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清风徐徐吹来,天气依然颇为燠热。
管一见与沈鹰住在一起,沈鹰倚在椅上吸着闷烟。半晌,管一见问道:“老鹰,你说这两件案子是否有关连?”沈鹰点头道:“若非料错,这两件案子其实是一件而已,温翠玉之失踪,极可能是齐鸿雁之死的延续而已!”
“老夫也认为这两件案子,实则一件,起因都是因为情与爱!”
“你认为谁的嫌疑最大?”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对翡翠双姝有意思的,第一个是齐鸿雁,但是刚才老夫已问过温凤仪,他跟温翡玉的婚事,亦已得温凤仪的默许,成亲日期也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再下来,便该是曹严华了!”
“哦?”沈鹰问道:“不过这也难怪,嗯,不知曹严华喜欢的是哪一位?”
管一见沉吟了一下,道:“按理齐鸿雁既然已和温翡玉来往密切,他选的应是温翠玉,但老夫下午却见到他在温翡玉的房外徘徊……这件事有点奇怪……”
沈鹰不由得站了起来,道:“你分析得也十分合理,莫非因为温翠玉拒绝了曹严华的爱意,所以他才……”
“他才与齐鸿雁相争?”
“不,老夫的意思是温翠玉的失踪,不知是否跟他有关!”
管一见心头一跳,随即摇头:“假如此事与他有关,那么温翠玉大概已死了,否则他把她收藏在哪里?”一顿又道:“但他似乎也没有杀死温翠玉的道理?”
“可能这里面牵涉到复杂的内情也未定!”
“除此两个之外,公孙兄弟及楚天舒对翡翠双姝也有极大的兴趣!”
沈鹰不由失笑道:“你竟会怀疑你的雇主?”
“有兴趣未必要杀人掳人!”管一见道:“那温翡玉当真是国色天香,老夫平生仅见,连老夫这种老光棍见了也生出了爱意,莫说公孙公子年少方艾,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说他们见了全不感兴趣,老夫绝不相信!何况他们都还未成亲!至于楚天舒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沈鹰问道:“听说温家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是吗?”管一见点点头:“姐姐如此漂亮,妹妹再差也是个美人,姓楚的那登徒子一见,只怕三魂都不见了六魄!”
沈鹰忽然转头道:“老管,你知否老夫为何会在接到消息之后便立即赶来,须知这里面可能涉及银龙门跟公孙庄之间的恩怨,照往常老夫必要先调查清楚才肯接办的!”
管一见目光一亮,道:“莫非你是为了楚天舒而来的?”
“你还记得香车夫人吗?那一案跟他也有关系,自那天起老夫便想见见他!”
管一见笑道:“老夫怎会忘记?事实上本案之初,跟香车夫人也有点关系!”
沈鹰一呆,忙道:“快说来听听!”
管一见立即把公孙兄弟的话转述了一遍,同时反问:“老鹰,温凤仪又是如何告诉你的?”
“他派人到洛阳,告诉烟儿说他女儿突然失踪,当时家内有楚天舒及武夷山下公孙庄的两位少庄主,他女儿失踪之后,便如烟雾般消失,了无痕迹!”
“就这般简单?”
“是的,老夫就是为了楚天舒而来的,其他详情老夫丝毫不知!”
管一见诧异地道:“他为何只说得这般简单?”
“也许他的弟子见不到老夫,所以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嗯,明天老夫可以暗中查问一下那个弟子!”
“如今咱们该如何进行?”
沈鹰也是一呆,不过他却不肯表示自己没有办法:“详细情况待明日老夫到各处勘查一下再说吧!”一顿又道:“不过,老夫怀疑公孙庄所述的真实性!”
“这一点,明早可以跟温凤仪对证一下!”
“何不双管齐下,也派人去调查蒋氏三雄?”
管一见喃喃地道:“也可以派人去温玉山庄查问一下!”沈鹰苦笑一声,道:“你还可以着手进行,但楚天舒行踪飘忽,要查他就困难了!”一顿,眼光一亮,道:“老夫可以先查曹严华!”
“这人的确值得怀疑!”
“不知温凤仪睡着了没有?”
“你现在便想去问他?要问什么?”
沈鹰抬头望窗,笑道:“月色如此美丽,你何不跟老夫到外面走一走?”
两人走出客房,四处静悄悄,走廊不上见一人,管一见轻声道:“温凤仪做事竟如此粗心,以这般人手防备,再多几个女儿也会被人掳走!”
两人走至中院才见到围墙上站着一个银龙门的弟子。那人显然也看见沈鹰及管一见,忙飞身跃下,轻喝一声:“谁?”
管一见举目一望,那人正是金通,便道:“你认不得老夫吗?”
金通忙回答道:“晚辈不知是两位大人!”
“嗯,请问你小师妹跟大师妹是不是长得很相像?”
金通点点头,管一见又问:“齐鸿雁跟大师妹很要好?”金通又点头,沈鹰插口接道:“那么令小师妹平日跟谁较好?”
金通想了一下,道:“好像对大师兄较好。”
沈鹰跟管一见齐是一怔,互换了一个眼色,续问:“那么你二师兄对哪个师妹较好?”
金通道:“咱们每个人对个个师妹都十分爱护……”管一见轻斥道:“老夫是指男女间的关系!”
金通想了好一阵才道:“好像也是对大师妹较好一点!”
沈鹰跟管一见又是一呆:“那么你自己呢?”
金通涨得满脸通红,有点手足无措地道:“晚辈不奢望吃到天鹅肉!”
管一见脸色一沉:“老夫要你说实话,若是让你挑你要哪一个?”
金通脱口道:“她们同样那么美丽可人,随便一个晚辈都要!只是咱们知道师父择婿的眼角光高,不会……”
沈鹰接问:“你们大师兄、二师兄的武功,谁比较高?”“大师兄。”金通不假思索地道。
“你们对哪一个印象较佳?”
“大师兄!”
“为什么?”
“大师兄对师弟们好,师弟们自然敬重他!”
“曹严华呢?”
“他平日很少说话,比较孤独,我们便比较少跟他来往!”金通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依晚辈之见,二师兄做事比较仔细稳当,大师兄稍为冲动一点!”
“你们平日的防备也是如此?”
“是的,在此之前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故!”
“发生事故之后,也没有多派人手防守?”
“有,每晚增加了两个人。”
管一见挥挥手:“好啦,你忙你的,老夫四处走走!”接着和沈鹰向内宅走去。
中院跟内宅之间不但有一座庭院,而且内宅跟中院还隔着一道矮墙。进了月洞门,里面还有一条甬道,靠矮墙那边排了一列花盆,再往里便到了内宅的客厅,左首是温凤仪的书房,右首是寝室,再后又是一座小院,小院栽了很多花草,然后另一端才是温翡玉、温翠玉的寝室。
管一见跟沈鹰踏上台阶,进入客厅,四周静幽幽的,连虫声也没有一个,管一见轻声对沈鹰说道:“不知温凤仪睡了没有?”
沈鹰立即走出客厅,沿着小院子走至温凤仪寝室的窗外,他凝神静听了一阵,房内不但没有鼻鼾声,连呼吸声也没有,他向管一见摇摇手,又走到书房外静听,书房的情况跟寝室一样,沈鹰忽然奇怪起来:“温凤仪去了哪里?”拉着管一见到温翡玉房外偷听。
听了好一阵,却只听到一个呼吸声,料是发自温翡玉的鼻孔,再到温翠玉房外偷听,里面毫无声音。
两人退后了几步,心头却是十分诧异,沈鹰道:“咱拼着让温凤仪在事后斥责,也要进去看个究竟!”
管一见也同意,两人重回温凤仪寝室外,伸手在门上一推,门不动,是在里面闩上了。
两人心头更加奇怪惊诧,沈鹰说道:“莫非他发生了什么意外?撞门进去看一看!”
“好!”管一见声音一落,立即退后几步!再一个箭步飙前,肩膀撞在门板上,只听一阵“哗啦啦”的暴响,那道木门立即破裂,同时倒在地上,发出“蓬”的一声巨响。
管一见、沈鹰也在此时蹿入房内,沈鹰首先取出火折子来,把其点亮,火光之下看得分明,房内空空如也,哪里有温凤仪的影子?
刹那间,两人的心头都是一沉,尚未来得及分析原因,只听四周传来一阵叱喝声。房门人影一闪,首先奔进一个穿红衣的少女,正是温翡玉,她因为住在对面,所以首先奔至。
沈鹰借着火光,心头暗道:“温翡玉果然是个大美人,当真我见犹怜!”
温翡玉惊呼一声:“你们是谁?为何入我爹房中?咦,我爹爹呢?”
管一见忙道:“姑娘不必惊慌,老夫是江南总捕头管一见,这位是江北总捕头沈鹰,咱们因有事要找令尊,可是敲了好一阵门都没有人应声,所以才破门而入,而房内却没有令尊的踪影,最奇怪的是房门却让人自内上了木闩!”
温翡玉急得眼中泪花乱转:“我爹爹到底去了哪里?”这刹那,银龙门的弟子也都被那道巨响惊醒,纷纷走来查视。
管一见沉声道:“你们师父不知去了何处,有谁知道他的踪影?”
银龙门的弟子面面相觑,都表示不知道,沈鹰忙道:“快找一找!”
银龙门的弟子都惊慌起来,立即出房而去,就在此刻,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急劲的啸声,啸声来得极快,眨眼即飞来一道人影:“什么事?”
“爹!”温翡玉立即迎了上去。
沈鹰等人一怔,紧张的心情随即一松,抬头一望,果见温凤仪快步走来,脸色凝重,问道:“两位神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管一见看了他一眼,反问:“温大侠去了哪里?老夫因有事要问你,因拍门不应,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所以破门而入……咳咳,温掌门没有意外,便好了!”
温凤仪脸上泛上几丝不悦之色,道:“温某因睡不着,所以到后花园散步!”
丁七儿道:“师父,弟子怎地没看到您?”
温凤仪怒喝道:“为师坐在假山之后,你却像死人似的,连看也不看一眼,这样防卫,就算是老夫有十个女儿也要被掳走!”
沈鹰道:“温大侠既然到后花园散步,为何房门会被人自里面上了闩?”
温凤仪一言不发,走入房内,忽地一掌拍开一扇窗子,道:“温某是自这里出去的!”
