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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陷阱

如意赌坊的招牌擦得发亮,在春风中微晃着,仿似在向赌徒招手。

提起如意赌坊,在金陵算得上首屈一指,里面装饰豪华,出入的均是富贵中人,而且严格规定:出入者必须衣履整齐。寻常赌徒即使赌了大半辈子,常常连如意赌坊的门槛也未跨进过。

倪立和郑晓景第一次在金陵进赌坊,便是在春风中走进如意。

倪立好像自从遇见倚翠之后,对其他女人便失去兴趣,在秦淮河畔流连了七天,便决心改个玩法:赌。连那些女人也觉得倪十一娶妻之后,便失去了往日的神彩。

如意赌坊果然名不虚传,一众仆人也衣着华丽,文质彬彬,殷勤有礼,那些荷官就更加笑容满面,穿着划一的衣裤,当然谁都知道笑容后面隐藏着残酷的杀机,但进来的赌徒们,一碰到笑容还是心情愉快的。

“两位公子要玩什么?”

“骰子!骰子最简单,也最直接、最快!”倪立刷地一声打开描金扇,一对眼睛却向四周溜。

领班带他俩到骰子场,因为是午后,来的赌徒还不多,他俩便随便挑了一张赌桌坐下去。倪立看了两局,便开始下注,第一把押一百两银子,郑晓景也跟他押了一百两。

倪立第一把抛出两点,庄家三点,郑晓景却抛了四点,一胜一负。倪立第二把押了两百两,又输了,郑晓景的一百两也输掉。

倪立脸不改容,第三把押了四百两,却让他抛出个四五六,把输的赢回来了。

一直玩至傍晚,计算一下,倪立输了六百两,郑晓景输了一百两。眼看其他赌客已赌至满头大汗,双眼发直,他便兴趣索然,推席回去。

第二天再去,赌场的人已知道他便是倪十一少,掌柜特别跑出来迎接:“十一少对咱们场有不满意么?为何昨天这么早便回去了。”

倪立道:“赌钱是一种情趣,是一种艺术,赌至汗流浃背,大倒胃口,所以回去舒口气。”

“原来这样。”掌柜自我介绍,“敝姓罗,以后多请关照。咱们里面还有赌枱,但最低下注额是一把五百两,最高为五万两,那里的人都是富贵中人,输个一万八千两,视作等闲,连汗也不滴一颗,一定适合十一少了!”

倪立回首对郑晓景道:“小郑,你在外面玩吧,我进去看看。”他随掌柜进一道暗门,果见里面另有天地,一应小厅,布置豪华而又不流俗,大厅两侧露出四扇门。

“十一少还是要赌骰子?”

“不错,这样比较直接。”

罗掌柜拨开一扇门,道:“这是骰子场。”

倪立瞥了一眼,问道:“怎地不见人影?”

“因为时间还早,稍后便开始有人来,十一少可且先坐下,稍后荷官便来陪你。”

倪立刚坐下,随即见一个俏丽的丫头递上香茗及瓜果,将之置于身边的几上。

俄顷,一位身穿薄纱、肌膊隐约可见的少妇,缓缓走进来,向倪立行了一礼,道:“请十一少多多指教!”

倪立愕然问道:“这位是……”

罗掌柜道:“她便是本场的荷官——小盈。”

“外面的荷官为何都是男人?”

“你看小盈的容颜身段,岂能抛头露面?外面的人杂,她若在外面主持,怕把场弄乱!”

倪立这才抬头打量小盈,恰好她也抬起头,两人打了个照面。虽然她已二十五六,但娇艳动人,全身散发出一股成熟女人的风韵,教人怦然心动,罗掌柜所言果然有点道理。

他心中暗忖:“这是美人计了,可惜我倪立乃花丛老手,这一招对我不能起作用!”

罗掌柜躬身道:“十一少慢慢玩。”掀门出去。

小盈将枱子上的一盏灯剔亮,轻声问道:“十一少,可以开始了么?”呖呖莺声,即使输给她,火气也发不出来。

倪立故意道:“这里是大场子,我得先检验一下你们的骰子!”

“如意赌坊能够在金陵城屹立数十年而不倒,便说明这里的赌法公平,而且绝不使诈。”小盈瞟了他一眼,道,“不过,十一少初次光临,可破例先让你看看。”她把骰子抓起递给倪立。

倪立漫不经心地在她掌心捏了一记,然后把骰子抛在白瓷碗里,那三粒骰子在碗里碰撞,发出一阵悦耳的叮叮当当。他试了三把,道:“果然没有灌铅!”小盈亦抓起骰子抛了一把。

倪立暗道:“这女人果然细心。”当下说道:“开始吧,咱们先五百两一注,玩三局,然后结算如何?”

