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女娲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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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拜访叶家庄 揭庄内闹鬼

太清离开杨家寨,骨头都好像轻了几斤,恨不得找个平地打几个筋斗。

下得了山,他想道:“咳,我该去那里了?”想了一阵,不知去向,只得自己开解自己,“贫道济世为怀,那里有鬼怪妖魔,便去那里。”

话虽如此,他又怎知何处有妖魔?太清便胡乱朝几个方向前进。

这样走了半天,有点累了,又见日头颇猛,便向一座树林走去,来到村外,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兵刃碰撞声,他心中十分奇怪,忖道:“是谁在里面打架?啊哈,贫道锄强扶弱的机会来了。”

想到此,他立即三步并作两步,悄悄地窜进树林,匿在树后偷看,只见林中一男一女,斗得正凶,那男的使一柄大砍刀,年纪约在二十七八岁,刀法十分娴熟,而且气势如虹,一柄刀使起来,呼呼作响,那女的身着一身白衣,使的是一口青钢剑,可惜背向着自己,看不到她的年龄和相貌。

那女子十招之中,倒有八招是防守的招式,看样子不是那男的对手,那男的五官端正,一张国字形的面庞十分威武,忽然将剑格住,道:“你只要向咱道歉,在下便放过你。”

那女子道:“呸,是你的错,该由你道歉才对。”

男的恼怒地道:“你小小年纪便不讲理,大了还得了,谁是你的师父?”

“你管不着。”

男的怒道:“在下虽然管不着你,但我这柄刀可管得了你!”说着又挥刀急攻起来,白衣女子接了十多招,已经娇喘细细,男的道:“你真的不道歉?”

白衣少女又道:“你有种的便杀了我吧!”

“好,我就杀了你。”

太清再也忍不住,跳了出去,喝道:“你一个大男人,欺侮一个小姑娘,算得什么英雄?”

那男的住手退了一步,看了他一眼,道:“小道长你有所不知了,刚才明明是她不对的,她还骂人!”

太清大刺刺地道:“她如何不对?你说来听听,让贫道评评理。”

白衣少女说道:“你敢说,我便杀了你。”

那男的道:“在下光明正大何畏惧,道长,在下刚才在林内小解,那知这女子撞了进来,俺听见声音,忍不住转过头来,嘿,她就骂人,骂得好不难听,你听清楚,在下只转过头来身子可没有转动。”

太清料不到他们是因此而打起来的,抓抓头皮,转头问道:“姑娘,你骂他什么?”

那女子转过头来,刹那间,两人却齐啊地叫了一声:“是你!”原来那女子便是较早前与太清打了一架的红衣少女。

太清暗叫倒霉,那男的道:“你们是认识的,那倒好办了,小道长,你一定知道这个女子是不是讲理!”

太清忍不住点头道:“是极是极,贫道与你英雄所见略同。”

那女子大怒,忽然举剑向太清剌去,太清叫道:“你疯了么?”他连忙闪开,少女一口气攻了七剑,把太清迫得手忙脚乱。

那男子忍不住抽刀将她的剑格住,道:“小道长,你让开,让在下教训教训她一顿。”

少女道:“你们两个男人欺侮我一个女流,是英雄么?”

太清长长一叹:“无量寿佛,贫道能够不一给你欺侮,已是上上大吉,谁敢欺侮你?”

少女嗔道:“你未老先衰。”

太清一怔,问道:“贫道如何未老先衰?”

“若不,你为何长嗟短叹的?”

“谁对着你不头痛?”

那青年道:“不错,任何男人碰到她都会头痛。”

少女脸色一红,骂道:“臭道士,你几时头痛?”

“现在就痛。”

那青年看他们像是好朋友,不由皱一皱眉,道:“算啦,在下也不跟她计较了。”言举便气身而行。

少女喂地叫了一声,青年转首怒道:“你还有何不满意?”

太清见少女脸上仍有不快之色,一面向她打眼色,一面陪笑道:“她想请教施主的大名!”

那青年昂然道:“在下乃‘铁刀门’的弟子顾一平。”

太清接道:“贫道乃连云山抱琴道长的门人太清。”

少女道:“原来你是‘铁刀王’铁老英雄的首徒。”

那青年问道:“你认识家师?”

少女道:“我曾听见家师提及令师而已。”

顾一平问:“令师是哪位高人?”

少女道:“家师乃峨嵋派的‘飞凤’李湘湘。”

顾一平道:“听闻令师是峨嵋派俗家弟子第一人,难怪姑娘年纪轻轻,武功便不错。”

少女心中暗道:“何止不错!”顾一平又问:“尚未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太清侧着头倾听,少女道:“小妹姓叶,小名青青!”

顾一平抱拳道:“所谓不打不相识,女侠原来系出名门,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在下尚有事待办,异日有机再向女侠讨教。”他嘴上虽然说得客气,实际心中芥蒂未消。

叶青青年轻识浅,听不出来,也抱拳道:“你慢走,恕小妹不送了。”

顾一平向太清抱一抱拳,转身大步出林,太清道:“叶施主,咱们也真有缘份,想不到几日不见,又在这里碰上了,嗯,你要去那里?”

叶青青娇嫩的双颊微微一红,道:“你这出家人说话怎地如此难听,什么叫缘份?”

太清笑嘻嘻地道,“咱们出家人最讲究缘份两字。”

叶青青不跟他瞎扯,反问:“你要去那里?”

