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等四人出了德兴镇,便纷纷展开轻功,抱琴提着太清,慧明则拉着黄凤,风驰电掣,一口气驰到怀玉山下。
抱琴道:“师太,咱们先在山下略事休息一下再上去。”
四人来到一丛石林中,坐在当中。
抱琴封住了黄凤的穴道,便闭目打坐。过了半晌,疲倦已全消,他解开黄凤的穴道,问道:“女施主,现在全看你的了。”
黄凤脸色青白,轻声道:“你们跟我来就是。”
太清忙道:“咱们要攻他们个措手不及,所以你最好带咱们走秘道。”
黄凤道:“秘道有不少高手把守,还有机关。”
抱琴道:“如果由正门进去呢?”
“那么无论如何一定会惊动他们。”
抱琴道:“难道没有破绽?”
“没有破绽。”黄凤道:“不过……不过这得看你们有什么本领了。”
慧明沉吟了一下,问道:“女施主,你可否打开秘道入口?”
黄凤说道:“我可以发出暗号,叫里面的人开门,但以后的事,我便无能为力了。”
“里面有多少个人?”
“三至五个。”黄凤道:“不过尚有各种机关,最头痛的是有些机关连我也不清楚。”
“他们跟其他人的联络如何?”抱琴接问:“当其他人听到示警的声音,有多少人驰援?”
黄凤道:“详细人数我不知道,但听到钟声的男女卫兵,都会立即赶去。”
抱琴转问慧明:“师太意下如何?”
“请道长决定。”
抱琴道:“贫道决定冒险走秘道,因为这次咱们的目的是救人,不能不行着险了。”
慧明长身道:“请女施主带路。”
黄凤在前蛇行鼠伏,她所走之处,都是怪石鳞峋,荆棘满途的。
抱琴等三人紧跟其后,山势渐高,但黄凤仍不停步。
过了一阵,忽闻一阵水声,但黄凤却向另一方面走去。
慧明道:“贫尼听说贵宫设在黑水崖之下,有水声那边料必是黑水崖,施主为何……”
黄凤道:“不错,本宫便在黑水崖之中,不过那边是正门,咱们现在去的是秘道的方向。”说着已来到一丛石林中,黄凤回头道:“到了,请诸位不可张声。”
她着抱琴等人匿在石头之后面,然后自己走到一块石板前,捡起了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在石板上敲打。
抱琴默念咒语,边又探头偷窥。黄凤敲打甚有节奏和规律,约敲打了二十多下,然后才住手,半晌,抱琴忽然听到一道清脆的鸟鸣声,他下意识地抬头向上望,可是却不见有鸟。
鸟鸣声过后,又是一阵狗吠声,抱琴转头望去,原来狗吠声是黄凤发出,这才知道双方在对“暗号”。
只听一个空洞传出的声音问:“那一位?”
“黄凤,十五号。”
“何事走秘道?”
黄凤道:“十五号怀疑有敌跟踪我,所以不敢走正门。”
“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十五号巳将她引向黑水崖那方,上面没人。”
“好,退后两步。”
黄凤依言退后,地上那石板忽然升高,黄凤向后打了一个手势,随即伏下腰去,状似要爬进地窖,忽见她腰一挺,双手向上一扳,石板立即飞落在一旁。
“十五号你……”
话音未落,抱琴已疾飞过去,把手向洞里一指,喝道:“升!”
升字余音未了,洞内已飞出一个汉子来,抱琴手指在他身上连点两下,那大汉吭也未吭一声,“蓬”一声地直挺挺地跌倒地上。
太清十分机灵,不待师父交代,便上前将那汉子推到一根石柱后面。他一抬头,已不见师父等人,忙道:“等等我!”快步向那地道进口奔去。
只见洞内有一段几乎毕直的石级通往下面,慧明神尼正向他挥手,太清连忙走下去。
那石级约有二十左右级便到底,之后便是一道暗淡的甬道,甬道不长,只有三丈左右。黄凤跟抱琴走在前面,行动十分小心,走到转角处,抱琴向黄凤打手势示意她停步。只见他手臂深出向墙后一指,随即缩后。
说也奇怪,只见墙后跌跌撞撞地现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抱琴如离弦之箭射出,飞脚踢飞那男的,左指却戮在那女的腰上。
那女的“咛嘤”一声,挺立不动,男的黄牛般大小的身躯如断线之筝般,直飞撞在甬道墙上,滑落地上时,已摊软不能动弹。
抱琴反应虽快,慧明反应也更快,当抱琴解决那女的时候,她已自后窜出,飞身转弯向里面驰去了。
黄凤忙道:“小心有机关。”
话音一落,慧明落足时已踩着了机关,只听一片“嗤嗤”之声,头顶上忽然露出一个小洞,由藏在上面的机簧射管喷出一蓬牛毛细针。
慧明内功之深厚,宇内有数,只见她一边倒飞,一边挥动一对长袖,那些牛毛细针虽然多,但一被她袖风一激,便倏地改变方向,往里面飞去了。
慧明虽然夷然无损,但站定时,心中却暗叫一声侥幸。
抱琴道:“师太小心,还是让贫道先行。”
“不,请道长押阵。”
黄凤道:“这一段路只须贴墙而行,便不会触动机关。”于是四人分成两组,贴墙前进,一口气走了十余丈,果然没有动静。
黄凤又道:“停,前面这三丈路,你们照我落足处行走。”她踮起脚尖,一跃而落在甬道的中间,然后向斜左方踏前两步,再向右前方行三步,慧明立即跟上,抱琴怕徒弟落足不准,惹来杀身之祸,是故提着他,走在最后面。
可是抱琴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当他由左转右时,身子一摆,太清身不由主跟着他一旋,无息中将脚尖踢着墙壁,刹那间,地道中传来一道沉重的钟声,把黄凤吓了一吓:“不好啦,警钟一响,他们就要来了。”
抱琴道:“如今之计便是快冲进去,请女施主带路”。
黄凤与慧明走在前面,直行向前,走了十多丈,甬道又转了一个弯,四人便听到一阵沉重沓杂的脚步声,黄凤惊道:“他们来了。”
抱琴道:“碰上再说,师太,此时非同平日,须下杀手时,请莫心慈手软,否则助长邪气,灭我正气。”
慧明道:“贫尼并非食古不化之人,道长请放心。”
话音一落,地上的活板忽然打开,一丈长的甬道底板突然打开,四人猝不及防都陷了下去,幸而下面并非刀山火海,只是一间三丈见方的密室,上面那活板一开之后又合上,太清问道:“黄凤姐姐,你懂得开启机关么?”
黄凤苦着脸道:“我没有把握,就怕打开不了甬道,反要误触其他机关,那就糟糕。”
太清又问:“是什么厉害的机关?”
“我不清楚。”
抱琴看了慧明一眼,道:“此处没有通气孔,就算咱们坐着,也会气绝,倒不如试一试。”
慧明道:“贫尼赞成。”
黄凤道:“好,如此请恕小女子斗胆,请你们用硬物在墙上敲打。”众人都无异,纷纷取出硬物、如剑、银宝等物在墙上敲打。
旋即闻太清叫道:“师父,这里声音有点异常。”
抱琴侧耳一听,说道:“声音比较空洞。”
黄凤飞身过来,手掌在墙上一拍,只见那用麻石砌成的墙壁,一块石头突然跳了出来,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洞,里面有只黧黑的小铁环。
太清大声问:“那是什么东西?”
“一定是开启机关的枢钮了,但我却不知扭转之后,会有何反应的?”黄凤道:“请你们贴墙站立。”
慧明道:“女施主你也请小心。”
黄凤心弦一震,忖道:“我虽然是俘虏,但他们比宫主还关心我。”当下深吸一口气,力贯手指,将右臂伸进壁洞里,五指抓住铁环旋动,只听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传来。
抱琴等人都十分紧张,于是,两师徒掣出长剑,而慧明则将臂藏于袖管之中,微提双臂,准备应变。
忽然密室之顶露出一个口子,一块千斤闸迅速降下。
那块千斤闹丈五见方,“蓬”的一声已击落地上。
密室四壁都震动起来,灰尘扑簌簌抖下。
抱琴等人虽然丝毫无损,但见这情景,心底都升起一股寒意。
太清吐吐舌头,道:“幸好姐姐有先见之明,否则被它砸中,不变成肉饼才怪呢。”
黄凤举袖拭拭汗珠,道:“既然大家都相信小女子了,那么请大家再找寻,看看另一个机关是什么!”
四人又再沿墙敲打起来,这次是黄凤自己发现的,当她握住另一只铁环时,不禁犹疑起来,太清道:“黄凤姐姐,你扭动吧,有事咱们不会怪你。”
黄凤道:“我也不知道这个机关是什么,说不定这次会由墙壁上射出暗器的,咱们贴墙而立岂不送上门去?”
她这样一说,连抱琴脸色也是一变,忙道:“且慢,待贫道想一想。
太清道:“师父,咱们站在那千斤闸上面……”
慧明道:“道兄,令徒说得有理,料上面不会有其他机关。”
抱琴颔首,三人便跃登在千斤闸上,黄凤又旋动铁环,一阵轧轧之声响起,那千斤闸上的铁索竟慢慢伸直,千斤闸也慢慢上升,抱琴又道:“黄姑娘且停。”
黄凤愕然停住,抱琴已飞身跃上密室之顶。那块千斤闸虽然只有丈五见方,但上面宽有二丈余方。四周都是些齿轮和铁辘,料是控制千斤闸之物。
太清抬头问道:“师父,上面有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密室的左上角,忽然露出一个小洞,约有酒盏大小,一个甜美的女人笑声,由小洞传来,黄凤忙跳上千斤闸,轻声道:“师太,那是宫……仙姬的笑声。”
万妙仙姬道:“慧明神尼和抱琴道长法驾光临,请恕万妙失迎之罪,不过两位既然不喜光明正大,爱与黑暗为伍,万妙亦愿成全。哈哈……”
笑声完毕小洞阖上,而墙上用以照明的十来颗夜明珠,也同时缩进墙壁之内,密室立即陷于黑暗中。
太清道:“师太,师父,她们不知有什么厉害的手段?”
抱琴道:“勿慌,万妙仙姬,不提目的,不用恐吓,分明还不想将咱们困死,她目的只是要先使些手段,以屈咱们之志气。”
慧明道:“依道长之见,她会使些什么手段?”
抱琴道:“其实也不必用手段,只要把咱们困住,咱们不被闷死,也得饿死、渴死。”他说毕话,耳里似听到一个异声,忙道:“你们别开口。”
慧明三人心中诧异,但倒也不便多问。抱琴将耳朵贴在洞顶凝神静听。那放置千斤闸的洞,约有七尺高,抱琴身裁高大,踮高脚尖,一侧头,耳贴在上面,过了一回,他便听到上面脚步声,脚步声过后,便不复再闻,估计万妙仙宫的人由上面通过。
抱琴想了一下,向下道:“上面离甬通不远,咱们也许可以由此上去,攻她措手不及。”
慧明一掠跃上,道:“先让贫尼试一试。”
抱琴道:“师太试一试便好,不要勉强,省得虚耗真力。”
慧明点点运功,将丹田气提起,注入双臂,然后见她双臂缓缓举起,手掌按在洞顶,抱琴知道她想以内家真气破土,不敢打扰她。半晌,只闻慧明身上骨骼发出一阵轻微的“卜卜”声,抱琴一惊,知她此刻除非破土,否则贸贸然散功,事后也得大病一场。
当下对下面道:“太清,你们两个没有何吩咐,不要上来,也不要呼叫。”言毕也提起内功真气,抬臂将手掌按在慧明双掌之旁,内家真气源源不绝由掌中的“劳宫穴”劈出。
俄顷,洞顶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沙尘扑簌簌散落,落在头面上及衣领里,但慧明与抱琴仍如两夺石像般挺立着。
洞顶的沙石下跌的越来越多,连太清与黄凤也发觉,太清忍不住轻声问道:“黄凤姐姐,你说师父跟师太在上面做什么呢?”
