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但舱盖上却又被人擂得震天价响。
两个大汉低声商量一下,大概不敢分开,遂一齐回身准备打开舱盖。
展劭趁此良机自梯后现身,先飞起一脚将其中一个踢飞,分水刺送进另一个的小腹。
那被踢飞的大汉,一直撞到舱壁才止住去势,忽见他抓起一柄斧头乱劈。
展劭本想制止他,但回心一想,便站在一旁监视,忽然又标前,在他后背猛击一拳,分水刺再落在他手臂上,那汉子登时松开手指,斧头落地。展劭喝问道:“有没有金创药?”
大汉吓得身于猛颤,连声道:“有有!俺去拿!”
展劭推着他走到一角,大汉取出金创药,展劭叫他替自己包扎后腰的伤口,“扎紧一点,多捆几圈,少爷饶你一命!”
大汉为求活命,果然尽心尽力,展劭十分满意,又问:“舱里有没有食物?”
“只有米和面粉,都还未煮!”
“有没有食水?”
大汉忙舀了一瓢水给他,展劭喝了水,精神略振,又问:“这些麻包袋里装的是什么?”
大汉犹疑了一下才道:“是……火药!”
展劭大喜,道:“你把舱壁凿开,不要靠在火药的地方!”
大汉急去,展劭扯开麻包袋口,里面果然是火药,他又找来几块木板,此刻舱壁已被凿开一个大洞,那汉子一跃而出,投入海中,展劭也不敢怠慢,先将木板推出海,再晃亮火摺子,烧着了一条纱布,而纱布的另一端则放在火药上。
展劭做好这些后,抄起一柄分水刺,也跳了出去。又恐上面射箭,他潜下几尺,奋力向前游,一忽已追上一块木板,便托着木板继续游。
就在此刻,海里忽然起了一阵波澜,将展劭抛出数丈,波澜过后所造成的漩涡,几乎将他卷去。展劭紧紧抓住木板,慢慢露出水面。
只见刚才那艘大船已不知去向,海面上冒着一团浓黑的烟,旁边那几艘船的人大声呼叫。
展劭心中忖道:“未知秦兄及莫紫薇如何?”心头焦虑之至。
展劭纵目四望,见海面上浮着许多木板,远望似有一个人伏在木板上,而那四艘船则恐殃及池鱼,纷纷走避。展劭再度发力游水,推着木板前进。
前面那人只是随水漂流,是故展劭游了一阵,便逐渐追上,看得出那是个女子,而从衣衫的颜色辨识,又像是莫紫薇。
展劭吃了一惊,大声叫道:“紫薇,紫薇!”
莫紫薇并没有应他,他只好用力划动,不久便追上那人,他一手拉住木板,一手将她翻过来,低头一望,可不正是莫紫薇?
展劭翻身坐上木板,将莫紫薇俯放在自己大腿上,再用力按动其后背。俄倾,莫紫薇便张口吐出几口海水来。
展劭再按了几下,运起丹田气,透过双掌,由“灵台穴”注入莫紫薇体内。
约莫过了两盅茶工夫,莫紫薇终于“嘤”一声醒来。
展劭轻声道:“紫薇,是我!”他将她扶坐在木板上,问道:“秦兄呢?”
莫紫薇喘了几口气才道:“我……我是与包小龙下水的,三师兄在船上替咱们引开箭手。”
展劭大吃一惊,道:“如此说来,秦兄仍在贼船上?”
莫紫薇又喘了一口气,沉吟道:“我浮上水面之后,好像听见他的叫声……他应该亦已落水……嗯,当时我因为喝了好些水,所以没能应他。”
“那包小龙呢?”
莫紫薇连忙转头四处找寻包小龙的踪迹,悲声道:“不见他么?他……将我放上一块木板,说替我阻挡追兵……他自己没坐上来……哎唷……他是为我……”
展劭忙道:“也许他乘了另一块木板,漂到别处去了!”
“师兄呢?”莫紫薇声音似哭:“快寻!”
展劭转头望去,见那几艘船已向远处驶去,心头略为放松,再观海面,浮板虽多,却不见有人,是以叹息道:“你放心,也许秦兄亦已浮往别处了,咱们能够获生,他自然亦可逢凶化吉!”
莫紫薇哭道:“要是三师兄有什么闪失,可是我害他的!”
展劭忙又安慰她一番,良久,莫紫薇才道:“展大哥,咱现在也算获生么?”
展劭正在为此犯愁!虽说他善水,但大海茫茫,缺乏食水和食物,若果不能及时遇到经过的船只,也是一条死路!他想了一下才道:“此处是捕鱼区,一向有许多渔船,海鲨帮的船去后他们便会驶过来,届时咱们自然安全了!”
莫紫薇道:“假如没有船只经过呢?”
展劭哈哈大笑:“一天没有,两天也有,你放心吧,说不定等下便有船来!”
可是等到天黑,都不见有船。虽然他俩坐在木板上,不会推动,但因水流的原故,仍然向前浮去 ,夜幕吞噬了大海,夜里风寒,有点冷。
莫紫薇将娇躯靠向展劭,忽然幽幽一叹 :“其实我又何必担心……能够……死在一块儿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展劭身子猛地一震,心头既是甜蜜又是苦涩,他没有忘记对秦君燕下的承诺,是以欠一欠身,跟莫紫薇保持距离,道:“紫薇,你运功调息吧,要不等下天气更寒,可未必受得住!”
莫紫薇依言盘膝运功,可是入夜之后,水流较急,木板不断摇晃,怎样也不能进入忘我境界。莫紫薇道:“我不行,展大哥你自己试试吧!”
展劭道:“放心,凡事有我!”
展劭心头稍为平复,便想起莫紫薇刚才那句话,心湖立即又扬波,何尝能进入忘我境界?最后他也放弃。
莫紫薇重新挪动身子靠近他,展劭忙道:“不要坐过来,木板会翻侧,危险!”
莫紫薇吃了一惊,忙坐到对面,心中却无委屈之感。惊魂稍定之后,饥寒和疲劳,便一齐袭击着他们。
莫紫薇道:“展大哥,我活了十九岁才第一次知道饥饿的滋味。”
展劭叹息道:“都是我不好,若果不是我遨你出海,你又怎会……”
莫紫薇截口道:“你不用内疚,我一点儿也没有怪你!”
“但秦兄跟包小龙呢?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教我今生怎能安心?”