“贫道云游四海,到处为家,锄强扶弱,普渡世人,萍踪不定。”

叶青青“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有什么本领,敢这样自吹自擂?”

“贫道懂得捉鬼驱魔,刚刚才在杨家寨,大显神通捉了几只小鬼。”

叶青青见他一本正经,忍不住问道:“真的鬼是什么样子的?”

“鬼的相貌可多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美有丑,还有……”

“算啦,你这种话只能骗骗鬼。”

太清急道:“你不相信?”

“除非你能捉几只给本姑娘看看。”

“这里又没有鬼,叫我去那里捉?”太清心头一动,忽说道:“对啦,我可以施展法术……”可是他话到一半便住口了。

叶青青忙道:“好啊,你快表演一下,你若真会法术,我便服你。”

太清抓抓头皮,原来他学到的只是一些小法术,却不能登大堂之雅,做得最干净利落的,最得心应手的是“脱裤”,但可又不能在叶青青的脸前表演,更不能拿她做试验品,是以急得他抓头搔腮的。叶青青小嘴一瞥,道:“我早就怀疑你在自吹自擂。”

太清一急之下,道:“贫道施展法术后,你绝不怪我?”

叶青青道:“怎会怪你?”

“也不骂我?”

“不骂你,也不打你。”

“好!”太清咬一咬牙,立即念起“脱衣咒”,他一边念,一边担心,他实在无胆将手指向叶青青的身上,那几百个字的咒语,眨眼即念毕,他下意识地将手抬起,眼光一掠,见叶青青发上扎着一条红丝带,心头一动,将手向丝带指去,喝声:“脱!”只见那丝带倏地自动解开,叶青青的秀发,瀑布般涌了下来。

叶青青呆了一呆,几难相信,太清笑嘻嘻地道:“你服了没有?”

叶青青道:“这是姑娘的丝带自个松脱了,与你何关?”

太清道:“难怪师父说,女人与小人最麻烦。”

叶青青不屑地道:“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哼,除非你再施展一次让我看,我才相信!”

“好,你将丝带扎好,贫道再施展一次,让你见识见识。”

“不许拿姑娘来开玩笑。”

太清抓抓头皮,道:“待贫道想想!”他忽见地上有一只蟋蟀在爬动,于是又念起了咒语,喝了一声:“退!”只见那蟋蟀忽然向后退行,太清又喝了声停,蟋蟀依言停下,随即钻入草丛中,他得意洋洋地问:“你现在该相信了吧?”

叶青青惊讶不已,心中甚是羡慕,却故意板起脸来,道:“你能不能捉鬼,姑娘还不知道,不过……算你有一点小小本事。”

太清道:“信不信由你!喂,你们峨嵋派离这里不下千里之遥,你怎地跑到这里来了?”

“我回家省亲。”

“你一个姑娘走路,不怕遇上了歹徒么?”

叶青青冷冷地道:“若有不长眼的小贼,犯在姑娘手中,就算他们倒霉。”

“贫道不柏信,一定是你师父送你来的。”

叶青青粉脸发红,太清估料自己没有猜错,便续道:“你师父呢?”

“师父说她有点事要办,叫我在三星镇等她,但我已等她三天啦,她老人家还不来,所以我四处找她!”

叶青青道:“姑娘想回三星镇了!”

太清道:“这可不必,你师父知道你家在何处么?”

“怎不知道?我四岁时,家师路经我家,求家父让她将我带上山,说明十年之后,将姑娘送回家中的。”

“原来你今年十四岁。”

叶青青说溜了嘴,粉脸泛红,嗔道:“出家人没一点正经,探听姑娘家的年纪作甚?”

太清忙道:“无量寿佛,这是女施主自己说出来的,可与贫道无关。”他一顿又道:“令师既然知道府上的地址,她到三星镇找不到你,自然会去你家找你,你何必再走回头路?”

“不错,说得有理,那我也可以回家了。”

太清见她要走,自己没了伴儿,忙道:“喂,贫道问你一件事!”

“姑娘没名给你叫么?有话快问!”

太清道:“十年前你师父为何会到你家?”

“那天是家父五十寿辰,街上热闹得很,乳娘抱我站在门外看热闹,是以才被家师看中。”

“那么令尊的六十寿辰,不是将届了么?”

“三日之后便是。”

“那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嗯,六十大寿,一定也热闹得很,贫道最爱热闹,就去跟你们热闹一番吧。”

叶青青“噗嗤”一笑,道:“小道士,你要跟着我,又何必转弯抹角,好吧,我就代爹请你吃寿筵。”

太清向她扮了个鬼脸,道:“贺礼我不会少你的!嗯,你家在何处?”

“叶家镇!我问过了,离这里只有二十里路。”叶青青拉着马跟着太清走路。

太清道:“只怕你认不得你爹!”

“我家是叶家镇的首富,随便找个人问一问也知道了,我才不担心!喂,你师父的法术岂不是很厉害?”

“这还用说?他只教了我三天,贫道便有此成就,假如贫道再跟他学上两年,哈,那我便是天下第二了。”

“天下第一是谁?”

“当然是贫道的师父抱琴道长了。”

叶青青瞪了他一眼,道:“那我师父排第几?”

太清看了她一眼,见她大眼睛闪也闪的,不忍气她,软声道:“贫道排第三好了,令师排第二好不好?”

叶青青朝他皱皱鼻子,道:“不好,我师父排第一,你师父排在第二,我排第三,小道士排在第四!”

太清跳了起来,道:“那女人不是压在男人的头上去了?”