小盈瞥了他一眼,道:“赌坊规定是不可以的,不过你是十一少,嗯,你可把身上的银子让我过一下目吗?万一有什么差错,贱妾可要死无葬身之地。”

“哦?姑娘若有差错,便会被处死吗?”

小盈娇躯微颤,低声道:“这只是贱妾随口说说,十一少若怜惜贱妾的,还是让贱妾过过目吧。”

“有何不可。”倪立自怀内掏出几张银票来,最少那一张是一千两纹银,最大那一张是五万两纹银,“够不够今天的开销?这可是金陵城的汇通开出来的银票,若不相信,可派人去查核!”

小盈笑道:“十一少真会说笑,凭倪家的财力,又怎会使假银票?开始吧,你先抛。”

“你是女人,当然让你先抛。”

“一人先抛一把,这是规矩,也是规定。十一少既然怜惜贱妾,贱妾便先放肆了!”小盈抓起骰子随手一抛,便抛出一个五点来。

“好功夫!”倪立却连抛三把,才抛出一个三点来,自然输了。

三把下来,倪立全败。他把银子交给小盈,道:“接下来的三把,每把一千两如何?”

“主随客便,轮到十一少了!”

这次倪立运气好,只一记便抛出个四五六,可是接下来又连输两把。

赌了十二局之后,计算一下,倪立已输了六千两银子。

小盈道:“十一少手气不好,先歇一歇吧!”她婷娉地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帮他剥柑子。

香风袭人,倪立心房一荡,忍不住伸手围住其腰。小盈似不胜其力,腰肢放软,轻轻靠着他的臂膀,幽幽地道:“十一少一向只涉花丛,不到赌坊,如今为何一改初衷?莫非因为成亲之后,修心养性了?还是河东狮吼,令你胆战心惊,玩得不放心?”

倪立轻轻一笑,食指在她鼻子上一点,道:“让你猜。”

小盈鼻子轻皱一下,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猜?”

倪立笑嘻嘻地道:“我的蛔虫跑到你的肚子里,也许你便猜得到了!”

“人说十一少风流而不下流,好像名不副实。”小盈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道,“人家手已酸了,还不吃!”

倪立把嘴巴张开,她乖巧地把柑瓣掰下一绺,轻轻放进他嘴里,问:“好吃么?”

“本来不好吃,不过有你喂,味道却不错。”

吃过水果,小盈又递上一块毛巾,拭过手后,又开始赌了;一个下午下来,倪立已输了超过一万多两。

“你今晚可以在此吃饭歇宿,还有美女侍寝。”

“哦?这是什么原因?”

“如意的规矩:输过两千两,免费吃饭吃宵夜;输过四千两,再加一间豪华的寝室;若输过八千两,本场更送上美女侍寝。”

“什么样的美女?也许在我倪十一眼中不过是一堆粪土罢了——可以挑选吗?”

小盈沉吟了一下,道:“这个我得向老板请示过才能答复你。”她裣衽一礼,去木门上敲了几记,即有两个颀长身材、冷目俊朗的汉子进来,把银两拿出去,罗掌柜走进来,请倪立出房。

“我先去解个手。”

罗掌柜引他到茅厕,待他出来,见罗掌柜仍站在那里,不由笑道:“如意果然服侍周到!”

“请问十一少要在本场过夜吗?”

“先看看房子再说。”

“如此,请。”罗掌柜推开一道暗门,里面又另有乾坤,一座小小院子,布置得十分精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假山流水,亭台花草,一样不缺。

三面各有一座小楼,罗掌柜引他到左首那座小楼,拾级而上,楼上有两间房,道:“以十一少今日所输之银子及身份,可享受贵宾级的寝室。”他推开房门,里面有座小厅,还有一间布置豪华的寝室,红木家具,配以粉红色的罗帐,看来温馨动人,只是住在这里,若没有女人,实在是一种遗憾。

“这间寝室,倪十一十分满意,不过我的随从也得睡在这里,让他睡在厅里就可。”

“别人不可以,十一少绝对可以通融。”

倪立问道:“听说这里符合条件者,尚有美女侍寝,是否确实?”

“这个规矩,金陵方圆数百里的赌徒尽知。”

“除侍寝之外,可否陪吃饭喝酒?”

罗掌柜哈哈笑道:“侍寝尚且可以,吃饭喝酒更有何不可?”他走到房门双掌连击,俄顷便有一位丽人带着一个丫头走进。她虽然不如秦淮河畔的名妓,但也毫不逊色。

谁知倪立却问:“可否换一个?”