这句话引动了莫紫薇的隐伤,再也说不出话来。两人默不作声,一夜听尽流水声,天上星星忽明忽暗,不知是对他们怜悯,还是嘲弄。
水流由缓而急,再由急而缓,展劭双脚紧紧夹住木板,早已没了知觉,幸而曙光终于驱散了黑暗,最危险的时刻亦终于渡过。
两人都长长嘘了一口气,心情轻松了不少,相顾一笑,展劭松了双手,木板一荡,莫紫薇娇躯登时一侧,展劭急忙伸手过去,抓住她的手臂,忽然惊叫道:“你的手好冷!快活动一下!”
莫紫薇道:“我没事,你双腿浸了一夜的海水,快移上来!”
展劭心头一阵甜蜜,也道:“我没事!”但还是将双腿移了上来,只觉两条大腿,似灌了重铅,他盘好了双腿,嘘了一口气,忽然又惊叫起来:“紫薇,快看!”
莫紫薇有“畏水症”,只是慢慢转头过去,随即欢呼起来,原来远处竟然驶来两艘单桅帆船。
她高兴只一刹那,便颤声问道:“展大哥,是不是海鲨帮去而复返?”
展劭充满信心地道:“不会不会,海鲨帮的船是双桅的,而且船头包铁的,这是渔船!”
莫紫薇喜极而泣,展劭不断地挥动双臂。不久那两艘船便笔直驶过来。想不到,今日刚露出第一道曙为,便为他们带来了希望。
那两艘渔船逐渐驶近他们,船上有人抛来了一团绳子,道:“抓牢!”
展劭伸手接住绳子,道:“紫薇,你先上去!”他怕她体力不继,将绳子缠在她腰上,还打了个结,然后高声叫道:“请大哥们拉一拉!”
船上有个赤着上身的大汉,双臂不断拉扯,莫紫薇、展劭胯下木板,如被人在下面摧动,迅速接近渔船,接着莫紫薇便被拉上甲板。
那人解下绳子,又抛了下去,展劭一手抄住也被拉上去。他抱拳道:“多谢大哥相助!”
船上有好几个渔夫,但看来是似一家人,年纪最大一个老汉道:“不用谢,嗯,小哥,你们怎会在海里漂浮?”他一边问,一边叫儿子拿两碗热汤,道:“来,先喝了再说!”
展劭和莫紫薇也不客气,谢了一声便把姜和鱼熬的汤喝了。
展劭吐了一口气,道:“咱们遇到海鲨帮的船……”
那老头吃了一惊,急问:“是什么时候的?”
展劭忙道:“老伯不用担忧,那是昨天的事,他们早已走了,大叔如何称呼?”
“老朽金带,船上的都是我儿子!”
展劭道:“金带大叔,在下有一事相求,万望协助,不知行否?”展劭伸手入怀,竟还有一些银子,他将银子塞进金带手中。
金带忙推回给他,道:“小哥你有话便先说吧,让老朽斟酌一下。”
“请大叔送咱们去四剑岛!”
金带脸色一交,连连摇手,道:“其他的还可以商量,这件事万万不可!”
展劭问道:“你是害怕岛上的人?”
“是的,老朽听人说过,若果不是他们事先约定的船,其他的船泊去那里,岛上的人会对他们不利的!”金带道:“听说岛上的人武功都臻超凡入圣的地步,老朽等不敢冒险……咳咳,请小哥见谅。”
展劭道:“我便是岛上的人,其他三个则是家师。”
莫紫薇大声道:“大叔,是真的!”
展劭道:“总之有什么损失由我负责,如果我不是岛上的,又何必去?”
金带想了一下,道:“老朽也想问你一句话,既然你们武功这般高,又长期住在荒岛上,学武来干什么?老朽不想威胁你,不过想跟你商量一下。”
“大叔请说!”
“老朽可以冒险送你去,假如你真的是岛上的人,希望你找机会为民除害,铲掉海鲨帮!”
展劭正容道:“在下几乎被他们害死,不用你说,这仇也必定要报!我答应你,一有机会一定将海鳘帮铲掉!”
金带喜道:“那就太好了,老朽代咱们在海上讨活的兄弟对你致谢!”
展劭忙道:“大叔救了咱们生命,再说客气话,在下可无地自容了。”
金带喜孜孜道:“大弟,煮好饭了没有?快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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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劭和莫紫薇吃了饭之后,便到船舱去睡觉,他俩一夜辛劳,这一睡,直至黄昏才醒,展劭直至此刻才觉得背后伤口隐隐作痛,大概灌了脓,不过船上没有药,只能等上岸再医治。
晚饭十分丰盛,是几乎清一色都是鱼鲜,展劭自小在岛上生活,鱼是主食,只觉鲜甜可口之至,但莫紫薇却直皱眉头。
晚上渔船继续前进,而另一艘则早已停下撒网。到次日早上,展劭与莫紫薇因为睡了一夜,精神充沛,一早便走上甲板。
只见一轮红日自海上升起,顿时霞光万道,展劭长长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长啸,胸中烦闷消褪了不少。他见金带就在附近修补鱼网,便问道:“大叔,你可知道海鲨帮的巢穴在何处么?”
“不知道,只知道在嵊洇列岛一带,就是舟山群岛的北面。”
“假如你们探到消息,希望能往岛上送个消息!”
金带微笑道:“小哥肯为民除害,老朽替你送个讯又有什么打紧。”
吃过早饭,渔船顺风,去势更疾,不久远处便出现一座孤岛,展劭对莫紫薇道:“紫薇,你看前面,那便是四剑岛了!”
莫紫薇忸怩地道:“小妹有点担心……”
展劭一征,问道:“你担心什么?”
“小妹怕你师父不让我上岛……”
展劭哈哈大笑,道:“你忘记去年他们老人家邀你上岛了么?”莫紫薇这才稍为安心。
不久,船已靠近小岛,莫紫薇抬头望去,只见靠海那边有块大石,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四剑岛,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擅闯者,杀无赦!
莫紫薇忍不住道:“你师父好凶!”
展劭道:“三位老人家在岛上静修,参悟上乘剑法,不想被人骚扰。”
就在此刻,岛上忽然传来一阵震耳的啸声,金带父子脸色全变了。
展劭急忙传声道:“三师父,是展劭回来了!”
话音刚落,石头上已现出了一个健朗的老者,双目炯炯望着海面,道:“劭儿,你怎不乘包老头的船?”
展劭道:“劭儿本是乘包老头的船,只是半路遇到海鲨帮,船被击沉了,幸好遇到这位金带大叔,否则恐不能回来见您老人家了!”
“海天三剑”之老三剑狂浓眉一皱,道:“唏,何物海鲨帮,居然敢在老夫眼皮底下行凶?”
“三师父,上岸之后,劭儿再向您禀告!您瞧,是谁来了?”
“哦?原来是姓莫的丫头,欢迎之至!”