“男人有什么了不起!道士不过——男不男,女不女的。”

“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太清不服气地道:“贫道听人说,道士也可以娶老婆的,不过我师父自己不娶罢了。”

叶青青粉脸一红,啐道:“你说到那里去啦?出家人也敢说……”

“好好,算贫道输了,好施主你走快一点吧,贫道肚子饿了。”两人走了一程,见路旁有爿酒寮,兼卖面食的,便走了进去:“你要吃什么?”

叶青青大刺刺地道:“叫他们拿最好的来。”

太清说道:“掌柜,拿最好的东西给这位女施主,贫道要一碗卤面,一碟酱牛肉。”

店内的食客见一个小道士跟一个小姑娘走在一起,已经十分奇怪,又见他们旁若无人,道士不像道士,姑娘不像姑娘,都不时斜眼望过来。

太清道:“你不要跟贫道争,这顿贫道请。”

“姑娘没钱么?要你请!”

“你爹是大财主,怎么会没钱吃饭?不过你既然请贫道去吃你爹的寿筵,这顿由贫道请回也很应该!”

叶青青这才释然,一忽,菜送上来,摆满了一桌,太清道:“咱们才两个不大不小的人,怎地送了这许多菜来?”

那店小二不慌不忙地道:“这全是本店最好的。”

叶青青道:“小道士不要吝啬,都试一试吧。”两人开始吃菜,叶青青忽然问道:“小道士,你家在那里?”

太清冷漠地,说道:“连贫道也不知道。”

“你师父没告诉你么?”

太清将自己的身世简述了一次,道:“师父叫贫道下山去,便是为了到三星镇找一个姓汪的女人,因为她可能知道贫道的身世,可惜那女人不知去了何处?”

叶青青不由对他生了同情之心,忙安慰他道:“不要紧,我家人多,我回去便求爹派人替你查一查,也许能找到你的养母!”'

“贫道记得那女人十分凶狠,不时用藤条打我,你告诉你爹,说要找一个以前住在三星镇,姓汪的恶女人,这样范围便缩小很多了。”

叶青青笑得前俯后仰,店内的食客看不过眼的,都轻声议论起来,太清心中有气:“贫道与女施主说话,与你们何关?”他想了一下,道:“女施主还想不想看贫道的法术?”

叶青青喜道:“好极了!”

太清暗暗念动咒语,倏地转身向邻座桌上的一只碗一指,喝道:“退!”那只碗无风自动,慢慢向后退,那几个食客,看得目定口呆,忽然“砰”的一声,碗儿退至桌缘,仍不停止,终于捧个粉碎!

叶青青拍掌道:“妙,再试一次。”

那几个食客倏地站了起来,喝道:“臭道士,你找死?快赔!”

太清不慌不忙地道:“诸位施主相信,贫道还有更厉害的法术么?”说着又念起咒语来,一个大汉忍不住标前,碗口般大小的拳头,直奔太清的肩胛,太清连忙离座闪开。

那大汉喝道:“往那里跑!大爷打死你这不三不四的妖道。”

太清蓦地转过身来,手指向他腰一指,喝道“断!”只闻卜的一声,那大汉的腰带倏地自中而下,裤子登时滑了下来,那大汉大吃一惊,连忙抓住裤子,转身走到人丛中,叶青青又羞又觉好笑,忙道:“小道士,够啦够啦,不要再胡闹。”

太清见店内的食客都不敢吭一声,不由得意地道:“贫道刚在杨家寨捉了鬼,你们不相信的,大可以去问一声!哼!竟敢动手动脚的,也不把‘招子’放亮,小二算账,他那碗菜值多少钱,也算在贫道帐上办”

店小二忙来算账,态度恭谨得很,叶青青刚才嫌其傲慢,此刻又觉不忍,道:“你不用怕,咱们不是坏人。”

那店小二唯唯诺诺,太清袋内有钱,抛了一块碎银给他,道:“剩下的,都赏给你了。”两人出店,都有点得意。

叶青青问道:“小道士,你还有什么法术?”

太清道:“天机不可泄漏。”

“哼,臭美!”叶青青本来还想奚落他几句,但一想到他有“脱人裤子”的法术,心头一寒,想道:“可千万别惹他发火,了要是他将法术施展在我的身上,姑娘我那还有脸见人。”当下陪笑道:“小道士,可惜这里没有马匹买,要不然,你买一匹,咱们便可以早点到我家了,省得遭人指指点点!”

“怕什么?万事有贫道替你挡着。”

“小道士,可是咱们若不走快一点,今晚可赶不到了。”

“唏,贫道没名给你叫么?不是叫小道士便是臭道士。”

两小果然加快步伐,在日落之前来到叶家镇,叶青青来到一爿药材店,问掌柜道:“请问叶莲舟家在那里?”

那掌柜上下看了她几眼,向前指一指:“你沿此路一直走去,见到一座大庄院,门口放着一对石狮子的便是了。”

叶青青谢了一声,带着太清走去,太清道:“咦,你为何走得这样慢?”

叶青青道:“我有点怕。”

太清一怔,问道,“你怕什么?”

“我说不出来,只知未到之前,恨不得插翅飞来,但来了之后,又……”

太清抓抓头道:“不奇怪,以前有什么诗人写过一句诗……嗯什么近村……”

叶青青笑道:“是近乡情更怯,你真不学无术,你师父没教你读书么?”

“有有,要不然贫道怎看得懂那些经文咒语。”太清向前一指,道:“那敢情就是你家!”

