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胜一死,线索便又断了,沈鹰不禁头痛起来。
顾思南道:“头儿,胡胜可能是让他们组织杀死的!”沈鹰烦躁地道:“难道老夫看不出?这是弃车保帅的手法!你立即派人注视那百胜赌坊,詹天宏在那里失踪,证明这赌坊来路也不正!小心点,这是惟一的线索了,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属下省得。我自个在对面监视,另外派两个装扮赌客混在里面!”
沈鹰颔首,把烟杆插在腰里:“我再去欧阳庄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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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长寿书房里只有沈鹰、赵四娘及褚领班三人。
沈鹰先把胡胜之死告诉了他们,然后道:“褚领班,那几个护卫在这儿表现如何?”
褚领班道:“很规矩,一切如常,以前下班有时会出去嫖喝一番,这两天却没离开过一步!”
“哦?那么对方倒是神通广大,能够早我们一步把线索切断!”沈鹰又觉头痛起来。
这个对手比以前任何一人都要厉害,以前他对付的大多是一个人,最多也只是一小撮人!现在面对的却是一个庞大的组织。
不过,沈鹰仍然有坚毅的信心,把对方掏出来,问题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他坚信一个原则,只要自己能够坚忍,对方一定会忍不住,再做一些使他们露出破绽的行动,尤其这是一个怀有不轨的目的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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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过去,仍然毫无动静,冒充赌客的手下来报告,百胜赌坊的一切都很规矩,找不到他们丝毫的马脚。
那时候容许开赌,但不能使诈,否则便可把他们绳之以法。
沈鹰又抽起烟来,一阵风吹了入来,吹散了烟雾,也使众人猛地省起一件事,寒天已至。
冬天,灰蒙蒙的天气,看了令人心头烦闷。
还好,过了几天郎四及葛根生放出的信鸽便到了沈鹰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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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四及葛根生一路上不敢稍停,次日晚已到了郑州城外,此刻城门早已关闭,两人放弃坐骑,攀墙入城。
夜风甚急,把街道上的沙尘吹起。郑州有两件出名的东西,一是沙多,一是风大。
郎四及葛根生带着一身风沙到一家客栈拍门。这是郑州城最大的客栈,名为高升。小二打开门,揉揉眼睛,未等他俩开口便道:“房间早已住满了,请到别家去看看吧!”说罢,“蓬”地一声把门关上。
郎四及葛根生无奈,只得到斜对面一家较小的客栈投宿。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他俩到楼下大堂吃早点。
两人对望,都不知如何入手,假如詹天宏不在郑州,岂非白跑一趟?何况詹天宏即使在郑州,假如他躲在暗处又如何能得知?
两人在城中走了一天,举凡妓院赌坊、茶楼食肆等公共地方都走遍,累得筋疲力尽,仍一无所获,只得回客栈休息。
尽管疲乏,两人都睡不着,四只眼睛怔怔地望着墙角动心思。
良久,葛根生才一拍大腿,道:“咱明早去找周捕头,叫帮忙一下!”
“也只好如此,周捕头在郑州已有数年,人面熟,线路广,也许他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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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捕头也没办法,他在听了葛根生把詹天宏追失的经过后,低声道:“小弟听说城内新开了一家赌场,这赌坊只接受大客户,还得有人介绍,不知跟洛阳那家百胜赌坊有关系否?若是有关系,詹天宏可能就藏在里面!”
郎四道:“现在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请周捕头带路,咱这就去看看!”
周捕头道:“且慢,小弟也不很了解情况,要想进去还得先找门路,不过这倒难不倒小弟,你俩放心,今晚便有好消息通知二位大哥!”
葛根生道:“不知这家赌坊是什么来路?”
“主持赌坊的是一个姓戚的胖子,不过听说他后面还有人。这姓戚的倒是本城一个名人,有一点势力与家财,跟衙门内也有点交情。虽然小弟可以带你们去,可是这样就很容易露出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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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周捕头带了一个富家子弟模样的青年到郎四客栈房间。
“这是本城有名的彭二公子,城内可供玩乐的地方他最熟!”周捕头替他们介绍,“这两位是愚兄的远亲,这个姓许,这个姓施。”
三人都口不对心地说道:“久仰!久仰!”
周捕头哈哈笑道:“愚兄这两位远亲久慕本城之名,特地来观光游玩一番,偏生愚兄衙门内的事又忙,二公子便代愚兄充当向导几天!”
彭二公子道:“小弟正愁独自一人不痛快,如今有施兄及许兄相陪,那是再好不过之事!”
郎四忙道:“二公子说得太谦,小弟粗俗,只怕败了你的雅兴!”
“施兄言重!不知两位想玩些什么玩意?”
周捕头朝郎四打了个眼色,忙道:“你们慢慢商量,愚兄却要赶回衙门!”
郎四忙道:“表哥你慢走,小弟不送了!”
葛根生却道:“二公子,咱一向赌瘾颇大,以往在家里不方便,如今来此,宛似脱笼之鸟,正想赌个痛快!”
彭二公子哈哈笑道:“如此两位跟小弟倒颇相像,人云人不风流枉少年,小弟却认为人不赌博枉少年!”说罢又是哈哈大笑。
郎四脱口道:“可是咱哥儿俩却不喜与那些凡夫俗子、贩夫走卒混在一起,二公子可知哪家赌坊最清静?”
彭二沉吟半晌道:“是有一个,不单是地方清静,而且,出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可是,可是这个……”
“二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不是小弟看轻两位哥哥,只是那里有个规定,进门的起码要带五千两银子才让进去。”彭二道,“小弟刚才怕两位哥哥客旅不便没带巨款出来,所以……”
葛根生忙道:“每个人都必如此?”
“正是。”彭二无奈地道,“即使小弟去了不下五六次,也要如此,进门先看银票!”
郎四道:“二公子说得倒不错,咱这次真的没带这许多银子。不过我爹爹上次来此做生意,赚了一大笔,临走时放下两万两银子在表哥处,待小弟去向表哥取得,好歹也得去见识见识,请二公子稍候!”
彭二大喜:“如此甚妙,小弟也得回家取银两,等下咱依然在此聚头!”
郎四跑到衙门找着了周捕头,立即要他张罗一万两至两万两银子,周捕头在城内果然有办法,不一会便取了一张六千两及一张七千两的通汇钱庄的银票回来!
那家赌坊在一座小庄院之内,从外面看,丝毫看不出点蛛丝马迹,难怪郎四及葛根生找了一天也找不到。
庄院门口挂了块万胜庄的牌匾,门口站了两个身穿家丁服式的汉子,这两个汉子身材虽然不魁梧,但双目神光闪动,分明是个练家子。
彭二带着郎四及葛根生找到庄前,替他俩吹了一番,又把银票拿了出来,那两个家丁便推开大门让他们进去。
入门是个花园,虽不大但颇精致,花园之后是一座小楼,两层高,朱栏雕栋,美轮美奂。
一个小厮带他们进去,赌坊就设在楼下大堂,楼外已经美轮美奂,但跟厅堂内一比,好似星光比之皓月。
连郎四及葛根生这种老练的捕快,踩在波斯地毡上,也禁不住有异样的感觉,就像进了皇宫。
堂内摆放了三张大八仙桌,四周放着梨木高背椅及荼几。
小厮把他们引到椅上坐下,立即有丫环捧上茶。刚揭开茶盅盖子,未曾品尝已经芬芳扑鼻,茶盅也是建安的精品。
葛根生要竭力忍耐才不致使拿茶杯的手发颤,但喝了一口之后,心神情绪立即安定了下来,不但茶叶是上等的,连烹茶的工夫也是一流的。
有这等设备及服务,难怪主人订下非有五千两赌本的人不能进来。
彭二道:“小弟是无所不赌,不知两位哥哥喜欢赌什么?骰子?牌九?还是其他?”
郎四想了一下,说道:“还是玩牌九吧!”
“好,今日小弟就陪陪两位哥哥!”
赌局立即排开,赌坊的荷官做庄,葛根生坐偏门,郎四坐天门,彭二坐尾门。
“请贵客下注!”
郎四朝葛根生打了个眼色,他下了五百两,葛根生下了三百两,彭二也是下五百两。
庄家熟练地叠好牌,抓起骰子一摇,却是七点,郎四拿头副。
他迅速把两只牌子面对面合起,然后慢慢抽动其中一只,只见了一角,他便认出是一张天牌,好家伙,这牌子好配。可是手腕一翻,后面却是一张红十,登时气一泄,天牌配红十,两点!