管一见道:“原来如此,倒让人吃了一惊!”
温凤仪哈哈大笑,道:“如今事情已清楚,两位夤夜找温某到底有何要事?”一转头对弟子们道:“你们都回去吧!翡儿,夜深了,你也去睡吧!”
温翡玉行了一礼才与师兄弟离去。温凤仪又道:“此地凌乱,请两位到书房坐吧!”忽又扬声道:“七儿,叫丫头送一壶荼到书房来!”
沈鹰、管一见跟着温凤仪到了书房,分头坐下,温凤仪立即敲动刀石把油灯点亮。
火光一起,三人不由相望了一眼,沈鹰忽地发觉温凤仪鬓发有点凌乱,大概是在后花园被风吹乱。
温凤仪态度从容,微笑问道:“此处没有旁人,两位有话但说不妨!”
沈鹰跟管一见互换了一下眼色,管一见轻咳一声,道:“其实老夫也没有什么十分紧急的事询问温掌门,不过一则又睡不着,二则不能全盘了解,心中始终难安,所以……”温凤仪笑道:“两位亦不必客气,两位如此也是为了敝门,温某也不会怪两位,有话就请直言无妨!”
“嗯,听说令大弟子跟令爱翡玉的感情甚佳是否属实?”温凤仪点点头:“不错,但在这之前,温某也只以为他们之间只有师兄妹间的感情而已,但当温某自怀玉山回来之后,见女儿在为齐鸿雁绣枕套,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已非纯粹师兄妹之情了!”
“听说掌门人对择婿的要求颇严,未知令徒齐鸿雁能否尽合你的理想?”
温凤仪正容道:“两位既然坦言相询,温某也不敢相瞒,实际上温某对这个弟子虽视如己出,但始终认为不配娶小女,但后来小女说她不想出阁之后,离开温某,而小徒又是孤儿,他们成亲之后,便可承欢膝下,温某回心一想,也觉大有道理,所以也没有反对了!但想不到……”
沈鹰急问:“温掌门想不到什么?”
“想不到那天晚上,小徒便受到袭击了!”
“哦……”沈鹰同时一呆:“温掌门跟令爱谈话时,旁边还有其他人吗?”
“房内无人,但房外是否有人偷听,温某便不知道了,因为当时温某根本没有料到以后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故,所以也没有留意!”
沈鹰跟管一见立即忖道:“齐鸿雁是给他的情敌杀死的?但温翠玉本与他无关,又怎会失踪?这两者有何关连?”
沈鹰沉吟了一下,又问:“令次徒与令爱是否也有超乎兄妹的感情?”
“这个,这个温某便不得而知了!”温凤仪忽然叹了一口气:“事实上,多情的少年在见了小女之后,又有谁会不对其产生好感?”
沈鹰与管一见都有同感,两人想了一下,觉得已没有什么可问,便向温凤仪告辞。
沈鹰与管一见返回客房,解衣之后也上床,银龙门内已陷于寂静之中。
沈鹰忽然在朦胧中被一道女子的尖叫声惊醒,睁开眼,见管一见亦已醒了,连忙翻身下床。
“老鹰,声音好像是来自内宅!”
“快去看看,九成是温翡玉发生了意外!”
两人推开房门,同时发出一道短啸通知手下,随即展开轻功直向内宅方向驰去。
管一见喝道:“上屋!”话音未落,身子飘飞起来,沈鹰急跟在后,也跃上屋顶,月光下只见几个值夜的银龙门弟子也闻声自围墙上飞过去。
那道尖叫声过后,再没声音,沈鹰更急,去势也更疾!
猛见内宅也冲起一道白影,叫道:“翡儿,可是你发生了事故!”却原来是温凤仪!
沈鹰、管一见立即跃落地上,只见温翡玉的寝室房门洞开,温凤仪一阵风般冲了进去,又一阵风般蹿了出来,寒声道:“房内没人!”脚尖一点,再度腾空而起,向后花园的方向驰去!
沈鹰、管一见虽然起步稍慢,但几个起落之后,已与温凤仪并肩。三人飞落后花园,只见假山凉亭、花树密布,一眼望去,难窥全貌。
温凤仪道:“两位请分左右搜去,温某出墙看看!”也不理沈鹰、管一见的反应,脚尖再一点便似一头大鸟般越墙而去。
沈鹰沿着围墙,自左前进,明月已西坠,花园颇为黑暗,不易辨认,幸而此刻端木盛、顾思南及银龙门的弟子也都已赶来。
“小顾快点火!”
一言惊醒梦中人,几个人同时把火折子点燃,四周的景物立时显露,走了几步,沈鹰忽然停了下来,随即向一座假山后面蹿去,火光下果然地上蜷缩着一个身穿粉红色寝衫的女子!
沈鹰弯下腰,扳过那女子的肩膀,可不正是温翡玉?只见她脸上透着惊悸之色,双眼紧闭,鼻翼轻轻扇动,知是遭人制住了晕穴,忙把其穴道解开。
温翡玉睁开眼来,神色依然十分惊慌,脱口呼道:“爹爹!”同时如惊弓之鸟般,自地上跳了起来。
管一见也飞掠过来,叫道:“快去把温掌门找回来!”温翡玉惊道:“我爹爹怎样啦?他又失踪了吗?”
沈鹰温声道:“姑娘勿慌,令尊是出去找寻你而已!嗯,不知姑娘怎会跑来此地?”
温翡玉在众目睽睽之下,粉脸微红,低下螓首道:“我睡梦中,忽然醒来,觉得有人抱住我,我一惊之下,便叫了起来,不料那人却在我后腰用力一点,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管一见道:“那人是什么样子的,姑娘可曾看见?”
“他脸上是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对眼睛,所以……奇怪,那对眼睛,我好像有点眼熟……嗯,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温翡玉咬牙苦思。
沈鹰柔声道:“姑娘快想一想,这是一条极重要的线索!也许你妹妹也是那人掳走的!”
温翡玉摇摇头:“我只见了他一眼,看不得准,也看不清楚……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那对眼睛的……现在叫我说出那对眼睛的形状,印象也模糊了!”
沈鹰又问:“那么那人的身材高矮肥瘦,姑娘该还记得吧?”
温翡玉不假思索地道:“我根本没有看到他的身体,当时我只觉身体在移动,双眼一睁,便见到那人的头部,惊呼一声,便给他点住穴道了!这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管一见与沈鹰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有点气馁,此刻,温凤仪已返回来了,他鬓发凌乱,额角见汗,一眼看到温翡玉便跑了过去,温翡玉叫了一声“爹”,像头小鸟般,投入他怀中。
温凤仪眼睛露出温柔怜爱的神色,轻拍着温翡玉的后背,道:“你没事,爹便放心了!嗯,爹不是叫你要小心一些了吗?爹现在只剩下你一个女儿,可不能再失去你!”
众人见他们父女的情况,都泛起羡慕之念。只见温凤仪轻笑一声,道:“傻丫头,你怎么流起泪来了?嗯,快告诉爹,你怎会跑来这里的?”
温翡玉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温凤仪身子一震,随即柔声道:“乖女儿你快再想一想,那人会是谁?嗯,是不是楚天舒?公孙明?公孙白?”
温翡玉秀眉轻皱,摇摇头,道:“女儿现在的印象实在十分模糊……那人的目光很怪……爹,女儿实在不知道,你不要再问了!”
温凤仪叹了一口气,又轻轻在温翡玉背上一拍:“好吧,你现在不要想得太多,去睡吧,爹先与两位神捕聊聊,等下再去看你,荷花,快陪小姐回房,你今夜便睡在小姐房内,不可离开!”
荷花年纪只比温翡玉大一岁,她一向跟俩姐妹一起玩耍,感情甚佳,温翡玉忽然道:“爹,女儿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有人来骚扰我!”
温凤仪道:“好吧,华儿,七儿,你们两个陪师妹回房,今夜便在房外走廊守卫,直至天亮为止!”
在这刹那,沈鹰转头望去,却发觉曹严华眼睛发出一道异光,但脸上神色却十分平静。他心头猛地一动:“这人好深的心机!”顿时升起了一团疑云。
温凤仪又道:“自今日起,以后你们分两班值夜,不得擅自离开!”
银龙门的弟子齐应一声,没人有异议。
闹了这一阵,天已将亮,温凤仪这才带着沈鹰、管一见到他书房。只见书房内躺椅上放着温凤仪的一套外衫。
温凤仪一边穿衣,一边道:“温某连日疲劳,睡得太沉,醒来时,连衣服也来不及穿!”
管一见问道:“温掌门刚才是睡在此间?”
“寝室尚未收拾!咳,温某也惯了,以前看书累了,也经常在书房过夜!”温凤仪不以为忤地道:“两位请坐!”
他态度从容,反而使沈鹰、管一见心头有点歉然:“请恕老夫孟浪,撞破了温掌门的房门!”
温凤仪哈哈一笑:“两位再这样说,温某可不高兴了,事实上两位也是为了温某好!”
沈鹰、管一见这才告罪一声坐下,三人彼此交换了一下意见,都猜不出要掳走温翡玉的蒙脸人是谁。
沈鹰忽然道:“那个蒙脸人既然已制服了令爱,为何又会把令爱放在后花园?按说他已有时间越墙离去!”
温凤仪身子一震,道:“这一点倒是十分奇怪,此乃极不合理的事!”
管一见道:“也许当时咱们已经惊醒,他可能怕带着一个人,摆脱不了咱们的追踪,才会把温姑娘置于后花园,而自己逃逸!”
温凤仪点头道:“如今也只有这个理由仅可作解释了!”三人再商量了一阵,也都不得要领。鸡鸣之后,沈鹰及管一见便回客房了,温凤仪却去看他的女儿。
早膳之后,管一见正想派人去放信鸽,叫手下调查蒋氏三雄的行踪,不料温凤仪忽然匆匆走了进来,道:“蒋氏三雄竟然带了兵马来到此城,两位神捕认为……”他故意把话说了一半,便顿住不言。
管一见心头一跳,脱口道:“竟有此事?难道他们不怕深入虎穴?”
温凤仪道:“听说连白虎堂的头子郝白虎也来了!”
沈鹰问道:“温掌门认为应该如何应付?”