叶青青结结巴巴地说道:“好……好像是的……”

“待贫道替你去问一问!”太清忽然生了一股义无反顾之情,大步走上前,叶青青拉着马,怯生生地跟在他后面,那庄院虽有人进出,但脸上却没一丝办喜事的样子,太清暗暗嘀咕,不由踮起脚向内探望。

忽然门内走出一个健壮的汉子来,喝问:“小道士,你来作甚?”

太清学大人的样子,抱拳道:“这位施主请了,请问此庄是否叶莲舟府上。”

那汉子看来是一个护院的身份,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不错,阁下有何指教?”

太清喜道:“快向你们叶庄主禀报,说他女儿回家了……”他闪开一步,让护院看到背后的叶青青。

那护院又看了叶青青几眼,问道:“你真的是庄主的小千金?”

叶青青点点头,道“我是青青,十年前为家师抱上峨嵋山学艺。”

那护院仍有犹疑,太清道:“叶施主,贫道跟你进去!”

护院这才道:“两位请进来,”他在前引路,将叶青青与太清引至厅上,又道:“两位请坐一下,春花,你过来一下。”

俄顷,帐后闪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来,生得甚是清秀伶俐,护院道:“春花,快去通知老爷,说二小姐回来了。”

春花哦了一声进内,太清拱手道:“尚未请教施主姓名。”

护院道:“在下姓周名成,乃夫人之同乡,在庄内任职护院领班,小道长也是峨帽派弟子。”

太清笑道:“佛道有别,贫道怎会是峨嵋派弟子?贫道太清,乃连云山抱琴门下弟子。”

那周成也不知有没有听过,连忙拱手道:“久仰!”

太清也忙道:“贫道也久仰周施主之大名!”

叶青青“噗嗤”一笑,道:“你刚下山,又怎知道我家护院的大名?”

太清有点尴尬地说道:“礼多人不怪嘛。”

周成忙问:“是极!小道长与敝庄主二小姐是朋友。”

“方外之交也。”

说着帐后已闪出一簇人来,为首一个乃一雍容华贵的老妇,身裁略胖,白净丰腴,一望便知是富贵之家的大奶奶,后面还有几个男女,还有一个身穿华服,长髯半白的老人,那老人由两个丫头掺扶着。

叶青青神情一激动,霍地站了起来,那老妇人走到她的身前,上下看了几眼,忽然呜咽地叫道:“我儿,你真是我的青青!”

叶青青伏在她肩上哭道:“娘……”

周氏喜极而泣:“青儿,你想煞你爹娘了……快,快去拜见你爹!”

叶青青走过去,向老人跪下,那老人双眼濡湿,忙道:“我儿,不用多礼,请起来说话,嗯,你师父怎地没来?”说着向太清看了一眼。

“师父奉送女儿同来,但在五十里外,忽称有事,因此叫女儿到三星镇等她,女儿在等了两三天,不见她来,又记挂着爹娘,所以先回家了。”

“青儿,快跟你兄姐见面。”

原来叶莲舟生了两男两女,大子叶杨宗,次子叶杨祖,大女叶玉青,那杨宗杨祖,都已成家立室,玉青也巳十八岁,早已订了婚,只因玉青要等妹妹回家才于归,所以将婚期延后了。

当下叶青青与父母哥嫂姐姐都见过面,然后道:“爹,娘,这位太清小道长,陪女儿回家的,女儿斗胆代爹请他到咱家吃寿酒,爹你不会不高兴吧!”

叶莲舟堆一下笑容:“欢迎道长驾临,只怕怠慢了道长,不好意思。”

太清见他笑得勉强,心中有点不快,暗忖道:“莫非他怪我没带贺礼来?”当下稽首道:“贫道太清,恭祝庄主寿比南山。”

叶玉清见他一切学大人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叶莲舟道:“道长请坐,嗯,你们都坐下来吧,春花,奉茶。”

那两个丫头扶着叶莲舟往太师椅坐下,周氏与叶青青在旁相陪,叶氏兄弟则坐在太清两旁,叶莲舟咳了一声,道:“这次多谢道长护送小女回家,老朽与拙荆感激之至。”

“庄主客气,出家人济世为怀,何况贫道与令爱乃方外之交乎。”太清侧头看了叶莲舟几眼,道:“庄主似抱恙,待贫道替你把把脉。”他不待叶莲舟有所表示,便走了过去,去搭叶莲舟的腕脉,叶莲舟只好由得他,心中却忖道:“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

太清把了脉,又叫叶莲舟吐出舌头来,看了几下,眉头锁起,轻声道:“奇怪奇怪……”

叶青青忙问道:“我爹患的是什么怪病?”

“不是怪病,不过十分奇怪,令贫道揣测不出耳。”

“你就说说吧!”

太清说道:“令尊脉搏虚而乱,舌垢带微青,脾虚火盛,这分明是惊虑交集而引起之症,但令尊富甲一方,家内大小健全,还有什么事好惊虑的?若是记惦着你,也不用惊慌,因为令师言明要送你回家的。”

叶青青瞪了他一眼,道:“那就是你诊错了症状,你还是坐回去等吃饭吧。”

那知叶莲舟道:“青儿,莫失礼,道长诊得一丝都没错。”

太清大喜,忍不住悄悄向叶青青扮了一个鬼脸,然后问:“请问庄主,因何事惊忧?”