罗掌柜知道只要倪十一迷上赌博,那就是一棵摇钱树,在他身上刮数十万两银子,对倪家来说也只是一椿小事。因此又换了三批丽人,但倪立均不满意。

“不知十一少喜欢什么模样的姑娘?”

“年轻的姑娘,倪十一阅历太多,如今喜欢成熟的,不知可否请小盈侍寝?”

罗掌柜脸有难色,道:“小盈只是荷官,她不可以陪客人……待区区向老板请示一下。”

“可否请问贵上贵姓大名?”

罗掌柜道:“实不相瞒,咱们一向称他齐老板,从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只曾听人叫过他齐士。”

“掌柜在此多少年了?”

“十八年了。”

“好,请您去请示一下齐老板,并派人把贱仆送进来。”

过了一阵,郑晓景上楼,劈头便问:“十一少你输了多少?听人说要输超过八千两才可以……”

倪立挥手止住他,道:“不多,才一万一千多两,你少扫我的兴,这几年我在秦淮河畔花的钱,难道还不少?”郑晓景只得唯唯诺诺应是。

又过了一阵,只见罗掌柜走进来,哈腰道:“老板说,从无此例,不过如果十一少明天再来,他会考虑。”

倪立哈哈笑道:“贵上未免太过小气了,一万多两银子,在秦淮河畔,找不到比小盈还动人的名妓?倪十一是视金如命的人?倪家是穷措大?既然贵场如此不够意思,咱们现在便走!如意赌场虽然是金陵城最大的,但少爷是来输钱的,像我这种人去任何一座赌坊,只要输上三五千两银子,相信一夜至少有三五个美女可享受!”

罗掌柜见他发火,忙道:“十一少莫生气,区区再去跟老板说项。”又过了三盏热茶功夫,房门开处,来的果然是小盈。后面那位丫头,手提两只食篮,跟着进来,把汤菜放在桌上,居然有六菜一汤,另加两壶状元红,罗掌柜却不见了。

小盈嗔道:“十一少还不上桌?”

倪立抱拳道:“倪十一斗胆请你过来,不知姑娘是否自愿?另外若您已有丈夫,十一绝不会勉强。”

“我那死鬼丈夫,早已没了五年,否则又何须出来抛头露面!”小盈含羞道,“承蒙十一少看得起……”

“如此甚好,吃饭!”

四人据一桌,丫头布菜斟酒,吃饱醉酒之后,倪立问道:“你会弹曲唱歌么?”

小盈嗔道:“我又不是舞榭歌台的名妓,哪懂得这些?小蚨,快替两位爷备水洗澡!”

小厅与寝室之间,尚有一间澡间。倪立与小盈先洗,最后才轮到郑晓景。

倪立携小盈之手进房,问:“还要喝交杯酒吗?”

“贱妾已不胜酒力。”小盈羞答答地上了牙床,见倪立跟着走去,忙道,“先把灯吹熄。”

倪立一笑,灭了灯上床,伸手替她解衣。只听小盈娇喘着道:“贱妾已五年未曾侍候过男人,只怕技艺生疏,不能让十一少尽兴。”

“看来倪十一要当技术指导了!”倪立忽然问道,“你来如意多少年了?”

“刚好五年。那死鬼死了五年,为了生活便进如意,起初当丫头,后来才训练我做荷官。”

“你当荷官多久了?”

“三年吧。”

“哦,要训练两年?”

“何止两年,初当荷官只做后备,还要继续接受训练,至今每月还得训练三五天。”

“训练什么?每把抛出去都是四五六?”

“这时候还讲这种话,不煞风景?”

倪立是边解衣边问的,他的手已开始不规矩起来。

小盈喘着气道:“死鬼,你慢一点……天天去秦淮河畔,还这般急色……”

“你见过齐老板没有?你没有被他逮住?”

“他……他不近女色……很少见到他……死鬼你……”

罗帐之内,传出娇喘声:“十一少,你……你真没一丝怜香惜玉。”

“谁说没有?你五年不近男色,必然十分饥渴,我体贴入微,让你吃饱喝够,还不满意?哎,你怎地掐我?”

小盈道:“什么吃饱喝够,说得多难听!你、你明天还会找我吗?”

倪立吃吃笑道:“今夜还未过,便打明天的主意,你刚才说什么,我怎地忘记了?看来你真的五年未近男色!”

“好了,你不要再笑我了!”

“你还想我明天找你的,便每把皆抛四五六,让我再输万把两,不是可以得偿所愿了吗?嗯,睡觉吧!”