“开呀!”庄家吆喝一声,把两只牌一手翻开,一张是杂八,一张是梅六,四点!把郎四的牌吃掉!
可是这一手庄家也很背,杀一赔二,也输了三百两。
葛根生这趟把赢来的三百两加了上去,郎四却只下了三百两,彭二依然下五百两。
彭二取头副,郎四取尾副,他把牌子拉开一点,露出一朵黑梅,再拉下,只一点鲜红色的圆点,是梅花六!后面那张先露出一点,他一颗心登时紧张起来,最好是能拿一对梅六,再次一点就是三点及两点,要是拿了张四点或是七点便凶多吉少了。
是梅六,刚好一对,郎四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怨自己下得太少,这副牌已是十拿九稳,他轻轻松松地把牌子翻了出来。
庄家“哎”地叫一声,他拿了副天牌搭七点,是天九!这一手庄家是赚了,杀了葛根生跟彭二的注码,却赔了个小的!
再玩下去,彭二没有什么起落,郎四却是凡下大注便要输,下小注便经常赢,葛根生也是输多赢少!
十手之后,郎四只剩下一千两了,他把一千两全部押上,拿了一副梅对,他几乎肯定自己已赢了,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起来。
“开!”庄家吃喝一声。
郎四手一翻把牌子摊开:“梅对,有赢无输!”
葛根生手一翻喝道:“九点!”
彭二笑嘻嘻地把牌摊开:“至尊!庄家通赔!”
庄家喝了一声:“未必,看我的!”一摊开却是一对天牌!彭二一人赢了,郎四输光七千两,葛根生也输了二千多两。
庄家道:“对不起,刚好把你吃掉!”伸手来取郎四的银子。
郎四右手突然一翻,把他的手按住,冷声道:“且慢,这副牌有鬼!否则岂会这般巧!”
庄家道:“你胡说什么,这副牌有什么鬼?输了却赖!”
郎四长身而起,左手伸向牌子,喝道:“让我逐张检查一下,要是没使诈,咱自没话好说!”
葛根生接道:“对对,好几手牌都输得太冤太巧,你若没有使诈,何须怕人检查!”
庄家喝道:“若人人像你们如此,咱还能开馆子!”
郎四猛喝一声,把桌子推开,和身向庄家扑去!
庄家大喝一声:“这里岂是你撒野的地方?”五指如钩向郎四抓去。
郎四身子略一偏,去势未竭,右拳朝庄家胸膛击去!
那庄家吃了一惊,料不到郎四貌不惊人,臂力却如此之强,忙退后几步!
赌坊里的护卫立即蜂拥而上。
彭二大惊,叫道:“别打别打,快叫戚老板出来!”
葛根生也装作惊慌,不断护在郎四身前,那些人对葛根生却不好下手,郎四却抽冷子打倒几个护卫。
彭二暗暗叫苦,大声叫道:“别打别打,都是自己人……”
一个瘦削的汉子从内堂跑了出来,冷冷地道:“谁跟他是自己人,今日让他知道点儿厉害,否则,让他去胡说,咱还能立足么!”
他分开护卫,喝道:“退下,让苏爷领教领教他的拳脚!”大概他身份颇高,众人立即退下。
郎四轻轻推开葛根生,冷冷地道:“咱走南闯北还未遇到这种蛮事,做贼的竟然反咬一口!”
姓苏的瘦汉,冷声道:“闲话休说,看掌!”身子一斜,右掌侧击郎四胁下。
郎四身子一旋,右手自对方肘下穿过,反击对方胸口,这招变得快极妙极,万胜赌坊的护卫都不禁心头一沉。
不料,瘦汉那一抓竟是虚招,手腕一翻疾快如矢地插向郎四双眼,这一招反客为主,因为距离近,后发先至。郎四大吃一惊,连忙转身,右掌去势仍然不变。
瘦汉手腕灵活无比,一沉劲,反抓为拳,由上向下猛击郎四的天灵盖,这一招若让他得手,十个郎四也得一命呜呼!郎四足底一偏一蹬,身子斜蹿而出!瘦汉似料到他这一举,几乎不假思索如影随形扑上去!
葛根生心头一凛,正想出手,只见郎四双手在地上一撑,头下脚上,迎着瘦汉蹬他面门!
瘦汉去势过速,收身不及,猛喝一声,拔身而起,一跃丈七,左手在天花板一按,身子如锤子般射下!
郎四一闪,曲腰一弹,站直了身:“好身手,可惜用作为非作歹!”
瘦汉道:“且让你再逞逞口舌之利,反正今日你是绝无可能生离此地!”
郎四大怒:“未必!少爷若有不测,也得先找你来垫背!”拳法一变,以快打慢。
瘦汉的爪法颇为纯熟,见招拆势,丝毫不让。葛根生对郎四的能耐自然十分清楚,此刻郎四看似占了上风,实则瘦汉尚未展尽全力,只怕他一反击,郎四便得落败!
他眼光一扫,突然看到帐后屏风走出一个汉子来,登时心头狂跳,暗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汉子正是詹天宏。
詹天宏看一看场上,脸色一变,登时转入屏风之后,猛地干咳两声,瘦汉一手格开郎四,跟着立即展开反攻,十招过后,郎四已落了下风,频频后退。
葛根生走到彭二身边,轻声道:“二公子,施兄是周捕头的表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咱可不好交代呀!”
彭二拈花惹草、吃喝嫖赌虽然精通,但几时见过这种场面?早已手足无措,一个劲地颤抖,听了葛根生的话更是心内发毛,颤声叫道:“停……停,住手……快叫戚老板出来……咱有话说!”
一个护卫喝道:“二公子你别吭声,这不关你的事!”
彭二急道:“不行,他……他……施兄是周捕头的表弟,周捕头把他交给了小弟,要是真有什么闪失……咱可担当不了!”
一会,屏风后转出一个肉球,说他是肉球绝对没有夸张,他颈跟肩,肩跟胸,胸跟腰,腰跟腿全然没有分别。一双如黄豆大小的眼珠子一转,道:“这人真的是周捕头的表弟?”
彭二松了一口气,忙道:“戚老板,快叫他们停手,他真的是周捕头的表弟,小弟……”
戚胖子脸色一变,倏地哈哈大笑,道:“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苏领班,快停手!”
瘦汉子立即住手跳开,葛根生也忙向郎四打眼色,郎四也站着不动。
戚胖子亲热地拍拍郎四的肩头:“施公子,不必介怀,刚才大家误会,嘻嘻,真所谓不打不相识,今后大家都是好朋友好兄弟!”伸出右手表示友谊。
郎四冷哼一声,望也不望他一眼。
戚胖子忙赔笑道:“施公子,你俩输多少,咱退还给你,这梁子便自此揭开如何?”
郎四才道:“这才差不多。”伸手跟他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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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天宏在郑州万胜庄的消息便传到了洛阳沈鹰处。第三天,郎四的信鸽再次带了詹天宏不断在郑州活动的消息飞到洛阳。
与此同时,洛阳的百胜赌坊突然歇业了。
沈鹰松了一口气,隐隐觉得事情就快解决了。
可是,詹天宏是不是杀欧阳鹏及巢小燕的凶手?
沈鹰心头一片茫然,到此他还只是怀疑,这种怀疑只是一种预感,一种数十年来与罪犯打混得来的预感。
使他怀疑詹天宏的只是他的行动闪缩,假如他没有涉及杀人,他为何要撇掉葛根生?
还有,那七个神秘的贺客是詹天宏请来的,已没疑问,他们之中是不是有人曾经潜入内堂杀了欧阳鹏?假如事情果如所料,詹天宏便脱不了关系。
胡胜突然被杀,会不会他便是凶手?却被詹天宏派人把这条线索切断!
只怕未必是他,詹天宏绝非这个神秘组织的首领,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名头目而已。
胡胜身份泄漏之后,即日晚上便被杀死,证明欧阳庄内仍有詹天宏的人。这内奸是不是那九个护卫?
但是,褚领班却说那九个护卫没有人离开庄门一步,那么是谁把消息传递出去呢?
沈鹰脑海翻腾,心中疑团难释,他决定再到欧阳庄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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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四娘听了沈鹰的分析之后,沉毅地道:“无论如何,詹天宏总是最值得怀疑,既然知道他在郑州,咱们便去一趟郑州把他擒来审问!”