黄凤紧张地摇摇头,忽然两人又听到一个“轧轧”的声音,她道:“小心,她们开始在发动机关了。”
只见四堵墙壁竟然能够移动,向中间合拢,黄凤惊道:“这次咱们惨了。”
太清道:“不怕,它们不能合拢。”果然那四堵墙壁合至千斤闸时,便被挡住不能再前进,黄凤刚嘘了一口气,便闻上面传来两个低喝声,接着又是“蓬”的一声,大量的沙石,由上面掉了下来!原来慧明与抱琴合力之下,已将半尺多厚的洞底推开,上面露出一个两尺多的洞口,抱琴立即顿足穿洞而出。
慧明则低头向下面道:“孩子们,你们快上来。”
抱琴跳上甬道,不见有人,忙道:“师太快上来。”
黄凤双臂在太清窝肢下向上一托,太清飞上去,慧明一把抓住,将他往上面推去,抱琴伸手将其拉上。
黄凤也飞了上去,接着爬上甬道,最后的是慧明,四人上了甬道,黄凤道:“跟着我来。”她熟悉地形,在前带路,也许万妙仙姬料不到他们会脱困,是以闭了机关,他们一口气走了二三十丈都未遇一人,也不中伏。
抱琴问道:“黄施主,此甬道通往何处?”
“直趋万妙仙宫中心地带。”
抱琴道:“如今他们还不知道咱们巳脱困,最好找个地方歇一下。”
黄凤道:“有一个地方就怕两位不敢去。”
“什么地方?”
“我有一位堂妹,她的居所很接近这里。”
“好,你带路。”
黄凤又走了五六丈,来至一堵墙前,双掌在墙上拍了几下,墙壁上现出了一道活门来,黄凤向后招手,首先走了进去,待最后一个进去之后,黄凤又将门关上,里面是一条窄窄的甬道,形式与外面那一条大同小异。
黄凤道:“此处平日不会开动机关,安全得很。”言毕,又走到前面去。
黄凤再走了一程,又拍开一道活门,轻轻闪了进去。抱琴转头一望,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居然有柱有梁,红墙绿瓦,光如白昼,如同另一个世界。
黄凤出去看了一下,回头道:“无人,快来。”
一行人踏上长廊,走到一排厢房前,黄凤在一扇房门上轻轻敲打,房里有人问道:“谁呀?”听那声音便知是个妙龄女子,黄凤道:“是我,莺妹,快开门。”
房门“呀”的一声打开,黄凤闪进将里面的人推开,慧明三人随即跟进,黄凤回身将门关上。房内那女子年龄看来只二十许,体态丰盈,一望便知已非处子:“凤姐,他们……”
黄凤“殊”了一声:“噤声,我来介绍,这位是我堂妹黄莺,这是峨嵋派的掌门慧明师太,这一位是抱琴道长,这一位小道长叫太清。”
黄莺花容失色,道:“凤姐,他们可是宫主的敌人呀?”
黄凤道:“是的,但愚姐已决心弃暗投明,妹妹,难道你对这里的糜烂生活还不厌倦?”
黄莺凄凉一笑:“厌倦了又如何?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的了。”
慧明道:“施主何太消极,所谓以前种种比喻昨日死,以后种种比喻今日生,只要施主有心向善,回头是岸。”
抱琴接道:“神尼说得有理;贫道等会将你俩姐妹救出去。”
黄莺叹了一口气道:“一切随我姐姐,嗯,你们打算如何办?”
抱琴道:“咱们在贵处休息一下,等下再作计议。”
黄莺道:“好吧,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敝宫吃午饭的时候,斯时动手最好。”
抱琴道:“令姐不能露面,若有人来此,请女施主推搪一下。”黄莺答应,抱琴与慧明见那床十分高,便双双钻到床底下去,打坐运动调息。
黄莺道:“小道长如何不进去?”
太清道:“贫道肚子饿了,你这里有没有吃的东西?”
黄莺道:“还有一块糕饼,不知你吃不吃?”
“能吃的都可以。”
黄莺拿糕与太清,也叫黄凤躲到床底下去,她自己则坐在床沿绣花。她平日的针指女红在同作中,素以精巧著名,但今日心头激动,指头一连被针扎了几下。
俄顷,房门被敲响,黄莺心头一惊,问道:“谁呀?”
外面有人道:“黄莺姐,是我白莺,快吃饭了,咱们走吧。”
黄莺道:“多谢你啦,小妹今日不知怎地,胃口发闷,不想吃,嗯,若有馒头,请姐姐替小妹拿几个来。”
“好吧!”外面脚步声由近而远,黄莺这才舒了一口气,旋即又听到一阵燕语莺声,在门外经过,有的隔门呼唤,黄莺都以刚才的借口推搪之。
过了半顿饭工夫时间,抱琴等人鱼贯钻了出来,黄凤道:“妹妹,你仍留在这里,咱们现在就出去。”
黄莺道:“大姐,你们是找宫主,还是去水牢救人?”
慧明道:“自然是先救人。”
黄凤要出去,黄莺却道:“且慢,小妹带你们去吧。”
黄凤道:“愚姐又非不晓得路径,你不要现身,免得打斗失败时,多赔上一条命。”
黄莺道:“姐姐有所不知了,看守水牢第一关的是楚金钟,他,他对小妹有意久了……待小妹替你们打开第一关,再回来不迟。”
“也好,你小心。”
黄莺打开房门闪了出去,她转头向两旁看了一下,然后道:“没人出来吧。”
众人跟着她跳落院子中,只见院子当中有口枯井,井沿上围着两尺高的石条,似有个八卦,黄莺双手按在石条上,用力一旋,那块石头徐徐转动。井旁四尺附近的两块石板无声地打开,露出一个洞口,黄莺首先走下去,余人也拾级而下,黄凤走在最后面,将石板恢复原状。
石板之下是一条长长的石级,通往下面,寒气袭体。
忽然远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谁讶?”
黄莺轻盈地走下去,嘻嘻笑道:“是我呀,小冤家。”石级尽头,便是个转角,黄莺刚转过身去,便被一对粗壮的手臂搂了过去。
黄莺双拳在那虬髯汉子的肩上一阵乱擂,骂道:“要死,还不放下我来。”
那汉子笑道:“心肝,难得你送上门来,我若放你,只怕要被人耻笑,说我是头呆鸟。”他空出一手来,巨灵之掌按在黄莺一双胸脯上面头。
黄莺故意扭动纤腰,道:“里面有没有人?”
“老杨去吃饭,只剩俺一个,别怕。”那汉子伸手去拉黄莺的裙子,冷不防黄莺手臂勾住他后颈,楚金钟吃吃笑道:“心肝,你今日是不是吃了媚药?哈哈,咱们趁老杨还未回来,来个速战速决!”他转身走了进去,原来里面有道石门,旁边还有张木榻。
楚金钟将黄莺抛在床上,就去解裙子,黄莺忙道:“死冤家,你胆子倒大,不怕被人混进来,救走人质。”
楚金钟一拍腰带,道:“钥匙缚在这里,俺拉下裤子就行,咱们快来吧,别浪费时光。”
黄莺张开双臂,楚金钟一边拉裤子,一边俯下身去,黄莺双臂缠住他的后颈,手指忽在他后脑上一戳,楚金钟头一晕,登时不醒人事。
黄莺顺手掴了他一巴掌,滑下木榻,拉好裙子连忙跑出去,将钥匙交给黄凤,道:“大姐,要快,老杨吃饱饭便会下来了。”
黄凤接过钥匙,道:“得了,你上去吧。”她带着慧明等人走进去,到那石门,便取出钥匙要打开,却被抱琴阻止,她讶然问道:“道长您……”
抱琴指一指楚金钟,道:“咱们利用他进去。”他拍开他的穴道,手掌却按在他脑门上。
楚金钟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谁……黄莺呢?”
抱琴将脸一沉,道:“她被贫道杀死了。”他忽然将他扯起,使他面对石门,没法看到黄凤,道:“将石门打开,说服里面的人,否则,一掌击死你,听见了没有?”
楚金钟道:“就算你们救出她俩,也没法离开万妙仙宫。”
“这是贫道的事,你答不答应?”
楚金钟闪在石板上,那敢说个不字?慧明将钥匙塞在他手中,抱琴道:“你们在外面等我,姓楚的,只要你敢故意露出一丝破绽,贫道内力一吐,你这条命便完了。”
“是,楚某知道……”楚金钟把石门打开,抱琴将身子微一缩,一手抓住他的后衣,一掌放在他后脑上,楚金钟身体健壮高大,恰好将他身子遮住。石门打开,楚金钟便慢慢走了进去。
抱琴暗中打量一下环境,见此处又是一条甬道,不过比外面的短。两人只走了几步,便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老楚,你怎地进来了?”
楚金钟叹了一声,道:“老林,俺肚子痛得很,想问你拿点药吃。”
那老林道:“俺那里有药?他奶奶的,支持不住便请假吧。”
楚金钟去势不绝,老林看出蹊跷,道:“喂,你作甚这样走路?”话音未落,抱琴已一指封住楚金钟的麻穴,同时如豹子般窜了出去。
那姓林的显然比楚金钟仔细,早已拔出长剑,见一部灰影扑来,长剑便顺手削出。
抱琴身子一偏,让过长剑,顺势劈出一掌,不料姓林的身负重责,武功自有过人之处,一剑落空,身子半旋,长剑顺势化招,横削抱琴的腰际。
抱琴闷哼一声,来不及念咒,急促间只好仰身弯腰,随即倒落地上,堪堪避过那一剑。
姓林的第三招未出,抱琴双脚如风车般向对方下盘踢去。
那汉子跳开闪避,抱琴长剑出鞘,手臂暴长,长剑刺中其膝头。
那汉子见势色不对,走向墙壁,恰在此刻,黄凤与慧明已奔了进来,黄凤叫道:“快制止他拉警钟。”
抱琴反应极快,忽地一弓腰,将长剑抛出,“刷”地一声长剑直贯进那林姓汉子的后背,他只走了一步,便摊倒地上。
黄凤走前将剑拔出,随即在他身上找出一把钥匙,抱琴问道:“里面还有什么人?”
“还有两个女守卫,她们地位在本宫看似不高,但武功极高。”
抱琴道:“现在是吃午饭的时候,里面该只剩一个吧?”
“不,她们还有两个助手,是黑凤和蓝凤,正确的人数是两个。”
慧明道:“既然如此便可硬闯吧。”
抱琴道:“这次请师太出手,贫道以咒语协助,争取时间。”
慧明自然不反对,抱琴开始念咒语,黄凤取出钥匙,打开第二道石门。
石门一开,里面便传来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谁敢未经敲门便进来?”