天还未亮,牙床又晃动起来。只听小盈叫道:“我的亲亲,你娶了我吧,不管你有多少个女人,我绝不吃醋,只要十天八天找我一次就够了……”

第二天,倪立输得更多,三万多两。罗掌柜不用他吩咐,自然还是把小盈送进房来。

第三天,倪立又输了四万多两,这一夜天临亮时,窗门微微一响,把郑晓景惊醒,定睛一看,却是倪立。他低声问道:“十一少,你去哪里?”

“去茅厕,你再睡吧,天还未亮。”

俄顷,又听到小盈的嗲叫声,看来她已对他死心塌地,就算倪立要她为他而死,她亦会毫不犹疑地答应。

虽然日夜苦战,倪立依然精神奕奕,午饭过后便独自下楼赌骰子。丫头一见到他,便自然把瓜果、花生、香茗送上来,道:“请十一少稍候,荷官即到。”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进来的却是一位少女,体态轻盈,俏丽动人。倪立心头一沉,问道:“你是送茶的丫头?”

“我是荷官大盈。”

“大盈?小盈呢?”

那少女微微一笑,道:“小盈今天放假,由贱妾来陪十一少玩。”看来她的姿色似乎比小盈稍胜半筹,不知大小之分,是否以姿色作准?还是以年纪作准?可是大盈看来年纪比小盈还小。

忽然罗掌柜推门进来,背后还来了一位锦衣青年,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但跟倪立之外表却绝非同一格调。

“十一少,这位爷姓魏,也是来玩耍的,今日客稍多,故此枱多一位客人,希望十一少能体谅。”

倪立心头一动,嘴上却道:“你们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客人越多越好,倪十一绝无意见!”他转头望向魏姓青年,问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魏普。”那汉子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罗掌柜躬身退出去,大盈问道:“两位少爷准备好了否?请下注。”

“每注一千两,三局结算。”

大盈忙道:“对不起,十一少,本场的规矩不能再为您破例,如果十一少不方便,请先把大额银票兑换了,本场可以先垫支。”

倪立耸耸肩,将一张三万两的银票递给大盈,道:“如此便请姑娘代劳了。”

大盈出去一阵,便取来一叠一千两的银票,并拿来一张字据,道:“请十一少在上面画个花押,再盖个指印。”

只见下面写着:收倪家十一少爷倪立的三万两银票一张,本场先垫上,若该银票不能兑换,由画花押者负责。如意古祥甲寅年,癸亥日。

倪立只看了一遍,便把手续办了,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要办的?”大盈笑道:“该做的已做完了,请十一少下注。”

倪立下注之后,只见那魏普一下便是三千两银子,又听大盈说道:“客人先请。”

倪立即拱手道:“魏兄新来乍到,先请。”

不料魏普只一把便抛出个六点。倪立心头一跳,忖道:“他是会家子,还是赌场请来凑热闹的?或如意赌场另有目的?”

他随手一抛,是个三点。大盈却抛出个五点。

魏普赢了,脸上却无半丝高兴。

轮到大盈先抛,却是个四五六,通吃了。几轮下来,倪立那三万两已输光;魏普亦把带来的银子输光,取出一张两万两的银票,要求如意垫支。倪立伸手入怀,摸了半天才掏出一张两万两的银票,也要求垫支。

大盈一一换回小额的银票,当然还是要尽押办手续。这两万两来回拉锯,但魏普输得快,只剩下千余两银票后起身道:“俺要休息,明日再来。”

大盈问道:“十一少你呢?”

“倪十一还有万余两银子,咱们再玩,不过我要问你一件事……我输了四万两,今夜能请你侍寝吗?”

大盈粉脸泛红,垂首道:“这个……贱妾可不能作主……”

“好,你告诉能作主的人,倪十一每晚都要女人陪伴,江南尽知,而且陪睡的女人,一定要合我的眼缘……”

“但是本场最漂亮的女人,绝对不是贱妾……”

倪立笑嘻嘻地把三千两银子推出去,道:“可是我只看上你!”

“你看上的是小盈,不是我……十一少你赢了!”

“下一把二千两。”倪立道,“那是昨日之事,今日只看上你一人!”

“也许别的姑娘你也会喜爱。”

“我绝对不会跟完全没有交往的女人上床。”

“咱们有交往吗?这一局你又赢了,下一局你下多少?”

“已交往了一天了,还不算交往吗?下一局我下一万二千两,你若不能作主,可去问问可以作主的人。”

“你请稍候。”大盈行了一礼,神态有点紧张,因为这几把,倪立连续抛了几记四五六。

倪立双眼露出神彩,坐在椅子上剥瓜子。过了三四盏热茶功夫,才见大盈回来。

倪立问道:“贵上如何答复?”