温凤仪冷哼一声:“所谓兵来将挡,温某背伤虽未痊愈,但行动已无碍,也不怕他们!温某已吩咐弟子仔细防备了!”沈鹰点头道:“白虎堂虽是著名的流寇,仗的只是亡命本色以及人多势众而已,武功倒不是十分高强!”
管一见却说道:“不然,白虎堂最令人可怕的不是武功,而是那股遇敌奋不顾身的亡命本色,也因此很多人都不愿去招惹他们!依老夫之见,贵门弟子虽不少,但江湖阅历不但欠缺,也少了那股勇悍之气!硬碰之下,死伤必众,温掌门可要小心!”
温凤仪脸色一变,忙道:“多谢神捕提醒,温某现在便去亲自指挥一切!”
正想起身告辞,猛见金通奔了进来,叫道:“师父,白虎堂的人来了!”
“好快!现在已到哪里?”
“就快到咱屋前!”
温凤仪身子立即向外飙出,管一见道:“老鹰,咱们也去看看!”
沈鹰忽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老管,你记得昨夜温翡玉所说的话吗?说不定那个蒙脸人便是公孙明兄弟!咱们不是怀疑蒋氏三雄跟他俩有关系?何不抓一个来问问!”
管一见颔首,道:“他们大概已知道老夫应聘而来,等下你不要出面,然后窥准机会,把蒋文龙捉住!”
“好!老夫及手下都不露面便是!”
“如此老夫先走一步。”管一见立即去通知端木盛等人,一齐走向大门。
到了门前,只见白虎堂的人已一字排开,人人俱有一匹健马,为首那人不到四十岁的模样,颔下一丛虬髯,如钢针般尖锐,奇怪的是手脚皮肤黝黑,但脸皮却极为青白。
管一见知道此人必是白虎堂的首领郝白虎。听说他本是个孤儿,只因相貌奇怪,脸皮极白,所以人称白虎,他自称姓郝,人人均称之郝白虎,这三个字既是他的外号,也成了他的名字。
管一见到时,温凤仪大概刚说罢话,只听郝白虎哈哈一阵大笑,道:“废话少说!咱们今日来此的目的,谅你也早已知道,要想解决这场干戈,也非不可能,有一个条件在此,只怕你不能答应而已!”
温凤仪沉着气道:“堂主既然肯渡江而来,何不把话说清楚?”
“只要你让郝某手下的蒋氏三雄每人打一拳,这场过节便就此揭去!”
温凤仪脸色一变,冷冷地道:“若温某不答应呢?”
“也很简单,郝某手一挥,立即把你银龙门踏平!”
此话一出,立时激起银龙门弟子的斗志,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郝白虎充耳不闻,问道:“到底如何,掌门人可已拿定了主意?”
温凤仪忽然向后挥手,道:“你们都退入门内,待为师跟他们谈谈!”
郝白虎向蒋氏三雄打了个眼色,脸上都有几丝惊喜之色。他见银龙门的弟子都己进入门内,便笑嘻嘻地道:“令徒都已不在,掌门人有话但说无妨!假如掌门人肯答应咱们的条件,郝某自会叫蒋氏兄弟手下留情!咱们走江湖的人,注重的是面子,可不是人命!”
温凤仪脸色忽然一变,冷冷地道:“你说温某会答应你们的要求吗?”话音未落,身子已如大鸟般向后倒飞,反射入门。
刹那间,围墙上忽然露出十余张硬弓来,“飕飕飕”的一阵箭雨自墙上飞射出去,直奔白虎堂人群。
这一着大出郝白虎的意料,他手下的大汉被这一阵箭雨闹得手忙脚乱,慌乱中,人呼马嘶,已应声倒下好几个。
只听温凤仪在屋内放声大笑,道:“这是给口出狂言的莽夫的一点小教训!”
“好狡猾的温凤仪!”郝白虎暴跳如雷:“孩儿们,用箭压住对方,其他的跟本王冲!”
白虎堂的人都是亡命的流寇,呐喊一声,冒死冲了过去,此刻大多已跃下马背,有的抬着一根树干向大门撞去。
冷不防大门倏地拉开,里面射出一阵密集的箭雨来,这下距离极近,白虎堂众贼闪避不及,纷纷倒地。银龙门一阵箭射毕,立即重新把门关闭!
屋内的银龙门弟子见师父妙计得逞,刀不刃血便射倒对方不少人马,都雀跃欢呼。
温凤仪脸上却无喜悦之色,轻声道:“华儿七儿,你们带十个人自后门出去,绕到对方背后用箭射杀,引开对方的注意力!但要小心!”
曹严华、丁七儿立即应声点人要去。管一见忽然道:“带十人太少,各带十个,分两边藏好,先后发难,这样才能够奏效!”
丁七儿道:“但这里的人手可就不足了!”
管一见道:“莫忘了还有老夫等人在此压阵!”
温凤仪大喜,道:“温某倒忘了管神捕也是个见义勇为之辈,失敬失敬!”
管一见老脸稍稍一热,涩声道:“这批流寇,老夫一早便有意把他消灭,奈何只是碰不到机会而已,如今看来机会已至!”
“大恩不言谢!”温凤仪急道:“快依神捕之计带人过去!”
曹严华、丁七儿带着人自后门而去。
此刻,围墙上的人手减少,银龙门弟子反而被对方射来的箭雨压住,长箭不断越过围墙,射入院子内。
温凤仪心知对方必然会再来攻门,忙叫人用重物顶住大门。果然立即传来“砰砰”的撞门声,看情况不须多久便会被对方打破大门,而曹严华等人料还未绕到对方背后。
管一见知道假如让白虎堂的人冲进来,后果不堪设想,因为白虎堂人多,更兼善战,银龙门将非其敌手。于是长啸—声,冲天飞起,落足围墙上,迎面飞来四五枝长箭,管一见左袖一卷,扫下四枝,右手五指凌空一抓,抓住最后那一枝长箭,随即拨下第六枝,同时如头大鸟般扑将下去!
白虎堂贼众见状,大叫一声,纷纷把箭头瞄向管一见。端木盛抢过一张硬弓,挽弓如满月,“飕飕”连发两箭,射下两个头目,其余银龙门的弟子也纷纷把箭飞出去,掩护管一见。
管一见双脚一落地,左袖飞舞,把箭卷飞,右手握住长箭,倏地自袖管下刺出,点在一个流寇的“紫府”穴上,那流寇扑身倒地。管一见斜退两步,向冲门的流冠追去。
他存心立威,长箭再刺倒一人之后,脱手把箭射出,“噗”的一声,击出长箭贯入一个流寇的胸膛,那人立即毙命!管一见左袖飞舞不停,右掌挟劲拍出一股凌厉的罡风,
那几个抬着树干撞门的流冠立时如喝醉了酒的醉汉般,脚步虚浮,摇摇晃晃退了几步!
管一见大喝一声,手掌缩入袖管中,右袖被他运起内劲,坚如铁板,“飕”的一声,袖管切在一个流寇的腰骨上,那人应声倒地!其他同伴见状,忙抛下树干,四散跑掉!
郝白虎见状大怒,双手舞着双锏奔了过来,蒋氏三雄分护着他左右,向管一见杀过去!
管一见夷然不惧,不退反进,投入人丛中,此刻白虎堂的人有了顾忌,反而不敢发箭,但围墙上的银龙门的弟子却把箭射向白虎堂人多之处,饶是白虎堂众贼悍不畏死,此刻阵脚也乱了。
郝白虎脸色铁青,两条铜锏分左右望管一见腰腹扫去!管一见身子一偏,左手衣袖倏地飞出,扫向旁边的蒋文虎!蒋文虎钢刀猛地一砍,不料管一见衣袖暗带柔劲,手臂一翻,手袖便缠着了钢刀,用力一拉,蒋文虎便跌下马来。
蒋文龙、蒋文彪立即跃下马背,挥刀分上下两路,奋不顾身劈向管一见。
郝白虎也非省油灯,霍地自马背上飞起,双锏猛使一招“力劈华山”向管一见头顶砸落!
管一见左右双袖刚拨开蒋氏兄弟的钢刀,郝白虎的钢锏已至,急切间来不及抵挡,连忙闪过一旁。
不料郝白虎那两锏看似是有去无回之势,实际上竟然蕴藏着几分柔劲,管一见身子一闪,郝白虎随即改为横扫!
管一见微感意外,身子向后一缩,堪堪避过郝白虎那两锏,可是背后一个白虎堂的贼徒却挥刀急劈去,管一见恍似不见,身子一缩再缩,一下子后背便欺到其胸前,那柄钢刀反而在管一见身前劈空,就在此刻,管一见左手手肘猛力向后一撞!
只听“勒”的一声,随即听到那个贼徒大呼起来,仰天倒地!
说时迟,那时快!蒋氏三兄弟三把钢刀已同时攻至,管一见虽然没有被其所伤,但也被攻得手忙脚乱。郝白虎猛一声大喝,挥舞双锏横扫过来。管一见以一敌四,没法抵挡,双脚一蹬,一招“旱地拔葱”跃起三丈!
人在半空,手一落,已抽出缠在腰上的缅铁鹰链,手腕一抖,鹰链一圈,向郝白虎颈项缠去!与此同时,端木盛把弓拉满,“飕”的一声,一箭贯向郝白虎的后背。
郝白虎前后受袭,不敢怠慢,连忙斜向三步,“飕”的一声,那枝长箭自郝白虎肩旁飞过,射向蒋文龙。
蒋文龙立即偏身一滚,手臂一抡,钢刀回飞,把长箭拍落在地上,管一见这才有一个空位可供落足。
郝白虎一退之后,与蒋文龙立时又围了上来,喝道:“孩儿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这扁毛畜生也放倒吧!”
管一见大怒,左袖右链,连发七招,可惜对方四人都是亡命之徒,一步不让,左冲右突都不能脱围而出!
刹那,只见对面屋顶上出现十一个银龙门的弟子来,个个挽弓搭箭,射来一阵箭雨,白虎堂群贼冷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但未曾中箭的贼徒立即借着马匹的掩护反向丁七儿等人射过去!
丁七儿十分机警,忙吩咐师弟匿在屋脊之后。银龙门总舵这边,温凤仪亲自在围墙督战,他弟子趁对方注意力分散,也发射一阵箭,白虎堂阵势登时乱了起来。
郝白虎见手下已有怯意,忙道:“龙兄弟,你去那边压阵,这边有咱三个已足够应付了!”