黄凤道:“金发婆婆,是我要找黑凤姐姐。”
慧明趁她说话时,自她后面闪出去,只见面前站着两个女人,一个满头金发,脸上皱纹纵横,看来年纪已颇大,但仍涂着脂粉,另一个则身穿黑衣的中年女人,充满风韵。
金发婆婆手拄一根梨木鸡头拐子,一见慧明便哈哈一笑:“原来是你这秃颅,要想救人,有婆婆在此,你休妄想。”
慧明不发一言,手臂一挥,袖管如毒蛇出洞般,直奔金发婆婆的面门,金发婆婆一低头,梨木拐横扫过去,慧明见她拐子来得凶猛,连忙偏身一闪,左袖趁势拂出。
金发婆婆拐子一撩,将袖管挑开,慧明左臂穿袖而出,五指如钩望拐子抓去,不料金发婆婆的武功确有出人之处,只见她金发飞扬,双臂向前一推,慧明掌心触及拐子,便被拐上传来的一股大力撞开,不由暗吃一惊:“想不到这老妖妇,竟有这等功力。”
黑凤自他俩身边窜了出去,骂道:“黄凤你这骚蹄子,吃内扒外,也不要闲着。”她抽出柳叶刀来,望黄凤砍去。
黄凤手上没有兵器,只得错步闪开,黑凤正想发出第二刀,冷不防抱琴闪了进来,把手一指,喝道:“停!”
黑凤也不知如何,只觉脑海里“嗡”地一响,依言便停止了动作,黄凤轻而易举地戮住黑凤的麻穴。
金发婆婆在旁见状,连忙气纳丹田,发出一道尖锐的长啸,黄凤站在旁边,只觉双耳刺痛,急忙退开。
抱琴道:“师太,今日不能跟她客气了。”他踏前一步,凝神静气,再念咒语,金发婆婆见多识广,双臂一缩,拐尾即向其小腹刺去。
抱琴飘身闪开,念咒不绝,慧明立即加强攻势,接连几招,将金发婆婆迫退一步。
猛听抱琴大喝一声:“停!”手指遥指金发婆婆,金发婆婆定力比黑凤高上不知几倍,闻言心头虽是一乱,但仍勉力跳退两步,避开慧明的攻击。
这刹那,金发婆婆再度发啸,将全身真气提起,抱琴喝停之声,都让她啸声盖住,只好揉身挥剑扑上。
金发婆婆忽然倒飞,下石级,只见下面是一潭黄澄澄的水,中间放着几只铁笼,李湘湘与叶青青被困在铁笼里面。
金发婆婆退至水边,倏地吸身飞起,向铁笼之顶落去,她分心之下,啸声低了许多,抱琴乘机再大喝一声:“停!”
猛听金发婆婆“扑通”一声,跌落水中,她一落水,头脑旋即清醒,只见她把手一杨,一道金光没入铁笼后面的水中,却将拐子伸进笼里,拐尾指着呈半昏迷状态李湘湘的脑袋,大喝道:“都给老娘站着。”
慧明与抱琴已跃落石级,闻言只好停住。金发婆婆桀桀笑道:“你们还想见到她的话,便乖乖站着,臭道士,老娘一见你嘴唇噏动,便先取她的命。”
抱琴暗暗着急,慧明忙道:“施主拐下留人,有话好说。”
金发婆婆狞笑道:“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不想她死的,便立即退出去。”
“施主何必助纣为虐……”
金发婆婆道:“老娘数三声,你们有种的便别出去!一、二……”
慧明转过头望向抱琴,抱琴向她摇头,两人沮丧之至,金发婆婆又大喝道:“三!”
话音刚落,又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喝道:“脱!”抱琴刚半转身子,便见到太清,他立即一个风车大转身,目光一及,随即向铁笼飞去。
随着太清的声音,金发婆婆身上的衣衫忽然全部敞开,滑下肩胛,露出两只干瘪瘪的胸肺,她惊羞之下,下意识地松开梨木拐,去拉衣衫,就在此刻,抱琴的长剑已如毒蛇般削至。
金发婆婆没法抓回拐子,只好退开,慧明随后而去,袖管通飞,将她紧紧地缠住。
金发婆婆知道她是个劲敌,索性松开衣衫,任由它滑下,展开拳掌与慧明斗在一起。
黄凤在上面道:“道长,钥匙被她抛落水中!”太清与抱琴立即跑落水中,向铁笼后面走去,水牢的水只及太清胸口,但他水性甚精,一个倒竖葱,便栽进水中,在地上摸索。
抱琴蹲下身也伸字去摸索,只盼慧明早点解决金发婆婆,好一起找寻。金发婆婆武功虽然超凡入圣,但她一身武功大都在拐上,失去梨木拐,似失去一条手臂,那里及得上慧明的玄门正宗,抵挡了十多招,已自忖必败,暗暗寻计脱身,奈何慧明攻得甚紧。
抱琴透出水面换气,见尚未分出胜负,使悄悄潜过去,站在铁笼旁,念起咒语来,金发婆婆见他嘴唇噏动,心头大悸,手脚一乱,胸膛上便中了慧明一掌,只觉五内一阵翻腾,双脚也拿不稳桩子,倒退了两步。
慧明那里肯放过她?迫前一步,左袖右掌,眨眼又击中对方的肩胛,这一掌十分沉重,使得金发婆婆的锁骨也碎了,身子一侧,抱琴乘势一指在她腰上麻穴上一戮。
金发婆婆身子一震之后,便不能动弹,她索性豁了开去,骂道:“牛鼻子,你有心摸老娘的身子,又何必装出一副道学家的架子来。”
抱琴一笑置之,转身到后面去找钥匙,慧明再补上一指,封住了金发婆婆的哑穴。
太清忽然自水底冒出头来,身上已多了一柄钥匙,叫道:“师父,我找到钥匙了。”抱琴接过钥匙,将铁笼打开,再将李湘湘拉了出来,慧明见徒弟只剩半条命,心头一酸,哽咽道:“湘儿,为师来迟了。”忙将她抱上石级,交与黄凤,再下去救叶青青。
一行走出石门,抱琴道:“师太,令徒及令徒孙,体内有积水,先将水压出来,再出去吧,否则她们走不动,也不好照顾。”
慧明称善,双掌互搓了一阵,倏地按在李湘湘小腹上,便见她嘴巴一张,吐出一堆黄水来,她神智似稍醒,艰辛地叫道:“师父……”
“别说话,咱们还未脱离险地。”慧明回头又替叶青青压出腹中之水,众人不敢延误,于是由慧明提着李湘湘,黄凤拉着叶青青前进,抱琴两师徒,则在前面开道。
来至出口前的石级,抱琴忽道:“且慢,上面可能有人。”
慧明忙问:“贫尼已没了主意,一切请道长决定。”
“请师太替令徒疗伤,贫道先上去看看。”
慧明道:“要道长一人犯险,贫尼于心不安。”
抱琴道:“贫道自有办法,师太放心,快输送内力与令徒及令徒孙。”
黄凤与太清合力将李湘湘及叶青青扶坐地上,慧明盘膝坐下,运功手臂,将掌附在其后背“灵台穴”上,内力源源输出,注入李湘湘及叶青青体内。
抱琴慢慢向石级走去,他边走边念咒语,来至石级之顶,见头顶上那块石板附有铁闩,便将闩拉开,猛地推开石板,探头出去,喝道:“退!”
随着那一声喝,抱琴尽力将石板推开,纵身跳了上去。
只见院子里高高矮矮,站着数十个人,其中女性还占了多数,抱琴吃了一惊,目光如电,迅速向一周一扫。
只见一个身穿白衣二十多岁的女人踏前一步,说道:“抱琴道长与慧明神尼,法驾光临,敝宫事前不知,请恕失迎之罪。”
抱琴冷哼一声:“不必多说,请贵宫主出来说话。”
“敝宫主在大厅上相候多时,此刻宫主已吩咐酒宴大概已经备好,请道长带令友前往。”
抱琴犹在沉吟,白衣女又道:“敝上素来好客,这一顿酒宴,无论如何也要请诸位赴宴。”
“所谓会无好会,宴无好宴,假如贫道拒绝赴宴呢?”
白衣女子傲然一笑,道:“道长反正没有敝上命令是不能离开的,何不干脆一热大家除上都好看!”
抱琴故意跟对方拖延时间:“贫道有办法进来,自然也有办法离开。”
“进来时是因为敝宫上下不知道,如今要想出去只怕难比登天。”白衣女子冷冷说道:“敝宫也有法师欲跟道长切磋一下。”
这是一个暗示,万妙仙姬并不怕他的法术,抱琴目光一掠,在走廊上的朱柱都贴着薄纸,脸色微微一变,道:“也罢,待贫道下去跟神尼商量一下。”
白衣女子道:“宫主给一炷香时间,你们大可以慢慢商量,一炷香绝对不会去骚扰道长们。”
抱琴冷哼一声,跨步走下地窖石级,太清见状忙问:“师父上面有没有人?”
“咱们已被包围,万妙妖姬请咱们赴宴。”
黄凤吃惊地道:“她工于心计,一定有什么阴谋。”
抱琴道:“如今不去也不行了,等神尼行了功再说。”
约过了顿饭工夫,慧明便松了手,但自己则盘膝运功调息,以恢复体力,李湘湘与叶青青过了半晌便嘘了一口气,睁开双眼,脸上已有了点血色。太清见状忙问:“青青,你好点了没有?”
叶青青羞涩地一笑,太清又道:“这是我师父,这位是凤姐姐,是她带咱们来救你的。”
叶青青长身向抱琴及黄凤行了一礼,李湘湘随即长身跟抱琴相见,半晌,慧明也悠悠醒来,问道:“道兄,上面情况如何?”
抱琴简述了一次,反问:“神尼有何高见?”
慧明长身道:“快走,贫尼也想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何况道长也要了解她那个古琴的底细呢。”
抱琴道:“等下大家都要小心,不要分开。”众人自无异议,当下一齐走上去,院子中那些人仍然站立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白凤含笑道:“道长果然信人也。”
抱琴淡淡地道:“请女施±带路。”
白凤道:“诸位跟我来。”她一个人转身而行,抱琴立即跟上,万妙仙宫的人却仍站立着。抱琴跟在白凤背后,心中暗暗惊奇:“这一个女子胆识过人,神情从容,看来万妙妖姬是不好对付。”
寻思间已到一座堂皇的大厅,白凤道:“诸位请稍坐片刻,宫主即来款待?”她双掌一合,帐后闪出两个婢子来,白凤道:“告诉宫主,说贵客已请到。”
那两个婢子去后,抱琴等人才坐下来,暗暗打量这座大厅,只见大厅上悬一牌匾,上书“万妙荟萃”。
厅内朱柱白石,向内靠墙之处,尚有一片丹墀,四周围以薄纱,隐约见到里面放着一张金漆高背大椅,上面雕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大厅里光如白画,但并无火把,墙上嵌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发出淡淡的绿芒,使气氛看来有点诡秘,而最主要的光线来源,却是一列窗子,窗外一片白光,看不到什么景色,却隐隐听到一个不绝于耳的闷雷声。
抱琴问道:“施主,这万妙荟萃之万妙两字何解?”
白凤掩口笑道:“本宫女子都绝妙美人,何况妙字乃少女两字所合也。”
抱琴冷哼一声,慧明却问:“窗外那片白光是什么?”
白凤道:“那便是黑水崖的黑布,崖上之水,四季不绝,由于水大,突崖冲出,因为崖石有三四尺之远,形成一匹天然的珠帘,也是通气之源。”
慧明叹了一口气:“真是巧夺天工,可惜……嗯,贫尼素闻黑水崖之水乃黑色者,如今之为何是的?”