“敝上答应考虑。”

“好,继续吧。”倪立长身而起,把一万二千两银子推出去道,“这一把好像轮到你先抛了吧?希望你不是四五六!”

大盈抛出的是六点,但倪立抛出的却是四五六。

“下一局是两万四千两,轮到我先抛了,要不要再去问问贵上?”

大盈额角已沁出汗珠,来不及告辞便出门去了,这一次很快回来,红着脸道:“敝上已答应今晚让贱妾陪你了。十一少请下注。”

倪立把两万四千万两银子全推出去,外加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我还未超过规定吧?”

“上限是五万两,你未超过。”

“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喜欢在规划内玩游戏,如果你们没有输八千两以上可以得到美女的规定,我绝对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今夜委屈姑娘了。”倪立微笑着,双眼却落在大盈的脸上,“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有这个规矩,你说我会在这里泡上八天吗?”

大盈眼神有点慌乱,低头道:“但……就算你到秦淮河上的楼船买笑,也花不了这许多钱……”

“你说得好!但那种方法我已玩厌了,你明白吗?”

倪立忽然将骰子抛下去,三颗骰子在碗里转来转去,终于停了下来,两个六,一个一!一点!大盈睁大双眼,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倪立笑道:“我常常千金买美人一笑,想不到今日三万两银子却买来你这副模样。你赢了,我上房等你。”

大盈望着他的背影,娇躯忽然微微发颤,双眼露出一股奇怪的目光。门外傅来一阵步履声,进来的不是罗掌柜,是一位神情严肃的中年汉子,大盈连忙装作低头收拾桌上的银子。

“你不用收了,跟我到书房去,我有话跟你说。”

大盈刻意装扮好,才到倪立房内。他已洗好澡在厅里等她。

“对不起,让你久候了!”

“等候美人也是一种乐趣,倪十一不介意,你今晚非常漂亮。”

“不知这句话你对多少个女人说过?”

倪立一笑道:“吩咐丫头送酒菜上来吧。面对美人,不能没有酒。”

“你酒量如何?”

“绝对不差!”

大盈出去,随即回来,酒菜立即送上来,菜作六色,酒却有一坛。

“你以为用酒可以灌醉我,让你逃过今晚这一劫?”

大盈的酒量极好,几乎与倪立旗鼓相当,但一坛酒下去,两人都已有八分酒意,相扶进了寝室。

一阵缠绵之后,倪立酒意未退,转身过去,很快便响起鼾声。大盈轻轻推他:“下床洗个澡吧!”倪立含糊地道:“明早再洗吧……”鼾声又起。

大盈轻轻举起右手,食中两指合拢,几番举起又放下,终于落在他的腰上麻穴。

她爬下床开门出去,过了一阵,进来几条汉子,把倪立扎紧,然后用水泼在倪立脸上。倪立突然醒来,用力挣扎不开,喝道:“你们干什么?赢了钱还要坑人?”

“坑人?臭小子,你的银票兑不出来,一共多少银子你知不知道?”

“大不了五六万两吧?你怕倪家付不出来?”

不料这句话刚说毕,那几条汉子已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在做梦,前夜你们倪家已变成废墟了!”

倪立也哈哈大笑起来:“谁有能力在一夜之间,毁掉倪家庄?”

“是一场火!”

“一场火?”

“不错,暂时得到的消息是这样!”

“即使是这样,咱们是把银子存进了汇通,不管如何,汇通都要兑换!”

忽然一个中年汉子走进来,道:“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你不相信,我带你去汇通,由你自己问他。”

从汇通出来,倪立垂头丧气,因为他看到他父亲写给汇通的立具:因家中急用,取消第某某号及第某某号汇票,若犬子来兑换即请他回家,因不知犬子去了何处,没法通知他。

父亲的字,父亲的印鉴,他化灰也认得出来。他忽然叫道:“我不相信,我要回家看看!”

如意赌场的齐老板果然答应他的要求,派人带他回家,但倪立看到的只是一片废墟。偌大的倪家庄,烧了三日三夜之后,有些地方还冒着白烟。

如果不是倪立被封住穴道,相信他必然会像受伤的狮子般跳起来!但这时他只能嘶声大叫:“为什么?是谁放的火?爹、娘,你们在哪儿?”

没有人可以答复他,而他也没法在此处留太久,他又被送回金陵,一路上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连如何推测都不懂,因为变化太大了,就像从天上云端,直掉进深渊里!

这一切是一个陷阱吗?陷阱是谁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