沈鹰苦笑道:“咱有证据么?老夫是何等身份,岂会学一般人那样胡闹!”
赵四娘脸上一红,讪讪一笑。
褚领班却道:“要不然咱出手,你老人家押阵,待找到证据才出面擒他!”
“胡闹!”沈鹰沉声道,“不许你们这样!褚领班,老夫怀疑庄里还有内奸,你得仔细查一查,还有,那九个护卫还在么!”
“还在庄内。”褚领班道,“不过,他们都能避嫌,这些日来全然不离庄门一步,也不与其他同僚交谈!在下已经派了个心腹日夕监视他们了。”
沈鹰道:“想不到这件案子竟然至此尚未有头绪!”说罢长长叹了一口气,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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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思南穿上夜行衣,潜入欧阳庄。他已来过几次,环境早已了然于胸,跃过围墙,立即伏在一棵大树上。
寒风急吹,树叶声音如涛,欧阳庄的护院竟没有人发觉,头顶上伏着一个人。
顾思南拨开树枝,悄悄望向远处,小楼纱窗掩不住室内的灯光,顾思南知道那是赵四娘的住所,大概因为心痛爱子之死,而彻夜难眠。
顾思南趁着一阵风吹来,即自树上蹿起,跃至层檐上,跟着闪入内院,藏在另一棵树上,一抬头,小楼的灯光已熄灭。
远处隐隐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小楼后面突然响起一阵兵刃之声,顾思南心头一凛,正想提气赶去,突见小楼上闪出来一条黑影,黑暗中看不到那人面庞,只见他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黑暗中。
顾思南急蹿上前,却找不到黑影的落脚处,他想了一下,朝打斗之处驰去。
黑暗中亮起无数火把,顾思南不便露身,藏在一条柱子之后,暗中注视。
打斗很快结束,快得连褚领班赶来时,一个蒙面汉子已被捉住,一个护院扯下那人的蒙面巾,惊呼一声:“原来是梁老大,你干什么?”
梁老大便是詹天宏介绍入来的九个护院中的一个。
褚领班冷冷地道:“他要去杀害赵夫人,却让我躲在暗处,用瓦片打他,哼!好小子,咱早就怀疑你心怀不轨了。”
护院立即哄动起来,有的甚至破口大骂,褚领班道:“别动他,明早把他交给沈神捕,现在请各位返回自己的岗位,小心戒备。”
话音刚落,只见赵四娘头发蓬松地赶来:“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没事了,刚才梁老大提刀潜向你住所,让属下发现,把他打退!”
赵四娘怒道:“大胆!还不跪下。”梁老大巍然而立,毫没畏惧之色。
赵四娘更怒,叫道:“以奴犯主,该当何罪,你不怕死,难道老娘便不敢杀你,拿刀来!”
褚领班忙道:“夫人且莫动怒,咱明日把他交给沈神捕审问,岂不较美,说不定是詹天宏叫他干的。”
赵四娘颔首:“我倒忘记了,先把他押下。”
人群渐散,火把亦被弄熄,大地依然一片黑暗,寒风吹得更急,远处传来四更的梆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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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鹰坐在案后,两旁分立顾思南及云飞烟,梁老大被押上,跪在案前地上。
沈鹰眉头一扬,厉声道:“你为何要杀你主母赵夫人?”梁老大身子如筛米般颤动,道:“大人,小人若是把内情说出,可否饶小人一命。”
沈鹰脸色一沉,道:“老夫不喜犯人跟我讨价还价。”
“那小的甘愿被杀。”
沈鹰目光一亮,霍地站了起来,一会,又坐了下去,语气不变地道:“老夫有二十四种酷刑,任你是铁打的汉子,到时也受不住,快说,免得活受罪!”
梁老大抬起头,道:“这内情异常重要,小的若不说,大人可是一大损失,再说小的虽然欲刺赵夫人,却没有成功,大不了坐牢,也用不着要死。”
沈鹰吐了一口气:“好,你说来听听,如果有价值的话,老夫事后便只把你轻判!”
梁老大精神一振,道:“禀大人,这是詹总管命令小的做的!”
“胡说。”沈鹰拍案喝道,“詹天宏离开欧阳庄已有不少时日了,他怎样命令你?”
“禀大人,就是詹总管离职前吩咐下来的,他本来限定小的在十天之内便得动手,只因褚领班看得紧,下不得手,所以,推延到今日。”
“詹天宏既然已离开欧阳庄,你也不必再听他的指挥,你何故还要动手!”
“大人且听小人细说,詹总管是金玉堂的头子,小的是他手下,也是金玉堂的成员,假如不听他的命令,迟早也逃不过堂规的处罚。”
“金玉堂是个什么组织?”
“詹堂主说的那是个跟江湖上的帮会一样的组织,只是一般帮会都喜出名扬万,咱金玉堂最大的兴趣仍是钱,詹堂主看中洛阳及郑州两城,因为这两座城市没人敢觊觎,假如掌握了这两座城的赌场及淫业,金钱便会滚滚而来的。”
沈鹰心头一动,道:“所以他要杀死欧阳鹏,毁灭欧阳庄,便以为可以在洛阳城内呼风唤雨,但为什么不直接把欧阳长寿干掉?”
“欧阳鹏及巢小燕是詹堂主派胡胜干掉的,他说欧阳长寿武功太厉害,要下手除他绝不容易,除非在他心神大乱之下才有机可乘,想不到咱还未动手,他却自己自杀了。”
“利用欧阳庄及赵家的力量消灭司马庄也是你们金玉堂的目的之一?”
“是,崔一山一家大小也是本堂杀死的,可惜走漏了正点儿。”
“你们之间如何传递消息?”沈鹰再问一句。
“胡胜这人堂主早就想把他除掉以绝后患,小人当日被迫说出他的地址,之后便把庄里靠围墙的一棵树,在午饭时摇动一下,外面的人便知道。”
沈鹰暗道:“好狡猾的小子,难怪连老夫也给瞒过。”口中问道:“还有谁是金玉堂的人?”
“小的不知道,不敢乱说。”
“老夫怀疑詹天宏不是金玉堂的真正首领,你不要把罪名都推到他身上。”
梁老大诧异地道:“不会吧,詹堂主自承自己是负责人。”
“你说的可是真的?”沈鹰脸色倏地一沉,厉声道,“要是让老夫查出,你所说的有片言只语不确实,老夫可绝不会饶你。”
梁老大抬起头,道:“小的所说句句真实,如有虚言,甘受大人处罚,只是小的把实情告诉了大人,詹堂主知道之后绝对不会放过小人,请求大人保护小人的性命。”
沈鹰道:“你暂时住在老夫这里?”眉头一扬,突然道:“还是到欧阳庄那里稳当点。”
“但,褚领班只怕不会放过小人。”
“老夫自会替你说项,小顾,带他去欧阳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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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好像已真相大白,只要梁老大肯证明詹天宏是幕后主持人,那么只要把詹天宏抓回来,这案子也就破了。
沈鹰吐了一口气,抽出烟杆,装起烟丝来,云飞烟立即替他点着了烟:“叔叔,咱们几时去郑州把詹大宏擒下?”
沈鹰长长抽了一口烟,又缓缓吐了出来,低声道:“我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詹天宏绝不是金玉堂的首脑人物,充其量只是一个傀儡,或是出面的高级人员而已,他已明知咱们怀疑他,但为什么还会在郑州公开露面!”
云飞烟脱口道:“这莫非是个阴谋?放下金饵等咱们上钩?”
沈鹰点点头:“看来正是如此,这说明郑州那里已经设下了一个陷阱在等咱们去踩。”
“咱们怎办?”云飞烟语气带有几分焦急。
沈鹰徐徐吸烟,待烟尽,他把烟灰敲掉,才在云飞烟耳边说了几句话!
云飞烟忙道:“侄女这就去。”
“且慢,先易了容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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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云飞烟回来,她在沈鹰耳边说了一阵话,沈鹰脸色一变,立即披衣再度去欧阳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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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欧阳庄,褚领班正在安排护院巡逻戒备的工作,他抬头看见沈鹰,脱口道:“沈前辈有事找我?”
“没什么要紧事,你忙你的,褚领班,老夫想跟梁老大再谈谈,请问他关在哪里?”