白凤道:“此乃以讹传讹而已,实际上水是白的,但崖石却是易黑的,远望去便以为水是黑的了!如今咱们由内望出去,所见乃水之原色,自是白的。”
慧明见她应对得体,正想跟她搭讪几句,忽闻里面传来一阵丝竹声,众人心知万妙仙姬即将现身,都转头通向丹墀。
丝竹悠杨,令人陶醉,然于悠杨之中,忽然拔出一个尖细清脆的笛声,笛声急促破碎,但仍甚悦耳,太清道:“这似是鸟叫声。”
白凤笑道:“小道长十分聪明。”
旋见四个婢女走出丹墀,立在四周,白凤又道:“宫主驾到,请客人起身。”
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想不到出家人竟然如此通情达理,令人惊奇。”语落,即见一个身穿凤服,头梳宫髻的女人,现身丹墀帐内,道:“诸位都是大名鼎鼎之辈,不必客气,请坐,请坐。”
慧明谢了一声坐下,太清暗暗打量那女人,只见她面目如画,柳眉杏眼,樱桃小口,微笑时,梨涡浅现,体态玲珑,起伏有致,俨然是一个绝色美人,稍有瑕疵者,只是双眉距离略开,山根稍陷,而颧骨稍露,然仍不减其美色。
万妙仙姬含笑道:“万妙恭喜神尼,师徒团聚,峨嵋派上下三代齐集敝宫,亦乃敝宫之幸,万妙之幸。”言毕又是一阵大笑。
慧明沉住气道:“多谢宫主玉成,贫尼感激不尽。”
万妙仙姬道:“至于抱琴道长,本宫也是慕名已久,今日有幸相会,实快慰平生。”
“宫主大名,贫道亦久闻矣。”
抱琴道:“风闻宫主不但是绝色美人,武功精湛,而且亦旁及其他杂艺……”
万妙笑着截口道:“主要研究的是房中术,采补术和驻颜术,不知道长这方面的造诣如何?”
抱琴见她说得轻佻,脸色一沉,道:“贫道对此一窍不通。”
万妙格格笑道:“道长几时有兴趣,本宫美女都欢迎与你共同研究。”
抱琴轻哼一声,不屑的道:“请宫主自重。”
万妙笑声虽止,但仍含笑道:“本座一时忘记,道长是不知肉味之辈,失敬之至。”
抱琴有求于人,只好抑住怒火:“风闻宫主擅长琴技,未知贫道是否有幸见识和聆听?”
万妙一怔,“哦”了一声道:“原来道长是此道的高手,请恕失察,此乃风雅的事情,待本座办了正事之后,再献丑如何?”
抱琴心头一动,问道:“宫主要办什么正事?”
万妙格格一笑,道:“本座只顾说话,竟忘记诸位尚未进食,来人,上宴。”话音一落,帐后及屏风后涌出了一批男女,女的手提酒具,男的扛着长几,长几每张可容得三人,但抱琴等虽只六个人,他们仍排上三张。而对面亦同时排上三张。
万妙站了起来,婢女立即替她揭开围帐,扶她下丹墀,万妙笑笑道:“诸位请入席。”
抱琴暗道:“这妖女面对强敌,仍然如斯淡定,不知她何所恃。”因为他放眼所见,厅上的人除万妙之外,便数白凤武功最高,而白凤的武功高不过黄凤多少。
抱琴入座之后,万妙也在对面正中那张长几后面,盘膝坐下,道:“诸位都非常人,本宫上下早想一睹风采,待本宫叫他们出来相陪。”言毕双掌一合,她背后那排屏风便变出两男两女来。
那四个人恭敬地分坐在万妙的两旁,万妙指着一个银发的老妇道:“此乃金发婆婆之妹,银发婆婆。”又指一锦袍老者道:“这一位乃上官居士。”她接着介绍下去,穿八卦长袍的男人为千叶散人,穿彩衣的乃“蝴蝶夫人”。
抱琴心头一跳,那两个女的没放在他眼内,但那两个男的,他却闻名已久,乃法术高强之辈,他暗哼一声:“难怪她镇定如恒。”
婢女们送上食物来,每几都放下七八样精美的菜式,万妙举杯道:“来,来,本座敬诸位们一杯,只恐酒劣菜粗,未能入尊口。”
慧明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尼素来唇不沾酒,请原谅。”
万妙笑道:“神尼唇不沾酒,道长大概不会吧?”
抱琴仍在犹疑,黄凤已轻声道:“这酒喝得。”
抱琴知她必已试过,便举杯道:“贫道恭敬不如从命,干。”一仰头,将酒喝干。
万妙喝了酒,向斟酒的白凤道:“白丫头,那穿黄衣是谁,怎地这般面熟?”
“启禀宫主,她便是黄凤那丫头?”
万妙一沉脸,叫道:“黄丫头你怎地如此不识大体,不来这边,却到客人那里吃喝去?”
慧明忙道:“宫主莫怪,贫尼已收她为徒!请恕事情仓猝,事前未先去通知宫主。”
万妙脸色一变,但转瞬间又换上一副笑容道:“小价能得神尼青睐,乃她之福气,也是敝宫之幸。”她亲自斟了一杯酒,双掌在几上轻轻一按,那杯酒忽然离桌涌起,再缓缓向黄凤飞去。
抱琴与慧明脸色齐是一变,因为酒杯来势甚慢,仿似有只无形的手掌托着般,如此越显示出其内功的绵实精纯。
黄凤见状花容失色,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登时呆在那里。
那酒杯来至几前三尺,去势更慢,而酒杯却不断地打旋,越转越快,去势却越发慢了,最奇的是,尽管酒杯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但杯内酒水却点滴不溅。
慧明袖管一卷,道:“宫主身份尊贵,小徒承受不起。”她袖管内蕴内力,一卷之下,已将酒杯上的暗劲消弭于无形,那只酒杯再不旋转,缓缓降落在慧明的袖上。
万妙那边的人,也耸然动容,因为慧明袖管颇长,此时抖直,承接酒杯之处,离掌少说也有尺多二尺,但酒杯落在上面,却似放在桌子上般,动也不动一下。
慧明手臂微微一抖,酒杯跳起,轻轻落在黄凤的脸前,点尘不惊,道:“凤儿,这是你旧主人敬你的,不喝不敬,你就喝了吧,喝过之后,日后恩怨已尽。”
黄凤应道:“是!”双手捧起酒杯道:“多谢师父,多谢宫主。”仰头将酒喝了。
慧明道:“将酒杯还与宫主。”
黄凤心头忐忑,略一沉吟,暗咬银牙,长身站起,亲身将酒杯送至万妙几上,万妙冷笑一声:“黄丫头,你好大的胆子呀。”
黄凤粉脸变色,道:“属下已看破红尘,请宫主放我一条生路。”
万妙仰天大笑,蝴蝶夫人格格笑道:“你看破红尘,无人管你,但里通外敌,引狼入舍,这又如何说?”
慧明见状急道:,“凤儿,菜凉了,快来。”
蝴蝶夫人左袖如毒蛇出洞般,黄凤急退了半步,纤腰已让袖管缠住:“我便看看你这丫头的胆子有多大。”她右臂一招,袖管沿臂滑下,露出一条粉藕般的胳臂,可是她五只指甲却有寸多长,微微弯曲着,上面也不知涂着什么东西,七彩斑斓,鲜艳之至。
黄凤如见鬼魅地发出一声尖叫,慧明下肢姿势不变,越几飞出,左袖凌空拂出,直卷蝴蝶夫人的指甲。
与此同时万妙也道:“蝴蝶妹子,愚姐素来不留异心之人,让她去吧。”
蝴蝶夫人左臂收回,右袖一拂,黄凤娇躯滴溜溜一旋,身子向后倒飞。
眼看就快撞在长几上,慧明反袖凌空一拂,黄凤倏地打了个没头筋斗,越几坐在地上,慧明身子一沉,她左袖在地上一弹,身子升起向后倒飞,越几之后才降下,临触地,原式不变,倏地一个转身,端端正正地坐在几后。
她,露出一手便显出其精湛的内功、气功、臂力、腰力和判断力,刹那间,大厅里响起一阵猛烈的采声。
万妙脸上笑容不敛,却有点酸溜溜的感觉,悻悻然地道:“神尼神功的确超凡入圣,令人大开眼界!”
慧明脸无喜色,合十道:“阿弥陀佛,雕虫小技,贻笑大方了。”
蝴蝶夫人冷冷地道:“神尼称神技为雕虫小技,莫非是在讽剌吾等乎?”
“不敢,贫尼不擅词令,若有得罪之处,盼请原谅。”
万妙轻咳一声,道:“刚才神尼说得对,菜已凉了,请吃。”言毕又举杯示意,双方便默默地吃喝起来,表而上宁静得很,事实上大家都在暗打主意。”
万妙忽然停杯,道:“有酒有肴,岂能无歌无舞?来人,演一出‘凤求凰’娱宾。”
话音落,帐后丝竹声又起,众人听之意都心旌摇曳起来,慧明、抱琴、太清和叶青青还不觉如何,那李湘湘跟黄凤乃过来人,听此靡靡之音,心头立即怦怦乱跳起来。
万妙与蝴蝶夫人脸上春意撩人,秋波如水,双颊泛红,不断发出吃吃的笑声,千叶散人和上官虹双眼微红,动作逐渐粗鲁不文,就连那银发婆婆也忸怩起来。
慧明暗叹一声:“阿弥陀佛,色即是空,施主们又何必作这等之孽。”
千叶散人一笑道:“既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神尼又何必介意。”
说着屏风后又飞快地走出六个身穿白纱的妙龄子女过来,那些女子身材玲珑浮突,手足舞动之间,妙处隐见,叶青青与太清都闭起双眼,李湘湘脑海中盘旋着往日与百里清潮恩爱缠绵之情,黄凤更是双颊如遭火烧,只有抱琴态度从容,仍不断吃喝,对那六个美女视若无睹。
那六人的舞姿,越来越淫亵猥琐,挺腰摇臀震乳之下,更加不堪入目,旋见一个壮健的身子,面目如玉,浑身赤裸,腰上只围着一件短短的豹皮,跳动一番之后,配合美女的动作,如作交合。
万妙那边的人,采声连连,慧明则不断念经,经声虽小,但却能敲动人的心弦,颇有暮钟晨鼓之效,李湘湘与黄凤暗暗舒了一口气。
念经声渐大,将丝竹声盖住,那七个人的跳踏动作,登时便无法配合,互舞一番,万妙十分扫兴,双掌一合,说道:“退下。”
那七个人向两旁行了一个礼,匆匆走进后边去了,万妙冷冷地道:“神尼是客人,何必扫主人之兴?”
慧明道:“宫主以此待客,也未免将客人看低了。”
“此七人之声色艺,即使是皇宫内的也不一定比得上,难道神尼还不满足?”
慧明道:“非也,贫尼虽然是出家人,却非食古不化之人,但奈何贵属之动作,不堪入目,粗鄙下流。”
上官虹笑道:“吾等却觉得此乃赏心悦耳之事。”
抱琴道:“所谓道不同而不能相谋也,阁下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怪客人不满。”
上官虹怒道:“所谓君子,不外是伪善伪德之辈,道长可否思及,自己是如何降临于世乎?令尊令堂,若与你们一样,又岂有今日之抱琴道长哉。”
抱琴道:“夫妻敦伦,乃人之大伦,但作此表演,则行同禽兽,此两事岂能混为一谈。”
慧明道:“不管如何,咱们饭足酒饱之余,也得多谢主人的盛意。”
抱琴道:“未知宫主可否抚一琴曲,让贫道见识一番否?”
“道长忘记本座说过,要先办了正事再谈论琴技乎?”
万妙嘻嘻一笑:“相信诸位也想知道本座将峨嵋派弟子请来用意。”
太清道:“不是请,而是用下三滥的手法……”
慧明道:“太清,且听宫主说。”
“还是神尼明理。”万妙格格一笑,道:“本座正有一事与神尼商量,若神尼首肯的话,本座必有厚赠。”
慧明神态肃穆地道:“宫主请说。”
“本宫对神尼刚才表演的神功十分响往,亟望也能学上几手,未知神尼可否将贵派的内功心法借阅一下?”
