不佳,均是浅尝即止,连高天翅也拘谨起来。

范长春忙道:“高捕头无须客气,何况你还赶了一夜的路。”

“在下不客气!”高天翅放下牙箸问道:“刚才范庄主转述蒙总管之所见,可曾有所遗漏?”

范长春尚未作答,青叶夫人已答道:“蒙总管来至书房门口两丈余时,犹听见书房中有‘砰砰’的声音!”

高天翅道:“那可能是令郎推倒桌子而已。”

“问题是天儿在见到他时,仍然能说话……”

高天翅截口问道:“他还说了些什么话?”

“天儿道:‘你,你好狠,竟然杀死我娘。’还有,当时房内的窗子是关闭着的。”

高天翅心头一跳,脱口道:“这是什么原因?”

范长春道:“杀死拙荆的人也即是杀死犬子的凶手,这一点咱们经已肯定;但第二个问题,很可能是凶手自窗口逃走后,然后再把窗门关好,是以蒙白到书房时,便以为没人自内逃掉。”

高天翅想了一会:“还有一个可疑之处,凶手既然逃走,而令郎又未死亡,他为何不呼叫?须知凶手既然能从容逃走,在时间上来说,决计不会十分紧迫。”

紫云夫人脱口道:“是啊!这倒是个异常的现象。”

范长春脸色大变,双眼眼波流转,不断来回地望着高天翅及紫云夫人。

高天翅想了一会,抬头目注范长春,问道:“在下想知道庄主对蒙总管的信心到底有多大?”

范长春目光大盛:“高捕头的意思是……咳咳,他是拙荆外家的人。”

“什么人?”

“他本在家岳的家里当总管!他父亲也是家岳的仆人,他自小便跟拙荆在一起。”

高天翅嗫嚅地问道:“范庄主很少在此庄吧?”

范长春苦笑道:“的确甚少!”

“那么在下再问一句,令郎临死之前的情况尚有其他人看到否?”

紫云夫人道:“咱们刚到,尚未查问,但若按照蒙总管所说推测,其他人赶到书房之时,天儿经已咽气了。”

高天翅叹息道:“那么也即是说,蒙总管之话,到底是真还是假,没有人能够证实。”

范长春一掌拍在桌上:“正是!范某怎地没想到此点!待我叫他来问问。”

高天翅急道:“范庄主打算如何问之?可别打草惊蛇。”

范长春一怔,随即反问道:“依高捕头之见,又该如何?”

“先叫几个心腹来问问再说。”

“好。”范长春双掌连击三下,外面立即走进两个丫环来。

“婢子拜见庄主及两位夫人,请问庄主有何吩咐?”

范长春脸孔一板,沉声道:“少爷过世那夜,你们两个在哪里?”

“在后堂内宅寝息。”

“可曾听得前堂书房有异响?”

“相隔太远,未曾听得,后来沈领班传令全庄老幼集中,婢子们才知道发生了事故。”

“你们两个听着,一个替我去找沈领班,一个去叫邱大虎及范勇过来,可千万别惊动了别人,听到否?”

“婢子知道!”那两个丫环裣衽行了一礼,才退了出去。范长春背负双手,不安地在厅内踱起步来。

青叶夫人悄声问:“大哥,你怀疑蒙白他……但天儿临死之前的话,岂不表示杀大姐的凶手跟杀他的同为一人,蒙白对大姐最为敬重,他岂会杀死大姐?”

范长春脸色铁青,厉声道:“问题是,他的话谁人可以证实?还有,画虎画皮难画骨,你和我对他有多少了解?”

青叶夫人白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凶什么?妾身也只怕怀疑错了人而已。”

范长春脸色稍霁,苦笑道:“小青,我现在心情不佳,说话若是稍重,请勿见怪。”

紫云夫人忙道:“我们岂有不知之理?其实妾身等又何尝不是心情恶劣。”

说话间,那两个丫环已带着三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手臂还吊着绷带。

那人走前一步,道:“沈参拜见庄主及夫人!”

“唔!”范长春坐回椅上,挥手示意丫环离开,然后问道:“四月初七日那夜,你们三个在哪里?”

沈参道:“当夜属下负责上半夜的巡逻责任,少庄主发生事故之时,已是下半夜了。”

范长舂目光一移,道:“那么下半夜的安全是由范勇负责的了!”

一个粗壮的汉子道:“正是范勇。”

范长春脸色一沉:“为何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事先竟不知道?莫非你去喝酒了?”