“在柴房里,待在下带你去。”
“不必,老夫问问别人便知道,咱回头见。”
“如此,在下便偷懒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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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庄的柴房,比别人的厅堂还大,里面堆满柴草,梁上垂下三盏油灯,麻石做墙,且没有窗户,倒像间监牢。
沈鹰推门入去,入目都是柴草,不见梁老大,他艺高人胆大,绕过草堆走入去,只见梁老大躺在一堆干草上正在睡觉。
沈鹰推一推他,梁老大睁开眼,微一惊,连忙爬起来:“大人找小人有事?”
沈鹰脸色蓦地一沉,道:“老夫已派人查出胡胜平日是使棍,但欧阳鹏却是死在剑下,而你却刚好是使剑的,这该如何解释?”
梁老大一吓,忙不迭道:“小的没有杀人,胡胜是带剑潜入内宅的,小的亲眼看见。”
沈鹰厉声道:“你这些话骗骗别人还可以,怎能逃得过老夫这双眼睛,快说实话,詹天宏绝不会派个武功低微而又不惯使长剑的人去行刺欧阳鹏,因为一击不中之后,阴谋便得败露,如果老夫这双眼睛不花,你倒是个理想的人选,冷静,机诈,武功又不错,你再隐瞒真相,老夫对你便不再客气。”
梁老大突然大喝一声,从草堆中摸出一把砍柴刀向沈鹰砍去,沈鹰冷不防他竟藏有兵器,吃了一惊,急退一步,梁老大如疯子般急劈,一口气使了十七刀,劈向沈鹰的要害,一气呵成,使得纯熟无比。
沈鹰目光一亮,抽出烟杆把他的柴刀敲开,手腕一翻,快如流星地把烟杆转了个方向,烟嘴斜刺梁老大的“带脉穴”!
梁老大一偏身,砍柴刀再度挥去,沈鹰烟杆一横改点为扫,梁老大意料不到,身子斜飞,竟然潇洒之至,一飞二丈,跃在一堆干草堆上。
沈鹰冷冷地道:“以此身手,岂是一些护院能望其项背的,说不定詹天宏还是你的手下,老夫却几乎看走了眼。”
梁老大冷哼道:“老子告诉你,你仍然看走了眼,詹天宏的确是老子的上司,只因他入门比老子早得多!”
“你是谁,欧阳鹏到底是不是你所杀的!”
“你真天真,老子说了还能活么?”
沈鹰大怒,冷笑道:“你不说,难道也能活?老夫就不信邪,今日就要把你毙了!”急飞身而起,人未至烟杆的铜制烟嘴如毒蛇吐信般刺去。
梁老大一蹬,跃过另一堆草堆上。沈鹰身子倒飞,穷追不舍,梁老大又一跃而上,左手拉着一根系着油灯的铁链,一荡,又飞至另一堆干柴上。
油灯登时倒翻,灯内之火油洒了一地,幸而,火已灭了!
沈鹰大怒,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三盏油灯都已翻倒,室内一片黑暗,沈鹰心头一沉,对方熟悉地形,要拿他可得费一番心思,如出屋吩咐褚领班派人来围捕,脸上又不好看。
正在寻思间,猛地听见头上一片声响,沈鹰麻鹰般扑起,左掌挟着内劲击出,右手烟杆猛挥。
黑暗中看不见东西,只觉得掌风击着了一条什么东西,见风即飞,烟杆却击了个空!
一连三次都是如此,沈鹰突然生了种危险之预兆,不知对方弄什么玄虚,突地听见梁老大道:“大名鼎鼎的神眼秃鹰又能奈我何?”
沈鹰怒哼了一声,对方声音未落,立即如豹子般扑去,猛听一阵干草被推动的“嘶嘶”声,跟着一支火折子抛在草堆上,刹那之间立即“蓬”地一声燃烧起来。
烈火烧着灯油,附近的干草几乎同时着火,饶是沈鹰避得快,身上衣裤亦燃了起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沈鹰急速倒蹿,人在地上一滚,把衣裤的火星压熄,跟着直身而起,举目一看,几乎魂飞天外,十数堆干草都已燃烧起来,熊熊的烈火似乎要把一切吞噬!
沈鹰顾不得再找梁老大,蹿向门边,伸手拉门,一拉之下竟然没有拉动,门被人锁上了,刹那沈鹰一颗心登时沉下,他用肩头一撞,门板坚实,居然没有撞破,这一惊更加厉害,总算他饱经风浪,临危不乱,抬头一望屋顶,叫声苦也,屋顶高逾二丈,破屋而出也困难。
梁上的三根系灯的细铁链,刚才都被自己的掌风击飞缠在梁上,奇怪梁老大去了哪里?
心念刚一动,只见一个火人持着柴刀自烈焰中奔出来,向沈鹰扑去,沈鹰不敢让他沾上,慌忙让开,梁老大伸手去推门,没能推动,他怪叫一声,在地上连连打滚,叫道:“大人快替小的把火扑熄!”
沈鹰怒道:“你是作法自毙,老夫还会救你!”
此刻不但草堆的火越来越大,烈焰高达近丈,室内的空气也几乎消失,烟雾弥漫,呼吸困难,梁老大体无完肤,可是他临死却叫道:“快来,我……我有话说……有秘密……”声音渐渐低微。
沈鹰心头一动,此刻虽然急于逃生,可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使他一听到秘密二个字,便立即走近梁老大,急道:“什么秘密快说……”
“胡胜没有杀死欧阳鹏……詹天宏也不是堂主……”
“少说废话,到底谁是凶手?谁是堂主?”
“是……是金……金羿……他便是……”声音突然止住,沈鹰俯身一探他的鼻息,摇头骂道:“该死!”猛地觉得一阵热浪扑面,背上一阵灼热,火舌已卷到,他后衣被火星沾上,立即燃烧起来!
目光一落,连忙撬开梁老大的手,握起柴刀,使劲地向墙壁射去,“笃”地一声,柴刀没入墙上三寸,离地两丈,沈鹰几在同时蹿起,足尖即在柴刀上一点,身子上升得更急,猛喝一声,左掌击穿屋顶,破瓦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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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庄大厅里,坐着赵四娘、褚领班及沈鹰,沈鹰异常狼狈,衣服残缺不全,颔下的一绺小羊胡子也已烧光。
“褚领班,柴房的门怎么会被锁上的?”
楮领班苦笑道:“在下还没时间检查,刚才他们都忙于救火!”
沈鹰道:“你这领班是如何当的!手下的人你都不清楚!”
褚领班低下头,赵四娘道:“这件事未亡人也有责任!”
“柴房的门为何会包上铁?还有,那屋子为何建得那么高?”
赵四娘道:“那本来就是用来囚禁一些犯了家规的人!”
“原来如此,希望你们查一查是谁把门锁上的!”
褚领班忙道:“在下立即进行!”
沈鹰道:“梁老大已供出詹天宏是幕后主持人,老夫一两天之内便去郑州把他缉拿归案,回来时,希望你们也能把那人查出来!”
褚领班道:“詹天宏才是主凶,起码他也是个熟悉内情的人,只要把他捉住,一切问题便能解决。在下忝为欧阳庄护院的领班,捉拿詹天宏的事,自然得出一份力,否则怎过意得去!”
“不必,老夫的人手已足够!”
赵四娘道“还是让褚领班去,假如凶手真的是詹天宏,咱误杀了司马千钧,这个……要是欧阳庄不出点力,本庄上下岂能心安!”
沈鹰想了一会,终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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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鹰的人手里包括司马城及崔一山,欧阳庄只派出褚领班及三个护院。他们分成几批出发,在郑州高升客栈集合。
沈鹰跟云飞烟一路,到了郑州,一入城便碰见褚领班,他倏地走近沈鹰身边道:“高升客栈人很杂,不好住!”说罢便走开,好像大家是不相认识的。
沈鹰迅速地道:就在西城门歇息一下!”说罢返身走向西城门。
褚领班带着三个护院在附近蹓跶。
黄昏,人手都已齐集。
郎四急走过来,道:“点子尚在万胜庄,葛根生伏在那里继续监视!”
沈鹰敲掉烟灰,道:“走!”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向万胜庄出发!
葛根生远远迎了上来,沈鹰问道:“有没有动静?”
“都在里面!”
沈鹰眉头一皱:“这可奇怪,咱的行踪他们不可能没有警觉,郎四跟葛根生去过庄内,环境较熟,你两个带着小顾先进去看看,以免中伏!”
顾思南道:“属下领命!”拔出佩刀,一挥手要带郎四及葛根生入庄,司马城及时拦住:“沈前辈,小侄一家血仇,归根到底都是此獠引起的,小侄请令先打头阵!”