蒋文龙虚晃一招,连忙后退,指挥手下分成两边,分头迎击。
白虎堂的贼众箭法及马上功夫都十分了得,还击了一阵,阵脚便已逐渐稳定了下来。
恰在此时,曹严华带领的人手在左首一排平房墙后露出身来,十一张硬弓同时挽动,十一枝长箭,又射倒了六个白虎堂的贼众,形势登时又是一乱!
蒋文龙见曹严华那些人都在平地上占不了地利,大喝一声,指挥手下冲过去,他自己身先士卒,奋不顾身,第一个冲前。
与此同时,温凤仪见时机经已成熟,便带着弟子跃墙扑向白虎堂,一时之间,杀声震天,附近的百姓都把大门紧紧关起,缩在屋子内求菩萨保佑。
蒋文龙几个虎跃来到曹严华面前,他手臂一抡,一刀劈向对方的头颅!
曹严华银戟一举把刀架住,同时向后一退。他的师弟们也与白虎堂的人接战起来。
蒋文龙异常骁勇,一口气连劈十六刀,把曹严华迫得节节后退,眨眼便已退至墙角。
蒋文龙越战越勇,猛一声暴喝,钢刀走势更疾!一刀望曹严华天灵盖砍下去!
“当!”墙后倏地飞出一支烟杆,把钢刀格开,曹严华头一低,向旁蹿出。
蒋文龙心头一怔,定睛一望,才发现眼前立着一个秃顶的中年汉子,脸上神情如石像般,似天下间的事没能有一件可以令彼动容。
沈鹰不容其多想,一杆之后,左手随即探出,抓向蒋文龙的胸襟
蒋文龙吃了一惊,钢刀立即回飞,往沈鹰手腕砍下。沈鹰左掌倏地一缩,再一暴长,食中两指如钩,搭向蒋文龙的双眼。
这一招变化快速,蒋文龙不及细想,立即向后一仰,使了一招“小铁板桥”。
刹那,沈鹰的烟杆忽然飞落,没有人能形容这一招的快速神奇,蒋文龙眼珠子仅一动,腰上的麻穴已被烟锅敲中,“砰”的一声,仰天跌倒地上!一个银龙门的弟子立即把他抓起退后。
沈鹰见目的已达到,长啸一声,带着顾思南、云飞烟及郎四等人冲杀出去。
到得门前一看,白虎堂的人多已退去。原来郝白虎见情形有变,已在混乱中跟蒋文虎、蒋文彪乘马逸去。
温凤仪正追,却让管一见叫住:“温掌门何必穷追?这伙人只要敢再在江湖上露脸,老夫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他们!”温凤仪立时停步,余下的几个逃不掉的白虎堂贼徒见大势已去,纷纷抛下兵器跪地求饶。
管一见转头向沈鹰问道:“得了手没有?”
沈鹰微微一笑,说道:“老夫几时失过手?”
温凤仪清点了一下伤亡的情况,虽然杀死不少白虎堂的人,但自己弟子也伤亡了好几个,便与几个大弟子替伤者包扎,沈鹰、管一见提着蒋文龙入客房审问起来。
不料蒋文龙武功虽然不高,但骨头却是极硬,一路破口大骂,管一见心烦火起,猛地一巴掌摔了过去,蒋文龙半张脸庞都肿了起来,但骂声依然不绝于耳。
管一见冷笑一声:“你不必嘴硬,等下老夫在你身上施下‘烂心搜魂刑法’,你若还能骂得出口,老夫才算服你!”
管一见的“烂心搜魂刑法”跟沈鹰的“万蚊噬心刑法”有同工异曲之妙,受刑者都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痛苦万分,任是铁石心肠的硬汉,也熬不上一两盏茶,便要招供了,所以他俩对此不传之秘一向极具信心。
不料蒋文龙仍然一副毫不在乎的神色,管一见大怒,食指立即在他身上疾点几下。只一忽,蒋文龙额角便沁出汗来,再过一忽,身子便在地上滚动起来,但他紧咬牙关,绝不求饶。
沈鹰大感意外,眼看再下去,蒋文龙一命可要报销了,忙向管一见使了个眼色。管一见会意,便又在他身上点了几指,稍减其苦。
“老夫现在问你一句,你便答一句,不答或是答复得不能令老夫满意的,便要再让你尝尝痛苦了!”管一见顿了一顿,问道:“你们今日来此,可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蒋文龙冷笑一声:“报仇雪恨,何须人指使!简直笑话!”
管一见脸色一沉,声音更冷:“你们三兄弟屡次欲害温凤仪,可是有人指使或是提供线索?”
“这个问题老子已经答复了!”
管一见怒火又升:“是不是公孙兄弟跟你们串通好了?他们又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蒋文龙神色微微一变,随即道:“这个问题,老子刚才也答复了你!蒋家兄弟跟温凤仪的梁子十五年便已结下了,咱兄弟无日不思报仇,何必听人指使,又何须要人什么好处?”
管一见脸如寒霜:“你是自个找死,与人无关!老夫再看你有多硬!”食指又在蒋文龙身上戳下。
蒋文龙痛得汗出如浆,一张脸比雪还白,但仍在牙缝中挤出几句话来:“老子便证明一件事给你们看……绿林之中硬汉,还有不……不少……老子就算死,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恰在这时,温凤仪走了进来,见状也皱起眉头来,他为人十分仔细,心想再下去管一见可下不了台,忙道:“神捕,看这小子只剩半条人命了,不如暂且留下他一条命来,慢慢逼供!”
管一见无奈,只得收了刑法,蒋文龙身上的痛苦虽然已经消失,却似离水的鱼儿,躺在地上,瞪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袭灰袍上下都已被汗水湿透,人在这霎时间,也像瘦了十斤八斤肉般!
温凤仪忙叫道:“华儿,快把他抬下去,今夜再审!”他连叫两声,进来的却是丁七儿:“师父,二师兄去了内宅!”
温凤仪脸色立时一变,挥手叫他把蒋文龙抬出去。
沈鹰叹息道:“想不到一个流寇的头目也有一副硬骨头!”
管一见也大觉没趣,皱着眉说道:“如今只好派人去调查公孙旭父子!风火轮!”
房外的风火轮立时应了一声,奔了进来:“头儿有何吩咐?”
这刹那,他背后也走进一人来,却是金通,只见他轻声在温凤仪耳边说了几句话,温凤仪脸色立时大变。
沈鹰忍不住问道:“掌门人,又发生了什么事?”
“公孙旭父子在门外求见!”
这一下,连沈鹰、管一见亦大感意外,同时“咦”地发出一声轻呼。
温凤仪望了他们一眼:“既来之则安之,他敢来,温某便敢开门迎纳!通儿,吩咐打开中门,准备迎接!”
管一见忙道:“你先去,老夫等随后再来相见!”
温凤仪话也不说,快步而去。
管一见转头问沈鹰:“公孙旭为何会来此?”
沈鹰回答道:“也许是与蒋氏三雄有关!”
“难道他们之间真有什么瓜葛?他要为蒋文龙说情?”想到这里,管一见觉得这件事十分奇怪,除非公孙庄是白虎堂的主子,否则蒋氏三雄的行动又怎会全在公孙庄的计算之中?
温凤仪走至前厅,见公孙旭已带着两个儿子穿过庭院而来,连忙快步走下台阶,道:“不知庄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之至!”
公孙旭抱拳道:“公孙某冒昧拜访,掌门人肯开门让愚父子进来,公孙某已是荣幸之至!”
“庄主言重了,勿说两位令郎是温某的救命恩人,就算没有此层关系,庄主几时驾临,温某都会倒履相迎!请上厅先喝杯清茶!”
“掌门人先请!”
四人上了大厅,分宾主坐下,温凤仪问道:“不知庄主莅临有何赐教?”
公孙旭脸现难言之色,随即发出一声长叹:“小弟却以为温兄早已料到!”
“庄主不说,温某又怎能知道?”
“唉,还不是犬子之事!”
“哦?愿闻其详!”
“说来汗颜,犬子自从在府上见过两位千金之后,终日茶饭不思,神魂不附,最后才央求小弟亲自来向温兄说媒!”
温凤仪哈哈大笑:“小女翠玉失踪之事,两位公子已经知悉,如今只剩下一个,温某又没有办法,令她多变一个来,这头婚事叫温某如何作答?”
“令二千金虽然失踪,但吉人天相,加上已有管神捕插手调查,料不日便会归巢!而且小弟自忖这头婚事也未算太过高攀!”
温凤仪冷冷一笑道:“两位公子饱学多才,机智善变,又兼丰姿俊朗,何处找不到如花夫人?小女容貌平平,万万配之不上!”
公孙旭脸色微微一变:“掌门人有何条件不妨说来听听,何必用此种话来推托?岂不叫小弟白跑一趟!”
温凤仪声音更冷:“温某还以为庄主是为蒋文龙而来的呢!”
公孙旭脸色大变:“掌门人这话是何意思?”
猛听里面传来一句沉重的责问:“公孙庄主是否挟恩迫婚?”言毕只见沈鹰走了出来。
公孙旭脸色铁青,长身立起,忙问道:“恕小弟眼拙,未知这位高人是何方神圣?”
沈鹰淡淡地道:“老夫沈鹰!”
公孙旭身子一震:“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江北总捕头,失敬失敬!”
“不敢,老夫适才之话,是否使庄主大感难堪?”
公孙旭脸上闪过一丝怒意,随即哈哈大笑道:“神捕在江北,小弟远在武夷山下,小弟的为人神捕自然不会清楚,有了点误会,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误会?笑话!”沈鹰脸色一沉:“这是蒋文龙亲口招的供,难道他所说的有假?”
公孙旭父子三人脸色同时大变,半晌,公孙旭才道:“蒋文龙屡次遭犬子破坏其复仇计划,他对愚父子自然心怀怨恨,含血喷人绝不出奇!料不到神捕竟会相信一个流寇!”
沈鹰道:“庄主敢跟蒋文龙当面对质吗?”
公孙旭略一沉吟,遂答道:“有何不敢?”
温凤仪忽道:“神捕且慢,公孙庄主远来是客,温某若不以礼相待,传将出去,可要让江湖上的朋友耻笑了!来人,快把酒菜送上来!”