慧明心头一沉,道:“可惜贫尼没带在身上。”
“那不打紧,神尼自然记得,笔录一份,若无错漏,也一样耳。”
慧明沉住气问:“宫主用什么条件跟贫尼交换?”
万妙格格娇笑了一阵,道:“神尼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
慧明道:“贫尼又非神仙,怎知道宫主的心意。”
抱琴故意道:“让贫道猜猜,大概神尼肯录一份内功心法与她,宫主便解散万妙宫?”
万妙又是一阵娇笑道:“假如本座答应你,道长肯相信本座真会将万妙宫解散么?”
抱琴神色不变地道:“贫道又非三岁小童,自然不信。”
万妙轻哼一声,道:“只要神尼交出峨嵋派的内功心法,本座便既往不究,放你们出去。”
抱琴道:“宫主刚说过,咱们如何相信你?”
万妙目光一变,冷笑一声:“料不到道长比女人还长舌,本座只看上峨嵋派的内功心法,对你那一套,未看在眼中。”
她说之意甚明,抱琴不由语塞,幸而慧明替他解围:“抱琴道兄所言,正是贫尼心中之虑。”
千叶散人笑道:“神尼就算不相信敝上,但现在只怕也得信一次。”他语气已透出不耐:“你们已是俎上之肉,根本无条件讨价还价。”
蝴蝶夫人接道:“散人说得是,宫主又何必多费唇舌。”
万妙笑道:“你们当知本座办事素来先礼后兵。”
慧明想也不想道:“峨嵋派的内家心法,只能传与峨嵋派的弟子,这是本派历代订下的规矩,贫尼忝为掌门,更不能犯规。”
万妙目光巳有怒意,语气冰冷地道:“难道神尼不怕死?”
“阿弥陀佛,这个对出家人来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生死死,又有何区别?”
抱琴道:“贫道记起峨嵋派也有一条门规,可以满足宫主的?”
万妙秋波流转,娇声道:“道长真的记起来了么?”
“宫主真要学峨嵋派的内功心法?”
“如若不学,要来作甚?”
“那就简单了。”抱琴含笑道:“只要宫主跟神尼到峨嵋派,剃度拜祖师,加人峨嵋派,神尼自会将内功心法传授与你的。”
他言毕,太清已“咭”的一声笑了出来,万妙怒道:“好杂毛,竟敢消遣本宫,今日不给一点颜色你看,还道本宫只懂房中术。”
抱琴急道:“且慢,你们若是群殴,贫道这边必败无疑,既然如此,宫主又何必吝啬在咱们临死前奏一曲,俾贫道开开眼界?”
万妙心头一动,忖道:“这老杂毛,屡次提及此事,到底有何用意?”当下道:“道长也是此道高手?”
“高手两字不敢当。”抱琴脸色一正,道:“不过贫道自小即喜弹琴,却是事实。”
万妙说道:“为何本座从未听人提及过?”
“贫道只肯在同道面前弹奏,是以知者不多,对一般武人来说,武功秘籍,宝刀利剑,乃梦寐以求之事,但对贫道来说,一具好琴却可以抵上万般宝贝。”
万妙眼皮一闪,道:“道长肯先弹一曲否?”
抱琴说道:“劣琴粗弦,贫道素来不弹。”
“本宫也藏有几张好琴。”
抱琴心头暗暗高兴,抱拳道:“宫主若肯借张好琴一用,贫道愿意献丑。”
“好,本座便成全你。”万妙对一个宫女轻声说了几句,那宫女便转身进内,太清知道师父用意,心中颇为紧张,抱琴则更加兴奋,假如本派的那张女娲古琴,的确落在万妙宫,而万妙又肯将该琴借与自己,那么今天便大有可能反败为胜。
慧明自然不知抱琴的用意,但她亦料到必与女娲古琴有关,当下顺水推舟道:“贫尼已有二十多年未曾聆听道兄的琴技,今日能再聆听,虽死无憾。”
俄顷,那宫女取了一张古真盎然的瑶琴来,放在抱琴面前,只见琴箱上刻着两个篆字:怡神,便信手弹了几下,叮当之声,极是悦耳,他却摇头道:“此琴极是普通,贫道不感兴趣。”
万妙怒道:“抱琴,你敢出此狂言,可知此琴来历乎?”
“当日貂婵用此琴对董卓弹奏,使董卓心生爱意。”
“你既然知道便好,此琴若不佳,董卓岂能动心。”
“宫主此言差矣,想董卓,不过是一枭雄耳,何识琴技,不如你我甚矣,何况此琴之闻名,非在乎琴而在乎人而已。”抱琴侃侃而谈:“未知宫主以为然否?”
万妙暗道:“听他此言,果然是此道中人。”当下道:“本座尚不知你有否资格目见,姑且将就你一次,来人,再去取第二号琴。”
宫女又取来一琴,第二具琴通体碧绿,抱琴一见便道:“此琴名‘聆翠’,为嵇康所制……”
“嵇康制成三年,即以此赠友,证明不为其所喜。”
“天下绝唱之广陵散,便是嵇康所作,闻说他曾以此琴弹奏过广陵散,你比之嵇康又如何?”
抱琴哈哈一笑:“贫道自然不敢与晋时的竹林七贤之首嵇康相比,但此琴的确非绝品,它也是因人而成名。”
“你未曾抚过又如何知道?”
“据琴谱记载,此琴清脆有余,雄浑不足,许多乐曲都无法奏出其神髓,是故嵇康才会转附别人,而其晚年喜用的是‘天籁’。”
万妙哈哈一笑:“本座不敢说你所言无理,不过你总该先显示一下神技,才能教人心服。”
抱琴一笑,道:“宫主所言极是,如此贫道便献丑了。”他右手五指落在弦上,左手一挥,便透出一阵仙乐,只拨按了几下,座中诸人心神便为之一夺。
本来是剑拔弩张的局面,双方心情都异常紧张,但此际却变得十分平和,就像大热署天,侵在泉水中般,说不出的舒畅……
淙淙的琴声如流水,在众人的心中流过,大厅之,只余琴声,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一丝。
琴声“淙”的一声,戛然而止,但众人仍神游太虚,魂未附体,未待众人定过神来,琴音声再起,这次风大变,清冽的泉水不见了,眼前似有千军万马在厮杀,众人心弦一下子拉紧,双眼都露出唬人的凶光,心跳也加快了不少,大厅中粗浊的呼吸声,此起彼落。
琴声在激烈急切中停止,抱琴道:“宫主觉得此两曲分别如何?”
“前一首高山流水,比之后一首的十面埋伏,确然稍胜。”
抱琴含笑道:“这便证明贫道所言不虚。”众人对琴技所识极为浅薄,根本无从自乐曲中听出好琴劣琴,更分不清是琴之不佳,还是技之不足。
万妙听了此二曲之后,对抱琴刮目相看,又道:“再将第三号琴取来。”
抱琴道:“慢,请问宫主共藏有多少张好琴?”
“好琴有七。”
“请取第七号琴如何?免得浪费了时间。”
万妙允其求,未几宫女再捧出一琴,十分古朴,但毫不起眼,琴名“伴灯”。
万妙问道:“道长若能道出此琴的来历,本座答应你一个条件,当然你想的条件若太过份,本座可随时食言。”
抱琴微微一笑:“假如贫道要求一日之内,宫主以礼相待,不言干戈如何,此算不算过份?”
万妙一怔,反问:“这条件又太过……咳咳,本座想先知道你的用意。”
“宫主藏有这许多古琴,必是此道中人无疑,贫道想尽一日光景,与宫主谈琴论典。”
万妙释了疑,问道:“道长料亦收藏了不少好琴吧?”
“以前颇多,如今只余一张自制之琴,号洗尘,余者多已转赠他人,盖无一称心如意者。”
“道长琴技既佳,品味又高,凡品自难入目。”
抱琴说道:“是故,贫道已十余年未曾抚琴矣。”
万妙含笑说道:“就先试一试此琴如何?”
抱琴见捧出的不是自己所失之琴,已甚失望,却不能不敷衍之,便信手弹了几下。琴声一起,便深深拨动琴的心弦,但他却说道:“比之前两琴好些许,也非极品。”
万妙语气有点不悦:“道长难道知道此琴来历?”
抱琴反问:“莫非宫主已知?”
万妙颌首,抱琴道:“历代琴谱均无记及此琴,宫主……啊,对啦,宫主是由那两个伴灯的字迹认出来的。”
万妙目光有嘉许之色:“道长便试认一下如何?”
抱琴对古人字迹甚少研究,根本看不出来,便不断弹奏,他弹了一小段,便换上另一曲,不断变换着,暗中搜索枯肠,未几他发觉此琴最宜弹奏清雅飘渺的乐曲,便由此着手。
过了两顿饭工夫,万妙道:“看来道长是要被难倒了。”
抱琴脱口道:“此必是唐时大诗人王摩诘之琴。”
万妙急问:“道长也由字迹上认出来的?”
抱琴道:“非也,贫道是弹出来和听出来的。”
“愿闻其详。”万妙虽无说他是否猜中,但是座中诸人都意会中,抱琴必然猜中。
抱琴道:“天下名琴虽多,但乐曲更多,而且风格不一,而制琴必需木与弦,天下万物都有其特性,此乃其优点,也是其缺点,就像嵇康那张‘天籁’,便是清脆有余,雄浑不足,‘怡神”回鸣虽响,余韵不足般,简而言之,每张琴几乎只适合弹奏某一种风格的乐曲,主人珍惜其琴,只是该琴最能表达其心意而已,因此便有‘人如其琴’之语,此琴最宜弹奏清雅飘渺之曲,能臻清雅境界之琴不少,并具飘渺的则不多矣,这与王摩诘晚年因官场失意,隐居山林,吟诗学佛的情景最接近,是以……”
万妙不由赞道:“道长在此方面的造诣,高过本座良多,今听君一席话,得益匪浅。”
“话说回来,此琴之质已极少见,难怪宫主将其位放在最高处,足见宫主亦是知音人。”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万妙颇觉受用:“早知本座该亲到宝山向道长请教了。”
抱琴暗暗高兴,长叹一声:“王摩诘拥有此琴,难怪他要‘弹琴赋诗,啸咏终日’了。”
慧明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尼只知念经撞磬,只道佛理深宏,却不知琴道也如此渊博。”
蝴蝶夫人叹息道:“在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耳中,只要弹得好,便张张都是好琴,那知什么人如其琴的道理。”
抱琴道:“乐曲能否悦耳,固然最重要的是人,但苟得‘利器’,自可锦上添花,人与就像牡丹与绿叶的关系,宫主,贫道没有猜错吧?”
“本座答你所求就是。”万妙道:“我花了五年的时间,请了数十个书法大家鉴定,从字迹上认出是王摩诘之物,料不到道长在短短的时间中便探出根源,即使你多要求几天,本座亦无不允之理。”
“说来惭愧,刚才猜中实有幸运之成份。”
蝴蝶夫人忽然插腔问道:“听道长娓娓道来,令奴对琴道也大感兴趣。今有一事不明,欲请教道长……”
“不敢,彼此研究一下。”
蝴蝶心中暗道:“这杂毛对其他事眼高手顶,但对琴道却谦让之至,真难想象。”当下道:“刚才听道长论琴,令奴茅塞顿开,但不知天下众琴,以那一张为最佳?”