沈鹰略一沉思,点头道:“可要小心。小顾你得照顾他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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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攀墙而入,庄内一片宁静,仿佛没有人存在。顾思南看一看周围,拾起一块石头,使劲向一个窗口砸去,窗棂尽碎,顾思南挥舞乌金刀护着头面,人如一道飞虹般自窗口射入!
一入窗,一阵簌簌声传来,无数箭矢及飞蝗石向他射来,顾思南刀急挥,好像布下一道道绵密的刀网,可是暗器依然不绝地飞来,顾思南登时一凉,生怕长时间后必有一失,正想退出去另思别计,只见郎四也舞刀入来,把他的退路阻住!
顾思南急喊道:“不要入来,里面有危险!”回头急对郎四道:“你先出去,我暂且挡他一阵,快!”
郎四慌忙自窗口跃出,分神之际,小腿一麻,中了一块飞蝗石,幸无大碍!
郎四刚退,顾思南举头环视一下,也跟着退出。他双脚刚点在窗外的地上,身子又立即蹿入,快得像一支脱弦之箭!
室内的暗器手见对方退出去,却停了手,顾思南就是利用这一眨即纵的机会凌空扑向一个弓箭手,人在半空,脚在墙上一蹬,身上去势更疾,刀一挥砍倒一人,再一拧腰,一个翻身捉住一个大汉,把他挡在身前。这几个动作都在一眨眼间完成。此刻,金玉堂的人才蓦地清醒,可是已经迟了一步,弓箭暗器在手,却不敢发出去,恐怕伤了自己兄弟!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射!”语气充满阴森。
金玉堂帮众一怔之下,手中的暗器纷纷出手,顾思南拿那个大汉作挡箭牌,几声惨呼后,那人便自气绝。
冬日夜长昼短,此刻已经黑齐,顾思南一双夜目炯炯,把各处发暗器的帮众的位置记熟,谋定而动。
他身处二楼的一排栏杆之后,下面便是当日郎四及葛根生赌牌九之地。
背后一排厢房,一间连着一间,不知对方的主脑藏在哪里,他决定把那些弓箭手先解决掉,免了后顾之忧。他轻轻把尸体斜倚在栏杆上,那尸体仍然屹立着,黑暗中仍不断有暗器投掷过来。
顾思南看得真切,待暗器稍疏,倏地蹿前,一个大汉的暗器尚未出手,他已一刀把他劈飞,尸体跌落大堂,惨叫声才传来!
顾思南闪在一根柱子之后,再度等待机会。
那个阴森的声音又再传来:“小心那小子!”
呼声刚落,惨呼声突然此起彼落,原来郎四带着葛根生及司马城自外面爬上,伏在暗中一起发难,眨眼间,解决了三个金玉堂的帮众。
顾思南立即藉对方尚在错愕间再度蹿前,刀尖刺在一个大汉的后心,低声道:“快放下手中暗器!”他一开声,破空声登时再响起,顾思南刀一送,结果了他的性命,那些暗器射在大汉身上。
“亮灯!”阴森的声音突然间转为盛怒。
刹那,灯光亮起,双方都能看到对方的面目。
从厢房里走出一个肉球来,正是万胜赌坊的戚胖子:“欢迎各位光临!各位是来赌钱还是来赌命?”
顾思南说道:“赌钱跟赌命有什么分别?”
“无论是赌钱或者赌命,本堂都同样欢迎!”戚胖子闪着豆大的眼珠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不过,赌命却危险啊!你当万胜庄是纸扎的么?”
司马城怒道:“你们无辜害了我父母之命,难道咱还会跟你客气?”
戚胖子冷冷地说道:“你便是司马城吗?看来你是想来赌命了。好,我就成全你!”
司马城急道:“詹天宏呢?”
“凭你还不配跟詹堂主动手!苏香主把他打发掉!”
苏香主便是当日与郎四对打的那个护卫领班。
郎四持刀急喝道:“司马老弟,且待我跟他先见个真章!”手臂一抡,钢刀快疾无比地向对方劈过去!
苏香主夷然不惧,冷冷地道:“手下败将,尚敢言勇!”
分开双手,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跟郎四缠斗起来。
郎四的功夫都在一把钢刀之上,上次空手格斗不如苏香主,此时钢刀在手,形势立即互易,苏香主不敌败退!
司马城看了一眼,身子一展,向戚胖子扑去,道:“你也别闲着!”右拳笔直捣出,这一拳使得极快,戚胖子好似闪避不开,转身以背接了司马城一拳!
“蓬”地一声巨响,戚胖子笑嘻嘻地转过身来,宛似没事般。
司马城吃了一惊,拳法一变,立即攻向对方的头部。
戚胖子看似是笨,但行动起来却极快,一双大手像把扇般,拍向司马城胸腹!
司马城胜在步法灵活,进退颇快,戚胖子也没有占上便宜。
顾思南一回首,一间厢房的门倏地打开,走出两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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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鹰见郎四及顾思南等人,入庄已近半个时辰,仍不见出来,不禁有点焦急。
云飞烟伏地听了一会,道:“叔叔,里面正在打斗!”
沈鹰面色一霁,道:“进去!”
众人翻墙而人,小楼内灯火辉煌,不断传来打斗的声音,陶松一脚踢开大门,众人一拥而入。
褚领班带着三个护院首先发难,向金玉堂的帮众杀去!
沈鹰一回头,大门不知何时已被关住,跟着“刷”地一声,一道铁闸飞下,把门封住。
沈鹰夷然不惧,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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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人一个穿着一套金色的战甲,一个穿着一件翠绿色的劲服,却是一个女的。
顾思南心头一凛,沉声道:“你们是谁?”
“枉你被称为沈秃鹰的手下大将,连昔日在江湖上的‘金剑玉女’也未听过么?”那个绿衣女人启动朱唇,声如出谷黄莺。
顾思南吃了一惊,脱口道:“什么‘金剑玉女’,在下倒未听过,不过当年臭名昭彰的‘金魔玉妖’之名却时有闻及!”
玉妖冼玉玲大怒,娇叱一声道:“你是找死!”双手一扬,两把小刀倏地射出,顾思南慌忙偏身让过,只见一把小刀在他胸膛不足三寸之处飞过。
小刀一闪,又回到冼玉玲手中,却原来那两把小刀柄上各系着一条白色透明的细线,另一头缠在冼玉玲手腕的一道皮套上。
冼玉玲见顾思南闪得狼狈,不禁得意地道:“小子知道厉害了么!”
金魔抽出一把金色的长剑,大声道:“让本座也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手腕一抖,泛起几朵金色的剑花,刺向顾思南的面门!
顾思南乌金刀急挥,护在面门,金魔金羿手腕一沉,剑尖下刺,点向顾思南的“乳突穴”。
顾思南沉臂下切,刀剑相交,一阵气血翻腾,上身不禁摇晃几下才定住,喝呼一声:“果然厉害!”
走廊上地方狭窄,金羿长剑展开,剑重力猛,顾思南连连后退。激战之中,金羿直刺,势如流矢,顾思南乌金刀一挡,身子藉势飞起,向楼下飞落!
玉妖冼玉玲,双手连扬,小刀急射顾思南背心,顾思南人在半空拧腰硬生生翻开三尺,冼玉玲手腕一扬,那条细线仿佛是硬物,推着小刀追着顾思南射去!
顾思南真气一浊,再也无力闪避,眼看即将溅血,云飞烟适时提剑飞身一挡。
小刀被云飞烟的长剑挡开,激飞五尺。冼玉玲轻笑一声,手臂一抡,小刀兜了个圈反刺云飞烟前胸!
云飞烟右手用剑挡开一刀,左手向小线上抓去!一抓入手,用力一扯!冼玉玲沉腰运劲一拉,云飞烟怪叫一声,身子倒飞出去,冼玉玲哈哈大笑。
云飞烟一看手掌,掌心被那小线“锯”开一道血槽,痛入心脾!
沈鹰抽出了烟杆,冷冷地道:“这是天山上的雪蚕丝所制,坚韧异常!”说时满满地装了一锅烟丝,一敲火石,点着了烟,“霍”地喷出了一口浓烟,冷冷地道:“你两个妖男女,还龟缩在上面等什么?”
金羿怒哼一声,剑一晃正想跃下,冼玉玲一把扯住他手臂,娇声道:“沈老爷子既然劳师动众自洛阳来此,岂会空手人宝山!对不起,你如有兴趣便自己上来!”