叶莲舟干咳两声,道:“慢慢再说,道长请坐,晚饭即将上席。”

“庄主不说也罢,待贫道开个药方与你,你叫人去草药店买齐药物,今晚贫道亲自替你煎熬,三服之后,保证症状减轻,不过……”

叶青青急问:“不过什么?”

“不过此症不同别的,这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难道你没有治本之方?”

“非也,要治本也简单,便是庄主要宽怀静养,不可多思虑方可。”

叶莲舟叹了一口气,道:“多谢道长,不过道长也不用劳心,老朽早看过大夫,他们开了方,老朽服了都无效……咳咳,道长所言乃至理……”

叶青青问:“爹你因何事惊忧?”

叶莲舟咳了两声,道:“吾女回家,爹还惊忧什么?”

叶青青问周氏道:“娘,真的是如此呀?”

周氏挤出一丝笑意,道:“你爹还会骗你不成?”

叶莲舟道:“杨祖,你去看看,饭煮好了没有,青儿,爹不知道你要回来,没有预备什么好的菜,刚才只叫灶房宰了一只鸡,你不会怪爹吧?”

叶青青道:“女儿回来正要跟爹娘团聚,可不是为了吃的。”

“吾女有孝心,为父老怀安慰。”

太清把这一切看在眼中,暗道:“莫非碍着我在这里,所以他不敢言?”当下咳了一声,道:“庄主,贫道肚子忽然有点不舒服,请问茅厕的地方在何处?咳咳,失礼之至。”

叶杨宗道:“不用客气,请道长跟我来。”他引太清穿过暗廊,到了第二进,那中间有个小庭院,院子中种着棵大槐树,还有些花草,时已日落,天上只剩下一丝黯淡的红光,树上的归鸟啾啾而叫。

叶家上下的人不少,因此在院子角落,设上了一个尿缸,围以竹席,叶杨宗道:“道长请。”

太清谢了一声走了进去,也许勤洗的关系,茅厕的气味并不浓烈,茅厕外面有盆清水,太清净了净手,又跟叶杨宗回去,忽然他心底无端端地一寒,忙道:“且慢!”

叶杨宗道:“何事?”

“贫道不想去打扰令尊跟令妹叙阔情,叶施主可否带贫道在贵宅走走?”

叶杨宗沉吟了一下,说道:“道长请一来。”他在小院走了一遍,再到第三进。

太清又问道:“叶施主,你们住在那里?”

叶杨宗脸色有点古怪,道:“都在二进。”

“那么后院住的是什么人?”

“没人住……”

“为什么不住人?”

叶杨宗脸上有为难之色,干咳一阵才道:“因为寒舍房子多,用不着使用后院,所以后院就封闭了。”

“哦,那么令尊六十大寿时,来贺者必多,届时自然要打开后院了。”

“嗯,不用……家父六十大寿,因为身子不适,所以不拟惊动亲戚。”

太清年纪虽小,但眼睛很利,见他说话吞呑吐吐,因此更加动了疑念,道:“大公子可否带贫道到后院走走?”

不料叶杨宗听了这话之后,脸色竟然大变,连声道:“不可不可。”

“那么咱们只远远看一下。”

“道长要去那里看什么?”

太清道:“贫道觉得贵宅有点不对,想去看一看,公子不会拒人千里吧?”

叶杨宗考虑了一下,毅然道:“好吧!”说着踏上一条小石子路,不久便达到后院,那后院有二道矮垣横着,月洞门锁上。“道长,这便是后院了,可惜在下没有钥匙……”

太清忙道:“不必!”时天色已暗,太清走至矮垣之前,倏地飞身而起,立在墙头,忽然一阵风吹来,太清机伶伶地打了个冷噤,他定睛一望,只见后院还很干净整齐,看来封锁并不久,里面却似有一股阴森之气,他心底一寒,连忙跳回原地上。

叶杨宗问道:“道长看到什么?”

太清沉吟了一下,忽然大声道:“天机不可泄漏。”

叶杨宗脸色又是一变,忙道:“那么请道长用饭。”两人直趋饭厅,桌上已摆满了酒菜,正在等候他俩。

叶莲舟怨道:“宗儿,你为何去这般久?”

太清忙道:“庄主请勿怪令郎,是贫道央求令郎,带我到院中走走!真对不起,累诸位施主久候了。”

叶青青白了他一眼,说道:“主人家不请,客人倒要求起来,你师父没教过你么?”

太清笑嘻嘻地道:“家师当然有教,只是贫道不肯而已。”

叶莲舟道:“菜快凉了,请道长举箸罢。”

叶杨祖替太清斟酒,太清举杯道:“贫道先敬庄主一杯,祝庄主早占勿药,无忧无惊。”

“多谢道长!”叶莲舟一饮而尽,太清在山上是喝惯了酒,酒量甚豪,也一口喝干。叶莲舟大喜,道:“想不到道长年纪轻轻,酒量却豪,来,老朽回敬三杯。”

“一杯就好,三杯可不行。”

叶通舟道:“道长一杯下肚,脸不变色,心不跳,就是十杯也喝得。”

太清道:“贫道确有十杯之量,但庄主却不能急饮,盖惊虑之人,酒一入肚,最易发作,对身体有损!”

叶莲舟咳了一声,苦笑道:“患了这病也实在苦,那就敬道长一杯吧。”两人饮后,众人便开始动箸。

叶青青道:“爹,你不是说女儿回来之后,你便不再惊忧了么?”

叶莲舟连咳几声:“青儿,菜凉了快吃。”

太清说道:“你爹不是因为你而惊忧的。”

叶青青小嘴一瞥,道:“难道你知道我爹的心事?”