转头又对公孙旭道:“庄主勿怪,神捕只是查案心切,若有何得罪之处,请看在温某的面上原谅则个!”
公孙旭含怒地道:“岂敢!江湖上有谁敢得罪沈神捕!再大的事,也只能自认倒霉罢了!”
沈鹰脸色一变,却又忍住不发。温凤仪又道:“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沈鹰心中不由暗忖道:“这温凤仪心思玲珑,聪明绝顶,老夫虽然没跟他先来商量好,他竟也配合得恰到好处!”
不久,酒菜便送上来了,公孙旭忽然问道:“温兄,小弟有一事相询,未知是否方便?”
“庄主有话,但问无妨,温某知无不答。”
“有关令徒被杀之事,小弟已聘请了管一见神捕调查,未知管神捕是否已来过府上?”
温凤仪微笑道:“多谢庄主关心及破费,管神捕不但来过,且还住在寒舍!”
“如今他人呢?”
沈鹰道:“正在审问蒋文龙!”
管一见的声音忽然传了出来:“掌门人有酒喝,怎不通知老夫一声!”话音一落,公孙旭父子的脸色又变了。
厅后刹那间转出几个人来,为首那人正是管一见。
管一见一见到公孙旭父子,脸上立即露出诧异神色来,问道:“庄主不是去彭泽吗?怎地来了此处?”
公孙旭脸色忽青忽白,仰天长叹一声:“说来羞愧,都是这两个小畜生不争气,见到人家的女儿长得漂亮,便荼饭不思,要生要死起来,小弟没奈何只得亲来向掌门人提亲,不料温兄眼角较高,一口便拒绝了!”
管一见故意道:“这也难怪你们两个儿子,哪个少年见了温家千金不为她们害相思的?哪个父亲又舍得让这样的女儿离开身边?”
温凤仪接道:“神捕当真是温某的知己!来,快请坐下共谋一醉!”
众人立即举杯就唇,大多是一口喝干,公孙旭稍沾即止,有点忐忑地道:“听说神捕抓住了蒋文龙,可是真的?”
管一见正色道:“这种事还会假?”
“未知蒋文龙可曾说过什么话来?”
管一见双眼一睁,露出一副奇怪的神情:“庄主是指哪一方面呢?”
公孙旭不由沉吟起来,良久才吸了一口气,道:“刚才小弟听沈神捕说,蒋文龙竟然信口雌黄说他们兄弟的行动是受愚父子所指使的,真是岂有此理!”
“这的确是岂有此理!但老夫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岂会随便相信人言?庄主请放心!”
沈鹰冷冷地道:“老夫可没说他是受你父子指使,而是说你们是要挟恩迫婚而已!”
公孙白叫道:“笑话,公孙兄弟纵然毕生不娶,也不会做出此种大煞风景的事来!”
公孙旭瞪了他一眼,道:“小畜生,你嫌给为父添的麻烦还不够吗?还不给我闭嘴!”一顿,转头问道:“神捕,听说你要愚父子跟蒋文龙当面对质……”
管一见摇头道:“老夫看没这个必要了,这样做不但伤了令父子的颜面,也伤了咱们的和气,一个流寇的话何足挂齿!来,庄主,老夫敬你们父子一杯!”
公孙旭父子脸色大为欢悦,都是仰脖一口把酒喝干,这情景一一看在沈鹰、管一见眼中,心头疑云更盛。
这席饭吃了一个时辰才撤去酒席,管一见悄悄向温凤仪打了个眼色,温凤仪会意,立即挽留公孙父子住下:“小女蒙庄主青睐,温某也脸上有光,俗语说生意不成仁义在,这一份情,温某心头感激,这一趟庄主千里迢迢而来,无论如何也得在寒舍盘桓几天。”
公孙旭沉吟了一下,欣然道:“温兄盛意拳拳,小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只不知小弟是否有眼福,能否见一见令爱?”
温凤仪皱眉道:“若庄主不嫌小女缺乏教养的话,温某等下便叫她来向你请个安!”
公孙旭喜道:“小弟怎敢当令爱的大礼!”
饭后,温凤仪送公孙旭父子入客房歇息,便与管一见、沈鹰走向后宅,忽见走廊上人影一闪,那影子眨眼即逝,令人难以发觉那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但是温凤仪的脸色已经一变,管一见望了他一眼,心头忖道:“温翡玉虽然美丽,但看来并非是个感情专一的人,任何女子在意中人刚丧不久,都不会有心情跟另一个男子幽会!”
温凤仪铁青着脸,走到温翡玉房门外敲起门来,不久房门打开,温翡玉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爹”。
温凤仪轻声道:“翡儿,你吃过饭吗?”
“女儿经已用过膳,爹也吃了吧?”
温凤仪脸色更加难看:“刚才是谁在外面?”
温翡玉粉脸绯红,声若蚊蚋地道:“外面有人?女儿并不知道!”
温凤仪寒声说道:“你娘早死没人教你,爹近来心情又不好,你可不要给爹丢脸!”
温翡玉眼眶内泪花乱转:“女儿怎会做出这种事来,爹……”
“没有最好!你大师兄刚死了不久……哼,你自个知道该怎样做,别让闲话传到爹耳中!”
温翡玉娇躯一震,不再答话。半晌才道:“爹找女儿有事?”
“是的,公孙庄庄主公孙旭要见你一面,你若对他两个宝贝儿子没意思的,就冷冷应答一下吧!”
“公孙庄主要见女儿,是为了什么事呢?”
“跟爹来吧!”温凤仪拉着温翡玉的手走了过来。管一见迎前道:“掌门人,依老夫看来还是不宜去见他!”
温凤仪住脚问道:“两位神捕是不是认为蒋氏三雄跟公孙庄主之间有什么联系?”
“不错,老夫正有此看法!”沈鹰走前一步,轻轻在温凤仪耳边说了一番话,温凤仪眼中神采闪动,道:“好,老夫便依计行事!”言毕拉着温翡玉大步而去。
管一见忽觉温翡玉神色十分不自然,脸上有惊慌担忧之色,心头暗暗纳闷。
不一阵,沈鹰便把蒋文龙提了出来,冷冷地道:“姓蒋的,老夫敬你是条硬汉,不愿再让你受刑;不过,天下间的硬汉并不是太多!老夫不信公孙明、公孙白的骨头也有你这般硬!”
蒋文龙脸色一变:“老子不知你说些什么?”
“很好,你不知道,老夫便让你看一件事!”沈鹰冷笑一声:“公孙白已经把话招出来了,你嘴硬也没用!”随即又点了他的哑穴,把他架起,拉至中堂一根大柱后。
不久便见公孙白笑口吟吟地跟在温凤仪身后走来,神色十分恭敬。温凤仪推开一扇房门,道:“三公子请,小女便在里面!”
两人入房之后,沈鹰、管一见又等了一阵,才把蒋文龙拖至窗前偷听房内的谈话。
只听温凤仪哈哈大笑:“三公子的手段虽有点那个,但这却是为了小女,今日三公子能坦言相告,温某反而觉得三公子老实可靠!”
公孙白惶恐地道:“前辈谬赞使小侄汗颜,但望前辈不要见怪小侄用了非常手段,小侄便已感激不尽!”
温凤仪笑着道:“三公子帮了温某一个大忙,温某感激都恐怕来不及,怎会相怪呢?来,小女就在内室,待温某带你进去!”
蒋文龙听至这里,已经面无人色,沈鹰向管一见打了个眼色,又把他拉至另一间房内,解他的哑穴。
“世上虽有不少义动江湖的好汉,亦有重色轻友之徒,现在阁下明白了吗?”
蒋文龙如斗败的公鸡,半晌才道:“公孙白既然已经供了出来,你们还要问老子什么?”
沈鹰跟管一见互望了一眼,目光露出狂喜之色:“对证一下而已!”
“有什么好对证?”
沈鹰冷冷一笑道:“绿林好汉讲究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难道你要仇将恩报?对公孙庄口下留情!”
“不错,蒋老子是拿了他们好处,但老子跟温凤仪也确是有仇未报!”
“不知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借出武夷山,让咱们有难之时,可去躲避,如今已不成秘密,他们就算用八人大轿来抬,老子们也不会去了!”
沈鹰、管一见再问,但蒋文龙只字不说,沈鹰道:“好吧,老夫便放你离去,下次不要再撞在老夫手里!”
管一见接道:“老夫若再知道你们犹在江南为非作歹,便不放过你们!”
沈鹰眉头一皱:“老管你要迫他来江北吗?”
管一见微微一笑:“总之不可再在江湖上横行霸道,打家劫舍!”
蒋文龙用奇怪的目光望着他们,脸上丝毫没有惊喜之色,直至沈鹰解开了他身上的麻穴,他才道:“你们真的是放老子离开?”
沈鹰正容道:“老夫几时骗你?换别人撞在老夫手中,自不会有这种便宜,但老夫敬你骨头硬,便给你一个机会!”
蒋文龙道:“好,今日一切恩怨,老子都记下了!”
“且慢,让老夫送你出去,否则你寸步难行!”
沈鹰把蒋文龙送出大门,便看也不看一眼进了屋。
客房内的公孙旭见只沈鹰一个回来,脸色立即大变,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
不一阵,温凤仪便去找沈鹰、管一见,问道:“如何?”
“好极了!那小子已承认了,不知你怎样会使公孙白说出那种话来?”
温凤仪得意地道:“温某见刚才小女去向公孙旭请安时,他两兄弟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小女,后来温某便向公孙白打了个眼色,这小子十分聪明,便猜到温某有好处给他。
“后来他果然偷偷走出来了,温某便问他如何撇掉其兄的,他答说他对公孙旭说忘了买礼物来送温某,公孙旭这才记起,便叫他急急去买,他却诈称肚子不舒服,要上茅厕,结果公孙旭便叫公孙明去买了!”
温凤仪又是一阵大笑,一顿才问道:“那个蒋文龙招了没有?”
“他承认跟公孙庄有这一桩交易,而公孙庄给他们的好处是让白虎堂在武夷山得到一秘密巢穴,以作躲藏之用!”
沈鹰道:“蒋氏三雄本来就与你有仇,自然一说即合!”
温凤仪脸色一沉:“他心怀鬼胎竟然还敢请管神捕来调查此案,可说是胆大包天!”