此刻,大堂上的爪牙都已被杀死,众人站在沈鹰身后仰首观望。
云飞烟道:“你们手下已死光,凭你们两人难道还想幸免?”
冼玉玲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
詹天宏突然出现在栏杆前,笑道:“上次在欧阳庄烧你不死,我就不信你这次能逃得开!”
沈鹰未待他说完,身子立即如大鸟般扑起。冼玉玲轻叱一声,双手连扬,两把小刀即如毒蛇出洞向沈鹰头部及肩膊噬去!
沈鹰早已把此点计算到,身子刚凌空时便已作好准备。冼玉玲小刀刚出手,他便凌空斜飞,贴在栏杆的一条柱子之后。
洗玉玲反应亦快,手腕一翻,小刀像长了眼睛似的急追在沈鹰身后,“笃”的一声,一把小刀插在栏杆上,另一把射向沈鹰!
沈鹰“霍”地使了个凤点头,让过刀子,右手烟杆立即出手,他烟锅点不到冼玉玲,却点向刀后那根线上,身子同时扑上去,左掌拍在刀柄上,刀子立即没柄入木。
冼玉玲一急慌忙拉动,却拉不动,心头大急,右手一翻,另一把刀子即斜飞沈鹰,沈鹰目光加炬,左手曲指一弹,把刀子弹开三尺!
说时迟,那时快,烟锅上的火已点燃了天山雪蚕丝,嘶嘶作响,接着便断了!
沈鹰哈哈大笑,烟杆回旋又缠住另一把小刀的雪蚕丝!他知道这种雪蚕丝即使是利刀宝剑亦截不断,只怕火攻,果然一击奏效!
金羿见冼玉玲另一把小刀又被沈鹰缠上,大吼一声,挥剑冲上前!
顾思南猛喝一声在楼下斜飞而上,刀尖刺向金羿后背,猛听詹天宏怒哼一声,伸出长剑挡开,跟着手腕一沉,剑光下削顾思南小腹!
顾思南顾不得再伤金羿,急忙沉刀挡架,两人便纠缠起来。
褚领班身子刚欲动,云飞烟比他更快,御剑升空刺向冼玉玲胸膛!
沈鹰烟杆被小刀缠住,一时烧又烧不断,解又解不开,刹那金羿的一口金剑已经刺到,他急中生智,左掌一扬,喝道:“看镖!”
金羿急忙斜蹿一步,一退之下发觉上当,不禁心头大怒,金剑一摆去势更速!
沈鹰左掌一扬之后,用力一扯,冼玉玲冷不防被他拉前一步,沈鹰跟着一放,身子向前飙上一步,迎向金羿刺来之剑!
众人都是一愕,忍不住轻呼一声,金羿也不例外地一怔,手上一慢,沈鹰的右脚朝前踢向他的手腕!
冼玉玲身子向前一扑后,立即沉腰使劲,右手使力一拉,恰在此时,沈鹰已把雪蚕丝松开,身子不禁连连后退,云飞烟的剑适时抵上她前胸!
好个冼玉玲,不愧是个成名多年的人物,身子一歪,贴着长剑蹿前避开!
金羿及时沉腕反刺沈鹰的大腿,沈鹰身子一旋迅速避开,跟着烟杆敲开金剑,点向金羿胸前的“玉堂穴”!
金羿剑尖撞开烟锅,横剑斜削沈鹰小腹,沈鹰不退反进,右手回手,烟嘴刚好敲开金剑。
金羿喝道:“好!看老子这一招!”剑法一变,突然大开大杀起来,沈鹰沉着地应付,见招拆招,决不后退,他深知他若一退将失去先机,况且烟杆上尚缠着冼玉玲的雪蚕丝,一个不好只怕连命也赔上!
两人中间还隔着顾思南及詹天宏这一对,金羿刚转身对付沈鹰,詹天宏便立即缠上顾思南。这两人以快打快,眨眼间已互拆了五六十招,顾思南越战越勇,刀法展开,把詹天宏渐渐的迫向金羿的身后。
冼玉玲只用左手应付云飞烟的长剑,自然十分狼狈,好几次遇险,都凭她丰富的经验才化险为夷。她眼角瞥及沈鹰,突然心生一计,运劲于右臂上,倏地一个翻飞,在云飞烟头上越过!
此刻金羿之剑正好刺向沈鹰,沈鹰忙举起烟杆挡架,不料洗玉玲一动,立即把他带动,身子便迎向金羿。金羿大喜,剑尖稍移自烟杆下穿过,直刺沈鹰心窝!
换作别人只怕非脱手放开烟杆不可,可是沈鹰到底是个经过无数风浪的人,手臂用劲,止住飙前之势,一沉腕,烟锅仍然斜撞在金剑上,可是金羿这一剑真个是力蕴千斤,沈鹰只是把他撞斜半尺,剑尖仍然刺在沈鹰的胁下!
金羿心头狂喜,正想用劲把剑尽量刺进去,恰在此时,冼玉玲又再次使劲扯着雪蚕丝,沈鹰适时松开手指,烟杆便像脱弦之箭般飞去,飞向金羿的面门!
这一下变生肘腋,金羿意不及此,被击个正着,身子不由一退,剑尖也就离开了沈鹰的身子。
沈鹰却像头出柙的猛虎,左拳即时击在金羿的小腹上,金羿不由再一退,背后却撞及一人,他连忙沉腰使劲,扎住脚步,詹天宏却被他撞飞!
詹天宏身子刚被他撞飞,顾思南的乌金刀便刺到,刀尖刚好刺在金羿背上!
连生意外使得金羿不由一怔,长剑尚未挥出,沈鹰已再一脚踢在他腹上,刹那乌金刀立即进入他体内五寸,他猛喝一声,长剑霍地后挥,劈向顾思南颈际,这一下更出顾思南意料之外,来不及抽刀,立即松手飞退!
金羿也即刻转身持剑追赶,背后那把刀仍然插在他身上,他却全然没觉!手臂一抡,作孤注一掷,长剑如飞虹射向顾思南。
顾思南大吃一惊,他武功本就不及他,此时又手无寸铁,更加不敢招架,飞身向楼下投去!左脚碰及栏杆,收腿不及,金剑立即刺在他腿上,鲜血登时迸流!
沈鹰也没闲着,他见金羿后背插着顾思南的刀,飞身而起,一脚蹬在刀柄上,刀子立即透体而出,鲜血像小河般涌出!
冼玉玲右手一拉,慢慢收回小刀,可是云飞烟却绝不放松,一口长剑使得泼水难入,又严又密紧紧裹着冼玉玲的全身!
在此时,金羿的那声暴喝传来,云飞烟不由一窒,眼角瞥及顾思南身陷险境,芳心大乱,手上登时一慢,冼玉玲便收回小刀,刀柄之下还缠着沈鹰的那根烟杆,她心头立喜,难以言喻,正愁小刀宜远不宜近攻,有了那根烟杆正好利用!
手掌一搭上烟杆,倏地敲开云飞烟的长剑,跟着点向她胸膛,云飞烟失魂落魄地急退,身子撞及栏杆,更是摇晃不断。
冼玉玲猛喝一声,左掌夹起小天星掌刀,望云飞烟击去!云飞烟大吃一惊,上身探出栏杆外,跟着一个倒翻跃下!
与此同时,褚领班持刀飞身上楼,而金羿刚被乌金刀透体而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声,冼玉玲不由一怔,回头一望,登时魂飞天外,急道:“快来收拾败局!”
褚领班倏地一挥刀,把她拦腰劈断,道:“这一刀够不够快!”身子不停蹿入一间厢房!
金羿及冼玉玲之死、顾思南及云飞烟的败退都在一瞬间发生,众人头脑尚未清醒,郎四及司马城亦把对方放倒!良久,众人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才渐渐恢复常态!
半晌,褚领班自厢房推着詹天宏出来,他手指一落点在詹天宏麻穴上,詹天宏立即软倒!褚领班面有愁容地道:“窗子都被铁闸封住,咱要出去可得大费周章!”
沈鹰笑道:“上次老夫自屋顶脱困,这次大可再用一次!”褚领班一跃而上,双掌击在屋顶上,只听“啪”地一声,褚领班身子笔直落下,屋顶却夷然无损:“屋顶装了铁板!”众人心头俱是一沉。
沈鹰道:“所有的人集中在大堂,不要单独行动,避免触动机关!小顾,看你的了!”