这问题也正是万妙所欲知的,是以也转头望向抱琴,抱琴道:“贫道曾闻人提及,大下最佳之琴莫出“神木’之右者,可惜未曾见过。”
万妙问道:“琴谱上不曾录及此琴,未知此琴是何来历?”
“传说‘神木’琴之琴箱是以上古神农氏选的一块乌黑的木材所制,自外表望之毫不起眼,其有一项特别的地方,便是有九条琴弦。”抱琴边说边望着万妙的反应,其实他说的正是女娲古琴,却故意说是神农氏,以免秘密外泄。
万妙听后果然目光一亮,问道:“琴上可有字?”
“好像没有,宫主是否有此琴?”
万妙心头一跳,忖道:“他为何一开口便问我有否此琴,莫非有什么秘密?”当下摇头道:“本座对琴的认识不如道长良多,一具不起眼的琴,看不出其奥妙,又怎会收藏之?”
抱琴失望地道:“看来贫道今年都无缘弹奏此琴了。”
“此琴有何奥妙之处?”
“任何乐曲均能发挥其神髓,有此一琴,将视天下名琴为粪土矣。”抱琴唏嘘道:“贫道毕生嗜琴,却无缘一睹,岂不遗憾?”
万妙沉吟了一下,道:“本座有一具不知名的琴,外貌如道长所述和,但其琴音却非道长所形容的……”
抱琴大喜,连忙道:“可否借贫道一睹?”
万妙道:“有何不可,待本座亲自去取,请上官护法及千叶护法陪本座到‘千波潭’一趟。”
抱琴问道:“‘千波潭’是什么地方?贫道可方便去参观否?”
“‘千波潭’乃本宫重地,请恕不便招待。”万妙言毕长身,“诸位请小坐片刻。”
千叶散人和上官虹心中十分诧异:本宫那有什么“千波潭”?不过外人在场,不便询问,是以跟万妙进宫。
万妙走了一程,回首笑道:“两位护法必定十分奇怪,何来的一座‘千波潭’呢。”
千叶散人含笑道:“宫主这样说必有含意,料是要骗那老杂毛吧。”
“不错!”万妙道:“刚才老杂毛所提的那张古琴,正是在本座手中,本座花了五万两银买来的!”
千叶散人吃了一惊:“一张古琴竟可值五万两银子?”
“不错,售琴者说那张古琴有神奇的力量,是由琴音发出的,但他不知其秘密,本座以为买来之后,可以研究出来,不料十年来竟毫无发现,只道是为人所骗,然刚才见老杂毛情急之状,料有蹊跷。”
上官虹道:“莫非那老杂毛知道其秘密?”
千叶散人接道:“他要利用这琴的神奇力量逃出本宫?”
万妙格格笑道:“两位不愧是本宫的护法,本座正有此虑。”
上官虹说道:“然则宫主令咱们进来是……”
“本座欲借重两位的大力……”
万妙、上官虹和千叶散人去了好一阵尚未回来,抱琴等人都十分焦急,慧明碍于银发婆婆和蝴蝶夫人在侧,又不便询问,只好干着急。
他的功力深厚,犹自好,李湘湘、叶青青和黄凤等几个就更加坐立不安了,还是太清机灵,他忽然站了起来,说道:“这些食物好像不太清洁,小道肚子好不舒服。”
蝴蝶夫人笑骂道:“旁人都无事,唯独你有事,怎能说食物不洁。”她转头对背后一个穿紫衣的女人道:“紫凤,你带他去茅厕。”说着向她打了个眼色。
紫凤会意,带太清出去,银发婆婆不把众人看在眼中,自顾饮食,蝴蝶夫人则跟抱琴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过了两顿饭工夫,上官虹才陪着万妙出来,万妙手上捧着一具乌黑的琴,那琴既比平常的宽,也较长,但隔远望去,已觉甚为粗糙。蝴蝶夫人心中暗道:“我曾听过宫主弹过此琴,难听之至,跟刚才那些‘怡神’、‘聆翠’根本没法比较,这老杂毛,怎当它是宝贝?”
抱琴隔远一见,目光大亮,一袭道袍无风自动,这情况不但令李湘湘等人奇怪,也落在宫主的眼中。
抱琴声音发颤:“宫主可否借与贫道一观?”
万妙道:“道长尚未听过本座的琴技,本座弹奏一曲请你指教?”
抱琴道:“指教两字不敢当,大家研究则所愿也。”
万妙将琴放在几上,轻轻弹拨起来,众人只觉琴音忽高忽低,而且嘈切之至,甚为难听,抱琴脸色大变,心中甚为奇怪,因为女娲古琴固然要奏以“九天万象玄乐”方能发挥其所长,何即使奏以普通乐曲,也较一般的柔美,绝非如今万妙所奏的情况。
一曲既终,万妙尴尬地一笑:“本座技拙,有如诸位请听。”
抱琴道:“贫道听来,其中两根琴弦似乎有问题,否则当不至此,此亦不关宫主之技。”
万妙暗暗佩服,原来她事先已换了两根琴弦,当下她笑问道:“道长不曾抚过此琴,如何知道琴弦有问题?”
抱琴心头微微一沉,道:“刚才贫道已说清楚。”
“也许原本就是如此的呢。”
“有可能……但没道理,除非是让人偷了换掉了。”
万妙眼珠子一转,笑道:“本座至此才真真的佩服道长,不瞒你说,刚才本座的确是换了两根琴弦。”
抱琴不悦地道:“宫主莫非不相信贫道?你怕贫道偷你的琴?哈哈,想不到宫主对自己和对万妙宫如此缺乏信心。”
万妙笑道:“道长多疑,本座只想试试你的耳力而已。”她向上官虹点点头,上官虹立即走上丹墀,替她换弦。
抱琴暗暗戒备:“这婆娘来此一着,是何含意?那千叶散人为何至今还不见的?”他不由有点烦躁。
慧明向他投来一瞥征询的目光,抱琴向她示意放心,俄顷,上官虹换了琴弦,将琴交与宫主,叫宫主送与抱琴弹奏,自己却站在万妙身旁。
蝴蝶夫人见状,心中起了疑,看了银发婆婆一眼,见她闭目养神,厅中的事好像与她无关般,她本想与她商量一下,但气她不过,只好暗暗戒备。
抱琴看一看那具女娲古琴,一切跟师父所描述的一样,心情激动得难以自禁,一对眼睛没一刻离开过那张琴。万妙心中诧异:“这个老杂毛是因为得从所愿而激动,还是另有原因?”她娇笑一声:“道长请奏。”
抱琴还恐这琴并非女娲古琴,因此不敢立即弹奏“九天万象玄乐”,却弹起广陵散来。
抱琴弹了两段便停住,蝴蝶夫人大声喝起来:“道长,你弹的是什么曲子?”
“广陵散。”
万妙讶然问道:“广陵散不是随嵇康湮没了么?”
“此是随宫所收,并不齐全。”抱琴道:“贫道再奏一曲如何?”
万妙见他刚才所弹并无异样,便道:“一日时间不短,有仙乐陪伴,本座岂有反对之理?但不知道是要弹什么曲?”
“贫道自作一曲,名‘出家乐’,不足之处,还请指教。”抱琴脸上不动声息,却弹起了“九天万象玄乐”琴谱中的乐章。
琴声一起,全场鸦然,全神贯注聆听,越听越觉快乐,心中所想,全是往日快活逍遥的事,把烦恼全忘记。
万妙心中暗道:“老杂毛果然是高手。”她生了羡慕之心,听得入神,忽觉心中的情绪全受琴声支配,钦佩之心更盛。
忽然琴声一变,更令人心花怒放,李湘湘与叶青青定力较差,竟然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了,俄顷,连黄凤和蝴蝶夫人也放声笑了起来,原来抱琴已奏起喜章来。
万妙脑海中立即浮上每一个情节的影子来,登时沉缅在喜海中,抱琴边弹边注视万妙、蝴蝶夫人、上官虹和银发婆婆的神态,那些宫女早已不能自制,互相追逐嬉戏着。
万妙瞿然一醒,忖道:“为何我的心情全受她控制?”她暗吃一惊:“莫非老杂毛的阴谋是在此?好,且看他还有什么手段。”当下她脸上仍露笑容,但暗中运气凝神,不再为琴声所惑。
抱琴看看已差不多,便示意慧明等人掩住耳朵,他立即弹奏“天地交战”,只闻琴声咚咚,忽风忽雨,忽雷忽电,又似有千军万马在拚斗厮杀,那些宫女忽悲忽喜,情绪饱受煎熬,有几个已吐血身亡,黄凤与叶青青又是惊诧,又是害怕。
再过两盏茶工夫,连蝴蝶夫人体内的气血也翻腾不已,一张脸登就时变了,正想征询万妙的意见,不料银发婆婆已首先忍耐不住,自几后飞起,向抱琴扑。
她身在半空,银发飞舞,人未至,双臂一出,十指箕张,已带起一股劲风,令人窒息。抱琴忽然对着她用力拉动惧弦。“淙”的一声,银发婆婆只觉血气猛地翻腾一下,震得内腑生痛,锐气一散,随之而起的是畏惧之心,她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万妙与上官虹在丹墀上看得清清楚楚的,但却不明所以,上官虹更向万妙“传音”:“宫主,如何?”
万妙道:“再等一等,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抱琴又在天地弦上猛弹,银发婆婆如胸中拳,她倏地不顾一切向抱琴发出一记“劈空掌”,抱琴抱琴而起,双腿互缠,琴就放在腿上,弹奏不绝,银发婆婆要发第二掌,可是已抵受不住冲击,“哇”地一声,张口吐出一股鲜血。
抱琴原式不变,飞落场中,面对丹墀,向万妙及上官虹弹奏,他边弹边向丹墀靠近,每一下都运上内力,只见他额头汗珠点点,琴音听在万妙与上官虹耳中,却似雷霆万钧,血液像波涛般,一阵阵向心房冲去。
万妙向上官虹点点头,随即发出一道长啸与琴音对抗,奇怪她啸声虽然雄浑震耳,但仍掩盖不住琴音,相反,由于她妄用真力,受创更甚,更觉难以支持。
抱琴见她发啸抵抗,心头大喜,加强弹奏,他有十足的信心,在一盏茶之内,将万妙杀死。
可惜上官虹已退到屏风后,忽然“蓬”的一声,丹墀之前,降下一道铁板,把大厅分成两边。
抱琴见那道铁板降下,十分懊悔,不由停止了奏琴,长身站起,跺足道:“可惜!”
慧明忽然自几后飞了起来,向对面飞去,抱琴一回头,见蝴蝶夫人向一道石门跑去,便紧跟着慧明追出,黄凤也忙道:“快跑,否则来不及了。”
一群人齐向石门涌去,跑在最后面的李湘湘,刚离开,石门已经“砰”地一声上。
叶青青叫道:“师父,太清还未回来呢。”
李湘湘道:“不必担心,他精灵得很,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走在最前面的蝴蝶夫人在甬道上急飞,但慧明几个起落已经追上她,蝴蝶夫人一转身向她发出几只蝴蝶镖。
慧明双袖挥舞,那几只蝴蝶镖,全跌在地上,但蝴蝶夫人却争取到时间,回身再向前跑去,抱琴飞身越过慧明,用力在天地弦上拨动。
蝴蝶夫人娇躯一抖,去势登时慢了下来,就在此刻,前面忽然降下一块铁板,将去路封住。蝴蝶夫人立即转身,骂道:“老杂毛,你拉着老娘陪死,有什么用。”
抱琴冷冷地道:“你别对贫道使出泼妇的手段,贫道要杀你,易如反掌。”
蝴蝶夫人挺起胸膛,道:“你杀吧,用你那只鬼琴杀死老娘吧,你杀死了我,看你们如何能够出去。”
慧明道:“阿弥陀佛,施主若不作恶,咱们为何要杀死你?难道施主不懂得开启机关?”