莫紫薇至此才放下心头大石,跟展劭一齐上岸。
展劭回头道:“大叔,请你下月替咱们送些粮米来,届时再跟你结账!”
“咱记住了,大不了绕一圈路,你放心!”
展劭道:“在下叫展劭,你船到时先叫我的名!”
金带叫儿子拉起铁锚准备回去,忽然“卜”地一声,甲板上多了一锭银子,剑狂道:“你救我徒弟一命,老夫日后必替你做一件事,这锭银子你先收下,算是船资!”
金带本不欲收,但见展劭向他连打眼色,便谢了一声,扬帆而去。
展劭带着莫紫薇向岛上走去。
四剑岛从外面看来与一般荒岛无异,但一绕过那块大石,眼前的景色便是一变。小岛三面环山,中间一个山谷,绿草如茵,中间有两条作十字形的小径,两旁植了好些奇花异草,还有好些小兔小鸡在草上嚼食。
莫紫薇稚气未除,见状大喜,拍手问道:“展大哥,你师父也喜欢养小鸡么?”
展劭笑道:“你别忘了这里是荒岛,出入不便,若不是自己饲养,岂非无肉食?我跟师父又不是和尚!”
莫紫薇“啐”了他一口,抬头一望,又见谷中有小桥和以竹搭建的房舍和亭子,不由当先跑去。
原来山上有条瀑布泻下,谷中挖了个石池,池水清澈见底,溢出来的池水流过一条人工水沟,通出大海,水沟细窄,但却有道精致的竹桥。
莫紫薇笑说:“此桥一定是你造的!”
展劭笑道:“何止如此,你看这片果林,也是我经营的。”
水池之畔有片小小的果林,树上长着桃子、杨桃,还有好些不知名的水果,果林里传来一阵“嗡嗡”之声。
莫紫薇诧声问道:“展大哥,这是什么声音?”
“是蜜蜂的叫声!”展劭道:“我在岛上除了读书练武之外,日子清闲得很,又没人陪伴,所以养了两窝蜜蜂……紫薇,你喜欢这岛儿么?”
莫紫薇由衷地赞道:“这是人间仙境,谁不喜欢?要小妹终生在此也愿意。展大哥,你以后有伴了。”
展劭心头一跳,为掩饰窘态,忙转身向一栋竹舍走去,道:“咱们先去见师父们,日后再带你慢慢游玩:”到竹舍外,他大声叫道:“师父,劭儿回来了!”
英紫薇乘机打量竹舍附近的景色。那几间竹舍显然是三剑老与展劭的居所,周围环境十分整洁清雅,附近还有一座以竹子盖的凉亭,亭上栖着好些鸟儿,见到人来,吱吱喳喳欢唱着。
莫紫薇看得痴了,暗道:“人间怎会有此仙境?”
竹舍内传出一个孩子似的声音:“劭儿,你还带了谁同来?”
展劭向莫紫薇扮了个鬼脸,道:“大师父,你猜猜看!”
竹舍内那人歇了一阵才道:“唔,娇喘细细,自然个女娃……哦,莫非是括苍派那个丫头?”
展劭向莫紫薇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莫作声,竹舍内的人不见回音,急道:“小劭子,你为何不作声?到底为师猜着了没有?”
“错了!”
他话音刚落,竹门已打开,露出一个牛山濯濯,但后脑却披着浓黑的长发,颔下蓄着长须,脸色红润,笑起来神情有如一个大孩子的老人,他目光一及,双手一合,跳了起来:“小劭儿,你骗我!为师没有猜错!哼,到外面跑了一趟,便变得不老实了!罚你今日做饭、洗涤和打扫地方,明天开始整理花木。”
展劭笑嘻嘻地道:“大师父不罚我,劭儿也想做。”
剑心板着脸道:“为师要吃黄酒煮兔肉、红烧鸡、清蒸鱼。”
展劭道:“有紫薇相助,全没问题,劭儿便先去钓鱼。紫薇,你替我宰鸡烹兔。”
剑心道:“为师已摘了菜,但还未洗。快去快去,为师正在想一个问题,别来烦我!”言毕走了进去。
展劭带着紫薇进竹舍,里面有个小厅,家具全是竹器,厅后有寝室,还有一条竹廊通向灶房和澡房。展劭交代几句,抄起鱼具,便出去了。
展劭在泥地里翻了几块石头,找到两条肥大的蚯蚓作鱼饵,便到岸边垂钓,今日的运气不错,只过了顿饭工夫,便让他钓到三条大鱼,几条小鱼,他兴冲冲返回竹舍。
莫紫薇正忙着呢,见他回来,悄悄问道:“怎地不见你二师父和三师父?”
“大师父嫌他们吵,所以二师父和三师父另在山上辟石室练剑,吃饭的时候,他们便会来。”
“你去请他们?”
展劭笑嘻嘻地道:“不用,烟囟不再冒烟,他俩老人家自然知道饭已煮熟了!”
莫紫薇觉得他们师徒间的感情和相处的方式,与别人不同,甚感新鲜。两人分工合作,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将饭煮好,莫紫薇把饭菜捧到厅里,只见剑痴及剑狂,已坐在竹椅上等候。
剑痴满头白发,连须子和眉毛也白了,看来有点痴呆,咧嘴对莫紫薇一笑,道:“咱早已料到你会跟小劭子回来了,如果不是你,他绝对不会到今日才回来!”
莫紫薇粉面登时一红,怔怔地道:“老人家好!”
“好好,看见你更好!嗯,老大怎还不来试试女娃的烹调手法?”
剑狂道:“劭儿,怎还不叫你大师父出来?”
展劭对着竹门唤了一声,里面没有声音,剑狂道:“别管他,咱们先吃,剩一点给他就行了!”
莫紫薇尚在犹疑,剑痴已道:“咦,你这女娃怎么不坐?你一向站着吃饭的么?”
展劭忙招呼她坐下,莫紫薇红着脸,坐在他身边 。
剑狂抓起竹箸,道:“来吧!”
话音刚落,竹门打开,剑心走了出来,叫道:“等一等!”
莫紫薇见他情急之色溢于言表,不由又“噗嗤”一笑,剑心不悦地道:“女娃,你竟然帮老三他们欺侮我老人家,该罚!”
剑狂道:“罚她一个月之内,练好一套剑法!”
剑心沉吟道:“一个月怎行,可要累得她没时间煮饭。”
“不是一个月,那算罚?”
“两个月吧!”剑痴道:“你们再只顾说话,我可要先动手了!”果然用手抓起一块兔肉,放在嘴里大嚼,含糊地说道:“好好,小劭子和女娃的‘功夫’比老夫好得多!”众人都失声笑了起来。
剑心大叫道:“好好,明天由老二烧!”