“这种机关倒还难不倒我!”顾思南颇为自信。
话虽如此,待弄开铁闸,众人鱼贯出庄时,天色已经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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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沈鹰窝里,沈鹰坐着,两旁分立着顾思南及云飞烟等人。
沈鹰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工夫,不料詹天宏却一口气供了出来。
“杀欧阳鹏的是敝堂总堂主金羿,我捏造了个假名,用请帖让他混进欧阳庄!”
沈鹰道:“且慢,听说你当时陪在欧阳长寿左右,你怎能带金羿入内宅?”
“欧阳长寿派我出去招呼其他客人时,我便把他带入内宅!当时他穿上梁老大的服式,冒充庄内的护院,所以没有人怀疑!”
沈鹰接问道:“他事后又如何混出欧阳庄?”
詹天宏道:“在下在庄内也有几个心腹,叫他们连夜把他送出去。”
沈鹰缓缓点头:“那么你们事后又为何要杀胡胜?”
“胡胜本就该死!”詹天宏道,“他贪酒好杯,又欠了一大笔赌债,这种人最容易露出马脚,也最容易被人利用,本堂早就想把他处决,梁老大自然知道实情,所以故意透露给你们知道!”
沈鹰心头一动,沉声问道:“上次老夫在欧阳庄内被人困在柴房里,这也是你们的商定计划及布置?”
“是。”詹天宏低下头,不敢与沈鹰的凌厉目光接触,“你还未来欧阳庄,我们已经料到此一着,因此,事先跟梁老大商量好纵火的程序,你一进入柴房,我们的人便把门锁上!”
云飞烟脱口道:“如此说来,欧阳庄之内倒有不少你们的人?”
“是,在下经过七年的经营,费了无数心血,自然有点成绩。”
沈鹰却道:“梁老大放火岂不是作法自毙?即使能烧死了老夫,他自己岂非也会被烧死?”
“是,他知道得太多,而且一直跟我暗中争夺功劳,我当然不再对他客气!那柴房另有一道小铁门可以通到外面,我却暗中叫人把门关上!”
沈鹰怒道:“胡说,你一直在郑州,怎会到洛阳暗中布置一切?”
詹天宏又再低下头,沉吟了一会才道:“大人听后不要发脾气。在郑州出现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只是我的替身,而我一早又潜回洛阳。”
“何时潜回来的?”
“当我由郎四跟敝堂的苏香主动手的招式中认出他的身份后,便知已经暴露了身份,所以,只好回洛阳作亡羊补牢!”
顾思南怒道:“怎样个补法?”
“先下手为强!”詹天宏轻轻地道。
沈鹰冷哼一声,道:“欧阳庄内还有你多少手下?”
“在下不能说,一则,我希望他们能够重新做人,他们大多是在我的威迫利诱之下才加入本堂的,未必是自愿;二则,本堂既已崩溃,他们也没有能力再作恶!”
沈鹰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说到贵堂成立的宗旨!”
“敝堂是希望控制洛阳及郑州这两块肥肉,因为这两座大城,一向在欧阳庄、司马庄及崔大侠的控制之下,一般帮会不敢沾手,所以咱们便得先把这几处势力铲除!因为,赌坊及妓院的利润十分可观!”
沈鹰再问一句:“老夫听说贵堂还有个姓易的,他是谁?”
“他只是本堂的一个联络员而已,地位跟我差不多。”
“为何不见他?”
“他去招集旧友加盟!”
“还有,那个率众到崔一山家行凶的四号是谁?”
“他便是敝堂的苏香主!”
“凭他敢捋崔一山的虎须!”
“不是,”詹天宏接答,“当日敝堂的总堂主金羿及副总堂主冼玉玲都混在其中。”
“好,老夫就把你交与欧阳庄,至于欧阳庄如何处置你,老夫不便过问!小顾,押他去交给欧阳庄!”
司马城站在一旁,满脸悲痛,身子无风自动,崔一山也是老泪纵横。
沈鹰望了他们一眼道:“一山之仇可说已经报了,至于司马侄子的事,这可有点棘手,过几天老夫再替你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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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天,欧阳庄派人到沈鹰窝内请沈鹰去取酬金。沈鹰插了烟杆欣然赴约。
到了欧阳庄,褚领班道:“夫人在内宅等你,在下带路,请!”
这房间就是欧阳鹏的洞房,里面已经重新作了布置,赵四娘坐在床上,见到沈鹰只略略点头,涩声道:“多谢大人把真相查出,敝庄上下感激不尽,这数目虽不大,却也是敝庄的一点心意!”说罢递给沈鹰一张银票。
沈鹰走前两步,接了过来一看,脱口呼道:“二十万两银子!”
声音刚落,猛觉背后生痛,身子也向前飙上两步,他心知有异,连忙回身,只见褚领班手持利剑,一脸阴森地望着沈鹰。
沈鹰后背靠在墙上,缓缓抽出烟杆。
褚领班轻声道:“算你反应快,未能一剑使你毕命!”
沈鹰冷笑道:“你先别高兴,看看剑上是否有血?”右手一抡,烟锅敲在赵四娘的“环跳穴”上,赵四娘立即一跃而起,破口大骂褚领班。
褚领班一看手上软剑,洁白晶亮,哪里有血迹,他不禁惊呼:“你没受伤?”
沈鹰冷笑道:“这也是拜你所赐,那天老夫背部被火灼伤,临去郑州时怕火伤影响了身手,因此在火伤药上贴上一块犀牛皮,刚才你那剑刚好刺在犀牛皮上。”
褚领班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转身向房口飞去。
沈鹰急喝道:“小顾拦住他!”烟杆向他背心点去。
褚领班想不到后有追兵,更兼前无去路,凌空打了个跟斗向沈鹰头上越过,飞落房内。
沈鹰一转身拦在门口,道:“你又错了一着,顾思南还未到。”
褚领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突然向赵四娘扑去,赵四娘一闪没能闪开,让他拦腰抱住。
沈鹰冷冷地道:“你们两人夜夜春宵,现在还想白日当老夫之面宣淫么?”
赵四娘脸红如火烧,轻轻挣脱褚领班,又在床上摸出一对柳叶刀。
褚领班道:“不必怕,只要咱们杀了他,谁能知道!”
沈鹰道:“未必能如你所愿,夫人,何必一错再错?”
赵四娘幽幽地一叹道:“今次都是让你害了我!”狠狠地盯了褚领班一眼。
褚领班道:“现在才说这种话,不嫌太迟了么?”说罢持剑刺向沈鹰。
沈鹰烟杆一敲一吐,褚领班回身一削,横劈沈鹰腰际,沈鹰烟杆一架,只守不攻。
褚领班急道:“四娘,你还等什么?今后的日子全在此一战!”
沈鹰接腔道:“夫人,如果老夫没有看错,褚领班根本瞒住你干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对你绝没感情。”
赵四娘脸上一红,呜咽起来:“我……我还能指望什么?”
声音刚停下,顾思南及云飞烟已出现在门口,沈鹰心头一宽,急喝道:“夫人请让开。”声如霹雳,赵四娘不由依他的话让在一边。
沈鹰双眼紧紧盯在褚领班身上:“你莫以为跟詹天宏串通好一切便能瞒得住老夫,其实老夫在郑州时便已怀疑你了。”
褚领班一怔,脱口道:“我哪处露出破绽?”
沈鹰道:“第一,你用刀不用剑。”
褚领班截口道:“这也是破绽?我不是先告诉你只跟崂山神剑学了五年剑法,不用剑用刀有什么稀奇?我既然未能窥到崂山剑法的精髓,改学其他刀法,可是顺理成章之事。”
“问题是你的刀法跟你的内功以及其他功夫全然不配。一个学武之人,假如他的内力及拳脚比刀法还好,他为何不索性弃刀用拳?”
褚领班叹了一口气,道:“这倒是我的疏忽,第二点呢?”
“冼玉玲被你一刀截腰砍死,不太容易么?虽然当时金羿刚死她心神不定,但那一刀她绝对可以避得开,她之所以避不开,只有一个解释:她对你完全没有防备,除非你跟她是同路人,否则岂会如此?”