太清哈哈笑道:“山人自有妙算,怎会不知?”

叶莲舟连连向太清打眼色,太清低头吃菜,嘴上却道:“庄主你这样瞒令爱,终不是办法,岂能解决问题?”

叶青青道:“小道士,你快说。”

太清望向叶莲舟,叶莲舟道:“道长难道真的知道?宗儿你是不是告诉他?”

叶杨宗忙道:“孩儿没有。”

太清道:“庄主莫怪令郎,这是贫道自个瞧出来的,如贫道没有看走眼的话,贵宅一定是闹鬼了!庄主正是因此而患病的,也因此连六十大寿也不敢惊动亲友。”

叶莲舟与夫人脸色均是一变,他干咳一阵,道:“道长是如何看出来的?”

太清道:“刚才贫道到后院,便发现有股阴森的鬼气,又见后院封闭,还不清楚吗?”

叶青青忙问:“爹,这小道士是否胡说八道?”

叶莲舟摇摇头,叶青青大惊,急道:“这是几时的事?”

周氏道:“大概是半个月前发生的,唉,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的孽,竟然会惹来这种东西。”

叶青青又问道:“爹没有请人来捉鬼么?”

“怎么没有?”叶莲舟苦笑一声:“找了两拨道士来捉鬼,谁知驱不了鬼,连道士们也几乎丢了生命。”

太清道:“原则上邪不能胜正,鬼不能胜道,照庄主所言,实无其理,大概庄主找来的道士都是低能之辈。”

“老朽何尝不想请些法术高强的道士,奈何这种人去那里找?何况那对鬼还声明,假如咱们找人来驱捉他们,便要教本庄上下家无安宁。”

太清心头一跳,反问道:“一共有两只鬼?”

“一男一女,据说是一对夫妻……”

“平时他们只霸据后院”

“是的,只是家内的鸡犬经常无故而死,也只有一个家丁被吓死……”

“他们在家丁脸前出现?”

叶莲舟道:“那家丁是替第一批道士捉鬼时被吓死的……”

太清眉头一皱,道:“他们为何要霸占贵宅?”

叶莲舟看了夫人儿媳几眼,干咳不已,叶杨祖忙道:“小道长,菜凉了,吃了再说。”

众人又再举箸,叶青青忽道:“太清,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太清一怔,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几时骗过施主?”

“你在杨家寨捉鬼的事也是真的?”

太清心头一沉,道:“也是真的?”

“到杨家寨闯的鬼一共有几只?”

“四只。”

“都让你驱掉了?”

“拘住了。”

叶肾青大喜,说道:“爹,你听见没有?”

叶莲舟还有点不信,叶青青将太清施法术的事,说了一遍,叶莲舟越听越高兴,太清却越听越惊,暗暗叫苦不绝,叶莲舟忽然推席而起,向太清拜下,太清大惊,急忙道:“这个使不得,这个使不得!”可是他手足无措之际,忘了去扶叶莲舟,叶莲舟顺顺利利地跪倒,还叩了一个响头。

周氏通道:“老身也向道长跪拜,请道长慈悲,救救咱们一家大小。”

太清“脸无人色”,急道:“你们快起来,否则贫道便要走啦。”

叶莲舟与夫人长身,道:“道长你是答应啦?”

“我……贫道只怕……”

叶青青道:“你天不怕地不怕,怕什么?喂,朋友有难,难道你能坐视不理?啊,对啦,爹,他要找一位姓汪的恶女人,这女人是住在三星镇的,爹您……”

叶莲舟道:“爹等下就派人去打听,道长请放心。”

叶青青道:“太清,你还有什么条件呢?”

太清结结巴巴地道:“我……贫道……没有条件……只是我怕……”

叶青青笑道:“你连鬼也怕,还敢捉鬼?”

“贫道不是怕鬼,……贫道怕……”

“怕被他们吃掉?”

叶莲舟道:“道长慈悲,千万辛苦一下,老朽愿意长远供奉你。”

叶青青道:“对,你还是早点施法吧,拘了鬼魂,好办寿筵。”

“只要道长能拘得了鬼,老朽立即大摆筵席,广宴亲友,而且开仓派米。”

“听见没有,出家人济世为怀,你该为贫苦人家着想一下!”

叶青青道:“太清,你需要什么东西,要开列清单,今晚就施法。”

“不,不,今晚来不及。”太清一双手掌左右乱摇。

叶莲舟道:“明晚也不迟,道长请举箸,等下老朽再与你商量。”

太清心中忖道:“大不了一死而已,怕什么?”当下道:“好吧,明晚贫道便替你拘鬼。”

叶家上下大喜,叶氏兄弟举杯邀请,太清仰头一饮而尽,但醇酒入肚,却似苦水一般。

叶青青饭后便被周氏及大姐拉去叙家常,叶莲舟与叶杨宗则领太清到书房,春花送上香茗,便悄悄退下。

太清心头怦怦乱跳,呷了一口茶,道:“这茶真香。”

叶杨宗道:“此乃碧螺春,珍贵得很,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叶莲舟咳了一声,道:“道长,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太清眉头一皱:“好吧,请庄主说一说上两次捉鬼的情形。”

“详细情形咱们也不知道,因为咱们父子都没到现场。”叶杨宗说道:“那些道士,因为大败亏输,所以事后也含糊其词。”

“那两只鬼为何会到贵庄后院,按说这必有缘故。”

叶莲舟思虑了好一阵,道:“据说他们……咳咳,他们说那院子是他们的……”说到此叶莲舟一张圆脸早已变了颜色。

“后院是他们的,这话怎说?”