“没有问题,就怕我烧的菜,你们不敢吃!”
剑狂道:“老二其实最奸狡,每次叫他烧菜,都故意煮得糊烂,别人不敢吃,他一个人全倒进肚里去!”
剑痴叫起屈来:“冤枉,我舍不得暴殄天物!”
这顿饭便在这愉快的气氛中吃完。莫紫薇起初尚有所担忧与三剑老难以相处,至此才完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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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劭和莫紫薇忙了三天,把岛上的设施整理了一番,展劭腰上了的伤也合缝了。第四天剑心便叫剑狂传授莫紫薇剑法,展劭则由剑痴传授。
展劭跟剑痴练了一阵剑,剑痴颇为满意:“小劭子,你剑法进度不错,尤其在火候方面,更令人惊异!”
“这完全是因为劭儿到外面跑了一趟,跟不同的对手交过手!”
剑痴道:“为师下午教你几招新招式!”
“多谢二师父!”展劭问道:“二师父可知大父最近在研究哪一派的剑法?”
剑痴笑道:“他认为武学最高境界,便是无招胜有招,所以近日来日日夜夜都在思索。”
“无招胜有招?”展劭愕然道:“此说如果成立,何须练武?照大师父的说法,岂非一个三岁小童也能打赢咱们? ”
剑痴大喜,拍掌道:“小劭子说得极是,为师就是这祥反驳老大的。哈,想不到他反笑我肤浅!你说气不气人?”
展劭心中暗道:“有空一定要问问大师父,他对武学的见解,素来比其余两位师父高。”嘴上却道:“二师父,劭儿还是专心跟你学些新招式吧!”
剑痴喜不自胜:“小劭子,为师一向知道你聪明,嘻嘻……你不用练了,为师很久未吃过你的红烧醋鱼,嘻嘻……”
展劭忙道:“劭儿现在就去钓鱼!”
“好好,二师父把压箱本领都教给你,再过两三年,你就可以打赢老三了!”
展劭一笑下山,他三位师父武功虽高,但生性纯朴,又长期居住荒岛,与世无争,年纪虽大,但童心未泯,时常互相捉弄和嘲笑,展劭见怪不怪,反觉纯真。
一晚,展劭仍往谷中练剑,因星朗月明,当他向竹亭方向出剑时,忽见剑心坐在亭里,以手支头,像在苦思什么难题。
展劭收剑奔过去,剑心毫无所觉,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他干咳一声:“大师父,你在想什么?”
剑心忽然抬起头来,问道:“小劭子,你听过无招胜有招这句话么?”
“听过了,只是难以明白!如果真的能够无招胜有招,咱们还学武来作甚?”
剑心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修为尚浅,不会明白的!”
展劭小心翼巽地道:“大师父已想透了?”
“还没有……为师只知道古人不会骗我!”剑心脸色居然十分严肃,“我猜‘无招’其实也是一种‘招式’,否则岂不如你所说的?而要做到‘无招’的境地,必须打好‘有招”的基础!”
展劭想了一下,道:“大师父,你的意思是‘无招’先要经过‘有招’的阶段,换而言之,‘无招’其实是由‘有招’发展来的,‘有招’是起点,‘无招’是终点,‘无招’亦可以是‘有招’!”
剑心大喜,哈哈连笑:“不错!为师一直认为你比我聪明,果然没有走眼,只是你最后一句可能错了,‘无招’可能是‘招’的一种,这‘招’可能是无形的!”
“无形两字又是怎样解释?”
“你看过山水画没有?低手画的,画面上所表现出来的精神,都要经过仔细描绘,比如他要表现山势之险要,就要画一座山再慢慢加工,要表现极高耸,可能要用长幅的宣纸来表达;而高手则不同,寥寥几笔,中间飞白,以示是烟雾云霞,则此山既高耸入云,难道还不高?高手画画,大笔溅几下,已将自己要表达的东西显示出来……”
展劭截口问道:“大师父的意思便是‘无招’便如高手绘画,‘有招’便是低手涂鸦?”
“非也,孺子不可教!”剑心摇头摆脑地道:“绘画方面的高手与低手,正如武学上的高手与低手,高手一拳击出,即能中敌要害,而低手可能要使了好些花式,绕了几个圈才能达到目的,甚至只是好看,而不能击倒敌人,高手一出手即能击倒对手,低手可能要用上十招、百招才办得到!”
展劭抓抓头皮,再问:“那么‘无招’与高手、低手又怎样分辨?”
“如果一个画家,他只把一幅宣纸展示出来,完全不画,又能达到目的,这便是‘无招’!”
展劭失声道:“如此焉可显示其意图?”
“为师只研究到此一步,能否做到完全了解,并用之于武学上,还没有把握!”
“劭儿觉得这是难以想象的事!”展劭道:“大师父认为弄通了这个问题,有何用处?”
“有招即有迹可寻,无论如何‘完美’的招式,都会有破解之法,而‘无招’则不同了,它既然无招无式,无轨无迹,试问你如何破解?既然不能破解,便可天下无敌!你明白了没有?”
展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剑心又道:“你很聪明,有空时多点想想,也许咱俩合作,能够想通想透,你我都可无敌于天下!”
展劭心头一动,含笑道:“劭儿跟大师父都天下无敌?劭儿没法打败大师父,大师父也不能打败劭儿,那还算是无敌于天下?”
剑心一愕,用力在光秃秃的脑袋上抓了几下,道:“对呀,哪有理由有两个天下无敌的?假如再多几个‘无招胜有招’的人,那这些人高低又如何分?”他忽然又挥手道:“走走,不要再来烦我!”
展劭向他请过安,自己一个人跑到远处练剑,可是练了一阵,因脑海中不断萦绕着剑心的话,是故出手老是不准,他索性不练,坐在地上思索“有招”及“无招”这个问题,可是却越想越糊涂。
良久,他转头望去,竹亭里已没有人,他才收剑返回竹舍睡觉,次日开始改由剑狂传授他的剑法。
“劭儿,自你离开后,咱们三个开始钻研,希望能够创出儿招威力绝大的剑招,结果成功地创了一套剑法,叫‘乾坤三击’,顾名思义,只有三招!”
展劭道:“只要威力大,一招也足够!”
剑狂道:“说得好,咱们三个,将所学的剑招融汇贯通,合成一招,每人一击,三人便是三击,你可莫轻视此三招,为师相信每招你得学上半个月,而且要完全发挥威力,最快也得在几年后。”
展劭暗暗道:“真的这般厉害?”