管一见道:“也许想不到蒋文龙会让咱们用计探出口风来,而且老夫估计他们这样做大概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阴谋,目的只想借此取得你的好感,从而结识令爱,与银龙门结成亲家!”
温凤仪脸色阴沉,缓缓地道:“问题是小女不曾出过门,而且敝门跟公孙庄素无来往,他们又怎会为此而如此处心积虑?而且凭公孙明兄弟,也不怕娶不到好妻子。”
管一见脱口道:“这倒是有点奇怪,不过这已与本案无关!”
温凤仪眉头一皱,失声问道:“神捕如何这般早就下判定?”
“试问公孙庄既然苦心用计要来结识令爱,又怎会把令爱劫走?”
温风仪冷笑一声,道:“管神捕莫非忘记了?公孙旭只是请你来调查小徒被杀之事!”
管一见登时闭口,沈鹰忙道:“但老夫却认为这两件案子必有关系。”
温凤仪反问一句:“神捕又凭什么下此判语?”一顿又道:“再说也许这是公孙旭聪明过人之处,小徒之死,可能与他们无关,但小女失踪之事可能与他们有关,公孙旭请管神捕调查前者,可能是为了转移视线!”
这次连沈鹰也闭口了,心中忖道:“这温凤仪心思玲珑,果然不同凡响……嗯,未知道这件事跟曹严华可有关系?”想到此,立即问道:“掌门人对令徒曹严华的为人有何看法?”
温凤仪目光一亮,随即露出一副沉思的神色,沉吟了一下,才道:“小徒曹严华论起武功可能稍不如雁儿,但他是带艺投师的,以前在江湖上闯过一段日子,经验稍佳。而且他做事十分仔细,每能三思而后行,比对之下,雁儿便显得毛躁一些了r
“他跟令爱感情如何?”
温凤仪一呆,道:“只是寻常的兄妹之情而已!”
“但据老夫观察,可不是如此!”
“也许神捕太过敏感而已,温某却无此感觉!”
管一见忽然说道:“你们且坐一下,待老夫过去问一问公孙旭!”言毕开门而去。
沈鹰抽了两锅烟,管一见便回来了,脸色颇为沮丧,温凤仪禁不住问道:“公孙旭不承认?”
“他就是承认了,所以才使老夫更加困扰!”
沈鹰精神一振,霍地敲掉烟灰,问道:“他如何说?”
“老夫一去,还未问他,他便说蒋氏三雄跟他们有默契,但他们这样做法,也只是为了能因有恩于掌门而达到成为亲家的目的而已!”
温凤仪脸色大变,怒道:“如此却害老夫吃尽不少苦头,当真可恨!温某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儿子!”
沈鹰道:“这个公孙旭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一看到你的脸色便忖测到你的来意!”
温凤仪却问道:“他可有说,为什么要花了这般大的心血而与温某结成亲家?”
“老夫问过了,他坦言相告:他不想公孙庄长期居住在武夷山下,所以希望凭借亲戚的关系来打开局面,不过,他又说他没意思逐鹿中原,只想一振家声而已!”
温凤仪冷笑道:“说得倒好听,温某便不相信一个机心如此狡诈的人会如此规矩!”
管一见说道:“老夫又问他为何一定要讨温家的女儿做媳妇。公孙旭谓,一则他很看得起温掌门是个人材;二则门当户对;三则听说令爱容貌更胜天仙!”
温凤仪忽问道:“他如何知道小女的容姿?”
“公孙旭谓,公孙白上次来江北游玩时,去岳西城歇息,在无意中听到令徒们在酒楼内高谈阔论,在比较令爱的美貌,孰高孰低,结果是分不出高下!公孙白回去对乃兄一说,两兄弟便决意要娶令爱了,后来便想出了这个计谋来!”
温凤仪咬牙道:“这样说来,香车夫人也是一早便与他们勾结上了,难怪会这般凑巧如飞将军自天而降!嘿嘿,温某起先还以为是自己鸿福齐天哩!”一顿,又道:“如今他们三父子呢?”
管一见淡淡地道:“已经离开了!”
温凤仪双眼圆睁,怨道:“人是你放的?”
“不错,老夫认为他们留下来,不但对查案无益,而且反而会碍手碍脚!至于掌门人与公孙庄的恩怨,这已与本案无关了,掌门人若要报仇的话,将来大可以兴问罪之师,到公孙庄去讨回公道的!”
温凤仪胸膛起伏不定,怒形于色:“但小徒之死可能与他们有关,神捕岂可如此草率,在案情未清楚明白之前,便把人放走!”
管一见眉头一扬,抬头沉声道:“假如令徒之死跟他们公孙庄有关,老夫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他们,这一点掌门人大可以放心!”
温凤仪嘿嘿冷笑一声,道:“两位稍坐一下,晚饭时分请自个出厅用膳,温某要去检视那些受伤的徒弟。”言毕拂袖而去。
管一见、沈鹰都同时生了一丝怒意,沈鹰望了管一见一眼:“现在公孙庄暂时已经没有嫌疑,咱们该查哪一个?”
管一见道:“曹严华!”
沈鹰道:“不错,这人的确是值得怀疑!
管一见轻声说道:“咱们今夜如此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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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下弦月在云朵中时隐时现,银龙门弟子除了值夜巡更的之外,全都己睡着了,温凤仪也早已回房了。
三更己过,四更的梆子声自街角那方隐隐传来,沈鹰、管一见以及其手下都未睡,他们瞒着温凤仪,悄悄埋伏在温翡玉寝室的四周,了无倦意。
曹严华不断来附近巡视,但他并没有停下来,似乎异常负责任,不时提醒师弟们要提高警惕。
四更已过,天色更暗,月亮早已躲在云层之内。沈鹰等人守了一夜,不曾有任何发现,都有点不耐烦,恰在此时,忽地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衣袂声,众人精神俱是一震,都睁大双眼暗中查看,同时心头又是一懔:“这夜行人好高的轻功!”
只见一个黑影自屋顶降下,匿在一根柱子之后,听了一回,大概不曾发觉到什么,这才蹑手蹑脚走向温翡玉的寝房。
沈鹰、管一见一颗心立即怦怦跳动起来,都暗暗把内劲运在臂上,准备随时救人。
那人走到温翡玉房门外,并没有推门而入,只默默站在窗前,忽然连续吸了几口气,随即嘘了一口气。
虽只是一口气,但那声音却带着无限的欢愉及安慰,管一见、沈鹰都是十分诧异,猜不到对方的用意。
那黑影在房外来回徘徊,又不时吸着气,却毫无动作,沈鹰等人诧异更盛。
走廊一端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黑影提着袍角,脚尖轻轻一点,身子便蹿上屋檐,藏了起来。
一忽,只见曹严华手持着短戟,一手高举着蜡烛走了过来,他走至温翡玉门外,脚步微微一慢,却没有停下来,更没有抬头向上一望,过了一阵,身影便在走廊的另一端消失。
那黑影又跃了下来,依然在温翡玉门外徘徊,双手不断在搓着,似有什么难决的大事。
又过了一阵,黑影才依依不舍地走出走廊,欲飞身跃上屋顶。
沈鹰、管一见哪肯放过他,同时自假山花盆后飙了出去!
那人十分警觉,身子立即向上蹿起,脚尖在屋檐上一点,凌空转了个方向,向左首飞去!
沈鹰、管一见穷追不舍,同时发出长啸示警,银龙门的弟子立时警觉,纷纷喝问。
端木盛忙说道:“诸位勿慌张,仍请紧守岗位!”跟着顾思南等人分头奔了过去。
那黑影的轻功的确异常高超,更兼起步在先,沈鹰、管一见追出围墙,竟然未能把距离缩短。
眨眼之间,三人便先后出了岳西城,那人依然向前急奔。
沈鹰内力悠长,猛地长啸一声,越过管一见向那人逼近。
他啸声越来越响,速度也越来越快,不一刻已把距离缩短在一丈左右,那人眼看已摆脱不了追兵,霍地住步,转身,抽剑,急剌,这四个动作一气呵成,如闪电般已临沈鹰胸前。
沈鹰啸声忽地一停,双掌如刀,霍地往剑身夹去。
这一招,他一向自诩十拿九稳,可是那人手腕一翻,改以剑刃对着沈鹰手掌。
这一来,假如沈鹰双掌不停,无疑是把自己的肉掌凑上让人切割!
但那人变招的时间拿捏得极准,就在沈鹰双掌将合之际,猛一翻腕!沈鹰内力虽已至收发自如之境界,但这般短的距离,要想撤招已经来不及了。
好个沈鹰,不愧是江北有数的高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右手中指忽然一曲一弹,在间不容发之际,把对方长剑弹高半尺,恰好免却断掌之厄!
那人显然亦料不到沈鹰有如此敏锐的反应,禁不住喝了声采:“好!再吃我一剑看看!”手臂一抡,长剑划了半个弧圈,斜劈沈鹰的肩膀。
沈鹰身子一侧,右臂暴长,反抓对方的胸膛!
不料那人的剑法确有过人之处,眼见那一剑是刺向肩膀,但剑至半途,倏地一沉,改削沈鹰的腰际!
这一招变化神奇,仿佛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沈鹰冷哼一声,闪开两步,一招“旱地拔葱”,凌空蹿起,那一剑刚好在脚底扫过。
那人又喝了一声采,剑如游龙,眨眼又化削为撩,疾向沈鹰下阴挑去。
沈鹰这刹那已喘过一口气,右臂一翻一落,只听“当”的一声,烟杆已把长剑敲开,同时凌空飘身,落在半丈之外。
沈鹰脚尖一落地,身子又再飙出,手腕一翻,烟嘴在前,急戳对方胸前的“华盖穴”!
那人长剑一沉,把烟杆格开,同时立即争取先机,剑刃沿着烟杆削向沈鹰的手腕。
沈鹰手腕一振,烟杆把长剑弹开,手臂一长,烟嘴又点向对方手腕上的虎口穴。
那人长剑一偏又把烟杆格开,紧接着绝招如江水般滔滔不绝,招招指向沈鹰的要害。
沈鹰乍逢对手,精神一振,轻啸一声,两人交了六七十招,兀自未分出胜负!
管一见立于一旁看得暗暗奇怪:“这人是谁?竟然有此功力?只怕连温凤仪也有所不如!”