范勇惶恐地道:“小的深受庄主大恩,无时不想粉身图报,哪敢偷懒喝酒!”

“那你倒说来听听,当时你在干些什么事?”

“小的来回巡视,不断在围墙内的四周走动,巡视各处的防值情况。”

“可有人偷懒否?”

“没有,”范勇道,“当小的由左边走至后宅,再由后宅沿右边走向前庄时,听见蒙总管的叫声。小的连忙赶过去,那时候只见少庄主躺在蒙总管的臂弯内,而少庄主身上却是‘滴滴答答’地正淌着血!”

青叶夫人问道:“除了蒙白之外,你是第一个到书房的?”

“是的,后来邱大虎他们也来了!”

紫云夫人插口问道:“依你所说,凶手至书房行凶之时,你当时大概正在左厢,也可能是在后庄了?”

范勇想了一下,道:“谅是如夫人所料一般!”

“但那时候书房外面也该有人巡值的呀?”

沈参插腔答道:“本庄的武士不够,偌大的一个庄,每班只有廿多人巡值,也许当时没有人在附近也未定!因为这廿多人之中,还得分三圈巡逻,第一圈是庄外,由六人组成,不断绕圈而行,第二圈沿着内墙而巡,最后一圈便是内宅。”

范长春冷笑一声:“三圈都没有人发现,到底是当什么值的!邱大虎,你当时在哪里?”

“小的负责庄外的巡逻,”另一个大汉道,“那夜小的还特别把六个人分成两组,交叉而行,但都没有任何发现。”

说到这里,邱大虎声音一低:“换言之,小的等并没有发觉有夜行人出入。”

“难道说凶手是本庄的人不成?”

“小的不敢乱说。”

高天翅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们二十多个人全然没有发觉,但为什么蒙总管在睡梦中却能够听见?”

沈参道:“他寝室离书房不远。”

“但是他是在睡梦中的,”高天翅提高声调道,“能够在梦中被人惊醒,证明那声音决计不小,为何你们听不到?”

范勇道:“小的曾经听见‘砰’的一声,后来便听见蒙总管的呼救了。”

“你们在庄内进行搜查,离那时有多久的时间?庄外的武士可有撤回庄内?”

“我到书房之后,蒙总管立即叫小的去召集人手搜查,庄外的弟兄也没撤回庄内。”

高天翅叹息道:“那么凶手去了哪里?莫非他真的能飞天遁地不成?”

范长春哼了一声,问道:“范勇,你当时到书房时,可曾发现地上有把血剑?”

范勇想了一下道:“好像有一柄。”

“是大夫人的,还是少庄主的?你可曾认出?”

“小的当时没有留意,现在也记不起了。”

范长春目注高天翅,问道:“高捕头认为如何,蒙白是否有嫌疑?”

“有嫌疑,”高天翅一抬头,反问:“但他有杀死令郎的道理么?”

青叶夫人道:“假如人是他杀的,他自有道理!”

“此话实在太玄,可否请夫人解释一下?”

“假设蒙白杀死了大姐,这件事被天儿看出点破绽,所以他便先下手为强,连天儿也杀掉,所以天儿才会道:‘是你杀死我娘的。’”

范长春一拳击在桌子上,“砰”的响了一声:“好个狗奴才,范某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天儿岂能安息!沈参,你们三个人立即去把蒙白找来见我。”

“是!”沈参等三人立即出去。

范长春呼吸沉重,胸膛不断起伏。

紫云夫人忙道:“大哥别太激动,谅他也飞不出本庄!待会咱们还是先礼后兵,先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话刚说完不久,只见沈参满头大汗地跑了入来报告:“启禀庄主及夫人,蒙总管不在庄内,小的已叫邱大虎及范勇带人出庄追踪了。”

范长春脸色一变,大喊一声:“果然是他!”两脚一顿,穿窗而出,只听一道怒啸响起,刺人耳鼓。啸声一起,范长春的身形已消逝在围墙外。

紫云夫人急道:“咱也出去看看!”便与青叶夫人一起翻出围墙。

高天翅忙跟在她俩之后翻出围墙。

青叶夫人道:“二姐,你查左方,小妹去右方,前头已有大哥,请高捕头到庄后看看!”