“哼,如果你内功未达到要求的境界,便没法发挥其威力!”剑狂一向是最严肃的,“所以由今日开始,日间你除了要练剑之外,晚上须习内功,不可为男女感情而影响进度!唯四海之武功到底有多高,咱们不知道,但也想象得到……”
展劭一向都敬畏他,闻教唯唯诺诺。
剑狂又道:“如今为师先慢使三遍,你看清楚了!”言毕挽剑刺出。
展劭只觉那一剑变化繁复,而且难度极大,深觉剑狂用半个月时间来教授,并无看不起自己之意,是以连忙摒除杂念,凝神观看揣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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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秋天,秦君燕在“千帆帮”已住了个多月。这个多月中,他学会在水中打斗和潜泳,因经过休养,身体和精神都已恢复,他每天都在后园勤练武功,并对本派的许多剑招作出分析,希望能有所改进。
这天他向万山告辞道:“万帮主,在下叨扰了个多月,自贵帮方面得益甚多,如今距离先师忌辰已近,在下欲回山拜祭,异日有机会再来拜访!”
万山道:“少侠欲回山拜祭,乃尽孝道,万某也不敢挽留,但请过两天再起程,待敝帮设席为你饯行。”
秦君燕忙道:“万帮主千万莫为在下破费。”
“礼不可废,少侠再推辞,便是看不起敝帮了!”
事实上这个多月来,秦君燕与“千帆帮”上下相处颇为融洽,便不再推辞。
第二天,以万山和司徒东海之名义设席,次日则由叶峰偕各香主联席欢送,“千帆帮”上下一片热情,秦君燕甚是感动,暗道:“难怪古人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观此即可想象得到!”
自与莫紫薇分手之后,短短的半年,使秦君燕对人生的看法有很大的改变,这晚他扶醉回房,见床上多了两套寒衣,还有一个包袱,一柄利剑,忙打开包袱观之,里面有三十两银子。
他上岸之后,身上分文全无,此去括苍山路途不近,真是寸步难行,这三十两银子和两套衣服,物轻义重,秦君燕心头一酸,暗道:“万帮主面冷心热,又是非分明,实令人敬佩,他日我秦君燕必须报答他!”
次日一早,秦君燕换了衣服,上聚义厅亲向万山致谢。万山忙道:“些少礼物,少侠幸勿挂齿,日后还望再来,本帮尚要与少侠合力破海鲨帮!”
秦君燕道:“大恩不敢言谢,他日有需要我秦君燕时,只要在下知道,必定千里赶来!”
“言重言重!”万山亲送他出大门,门外已停了一匹快马,鞍镫齐备,马颈上尚挂着一个布袋,“少侠,马上已有干粮和食水,万某不能再送,一路平安,峰弟,你代愚兄送少侠出城!”
秦君燕推辞不过,因见叶峰没乘马,只好拉缰与他并肩而行,叶峰为人圆滑,又能言善道,常跟秦君燕开玩笑,是故感情最好。
到了城畔,叶峰道:“贤弟上马去吧,如今邪魔当道,路上必须小心,思兄不再送了!”
秦君燕跃上马背,噙泪与他挥手道别,双脚猛力一夹马腹,那马神骏,放开四蹄,绝尘而去。
他已换了新衣服,梳好了头,但颏下仍蓄着须,看来有点粗豪的感觉,与以前的形象大不相同,是故当他到达“苍景客栈”,连那掌柜也认不出他来。
“客官是来投店的?”
秦君燕道:“掌柜,你认不得我了么?我是山上的秦君燕!”
掌柜再仔细看了他几眼,哈哈笑道:“你蓄了须,如果不说,老朽真的认不出来!”
“这半年来可曾见过敝师妹?”
“莫小姐已很久没来过了,咳,算起来也快一年了。秦少侠你师妹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秦君燕再度失望,咳了一声,道:“别提了,掌柜,我且将马匹放在你这里,取马时再跟你结账。”
“随便随便!”掌柜道:“倒是你那两位童子,三五天便来探问你的消息,你快回去吧,要不可要急坏他们了。”
秦君燕苦笑一声,告辞出店,他在镇上买了好些食物和香烛,然后上山。当他登上那条长长的石级,心头十分沉重,暗道:“师妹看来已葬身鱼腹了,但不知后日师父忌辰,大师兄跟二师兄会不会回山?”
岂料山上突然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小子,贫僧耐性有限,最后再问你一次,杨兴家和秦君燕去了何处?”
又听鹤童道:“三师兄今春下山至今未回,咱们不知他在何处,二师兄多在镖局,你们大可以去调查。”
那宏亮的声音道:“最近几个月,杨兴家已不在‘八方镖局’,他一定是躲在山上,秦君燕下山去了何处,你们怎会不知道?”
秦君燕缩手蹑足走上去,匿在一块大石后偷窥。他见到松童和鹤童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而背向自己的,有五六个大汉,其中一位是和尚,那和尚的声音听来有点耳熟,但秦君燕一时之间又记不起在何处听过。
只听松童道:“三师兄是下山去找师姐,而师姐是偷偷下山的,莫说咱们不知道,就算是三师兄,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去何处!你们统一盟神通广大,有本领的,大可以直接去抓他,欺侮两个孩子,算是哪门子好汉?”
统一盟这三个字一入耳,秦君燕心头猛地一跳,暗道:“是宝杖法王!”
只见宝杖法王一阵怪笑,道:“小小的年纪,已经牙尖嘴利,日后长大了,还了得?老魏,再替贫僧教训教训他俩!”
一个瘦削的中年汉子笑嘻嘻地道:“副盟主,这两个小子既然牙尖嘴利,属下提议,先将他俩的牙齿敲掉,如此便……哈哈!”想到得意之处,他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
秦君燕无名火起三千丈,顾不得后果,倏地自石后跳出来,喝道:“妖魔,住手!”
宝杖法王转过身来,讶然问道:“小子,你吃了豹子胆老虎心?”
松童和鹤童都惊叫起来:“三师兄,他们是来对付您的,快跑!”
宝杖法王哈哈一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秦君燕,你可知贫僧找你多久么?”说着向手下打了个手势。
老魏等人见正点子出现,不再理会松童和鹤童,向秦君燕包围过去,秦君燕道:“你们两个快跑!”
鹤童道:“咱们走了,您怎办?不,有祸同当……”
秦君燕喝道:“快跑!愚兄自有办法,你们再不走,愚兄的妙计便无从施展了!”
鹤童见他说得情急,与松童交换了一个眼色,转身向山上跑去,秦君燕看了老魏他们一眼,脸带不屑,冷冷地道:“想不到我秦君燕乃是个无名小卒,也值得劳动诸位,真多谢诸位的抬举!”