“不是老娘不知道,而是那开启的机关在铁板后面。”
慧明不由一呆,抱琴道:“不会吧?神尼心肠软,不杀你,但贫道可没这般好说话。”
黄凤在背后道:“道长,她说的是真的。”
蝴蝶夫人恨恨地道:“若非如此,老娘何故急于逃命,想不到上官虹连老娘也不顾。”她指一指铁板:“老杂毛,你有本领,便用琴音震裂这块三寸厚的铁板吧,这是唯一的办法。”
众人齐向抱琴望去,抱琴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女娲古琴加上‘九天万象玄乐’琴曲,只能挑起人的七情六欲,铁板是死物,没有作用。”
蝶蝴夫人忽然站在地上,道:“那就等死吧。”
慧明道:“施主再想一想?也许还有办法。”
蝴蝶夫人淡淡地道:“办法当然有的,等下宫主要你交出峨嵋内功心法,你大慈大悲,当作是打救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也许宫主肯放过大家,还有你。”她又一指抱琴:“宫主一定要你交出琴谱,你便可以此威胁她。”
抱琴冷冷地道:“不但神尼不会答应,就是贫道也不肯将琴谱给她。”
蝴蝶夫人冷笑一声:“你们要做英雄,便坐着等死吧。”
叶青青道:“道长,太清去茅厕还未回来,也许他有办法。”
抱琴心头一跳,直至此时他才记起太清去如厕,至今尚未回来。蝴蝶夫人又冷笑一声:“那个小杂毛有什么本领,可以打开这道铁板,他若能打得开,老娘便跟他姓。”
叶青青忍不住反唇相稽:“这倒不必,铁板打开之后,你仍留在这里就行。”
蝴蝶夫人冷哼一声,索性闭眼不理,慧明问道:“道兄素来足智多谋,你有何办法?”
抱琴长叹一声:“如今只好见一走步一步了。”
时间慢慢过去,四周毫无动静,甬道中却渐渐闷起来,蝴蝶夫人爬了起来:“他们将通气孔闭死了!哈哈,这也好,有得多受折磨。”
叶青青白了她一眼,道:“谁不知道,偏要你大惊小怪。”
“臭丫头……”
“臭丫头岂是你骂的。”
蝴蝶夫人一口气没处出,正想找她出,不料甬道上面忽然露出一个水杯大小的洞口来,上面传来一个娇笑声:“诸位,这闷气的滋味不好受吧。”
蝶蝴夫人急道:“宫主,我是蝴蝶,快放我出去。”
万妙不答她:“抱琴,你把琴谱背出来吧。”
抱琴冷笑道:“你不要峨嵋派的内功心法了么?”
“有这杀人的琴,本座还学峨嵋内功心法作甚。”
“贫道大可以骗你。”
“本座自信还分辨得出。”
“你分辨不出的,除非你有这张女娲古琴,但假如你不打开出口,便得不到此琴。”
万妙又一阵娇笑:“你死后,本座便可为所欲为,何难哉。”
“贫道死后,谁教你曲谱和琴技?”
万妙显然在动什么心思,过了半晌才淡淡地道:“其实这也不打紧,你们死后,天下间已无一个是本座的对手,即使没有这张琴,也可横行天下,你想想吧。”
抱琴弹起琴来,众人有了经验,都用手掩耳,可是琴音仍直向耳鼓内钻去。万妙笑道:“好听之至,不过本座暂时无心情聆听,你请贵友先听吧。”言毕洞口再度封住,抱琴废然止奏。
蝴蝶夫人对万妙破口大骂,叶青青忍不住说道:“你骂她,她也不会回心转意的,何必前恭后倨呢?”
慧明合十道:“阿弥陀佛,与多行不义之人为盟,又怎会求她对你仁义!施主回头是岸。”
蝴蝶夫人怪笑道:“我承认是我瞎了眼,但现在可以回头么?”
“只要施主存心向善,几时都可以回头。”
“岸在何处?现在就快没命,你还说这种废话,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慧明又喧了一声佛号:“施主此言最美,尝闻大凶大恶之人,临死也会后悔,也希望能向善,他们向善并非为了长命,而是求诸心安,施主与万妙倒行逆施,难道良心没有受实?”
抱琴道:“要责人不如责己,万妙不该在此处抛弃你,但你可曾想过,自己曾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难道不该死?你若不该死,难道被你害死的人,便都该死么?”
蝴蝶夫人眼皮一垂,又缓缓坐在地上,抱琴也坐下奏琴,琴音平和,众人临死前心情都十分复杂,但听了琴声之后,都立即平静起来。
心情平静,在恶劣的环境中,无疑比较好受,但环境却不受心情的影响而改变。空气越来越稀薄,众人额上都淌出汗珠来了。
面临死神,慧明与抱琴都因放心不下派内的事,而不无遗憾,李湘湘想的只是百里清潮,但叶青青在这时候,想的却不是爹娘,而是小道士太清。
奇怪的是蝶蝴夫人竟然长坐不动,也不知是绝望,还是忏悔。
正在危急之时,蝴蝶夫人背后那块铁板,忽然向上升起,她猝不及防,背后向后一倒,乘势打了个跟斗,爬了起来,她还以为是万妙放了她,那知还未转过身去,便听见叶青青叫道:“太清,你死去那里,到现在才来?”
慧明瞪了她一眼道:“你没看到他来救我们么?”叶青青粉脸一红,吐吐否头,连忙躲在李湘湘背后。
蝴蝶夫人转过身来,见太清抓着紫凤,便明白原因,当下问道:“小道长,前面有没有人?”
太清道:“来的时候没有,现在有没有小道便不知道了。”
蝴蝶夫人道:“快走,迟则不及,此处一切奴比较熟悉,就由奴来带路。”
抱琴怕她假意献殷勤,便排众紧跟在她的后面,慧明叫其他人快走,自己则押后。
铁板之后,仍然是条甬道,抱琴问道:“蝴蝶施主,此路通向何处?”
“前面有几条岔道,你们准备要去何处?”
抱琴觉得在万妙宫内与对方交手,胜算不大,便问:“有通往外面的么?”
“有一条通往山顶的,若要由后山出去,便要经过很多地方,届时必会与万妙贱人遇上,虽然你有神琴,但他们的机关防不胜防,危险得很。”
“那就去山顶吧,不过,你真的要带咱们出去?”
蝶蝴夫人叹了一口气:“刚才道长说得有理,蝴蝶前半生的确太糊涂了,这种地方奴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抱琴哈哈一笑:“想不到贫道居然做了一件好事。”话音刚落,前面又“隆”的一声,降下一块千斤石,把去路闭死。
太清在后面叫道:“师父,现在怎办?”他推一推紫凤:“你懂得打开这个机关么?”
紫凤道:“开启机关好像在外面。”
蝴蝶夫人道:“不用怕,万事有奴。”她双手在壁上摸索了一下,忽然有一块石头掉了下去,她伸手进洞,用力一扳,通道里响起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接着千斤石便又升起……
蝴蝶夫人立即走过去:“快!”她两个起落,便停了下来,指着壁上的一块长方型的人石道:“由这里上去,便是黑水崖顶。”
抱琴回答道:“贫道等相信你,请带路。”
蝴蝶夫人打开那块石板,前面又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她首先踏了进去,抱琴等人鱼贯而入,甬道曲折向上,不大好走,但众人都有一身武功下自然不被难倒。
走了一阵,已至尽处,墙上有一道陡直的石梯,蝴蝶夫人迅速地攀登上去,头顶上又是一块石板,蝴蝶夫人在石板上拍了几下,用力一推,石板便翻了出去,一阵山风吹了过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蝴蝶夫人吸了一口气,跳了上去,忽然发出一道尖叫。
下面的人不知蝴蝶夫人在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吃惊之余都忙不迭向石级攀去,首先到地面的却是抱琴。
只见风高月黑,崖顶插着不少火把,却有一堵木板砌成墙城的样子,木墙背后白烟袅袅,山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在身上令人毛骨悚然,却不见有人,蝴蝶夫人便是被这景象吓呆了的。
蝴蝶夫人见抱琴便道:“以前奴未见过。”
抱琴目光一变,道:“有妖气。”
蝴蝶夫人恍然大悟:“一定是千叶散人搅的鬼。”说着其他人也都走上来了。
抱琴道:“你们不要走近,都站在贫道背后。”他从怀中掏出几道符纸交于太清:“太清,将这几道符贴在木墙上。”
太清心中虽然有点害怕,但仍硬着头皮走去,叶青青在背后轻声道:“喂,你小心呀。”太清点点头,心中点点念着经文,尚未来至木墙,木墙后忽然升起几枝幡旗,随着幡旗的出现,白烟中忽有绿幽幽的鬼火在飞舞。
太清一惊,不由停了步,抱琴喝道:“太清,快!”
太清咬一咬牙,将符贴在木墙上,五张符纸才贴了三张,那堵木墙忽然倒塌,散开,长长的木墙在空中飞舞,这情景只看得李湘湘等人目瞪口呆。
抱琴喝道:“回来!”他身子忽然盘膝飞起,向木板飞舞之处射去。
在半空飞舞的木板倏地落地,在地上迅速拼一个巨大的成八卦图案,抱琴飞落,正好坐在中正的太极上。
抱琴叮叮淙淙地弹起琴来,琴音飘渺,那些白烟忽然滚动起来,就在八卦之前,现出一座法坛来;坛上站着一位披头散发的人,正是千叶散人。
千叶散人双耳贴着两张黄符纸,只见他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抱琴,你不用弹了,我不怕你的琴音!”
抱琴停手问道:“你今日要跟贫道斗法?”
“不错,我早有此心。”
抱琴见刚才那些景象,知道对方法术高强,不在自己之下,但他不甘示弱,冷冷地道:“你对自己这般有信心?”
话音一落,只见法坛后面又现出一个白衣散发的蒙面女人,却是万妙。万妙格格笑道:“本座对他有信心,否则怎会让你们平安出来?本座看人打过不少架,却未看过斗法,有心开开眼界,希望道长不要让本座失望。”
“千叶散人失败之时,也就是你授首之期,难道你不怕?”
“你为自己担忧吧。”千叶散人冷笑道:“龙虎山的张天师也不如我。”
万妙娇笑道:“希望道长的法术跟琴技一样出色。”
抱琴忽然放下女娲古琴,以指代笔,在木板上画符,他手指过处,木板生烟,众人都嗅到一股焦味,心情也立即紧张起来。
千叶散人手指按住香头,也有一阵白烟生起,当他放手时,香已点燃,发着红光,他又去点第二根香……抱琴在四周画了八道符,返回中间抱琴坐下,千叶散人也恰在此时,将九根香点燃。接着只见他手指在空中乱划,手指上忽然跳跃着一把青色的火焰。
抱琴口中念咒,左手由外向右一扫,一股山风过处,千叶散人手上的火焰登时媳灭。
抱琴立即弹琴,琴音一起,便似天地在交战,山风狂吹,飞沙走石,慧明等人一边捂住双耳,一边后退。由于他们对着抱琴的后背,琴音对他们影响还不太大,但千叶散人犹可以支持,万妙又觉心头怦怦乱跳,如同打鼓:“散人,快!”