“不是后院……是发院的土地……”

太清看了他一眼,恍然道:“那土地是被庄主霸占来的?”

叶莲舟双手乱摇,“老朽不是那种人,道长千万莫误会。”

“那你倒给贫道说一说!”

“后院那块地是叶某用钱买来的,当时旱灾,屋主逃荒,便把屋地买与老朽,老朽在翌年便大兴土木,建成后院。”

“那么,两只鬼跟那原屋主是什么关系?”

“老朽等无人知道,”叶莲舟说道:“宗儿,快拿纸笔来,道长请列出应用之物。”

叶杨宗拿出笔纸,磨了墨,奉上毛笔,恭敬地道:“道长请写。”

太清接过毛笔,似有千斤重般,他从未真正捉过鬼,有关拘魂捉鬼的事,只由师父口中得悉一二,当下他想了好一阵才下笔列了一张清单,叶莲舟说道:“宗儿,你立即交给兴福照办,明日下午便要备齐。”

叶杨宗应了一声,太清道:“其实庄主也无需惊慌,贵宅房舍众多,就是让后院与他们住又有何妨?”

“这怎行?所谓睡榻之旁不容鼻鼾,何况,何况是那种东西?”

“庄主家资万贯,大可以搬家。”

“搬去何处?万一他们追上去,那又如何,何况就算要建新房,也不是一年半载办得了的事,现在如蛆附背,岂等得这许久,总之请道长尽心尽力,事后老朽绝不会叫你白忙。”

太清咳了一口气,道:“那么贫道替你尽力就是,万一贫道力有未逮,尚请庄主原谅。”

叶莲舟说道:“道长何必谦虚,杨家寨四只鬼,都让你轻易拘了,何况是两只,嗯,时间不早了,老朽带你到客房休息吧。”

太清跟他走出,很想找叶青青谈一谈,但又知男女有别,不敢开腔。叶莲舟送他到厢房,推开房门,道:“里面都收拾好了,道长请早安歇。”

“庄主晚安!”太清向叶莲舟打了个稽首,然后进房,他摸出火熠子来,点亮之后,再引亮桌上的蜡,坐烛在想床缘,起明夜要捉鬼,他立即不自在起来,对自己昨天向叶青青吹嘘捉鬼之事,深觉后悔,可是如今已骑上虎背,后悔也不能把鬼驱掉。”

他脱了鞋躺身下去,将头枕在两手上,不断地盘算着有什么特别的办法,他尽量回忆师父述及捉鬼的经过,希望他找到办法,可是师父捉鬼都是用符咒镇压,自己虽然也学过几道符咒,不过都不管用。

太清越想越惊,真想在半夜溜走,又怕那两只鬼知道消息,提早来找自己,是故竟睡不着觉,到四五更天才模模糊糊睡着。

到太清醒来时,阳光满窗,桌上的蜡烛已不见,却多了一盆清水,太清匆匆盥洗完毕,便走出房,只见春花远远站着,见到太清便向他福了一福:“道长醒来啦?嗯,请跟婢子去饭厅用膳。”

太清跟着春花到饭厅,只见叶莲舟与叶杨祖坐在那里,桌上盖着纱罩,春花将纱罩揭开,叶杨祖道:“道长请用膳,咱们已经吃过。”

太清道:“庄主也吃吧!”

叶莲舟今日的气色看来甚佳,含笑说道:“老朽也用过,道长请,嗯,道长今午喜欢吃什么请指示!老朽好叫人去办!”

太清忽然想起杨家寨的事来,忙道:“今夜贫道要施法,所以只能吃斋。”

“使得使得,春花,听见没有?快通知厨房,午晚都得弄一席斋菜。”太清吃过早膳,便坐着跟叶氏父子闲谈,叶氏父子轮番问些太清学艺的事,太清又将师父师兄吹嘘一番:“师父叫贫道下山历练一番,今冬回山,则要教贫道一些更厉害的功夫。”

叶杨祖甚为羡慕:“像道长那样,真是胜似神仙。”

太清道:“这样的神仙有什么好?还不是要吃饭拉矢?”

叶氏父子齐是一怔,太清又道:“庄主替贫道调查那姓汪的女人……”

叶杨祖道:“派去的人,还未回来?一两日内,必有消息。”

说着一个家下匆匆进来,道:“老爷,史亲翁偕未来姑爷来了。”

叶莲舟长身道:“快准备迎接,道长请稍坐一下,小女的未婚夫及未来家翁来了,老朽得去迎接一下。”

“庄主但去不妨,贫道在贵宅看看是了……嗯,不知令爱青青可在家否?贫道有几件事要跟她商量!”

“小女跟拙荆,一早便去进香,下午才能回来,老朽叫春花陪你吧?”