宝杖法王道:“姓秦的,只要你答应咱们的条件,贫僧自然不会伤害你,你如是识时务者,便将剑抛下。”
“你所谓条件,不外是叫秦某投降!”
老魏尖声道:“算你聪明,省了咱们许多唇舌。”
秦君燕接道:“要不战而屈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如要我秦君燕投降,也须令我口服心服。”
宝杖法王道:“你要如何方能口服心服?”
“一对一打败在下!”
宝杖法王目光一闪,道:“假若你败在贫僧手下,便肯投降?”
“你们有这样多人,在下不投降,难道就跑得了?”
宝杖法王道:“为了使你不反悔,贫僧便空手赤拳与你周旋,你败了也只好跟贫僧回去,以后听凭本盟指挥。”
秦君燕道:“大师赤手对我长剑,秦君燕败了也无话好说,自得由你们处置!”心中却暗道:“真要败了,我也无颜再活在世上,只好到黄泉追随师父和师妹了。”
当下宝杖法王将宝杖抛给老魏,道:“你们让开一点,围在四周。小伙子,你可以出剑了。”
秦君燕缓缓抽出长剑,却不敢贸然进攻,须知此战只可胜不可败,而对方却是名震武林的七大魔头之一,绝非泛泛之辈,即使莫宣武在世,代替自己也未必能胜。
宝杖法王见他如渊渟岳峙,毫无急躁之色,心头微微一懔:“想不到这小子倒也有点门道,今日可不能大意,免得十年道行一朝丧!”
秦君燕忽然踏出一步,宝杖法王有心示威,故意不乘机出手,存心先让对方。
秦君燕又停住,暗提一口真气,布满全身,然后出剑,此剑不徐不疾,指向宝杖法王的心窝。
宝杖法王双脚一错,偏开两尺,右掌一翻,立即反攻。由于他动作快捷,几令人有剑掌同时发动之感,由此可见其武功之深湛。
不料秦君燕早防到对方不会立下杀手,是以那一剑预留了力,宝杖法王刚一动,他前剑已回削,向宝杖法王的右臂切下。
这一招,攻敌之必救,宝杖法王暗暗哼一声,双脚再一错,掠至秦君燕背后,秦君燕大吃一惊,脚尖点地,身子急转,长剑挟风削出。
宝杖法王武功犹在秦君燕之上,这剑怎奈得他何?只见他微退半步,让过长剑,但一退即进,抱拳急打秦君燕左胸。
秦君燕暴退,长剑再起,在身前布下一重剑网,宝杖法王轻啸一声,袖管一拂,突然弹在剑脊上,长剑竟让其拂开,宝杖法王另一只袖管如白蛇出洞,直挥秦君燕面门。
秦君燕再向后退,这时他不守反攻,长剑急刺迫过来的宝杖法王的左肋。
宝杖法王扭腰一闪,刚想反击,不料秦君燕亦已变招,而且比他还快,长剑直削其胳臂,宝杖法王反击,等于把手臂凑去挨剑。
他冷哼一声,微退一步,秦君燕剑光大盛,着着抢攻,此刻,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敢再存侥幸之心,但求能在死前,断其一肢,于愿足矣。正因为他悍不畏死,是故宝杖法王一时间竟有缚手缚脚之感。
就在此刻,忽闻老魏暴喝一声:“谁?滚出来!”
只见石头跳出两条汉子来,一个年在四、五十之间,看来十分剽悍,一见到他这份气势,便令人想起豹子来,另一个乃二十出头的青年,正是元琦,元琦乃初生之犊不畏虎,喝道:“瘦鬼,你大呼小叫作甚?以众凌寡,以大压小,亏你们还煞是神气!”
老魏阴森森地道:“看来两位都是不知死活之辈,大爷们便打发你们上路吧,报上名来!”
他同伴中有个眇了一目的壮汉,忽然发出一声长笑:“原来是旧相好!马啸风,你大概是来找老子报仇吧?好极了,今日叫你来得去不得!”
原来那中年汉乃元琦的师父,江湖上称“江南刀神”的马啸风。当下马啸风怒道:“郝宁,当年你欺凌村女,被马某伤了一眼,你若要报仇,乃可寻马某,可是却不该趁我出外,潜到舍下杀死拙荆,马某一定要用你的人头拜祭亡妻!”
郝宁单眼一睁,道:“你毁我一眼,我杀你妻子,一仇报一仇,有何不对?”
“当年马某根本可以杀死你,只因一念之仁,希望你受惩之后,会痛改前非,不料你不但不痛改前非,还背信报复,假若你自认没做错,为何这几年都龟缩起来?”
元琦道:“师父,如果他不是找到统一盟这个大靠山,他还是会做龟孙子!”
郝宁恼羞成怒地道:“且让你逞一时之快,等下老子就送你去跟你亡妻会面!”
马啸风转头问道:“琦儿,你怕不怕?”
元琦道:“琦儿誓跟师父一块儿杀敌!”
“好,咱们师徒今日便跟他们拼命!”马啸风倏地向郝宁扑去。
老魏长剑在半途一拦,只听“嘎”的一声,马啸风宝刀已掣在手上,喝道:“让开!”两个字说罢,已攻了两招。
老魏估不到他刀法如此快,连忙让开,马啸风则自他身边穿过,直劈郝宁的头颅。
郝宁见他武功比前几年又深了几分,心头一懔,不过自恃已方除了宝杖法王,还有四个人,硬着头皮取刀应战。
马啸风亦知道今日若要达到目的,且又要全身而退,必须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是故一上手,便施展平生绝技,着着进攻,几年前郝宁已非马啸风之敌手,这几年马啸风为报仇,几乎足不出户,每日在家练武授徒,是故双方的距离更大。
老魏经验丰富,目光锐利,只看了几眼,便知道再不出手,郝宁便得倒地,他老奸巨猾,悄悄迫至马啸风身后,长剑才突然送出。
与此同时,元琦大声叫道:“师父,鼠辈偷袭!”
马啸风闻声横闪,再一个急冲,然后才转过身来:“我早应想到,和郝宁为友的,都不会是好东西!”
老魏和郝宁已将其围住,郝宁胆子一壮,笑道:“今日便让你尝尝咱的厉害!”
“不要脸,两个打一个!”元琦抽刀冲过去,不料另一个姓阮的胖汉,挥动一对铁斧,将他拦住,元琦怒道:“少爷便先宰了你这肥猪吧!”