心念转动间,又斗了数十招,沈鹰越斗越勇,长啸一声,杆法忽地一变,速度不快反慢,但他杆中夹爪,打法却更加凶悍辛辣了。
那人虽然也立即应变,剑中夹掌,但比起沈鹰那深厚的内功来,便是有所不如了,慢慢便落了下风。
黎明前的黑暗终于过去了,东方天际露出一丝曙光,四周的环境也逐渐清晰起来。
沈鹰一口气进攻了二十六招,把对方迫退两步,喝问道:“你到底是谁?因何鬼鬼祟祟地跑去温家?”
那人眼光一凝,脱口叫道:“你是江北总捕头沈鹰?”
“正是老夫!”
那人一剑刺出一半,身子忽然向后飘飞,叫道:“在下刚才可有做出不轨之事?你为何要苦苦相逼?”
“黑夜潜入家宅,非奸即盗,老夫为何不能追究?”
那人猛然叫道:“有人来了,两位请跟在下来!”说罢转身向前急驰!
沈鹰、管一见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不即不离跟在其身后。
过了一阵,驰了数十里,那人忽然奔上一座山岗,立在一块大石上,扯下脸上的罩巾,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那张脸没有一丝脂粉味,却散发着一股强盛的男子气概,看来不是十分好看,却又使人忍不住要多看一眼!
沈鹰看了他几眼,问道:“阁下莫非便是有‘无行浪子’之称的楚天舒?”
“楚天舒正是在下,‘无行浪子’之名只是江湖上朋友们的错爱!”他脸上随即泛起几丝不屑之色,“世人往往如此,却可省却不少观察的工夫,两位可知楚某为何要引你们来此吗?”
“正要请教!”管一见冷冷地道:“敢情你已有暗悔之心?”
楚天舒目光忽地露出一股说不出的落寞神色来:“世上知我者惟天与地以及那些女子耳!”声音忽地转厉:“楚某引你们来此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你们是天下闻名的捕头,自不会学那些凡俗之人,单凭一些表面的现象便下断语!”
沈鹰淡淡地道:“老夫只想听你为何入屋的解释而已!”
楚天舒倏地仰天长叹一声:“你们请坐下,且听在下细说!”
可是过了一阵,他仍然不开口。天色却已大亮,晨曦把石头照得发亮!
管一见见他仍然不开口,禁不住冷冷地道:“老夫可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枯坐在这里看你的表演!”
楚天舒霍地一个风车大转身,面对管一见,激动地道:“在楚某未曾开口之前,有一件事要先表明的,不论楚某以前的行为如何,不论两位对我的印象如何,但楚某今日所说肯定是没有一句虚言,没有一句造作!”
沈鹰点头道:“老夫现在相信,至于以后如何,正如你刚才说,对一个人的看法绝不能单凭一些表面现象而下断语!”
“楚某昨夜潜入温家已不是第一次,”楚天舒吸了一口气,道:“但绝对没有一丝恶意,也不敢去冒渎温家小姐,所以才会不时潜去暗中瞧她,嗅她的香气!”
沈鹰、管一见都是一怔,同时脱口问道:“她身体上有香味?”
楚天舒眉头一掀,反问:“两位都未曾有过女人吗?”
管一见老羞成怒,喝道:“现在是老夫问你,不是你问老夫!”
楚天舒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无论是男是女,身上都会有一种气味,黄花闺女身上的气味却似传自山谷的幽香,嗅之令人心旷神怡!因此世人都叫此为女儿香!只是每个人遇到意中人,都会觉得她的香味格外香,格外好嗅!但有一点,温家大小姐的香味却比别人浓郁一点!”
沈鹰、管一见面面相觑,论年纪他们都已足为人祖父,但他们未曾爱过女人,也绝少近女色,只觉这番话如千古奇闻般,回头一想,楚天舒是出名的风流浪子,加上说话时态度认真诚恳,便有几分相信了。
半晌,管一见才问道:“你去温家只是为了嗅温翡玉的气味?”
楚天舒脸上竟然现出一丝红晕,道:“我若说是,你们大概都要以为我是疯子了,但事实上的确如此,楚某经历过不少女子,但这些女子只须跟楚某睡上十天八天,楚某便没了兴趣,而弃之如履了,但是这一次楚某的确爱上了温家小姐,可是自知恶名远播,另者自惭形秽,不敢存有奢望,所以才在暗中去瞧她,只要嗅到她的体香,楚某便觉得莫大的安慰了!”
沈鹰、管一见又是一怔,问道:“你爱的是温家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不敢讳言,楚某两个都爱,只要能让楚某挑一个,是大是小都无所谓,因为她俩根本长得一模一样,除了衣服之外,简直令人难以分辨!大小姐比较娴雅,二小姐比较娇憨活泼,正是各有千秋,更令人有鱼与熊掌之感!”
管一见一怔,问道:“温翡玉跟温翠玉当真如此相像?”
楚天舒叹了一口气,道:“不是相像,而是好像是同为一个人般!”
沈鹰、管一见心头立时一动,随即又问:“前夜你是否有去温家?”
楚天舒摇头道:“没有。”
“真的?你既然如此爱慕温家千金,前夜为何不去?”
楚天舒忽然露出痛苦之色:“楚某虽然爱慕她们,但自知今生不可能娶到她们,是以内心十分矛盾,便强制自己不可再去,免得陷入感情漩涡中不能自拔……楚某已连续三天没去了,但到昨夜终于忍受不住,又去了!打算今日便远离此地他去……但楚某又知道,我虽有此决心,却未必能办得到。”
沈鹰忽然喝道:“温翠玉可是被你掳走的?”
楚天舒正容道:“楚某引两位来此,便是为了向两位解释这件事,因为楚某知道,必有人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来的!”一顿又道:“温翠玉失踪之事与楚某确是完全没有关系,甚至连想也没想过!”
沈鹰声音更冷:“那么那天你为何不辞而别?”
管一见接道:“你当然又会说齐鸿雁之死,也与你没有关系的了r
“当然!不是楚某做的,自然与楚某无关!两位又非不知,楚某一向是独来独往的!”楚天舒道:“那天楚某之所以不辞而别,就是怕自己的理智控制不了情感的冲动,生怕再不离开,就可能会做出失礼的事来!两位可知楚某为何要在夜间才走吗?”
沈鹰冷笑道:“黑幕低垂,自然比较方便行事!”
“不错,但银龙门防备松懈,白天也有机会的!”楚天舒痛苦地叹了一口气:“因为在白天去,我便可以看到她的娇容了!楚某实在对她又爱又怕,怕长此下去,楚某会受尽感情的折磨!”
“活该!”管一见冷笑一声:“这便是报应!你淫人妻女,上天难道不会惩罚你吗?”
不料楚天舒竟然毫不以为忤,喃喃地道:“由楚某在西湖巧逢温凤仪,后来又巧救了他,再之后又无意中见到她俩,这一切好像都是偶然的巧合,但更像是冥冥中的安排!你说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楚某不反对!”
沈鹰、管一见俱料不到楚天舒有此感慨。只听楚天舒又叹息道:“说也奇怪,自从楚某见过她俩之后,虽然痛苦与日俱增,但欲火全消,忽然好像大彻大悟般,痛恨昨日之非,只望每日能见到温家姐妹任何人一面!”
沈鹰讶然问道:“她俩真的有这等魔力?”
“别人的感觉如何,楚某不知道,但我自己却有这个感觉!”
管一见道:“老夫不想跟你谈这种男女之情,只想问你齐鸿雁之死以及温翠玉的失踪,是否真的与你无关?”
“楚某的确全不知情,温翠玉的失踪,还是楚某后来潜入银龙门,听他们在闲谈中提及才知道的!”
沈鹰道:“你既然如此喜爱她,为何没有去找寻她的下落?”
“谁说没有?楚某虽不知道她现在何方,但肯定不在岳西城内!”
“你经常潜入温家,可曾发觉曹严华跟温翡玉有何不轨的行动?”
楚天舒勃然变色:“神捕为何出口侮辱玉人?曹严华就算是登徒子,但温小姐难道会是个水性杨花的淫娃吗?”
沈鹰沉声道:“好,算老夫口不择言!但曹严华这个人对温翡玉的感情如何你知道吗?”
“不知道,楚某怎知他的内心?也许他爱温翡玉只是为了她的美貌,又也许他只是为了取得温凤仪的信任!将来好接掌银龙门!不过,他倒还算守礼,而温翡玉跟他也只是说些闲话而已,楚某觉得她俩都太寂寞了!温凤仪只顾保护及爱护她们,但从未想到她们也是人,她们也需要朋友!”
沈鹰、管一见同时一怔,这一点连他俩都未曾想及。
楚天舒道:“楚某要说的话,已经说毕,两位要如何处置楚某,但请开口明言吧!”
管一见冷冷地道:“他一向在江北,老夫不敢越俎代庖!”
沈鹰沉吟了一下,道:“老夫念你是个人才,又有反悔之意,而且传言是否属实,其错是你,还是那些女人,老夫都未查实,所以今日老夫便暂且放你一马,日后若再见到你作恶,你自己知道后果!”
楚天舒正容道:“好,凭你这席话,我楚天舒他日若再作恶,见到你便自缚双手任你处置!也凭你这几句话,日后神捕若用得着楚某的话,只要楚某知道,万死不辞!”
沈鹰心头暗喜,杀人虽比救人容易,但能眼见浪子回头,任何人都会高兴:“老夫望你多为江湖做些好事,若有困难,可去洛阳城找老夫!”
楚天舒眼圈一红,道:“大丈夫有恩记恩,有仇记仇,大恩不言谢,楚某也有一句话相赠!”
沈鹰神色一呆,忙道:“请说,老夫洗耳恭听。”
“楚某天生有种预感力,而且鼻子极灵,所以仇家即使易容前来捉拿楚某,楚某都能凭此而预先逃脱!”楚天舒道:“楚某第一次见到温家姐妹时,发现大小姐体上的香气清淡,二小姐香气较浓!如今这个大小姐,身上的香气忽然比前浓了,不知是什么原因!”
沈鹰道:“此话中是否另有意思?”
楚天舒道:“两位都是当今的名捕,实际情况如何,楚某不欲多言,还是留待两位自己去探查吧!”说罢抱一抱拳,展开轻功掠去!