“好!”高天翅掣出那柄雁翎刀,向庄后飞驰过去。他一口气奔了三四里,却不见有人,便拐向左边,刚走了几步,忽闻到前头树林有异响,他连忙掠前,匿在一棵大树之后。

不久,只见树林中转出一个人来,定睛一望,却是石飞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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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翅暗嘘一口气,露出身来,石飞庆乍见人影晃动,反而吃了一惊。

“石少侠,你找到蒙总管没有?”

“原来是高捕头,晚辈毫无所见,你呢?”

“不见人影,”高天翅收刀道,“石少侠何时赶到红花庄?”

“昨日早上!”

“可曾发现什么疑点?”

石飞庆目光露出一丝疑惑之色:“那四个和尚为何会不辞而别?这件事使晚辈百思不得其解,何况他是蒙总管请来做法事的!”

“听说的是坐云和尚?素闻此人虽然出身小寺,但对佛理颇有研究,为人也极为正派,也许他认为功德经已圆满,便自引退。”

石飞庆释然地道:“也许如此!高捕头,他日若经过石家庄,请到舍下盘桓几天。”

“可是衡山之后石家庄?”

“正是。”

“高某有机会路过,自当去拜访一下。”

说罢,忽听一道啸声自远而渐近,啸声如同裂帛,“轰轰发发”,极有气势。

石飞庆赞道:“想不到,范伯伯之内力一深至此。”

话音刚落,只见一条人影穿林而出,却是紫云夫人:“两位是否有所发现?”

高天翅摇头道:“没有,大概不是走这一条路。夫人那边呢?”

“也没有发现,外子啸声焦急,谅也找不着人,”紫云夫人秀眉一皱,说道,“那么蒙白会去哪里?”

石飞庆道:“也许在右边也未定。”

紫云夫人急忙说道:“咱们过去看看吧。”

三人立即提气向右首驰了过去,这当中数紫云夫人的武功最高,是以三起三落之后,她已一马当先,领先而行。

刚走了二三十丈,忽然啸声一止,树上跃下一人。高天翅抬头一望,叫道:“原来是范庄主!不知庄主是否……”

范长春一张脸又青又白,再也没有往昔的潇洒,只听他怒喝道:“不知那厮躲在哪里!范某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

高天翅心头一动,脱口道:“咦,莫非他躲在那里?”

范长春双眼神光暴射,急声问道:“他躲在哪里?”

“书房,”高天翅朗声道,“那虽然冒险一点,但却不失是个安全之所,因为庄主经已严令下人不得走进一步!”

范长春大叫一声:“正是,那串锁匙他也还未交与我!”声音未落,人已蹿出两丈。

石飞庆急道:“高捕头,咱们也赶去看看。”

忽见范长春凌空打了一个后翻,翩然飘落在高天翅身前,抱拳道:“范某急怒攻心,一时之间竟然忘了一件事。”他稍顿即道:“高捕头,日来多有麻烦,剩下来的事,范某自忖还能料理的,不敢再耽误你的行程了!”自怀中抽出一张银票,递前道:“些少意思,敬请笑纳。”

高天翅忙道:“在下未曾有什么效劳,不敢当此厚赐,庄主万勿客气。”

范长春沉声道:“若非得高捕头提醒,范某岂知出了家贼,这点意思你一定要收下。”中指一弹,那张银票便向着高天翅飞去。

高天翅只好伸手接住:“如此在下多谢了!”

“此乃高捕头应得之酬!”范长春匆匆问道:“高捕头此去何方?”

“岭南那件案子已破,新案尚未接手,在下也尚未知去处。”

“如此今后岂非甚难联络?”范长春皱眉问,“贵上管一见呢?”

“他也是居无定所!假如庄主有事要找在下或敝上,可至衡阳衙门查询,知州洪大人跟敝上交情颇深,也向有联络!”

“如此咱后会有期,恕范某不送了!”范长春转身向前掠去。

短啸一声,又听他的怒喝声远远传来:“蒙白,你这狗奴才,范长春若不把你粉身碎骨,誓不为人!”倏忽之间,声音已渺然。

高天翅轻叹一声:“石少侠,咱也后会有期!少侠年少有为,异日不难成为一代大侠。”

石飞庆忙道:“晚辈承教。”

“嗯,石渊石大侠是不是令尊?”

“正是家父。”

“果然虎父无犬子!”高天翅含笑挥手道,“请代向令尊问候!十年前高某曾在金陵见过他一面,未知他尚记得否?”

石飞庆发了一阵怔,这才连忙拔足飞回红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