阮大胖怒道:“臭小子,你真是死到临头犹不自知呀!”他身材虽胖,但行动甚为灵活。
元琦自返师门半年,就知道自己武功不可以在武林中逞强,是故练武比以前更刻苦,不过依然不是阮大胖之敌。但他生性剽悍,似极乃师,一出手便把命豁出去,是以阮大胖屡次因此而错失机会。
老魏见以两敌一,堪堪斗个平手,又恐对方尚有人在附近,是以忙叫道:“老胡,快来,先把这厮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
元琦破口大骂,马啸风高声道:“琦儿,沉住气,为师若果不幸葬身于此,本门便全靠你了。”
元琦忙道:“师父,咱们不会死的!”
“你记住为师的话就是!”
元琦因说话分神,被阮大胖一连数斧,迫得连连后退,竟然已靠近秦君燕,刹那间两人打了个照面,才各发出一声惊呼:“是你!”
元琦道:“秦大哥,你蓄了胡子,小弟差点认不出你。”
秦君燕自顾不暇,不敢看他,道:“元兄小心,他们人多,你还是快跑吧!”
元琦咬牙苦斗,如果他在此刻溜掉,师父以一敌四,必死无疑,他才不会这样做,马啸风虽然骁勇,但以寡敌众,渐渐不支,不过他已立定主意,即使自己战死,也要先杀了郝宁。
秦君燕急攻了一阵,气势稍弱,力道也不如先前,但宝杖法王仍好整以暇,其实他大可以利用自己内力深厚此点制胜,却怕因此而伤了对手。
激战间,秦君燕长剑当胸刺出,宝杖法王早己摸熟了他剑法的变化,是以双掌倏地翻起,再用力合起,夹住剑脊。
秦君燕用力一抽,居然动不得分毫,他再一刺,也刺不进一分。说时迟,那时快,宝杖法王用力一拗,“啪”的一声,剑刃自中而断。
秦君燕失却重心,整个人却向宝杖法王冲去,急切之间,无暇多思,双掌运劲,望宝杖法王胸膛印去。
宝杖法王刚松开掌,抛下断刃,秦君燕双掌已到,宝杖法王避无可避,下意识也抬起双掌向对方迎去。
“蓬”的一声,四掌相触,两人各自退后,秦君燕之内功修为又怎可与宝杖法王相提并论?他连退几步之后,忽然张口喷出一股鲜血,一屁股坐在地上。
宝杖法王只退了两步即拿住桩,吸了一口气,平抑体内翻腾的气血,慢慢走前,道:“秦施主得罪了!”
忽然,头顶上一股罡风压体,宝杖法王猛吃一惊,一个倒退,再定睛一望,只见山上飞下一个穿黄色衣裙的女子来,脸上蒙着一块纱巾,手上握着一根箫。
那女子落地之后,即向秦君燕走去,宝杖法王喝道:“住步!”转身而上,人未至,掌风已刮得那女子衣裙猎猎作响,似是风中仙子。
那女子正是“断肠人”,宝杖法王掌风之强劲,大出乎其意料,她不敢怠慢,放步闪开四尺,再一扭腰,转过身来,箫管已向宝杖法王当头击下。
这几个动作,干净俐落,一气呵成。宝杖法王也吃了一惊,起初他尚以为来者是莫紫薇,但此刻不用问也知道不是,他一个“移形换位”脱出箫势,左袖一拂,急扫“断肠人”的腰侧。
“断肠人”收回紫竹箫,再翻腕戳下,但闻“卜”的一声响,袖管虽被击开,但她虎口亦感到一阵麻痹。
宝杖法王问道:“你不知贫僧是统一盟的副盟主宝杖法王么?”
“断肠人”冷笑一声“我管你是宝杖还是烂棍,只要放咱们离开,姑奶奶便不与你计较!”
宝杖法王怒喝道:“难道贫僧会怕你不成?”他忽掌忽袖,与“断肠人”的紫竹箫打得难分难解。
秦君燕坐在地上调息了一下,断剑作拄,慢慢站了起来,目光一掠,见元琦已危在旦夕,连手中的宝刀也被击落地上,惊急之下脱手将断剑抛出。
“噗”的一声,断剑射中阮大胖的后肩胛,只因力道不足,并未造成严重伤害,但元琦已趁此良机,滚落地上,抄起宝刀,一刀贴地劈出。
阮大胖惊魂未定,一见刀光,急忙跳起,元琦大喝一声,挺腰一弹,宝刀随之抬高,只听“唰”的一声,随着阮大胖的惨叫声,他一条腿已被切断。
元琦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师父处奔去,叫道:“师父,我来了!”可惜马啸风在三人的合击之下,身上已受了好几处伤。
元琦一到,挥刀向郝宁砍去,喝道:“我杀了你这狗贼!”
郝宁回身挡开元琦的刀,道:“小子你找死!”反手回攻一刀。
马啸凤精神一振,大喝一声,用力挥刀磕开老魏的长剑,向郝宁扑去,可是另一个姓胡的,使的是铁拐,斜里拦腰横扫。
马啸风沉臂翻刀一格,手臂微微一麻,事实上这些人之中,以他的武功最高。
“乱披凤”胡虎在西北黑道上,名气还不小哩。
胡虎铁拐再度击来,马啸风闪开,回身格开老魏的长剑,如此一来,要想在短时期内,冲破危困,已甚困难,不过他师徒欲杀郝宁之心,已非自今日始,大有与对方玉石俱焚之心。
元琦比马啸风更沉不住气,心想自己既然无法杀死郝宁,不如制造机会给师父,主意一定,见郝宁钢刀砍至,忽然不挡而退,郝宁连砍三刀,都让他闪过,当第四刀至时,气力已衰,元琦这才翻腕挥刀,用力一格。
“当”的一声,郝宁的刀被震高两尺,他吃惊之馀,急忙退后,元琦也不追赶,忽然转身向师父处飞去。
他奋不顾身,挥刀向胡虎斩去,郝宁忙追上去,叫道:“老胡小心!”