褚领班冷冷地道:“既然有第二点必有第三点。”
“第三点是冼玉玲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这句话是叫你快设法挽回败局,而你却没把握做到,所以索性把她杀掉灭口。然后你冲入房中对詹天宏说有办法替他脱险,所以詹天宏毫无抵抗,被你推了出来。”
褚领班脸色再变,心头发寒,他想不到自己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其实却破绽百出,岂能不心头震荡。
沈鹰越说越快:“老夫故意把詹天宏交给你保管,问题就是要让你再表演一下,所以詹天宏的口供几乎没有破绽。”
“既然没有破绽,你又怎能寻到其中之破绽?岂不矛盾?”
“老夫的手下人人都有一对雪亮的眼睛,能分得出一人的面孔是不是经过易容,还是本来的面目,詹天宏明明在郑州,他却诈称郑州那人是他的化身。既然他的话有假,证明在洛阳指挥的另有其人,老夫再细细推敲一下,那个幕后人便是你,而且,金羿及冼玉玲武功虽然不错,却非一门一帮之主的人材,驾驭不了你,也说不定,他俩也是在利用你!”
褚领班哈哈笑道:“承你看得起,本座今日虽然败北却也犹荣,只是你又猜得到本座到底是何人?”
“若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你便是‘鬼剑’易白!老夫一早已怀疑那个在洛阳酒楼被司马城发觉的便是你,易白!詹天宏说你的地位跟他差不多,老夫岂能相信,论武功他只及你一半。再说,当日你虽然易了容,但后来在郑州还是让司马城认出你的声音。”
“好,沈神捕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又是如何窥破本座跟赵四娘的奸情?”
“那是梁老大装作行刺赵夫人的那夜,顾思南刚好潜入此地,他发现一个黑影从楼上赵夫人居室内走了出来,却看不清他面目,后来老夫一推敲便知那人便是你。”沈鹰带着几分豪气地道,“你想利用梁老大向老夫提供假消息,以及设计杀掉老夫,可惜却损不到老夫一根毫毛。”
易白脸色越来越白。
沈鹰冷笑一声:“老夫不但知道你与赵夫人的奸情,而且还能揣测到你引诱赵夫人的动机。”
易白冷哼了一声,道:“大爷就不信你真的是神仙。”
沈鹰脸色凝重地道:“你起初以为挖动了欧阳庄的根基便可以为所欲为,可是后来你发现老夫插手这件案子,而且越查越紧,所以你便退而求其次,希望万一金玉堂崩溃,也能控制了欧阳庄,那时也无疑是掌握了洛阳城,因此,老夫断定你与赵夫人通奸,为时并不久,一定是在老夫插手这案子之后的事。”
易白长叹一声,用指弹一弹剑:“难怪本座会败在你手中,你心思果然十分缜密,非常人所能及,可是你还知道什么?”
“欧阳鹏就是你杀的,因为你剑的宽度与伤口吻合,而且那是把软剑,把它缠在腰上,没人知觉,换作是用普通的兵器,庄主独子大喜之日携带兵器,未免令人侧目。”
易白道:“果然什么也瞒不住你。”
赵四娘尖叫一声,颤声道:“你真的杀死了鹏儿?”
易白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她一眼。
赵四娘像疯了般嘶叫起来:“天呀!长寿、鹏儿,我……我愧对你们!”柳眉刀回刎在自己颈上,鲜血立即溅红了雪白的粉颈。房内的人却看也没看她,好似她本来就是应该死的,根本不值得同情。
半晌,易白喃喃地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我也不想再问下去。”
沈鹰毫无表情地道:“赵夫人尚能知耻,如今也该轮到你了。”
“我有个心愿未了,就是临死前欲跟你决一死战,你能助我完成此心愿否?”
沈鹰喟然道:“这就叫做不到黄河心不死也,无妨,你有本事尽管施展过来,老夫绝不会令你失望。”
易白脸色突然凝重起来,剑尖斜指着沈鹰的颜面。
沈鹰道:“今日能一睹崂山神剑郝前辈传下的剑法,何幸之有。”
易白趁他说话分神之际,手腕一抖,洒下五朵剑花,剑尖如毒蛇吐信,指向沈鹰前胸的几个死穴。
沈鹰不为所动,待易白的长剑向前一送时,烟杆才倏然翻上。
易白剑尖一吐之后,立即改了个方向刺向沈鹰的太阳穴,这招使得极快。可是,沈鹰更绝,烟杆不挡,反而飞速地点向易白的“璇玑穴”,这是连消带打的高招。
易白的剑势更疾,全然不顾胸前死穴会被点中,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沈鹰意不及此,大吃一惊,急忙偏身后退。
“嗤”的一声,肩头被易白的软剑划过,鲜血汩汩而流。易白一剑取得甜头,剑势更盛,招招不离沈鹰的要害。沈鹰面对这种悍不畏死的打法,大是头痛,出手使招之际,颇有缚手缚脚的感觉。
“嘶”地一声,易白一剑挟着劲风疾刺沈鹰胸膛,沈鹰烟杆在外难以挡架,背后又贴着那张雕着鸯鸳的大床,急切间烟杆疾敲易白手腕。易白一翻腕,剑尖飞处改刺沈鹰肩膊,同时左掌挟劲向沈鹰拍去。
沈鹰烟杆斜截软剑,左手手指指向易白的脉门。剑杆相交之下,软剑变招迅速,藉力横劈沈鹰腰际,沈鹰一跃而起,站在床上,易白一剑落空,欺前一步,疾削沈鹰双足,沈鹰再度跃起,一把扯下蚊帐,蚊帐朝易白头上罩落,易白软剑急挥,蚊帐不着力,一时不能劈断,反而包住软剑,沈鹰一杆敲下,易白急退,右手乱挥,剑上的蚊帐随之飞舞,视线不免被遮住,沈鹰烟杆急刺,右脚突然蹬在易白的膝头上,“喀嗤”一声,骨折身歪,沈鹰烟杆刚好点在他麻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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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长全等都已闻讯赶来。他听了沈鹰的分析,不禁有点奇怪:“既然有詹天宏潜伏于敝庄,他又何必处心积虑蛰伏在此?而且比詹天宏还早一年到敝庄?”
沈鹰道:“恕我说句较难听的话,金玉堂的枢纽本是设在贵庄,易白才是金玉堂的真正主子。詹天宏是他后来发展加入金玉堂的。令三兄一生事事顺利,久之难免会有疏忽大意之处,尤其是在晚年,经常外出游山玩水,无形中是给机会于金玉堂。”
“照你所说,他是藉老朽的三嫂来赚你的了?”
“是,不过,只怕赵四娘当时亦不知道实况,易白以为叫她送给老夫二十万两银子,老夫便会在惊喜之下失去警觉,嗯,这张银票本座交回给你,此案,绝对不值这笔酬金。”
欧阳长全道:“要不是神捕明察秋毫,敝庄也不知会弄成怎样,此笔款项,老朽觉得还嫌少付了呢,神捕但收无妨,说句托大的话,二十万两银子在敝庄来说,根本不在眼里。”
“如此本座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突然有个护院跑来报告,说詹天宏不知怎样被人杀死了。沈鹰忙道:“这必是易白叫人下手灭口的,如今他人已在此,任凭贵庄处置。还有,今后只怕贵庄要好好清洗一下那批护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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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城听了沈鹰的转述之后,不禁垂下两行热泪。
“贤侄打算如何?”沈鹰道,“这件事欧阳庄及赵家庄做得太过孟浪了。”
司马城突然露出坚毅的神色,道:“小侄打算就此了结算了,欧阳庄也死了不少人,连赵四娘亦已死,小侄就算要报仇,该找谁报?找赵容国?只怕他知道一切之后,心情也不会好过!如今小侄只怕先父母在天之灵不会原谅小侄这决定!”
沈鹰露出赞许之色:“贤侄此一决定倒符合老夫意思,证明贤侄见解超人一筹,意志及胸襟更非常人能及,令父母在天之灵也必然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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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之后,司马城独自回郑州,到了旧居一看,只见添了两座新墓,坟墓建得非常庞大又有气势,墓旁是无数的石仲翁及石兽。
司马城心头大为诧异,走前一看,墓碑上刻的正是自己父母的名字,下款刻着“赵容国”几个小字,碑前赫然放着一条手臂,这手臂显然才离体不久,似乎尚有一丝余温。
司马城一怔之后,倏地明白,这是赵容国的手臂,他双眼模糊,热泪夺眶而出,扑在墓碑上痛哭起来。
(全书完,古龙武侠网 凌妙颜OCR、黄鹰武侠Q群7649715 →孙悟空←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