沈鹰、管一见目望楚天舒离去,心中却不断地在推敲楚天舒的那些话,良久,沈鹰才道:“咱们回去吧,莫让他们等急了!”
管一见忽然说道:“老鹰,等下他们问起时,便说追到这里,那人便不知去向了!”
沈鹰一怔之后,随即明白,两人联袂下山,向岳西城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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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岳西城,便见到温凤仪了,他急声问道:“追到那人没有?”
沈鹰摇摇头,道:“回去再说吧!”
到了银龙门总舵,沈鹰、管一见绝口不提刚才的事,闲谈了一阵,温凤仪便回内宅看望温翡玉了,沈鹰、管一见却在屋内四处闲步。
过了一忽,便见曹严华迎面走来,沈鹰伸手一拦,道:“曹少侠,请到老夫房内,老夫有几句话要问你!”
曹严华脸上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却一言不发跟着沈鹰、管一见背后,走入客房。
“请坐。”管一见指着床前的一张椅子道:“曹少侠投入银龙门已有多久?”
“七年整。”
“今年贵庚?”
“廿六。”
“七年的时间已不短,你觉得令师妹俩为人如何?”
“很好。”曹严华有点拘谨。
沈鹰接问道:“翡玉小姐一向对你都这般亲热吗?”
曹严华沉吟了一下才道:“以前比较冷淡,但自从敝师兄不幸亡故之后,她便变得比较多话说了,对晚辈也比较……”
“以前她对你一向不假词色吗?”
“也不是如此,但总有点冷淡。”
沈鹰沉吟了一下:“你是否觉得她跟以前有些什么不同?老夫是指与齐鸿雁死前之情形。”
曹严华道:“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对晚辈的态度有所改变而已!也许这也是与敝师兄之死有关!”
沈鹰点点头,续问:“令大师妹跟小师妹真长得一模一样吗?”
曹严华一怔,反问道:“难道神捕不知道?有一次她们姐妹故意互换了衣服,连师父也认不出来哩!”
沈鹰、管一见都十分惊奇,天下间竟有连父母也分辨不出的子女?但曹严华也如此说,却不由不令人相信。
“她们相貌如此相像,但不知性格如何?”
“也差不多吧,大师妹比较文静一点,小师妹比较活泼一些。但这也只是比较而已,实际上她们连爱好也差不多!”
“假如她们两姐妹互换了衣服,你能分得出来吗?”
曹严华失笑道:“自然分不出来!连师父都不能,何况咱们呢!”
沈鹰沉吟了一阵,道:“好吧,你忙你的去吧,但今日老夫跟你说的话,你不可告诉任何一个人!”说至最后声色俱厉地重复一次。
曹严华一愕,但他是个城府深沉的人,有话也大多放在心中,宁愿多费些功夫去推敲。
曹严华离开了之后,沈鹰、管一见立即在房内踱起步来。
“老管,你看这小子如何?”
“只能暂时相信他!”
沈鹰失声道:“连他也相信,现在哪里尚有嫌疑犯?”
管一见不答反问:“老鹰,你说现今世上除了温凤仪之外,谁最了解温家两姐妹?”
沈鹰想了一下,目光倏地一亮,道:“荷花!那天晚上,温翡玉被人放在后花园地上的事,你还能够记得事情的经过吗?”
管一见目光同时也是一亮,脱口道:“温翡玉果然大有可疑,咱们现在去找荷花!”
两人出了房,装作满怀心事般,慢慢地踱向后花园。靠后花园的那排平房住的是温家的丫头仆人,荷花也是住在这里。
沈鹰在每间房子的窗前暗窥,终于找到荷花的寝室,只见她坐在床上绣花,他故意轻咳一声,荷花瞿然一惊,抬眼望见沈鹰、管一见,连忙放下手上的针线。
沈鹰推门而入,道:“荷花姑娘,你在绣什么?”
“奴婢正在绣鞋面。”荷花忙自床上跳了下来,有点手足无措地道。她实在料不到沈鹰、管一见会纡尊降贵地来看她。
沈鹰抓起鞋子一看,赞道:“想不到你的女红还做得不错!”
“奴婢这粗针劣技,不敢当神捕的谬赞!”
“咦,你还像读过书般!”
“是的,以前老爷请了个教席来教两位小姐读书,奴婢有幸在房相陪,也认得几个字!”
“这样说来,两位小姐的一切你都很清楚了!”沈鹰向管一见打了个眼色,管一见会意,忙把门窗关上。
荷花有点惊慌地道:“承两位小姐青眼,一向没把奴婢当作下人看待!”
“老夫是问你对她俩的一切是否都清楚?”沈鹰脸色微微一沉,声音随又放柔:“假如你小姐互换了衣服,你能一眼分得出来吗?”
荷花摇摇头道:“老爷尚且不能,何况奴婢?不过也不是不能分辨,但却十分困难……”
“为什么?”沈鹰心头一跳。
荷花嗫嚅地道:“奴婢说了出来,请两位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老爷及小姐都会怪奴婢了!”
沈鹰心头一跳,道:“这个自然,你快从实说来。”
“二小姐的后颈多了一颗小小的朱砂痣,但这痣生得很低,经常都被后衣领遮住!”
“你怎会知道?”
“这是奴婢以前伺候两位小姐洗澡时发现的,后来老爷也知道了,却吩咐奴婢不得告诉别人,否则便要把奴婢赶走。”
“为什么?”管一见脱口问道:“他可有告诉你原因?”
“老爷说他不想让人知道太多有关两位小姐的事!”
“这是在什么时候发现的?”
荷花想了一下,说道:“大概七八年了。”
“大小姐对你好些,还是二小姐?”
荷花又想了一阵才道:“两位待奴婢都一样好,只是后来,后来大小姐跟齐少爷好了之后,跟奴婢便较为疏远了。”
沈鹰跟管一见打了个眼色,又道:“荷花,老夫跟你说的这些话,你也不可告诉别人!包括你老爷!”
荷花惊恐地道:“奴婢怎敢……”
沈鹰、管一见离开了荷花寝房,便匿在一座假山后,喁喁细语一阵,然后去找温凤仪。
温凤仪的房门己弄好,沈鹰伸手敲了好一阵,温凤仪却反在书房那边开门了:“两位有事要找温某?”
管一见抱拳道:“老夫等已打扰了掌门人好几天了,案情却毫无进展,欲到外面搜索令爱的踪迹,因为老夫一直认为令徒之死一定与令爱失踪有关,所以特来向掌门人告辞!”
温凤仪道:“小徒对小女翡玉有爱意,并非对翠玉有意,这两件案子又怎会有关连?”
管一见道:“老夫已说这只是一个直觉!”
“两位打算如何着手搜索?”
沈鹰道:“老夫想发出信鸽,把手下全部派出去,搜索楚天舒的行踪!”
温凤仪眼光一亮,脱口道:“神捕认为这是楚天舒所为的?”
沈鹰道:“除他之外,已没他人有嫌疑。”
温凤仪正容道:“两位神捕为小女的安全风尘仆仆,温某大恩不敢言谢,待找着小女之后,温某再陪两位痛快地喝几杯,不过今日两位无论如何一定要在舍下进膳。”
沈鹰道:“好吧,掌门人盛意拳拳,老夫恭敬不如从命。”一顿又道:“有一件事要跟掌门人商量一下,老夫这次匆匆南下,身上没带银两,可否请掌门人先付两万两银子作订金,因为此次一去,也不知要花多少的时间,费用可不少。”
温凤仪豪爽地道:“这个自然,所谓天子不差饿兵也,两位请在书房内小坐一阵,待温某去取银子。”
沈鹰、管一见走到书房,见书架上放满了书,但大多是些前朝的兵书兵法以及资治通鉴,拳经剑谱反而不见。
不一阵,温凤仪便笑口吟吟地来了,手上拿着一张两万两的银票,把它交给沈鹰。
沈鹰又道:“可否请令爱出来一见,老夫要在人海茫茫之中找人,对她的印象若不深刻,可不好找。”
温凤仪略一沉吟:“神捕说得有理,温某这就去叫她过来。”
“且慢,请顺便通知咱们的手下都来一下。”
温凤仪的脸色微微一变,却也没有反对。
不一刻,端木盛、顾思南等人全都来了,把书房挤得满满的,接着温凤仪也带着温翡玉来了,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仿佛房内突然多了一位仙女,美得令人不敢迫视。
沈鹰长身立起,在温翡玉的身边绕了一圈,缓缓地道:“老夫想试试你的武功,姑娘请放手施为。”又喝道:“你们让开!”不待温凤仪、温翡玉有所反应便又喝道:“小心左手!”忽然向温翡玉的腰侧抓去。
温翡玉反应倒也甚快,立时一拧腰闪开。
沈鹰喝道:“赶快反攻!”故意慢了一慢。
温翡玉果然依言一拳捣向沈鹰的胸膛,不料沈鹰忽然跃起,飞过温翡玉的头顶,后脚跟向温翡玉的后脑踢去。
这一招比较罕见,温翡玉有点手足无措,管一见在旁连忙叫道:“快使‘凤点头’!”
温凤仪却道:“翡玉快沉腰坐马!”
但管一见的话先入温翡玉耳中,所谓先入为主,温裴玉果然使出“凤点头”,上身微微向前一俯,同时把头垂下。
刹那便露出一截如同白玉般的粉颈来,沈鹰目光一落,心头同时一跳,随即跌落地上,左足尖落地,右脚又凌空向后一蹴,温翡玉顾得了上,顾不了下,吃了沈鹰一脚,立即向前蹦出一步。
沈鹰叹息道:“令爱武功不错,但经验太差,不知翠玉姑娘又如何?”
温凤仪也叹息道:“半斤八两,难分轩轾!”
“老夫有一句肺腑之言相告,请勿把令爱当作花草供养,否则便会变得比花瓶还脆弱!”
温凤仪忙说道:“诚哉斯言,温某也有意在明春带她出去走走,增长见识,嗯,酒菜料已备好,请诸位跟温某出厅用膳。”
这席饭,沈鹰、管一见笑语如珠,温凤仪起初有点心事沉重的模样,随后也逐渐开朗起来。
吃过午饭,管一见、沈鹰便带着手下离开,一口气走出城外四五十里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