太清忙道:“不必,贫道不惯跟女子说话。”叶氏父子出去后,太清独自一个十分无聊,心中忖道:“这叶家的亲翁,必也是一位大富之人,不知那姑爷长得什么模样,我何不去前厅看看?”主意打定,太清便信步走向大厅。他走到大厅外的大院,假装看花草,却不时拿眼偷望大厅,只见一舟对面坐着一位肥胖的老汉,这老汉年纪看来比叶莲舟还大,鬓发几已全白,额上的皱纹甚是深刻,他旁边坐着一个青年,面貌一般,衣服华丽,举止也颇为斯文大方,估计是叶玉青的未婚夫婿,但其面貌与那老汉,却不大相像。

太清那里知道厅上那位老汉便是他亲生之父史耀祖!自经那场大水之后,史耀祖失去他唯一的儿子,与夫人双双大病一场,四处打探都没孩子的消息,甚是痛心,一年之后,他夫人唐氏因忆子成病,不久便殁了!唐氏死后,史耀祖便将金氏扶正,奈何金氏虽然有心,四处求神拜佛,都无所出,二年后,史耀祖便将唐氏的一个侄儿收来继任香灯,改名史承家,父子相称。

史承家进了史家不久,金氏也死了,史耀祖与子相依为命,所幸史承家十分孝顺,读书学商,都十分勤奋,而史家虽经一场大难,家底仍厚,不久也渐渐恢复昔日的家声。十年后的今日,史承家已经十八岁,史耀驵便为他找了叶家这位媳妇儿,虽然史承家并非其亲生,但史家再无别人,也属门当户对,这段姻缘一说即合。

厅上的人,轻声细语,太清听不到什么,甚觉无瘾,便返回客房睡觉,午饭也叫春花端到房中吃,叶莲舟不想惊动亲家,也乐得他不出来。

到下午,叶青青也不来看他,太清有点闷闷不乐,推开窗子,见小院子有几只鸡正在啄食草丛中的小虫,他心头一动,大声叫道:“春花春花!”

叶莲舟早暗中指派春花在服伺他,她在外面听见呼叫,便推门进来,问道:“道长有事?”

“日落之后,叫灶房将家内的公鸡全宰了,鸡血得贮存起来,今夜贫道施法有用。”

春花问道:“道长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二小姐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正陪大小姐跟未来姑爷奕棋。”

“哦,暂时没事啦,你去吧!”

俄顷,叶杨宗将他今夜要用之物,用布袋装着拿进来:“道长,一切均准备妥善了。”

“香案备了没有?”

“有,道长是否要叫人抬进后院?”

“后院大门上的灵符不能撕。”

“这……这又怎抬得进去?”

“叫周成跟贫道抬进去。”太清懒懒地站了起来,道:“叫他到后院等我。”

太清与周成将香案抬着踰墙搬进后院,将其放在后花园中,周成放下布袋,便急不及待地道:“道长,在下出去了?”

“怕死鬼!”太清哼了一声,便将三牲、香炉、烛台、果品、桃木剑、酒水、白米、古钱、鸡血、一叠黄纸、一管毛笔,还有一碟朱砂,都放在香案上,如今日头还未落,阳气极盛,太清看了一下,不觉其可怕,便在后花园里遛跶起来,只见花草都有枯萎的现象,他摇头暗呼可惜。

后院的房子都关着,还加上了灵符,料是以前捉鬼道士的杰作,太清看了一回便出去了,他很想对叶青青说清楚,最低限度,也要他们准备一下,万一他抵挡不住恶鬼,也得提防他们到前面去作祟,可是偏偏叶青青不知是真的无空,还是有意躲避他,竟日不见芳踪,使太清惴惴不安,不时在房内乱踱步。

太阳终于隐在西山后,春花又将晚饭开到他房中,太清没好气地道:“贫道要见二小姐。”

春花道:“小婢替道长说去,她来不来可不关小婢的事。”

“你去你去,就说贫道有最要紧的事,要跟她商量!”太清说着便举箸吃起来,那些斋菜做得十分精致,奈何太清却吃不知其味。

不久,春花再回来,道:“二小姐说有事明早再说!”

“明早?”太清苦笑一声:“只怕来不及了!”

春花吃了一惊,忙问:“是什么要紧的事?”

太清摇摇头,示意她出去,忽又道:“你叫人准备兰汤,还有贫道包袱里的那件道袍,你替我用檀香熏一熏,今晚要等用。”

春花去后,太清忽觉有点冷清清,连忙将灯点亮,待春花来收拾碗筷时,太清问道:“春花,你今晚跟贫道去后院捉鬼,敢不敢?”

春花花容失色,连声说道:“奴婢不敢……道长……你……莫拿这种事跟我开玩笑?”

太清有点得意:“原来她年纪虽比我小,胆子比我还小。”当下一挺胸,道:“你不用怕,贫道不会为难你,等下你早点睡吧。”

春花收了碗,过了一个时辰,便将道袍拿进来,说道:“道长,你看一看香不香?”

太清拿到鼻端嗅了一下,道:“香,香。”

春花怯生生地问道:“道长……你真的能够捉鬼?”太清唔了一声,春花又问:“你捉了鬼之后,将鬼放在那里?”

“贫道将他们放在瓶子里,给你玩耍好不好?”

“婢子不要……道长,你,你不怕鬼么?”

太清一挺胸,道:“贫道自小便与鬼玩在一堆,有什么好怕的?”

“鬼不会吃人害人的么?”

“那就要看是么鬼和对什么人了,遇到贫道,他们脾气再大,也不敢发作。一个问题:“春花,你自小便在叶家长大的?”

“婢女八岁才被卖进来……”

“你爹娘将你卖掉的?”

“是拐子……”春花低下头:“婢子在门外被拐子拐走了……”

太清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喃喃地道:“想不到你竟跟我一样。”

春花睁着一对湿润的大眼睛,问道:“道长也是被拐子拐走的?”

太清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唔,你将兰汤捧进来,贫道要沐浴更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