千叶散人烛未点燃,很多法术都不能的,心中也十分焦急。看看不能再延迟施展,不惜虚耗真神,双掌在神枱角一拢,登时焚烧,他立即拿着红烛,在枱角点燃,然后插在烛台上。
抱琴哈哈笑道:“好功夫,好法力,可惜助纣为虐。”他弹奏更急。
千叶散人抓起桃木剑来,心中念念有词,倏地向天一指,只闻天上“轰”的一声,发出一道霹雳,千叶散人高声叫道:“祝融速速前来听令。”
黝黑的天空,忽现一道红光,叶青青十分惊诧,轻声道:“这是什么?”
太清道:“天火。”
那道红光来势极快,由小而大,转瞬间,便停在法坛上三丈左右处,一个宏亮的声音道:“真人有何吩咐?”
“速将本真人对面那妖道烧死。”
话音一落,那团火忽向抱琴飞去,抱琴手掌一杨,但闻“隆”的一声,一道“掌心雷”打出,火焰被震上半天,抱琴反令祝融烧杀千叶散人,两人齐发命令,祝融告罪一声,不降反而上升。
抱琴笑道:“你还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出来。”
千叶散人拔出一枝幡旗,迎空招展,白烟中忽然现出了无数冤魂来,千叶散人将幡旗向抱琴抛去,那些冤魂带着一阵阴风,向抱琴扑去。
抱琴哈哈一笑:“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现眼。”他忽然又奏起琴来,那些冤魂一听琴音,好像受到极大的打击,不断在原地蹦跳着,状甚痛苦,啁啾乱叫。
抱琴越弹越急,那些冤魂连连后退,千叶散人不断喝令他们前进,但终于在音的“打击”下化作一阵阴风逃掉。
千叶散人见法术屡为对方所破,便使出看家本领,双掌贴合,先是十指屈合,再而竖出食中四指,倏地向香炉一指,“蓬”的一声,香炉爆裂,紧接着,地上的八卦忽然着火焚烧。
抱琴大惊,连忙请东海龙王灌水,奇怪水洒在火上,不但火不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千叶散人大笑:“老杂毛,你如今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哈哈……”他引火焚烧了一枝幡旗,向火堆抛去,琴音不复闻。
太清大惊:“师父!”要冲前抢救,却为慧明强行拉住。
抱琴忽然自烈焰中冲了上来,可是他好像受到一堵看不到的墙壁阻住般,一个跟斗又跌下去,千叶散人笑道:“老杂毛,我已在火焰外,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别想出来了。”
太清猛一用力,只听“嗤”的一声,他后衣破裂,脱出慧明的束缚,向火堆奔去。慧明大吃一惊,急忙追前。
恰好在此时,一缕清趣的琴音在夜空中飘荡,太清大喜停住,叫道:“师父未死。”
慧明将他拉回去,道:“如无意外,令师必以琴音破解,快退回来。”果然琴音越来越响,火焰却越来越弱,千叶散人脸色大变,提着桃木剑,向前走去,只见他洒了一把白米,火织再起。
琴音仿似天崩地裂,叶青青与太清都觉得心跳如同打鼓,即使是蝴蝶夫人也觉难过,她见琴音越来越响,几可裂云,忙道:“大家快退回地道里。”她首先走下去,其他入也纷纷退回去。
千叶散人首当其冲,更觉难受,体内气血似要沸腾,他只好撤退。
忽然“蓬”的一道巨响,火焰之外发生爆炸,但却没有火光,千叶散人知道自己的法术已被破解,他随手向火堆打出一记“掌心雷”,再一道巨响爆起,火焰熄灭,抱琴虽然衣履焦黑,神态狼狈,但身子夷然无损,仍弹琴不绝,千叶散人犹想抗拒,但闻两声轻响,他贴在双耳的符纸已经爆炸,碎纸像蝴蝶一般,迎风飞舞。
千叶散人知道大势而去,大声叫道:“快跑!”万妙比他更早,转身便跑。
抱琴忽然在天地弦上用力扳动几下,千叶散人如胸中刃,忽然大叫一声,张口喷出一股血箭,随即萎顿于她!万妙呆了一呆,抱琴已经追了上去,弹琴不绝,万妙身子发软,跌倒地上,喘着气道:“道长饶命。”
抱琴知她已全身乏力,便上前点了她的麻穴,自己也趺坐地上,喘息不绝,原来他亦虚耗真力过甚。
太清听不到琴声,忙道:“师太,快上去,不知我师父怎样啦。”
慧明双脚一顿,首先跃上去,只见星月满天,却不见人影了,她忙唤道:“道长!”同时飞身向前。
抱琴向她招招手,道:“师太,贫道虚耗真力过度,稍为休息一下便无妨。”说着太清等入亦已上来。
慧明道:“道长,此人如何处理?”
万妙闭上双眼,抱琴道:“带她下去,将万妙宫解散,再废掉她的武功,任由生死。”
李湘湘忽然问道:“万妙,我问你一句话,百里清潮他……”
万妙有气无力地道:“他早是本宫的人,一切都是听我安排的……”
“那么百里卫跟百里清潮也是同一个人?”
“根木是一个人。”
李湘湘狠狠地道:“哼!我非杀了他不可。”
抱琴与慧明在万妙宫逗留了两天,解决了银发婆婆、上官虹、百里清潮和万妙宫里的人和事,最后留下两个无家可归的丫头与万妙,又准备破坏一部份机关,然后才离开。
万妙忽然跪下,道:“道长,请您大发慈悲,收我为徒。”
“你想学法术?”抱琴冷冷地道:“可惜本门不准收女弟子。”
“不,弟子想跟你学弹琴。”
抱琴考虑了一阵,道:“好吧,不过你先要出家。”万妙一口应允,于是一行人相偕离开黑水崖了。
下山之后,抱琴问道:“师太准备去何处?”
慧明道:“贫尼现在便欲回山,不过青青……”
李湘湘道:“待徒儿送她回家。”
抱琴道:“不必了,贫道准备带小徒去查访身世,顺道送她回家吧。”
慧明喜道:“如此便有劳道长。”言毕便带着李湘湘和黄凤与抱琴等人分手了。抱琴则带着太清、万妙和叶青青返回叶家镇。
到了叶家,叶家上下见叶青青无恙归来,都说不出的高兴,并好好招待抱琴师徒。次日,抱琴师徒三人告辞去杨家寨。
叶青青坚持跟他们去,抱琴本待不肯,但叶莲舟却答应了,又派了个家丁带路。
一行人到达杨家寨,直趋杨家,叩门求见。杨长听见太清又光临,不知何事,又惊又喜,亲自迎接,一见来的竟有五个之多,更是一怔,忙不迭问道:“小道长,难道舍下又有妖气?”
太清笑道:“庄主莫惊,贫道是次来拜访,实是有一事相求,嗯,待贫道来介绍,这位是我师父,这位是我师妹,这一位则是叶家镇叶莲舟施主的千金。”
叶莲舟的名,杨长也有耳闻,心中更是诧异,暗道:“莫非他们要来敲诈我?奇怪,这女人虽然美丽,但年纪已不小,怎反会是小道人的师妹?”
太清见他沉吟不语,忙道:“庄主不用惊怕,咱们是希望您能带咱们去见见官府……”
杨长更惊,急道:“见官府作甚?杨某上次已付你酬金。”
抱琴知道他误会,便道:“施主误会了,上次小徒替你捉到的歹徒,其中一个是姓包的,可能与小徒的身世有关,咱想到狱中问问他。”
杨长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嗯,如今天色已晚,赶不到城内去,诸位若不嫌弃的话,请进来且在舍下歇一宿,明早再去如何?”
抱琴稽首道:“无量寿佛,如此打扰了。”众人随杨长进内,杨长见他们并无恶念,忙吩咐厨子治酒整铺,好好招呼。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杨长便来相请,吃过早点之后,他便涎着脸求抱琴送几道辟邪的灵符给他,抱琴自然不会拒绝,立即画了几道符给他,杨长大喜,妥善收起,着人拉马,亲自带路下山。
到了衙门,由于杨长跟青天大老爷颇有“交情”,虽已退堂,但衙差却直接领他到后面去,抱琴等人则留在外面。
一会,杨长喜孜孜地出来,还带着一个衙差,道:“大人答应了,这就去。”
抱琴与太清跟衙差到监牢里,把包游找出来,抱琴略施小技,便迫得包游将一切供了出来,太清一听他生身之父是史耀祖,不由叫了一声,抱琴皱一皱眉,问道:“什么事?”
“史耀祖是叶莲舟的亲家。”
抱琴喜道:“这更好,走,咱们回叶家镇。”
叶莲舟听了抱琴的话之后,张大了嘴巴,道:“真是上天有眼,菩萨保佑,史兄的确有一个儿子在水灾时被拐子抱走……嗯,孩子有什么记印或信记没有?”
“这倒没有,不过这难不倒贫道,只须得悉史老爷儿子的生辰八字,贫道便可以算出来。”
叶莲舟说道:“老朽现在就派人去史家。”
次日,史耀祖便乘轿到叶家,抱琴取他父子的八字一算,笑道:“史施主恭喜你了,贫道这位徒弟,的确是你儿子。”
史耀祖道:“道长没有看错?”
“从你的八字上看,史施主四十岁得子,四十三岁失子,五十四子失而复得,而令郎的八字就更加奇怪了,他三岁有水厄,幸有贵人,后来出家,十四岁与生父重逢,十六岁还俗归家。”抱琴转头道:“太清,还不快来拜见爹爹。”
太清初次见到史耀祖便觉得他好像是自己的亲人般,如今听见师父这样说,更无疑问,立即跪在史耀祖身前叩头,口呼爹爹。
史耀祖老泪纵横,一把搂住太清,哽咽道:“吾儿,你回来便好了,可怜你娘因思念你更甚,一病而殁……她泉下有知,也必含笑。”
抱琴过了半晌才道:“史施主,贫道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太清还得出家两年才可还俗,贫道也还有好些本领未教他,过两天贫道便带他回山。”
史耀祖可舍不得,忙道:“道长请跟犬子一同到三宝庄舍下盘桓几天吧。”
抱琴道:“他若在现在回去,恐反而对你家不利,好在两年并不长,一眨眼便过。”
叶莲舟也劝道:“史兄,你便听道长的话吧,十多年都过去了,又何怕再等两年?”
史耀祖呵呵笑道:“叶兄说得是,如今知道他平安,还跟了个好师父,小弟也安心得多了。”
叶莲舟道:“待小弟去吩咐厨子治酒,今日你俩父子团聚,非庆祝一下不可了。”言毕走出内厅,忽见一条人影向柱后闪去,他忙道:“是那个丫头?”
叶青青由柱后走了出来,轻声叫道:“爹……”
“青儿,你来偷听大人说话?”
“谁说的?女儿是来,是来找人的……爹,太清他过两年要还俗么?”
叶莲舟侧着头问道:“青儿,你只关心这件事么?”
叶青青粉脸“刷”地染红,跺足道:“爹,你,你笑女儿。”说罢转身跑去。
叶莲舟看女儿这个模样,不由忖道:“莫非这小丫头动春心呢?唔,假如她看上太清,那也不错,我跟史兄倒可亲上加亲了。”言毕哈哈大笑。
万妙经过大变之后,果然彻底醒悟,清心寡欲,每日都念诵抱琴给她的经书,更独个儿关在房内,也不出去玩耍,反而太清每天都去探他这个大师妹。
三日之后,抱琴带着两个徒弟返回连云山,万妙正式拜师之后,抱琴便开始教她琴艺,太清则专心练武。
两年之后,太清果然还俗回家,但与抱琴仍保持师徒关系,他父亲本来要他继承父业,但太清性野,与叶青青联袂行走江湖,二十岁才成亲。
(完,可爱的懒羊羊提供图档,zhychina扫描,凌妙颜OCR,锋竹芹叶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