胡虎回身一拐扫出,又是“当”的一声,铁拐将宝刀磕飞,元琦乘势滚落地上,重施故技,回身向老魏滚去,宝刀乱砍。
老魏见他好像疯了一般,不敢抵挡,连忙退后闪开。元琦又向胡虎滚去,胡虎最是奸狡,他明知马啸风师徒,只是要杀郝宁,才不肯为他犯险,见状也跳开,缺口已形成,马啸风闭住一口气,向郝宁飞去
郝宁回身便跑,但马啸风得此十载难逢的良机,怎会放过他。郝宁又惊又怒,叫道:“老魏你们还不过来!”老魏只好飞身追去,胡虎这才专心斗元琦。
元琦在地上,虽然他悍不畏死,但胡虎的铁拐又沉又重,不但奈何不了胡虎,而且反被铁拐攻得手足无措。
马啸风追上郝宁,宝刀“呜”的一声砍出,郝宁三魂不见了七魄,回身举刀一格,只听“当”的一声巨响过后,虎口迸裂,钢刀飞落地上。
郝宁忙往后退,但马啸风去势极快,宝刀再度劈出,说时迟,那时快,背后风声急响,他知道有人偷袭,但仍咬牙完成那一击。
“噗”的一声,刀光过处,郝宁的首级已经飞落地上,与此同时,老魏的剑亦刺进马啸风后背。
马啸风向前急奔几步,身子脱出长剑,随即蹲下身,反手撩出一刀。
就在此刻,胡虎亦已一拐敲碎了元琦的手臂,而宝杖法王亦发出一声怒哼。
只听“断肠人”大叫一声:“不许动,你已中了姑奶奶的毒针,妄动只是引毒气更早攻心!”
原来“断肠人”虽然手上有兵器,仍占不了便宜,她心中又担心秦君燕的伤势,须尽速制服宝杖法王,可是却找不到机会。
激斗中,宝杖法王找到一个机会,右臂穿出袖管,一掌向对方印去。
“断肠人”及时蹲身闪避,同时将箫管放到嘴旁,用力一吹,管中突然喷出几根牛毛细针,宝杖法王视线被自己的袖管所阻,根本不知,被那三根牛毛细针刺进大腿。
“断肠人”及时向后退,同时高声喝住了宝杖法王。
宝杖法王沉声道:“你针上有毒?”
“断肠人”回头看了马啸风那边一眼,道:“你先叫他们停手!”
宝杖法王一边喝住老魏,一边提气,低头一望那几针,竟全没入大腿之内。
“断肠人”问道:“你伤口麻不麻?”
定杖法王冷哼一声,“针上无毒,贫僧不会上当。”他作势欲扑,却又让“断肠人”喝住:“别动,针虽然没毒,但你一动,它便随血而流,到达心房,便一样没救!”
此刻,老魏与胡虎走到宝杖法王身边,“断肠人”道:“大和尚,你最好立即盘膝运功,将针迫出体外,咱们后会有期了!”
宝杖法王道:“让他们走,女施主可敢留下名号来?”
“姑奶奶叫‘断肠人’!”她言毕催马啸风师徒快走,自己则背起秦君燕下山。
秦君燕伏在她肩上,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孩子,心头一暖,呐呐地问道:“前辈怎会来此?”
“断肠人”道:“你内伤不轻,不要说话,你对此山一草一木都熟悉,就由你指点路径吧!”
秦君燕一路指点,“断肠人”中途歇了两次,终于带他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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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竹篷马车,由东向西驰,萧萧落叶,布满了一地,马车辗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断肠人”掀开一角布帘,向外面看了几眼,再回头用爱怜的目光,望着秦君燕:“孩子,你伤势很重,起码要躺一个月床。”
秦君燕艰辛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你怎会去括苍山?”
“依你所说,在与檀郎订情和邂逅的地方找寻和等候,都找不到一丝踪迹,路过此处,特地跑去看看你,哈哈,幸好我去得及时。”
“前辈准备去何处?”
“届时你便知道,现在不宜多说!”
秦君燕在“断肠人”协助之下,盘膝坐在车厢里运功,可惜因为马车颠簸,难以收效。
马车走了两天,便停在一个小集,“断肠人”付了车资,扶秦君燕下车,她在小集里买了好些东西,雇了一个挑夫,向山里进发,那是属于洞宫山山脉,到百山祖(山名,属洞宫山山脉)附近,“断肠人”遣回挑夫,把东西藏在树丛里,然后扶着秦君燕进山。
“断肠人”专挑羊肠小路走,秦君燕内伤沉重,颇觉辛苦,幸而不久来至一排密密麻麻的竹丛前,她便道:“到了!”拨开竹林,让秦君燕进去。
秦君燕十分诧异,不料竹林之内,竟然另有天地,一片草坪中建着两座小小的竹舍,而竹舍背后,则靠着一座山,另外两面,一是树林,一是草丛,四周不见人迹。
“断肠人”道:“你安心在此处养伤,统一盟找不到这地方的。”
她走至竹舍前,开了锁,推开门扉,扶秦君燕进去。里面是座小厅,厅后有两个寝室,旁边一道走廊,通往后面的灶房和澡房。
“断肠人”打开一间寝室的门,道:“你先休息一下,我还得下去将那些食物搬上来。”
“断肠人”去后不久便回来,她既要打扫内外,还要担水、烧水、煮饭,忙了一整天,才可以歇下来。
秦君燕在她悉心的照顾下,伤势大有起色,匆匆过了十天,已可下床
这天“断肠人”拿了一套衣服和毛巾进房,道:“你该去清洗一下了,澡房里还有剃刀,顺便将胡子刮掉,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副摸样……”
秦君燕道:“人之外表,何足重视,以前晚辈亦甚注重仪表,但自从……”
“断肠人”截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男子,年纪又轻,要做的事还多,师妹死了,并不代表一切都已绝望,要爱惜身体,否则如何光大门户?”
秦君燕应了一声,心头颇为惭愧,接过毛巾衣服,走去澡房,待他出来时,已焕然一新。却听到竹舍外面传来一阵幽怨的箫声,正是“断肠曲”!
秦君燕心中暗道:“她脾气虽然有点古怪,但若论到用情之专和深,世上恐怕没几个人及得上她!”他缓缓走到门口,箫声戛然而止。
“断肠人”回头见到他,目光一亮,道:“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你现在看来多帅!”她上下看了他几眼,道:“想不到这套衣服,居然这般合身!”
秦君燕心头一跳,问道:“这是前辈你做的?”
“我天天在山上,不是我做的,难道是买的?”
秦君燕心头暖洋洋的,脑海中忽然浮上一个模糊的人影,这个人影又陌生又熟悉。十多年来,这个模糊的人影,经常浮现,但近几年已失去踪迹。
他是个孤儿,从未见过母亲,但早将这个模糊的人影当作母亲;以前这个人影是虚幻的,摸不着的,但今日却实在起来,就像在眼前。
“断肠人”见他傻乎乎的,双眼湿濡,不由问道:“你又想起师妹?”
秦君燕呆呆地摇摇头,两行清泪却淌了下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忙举袖抹去泪痕。
“断肠人”讶然道:“那天伤得那么重,哼都没哼一声,今日为何好端端地掉下眼泪?”
秦君燕尴尬地道:“晚辈一时缅怀心事!”言毕匆匆回房。说也奇怪,自此之后,秦君燕觉得自已对“断肠人”的感情有了变化,以前除了感恩之外,还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惑,但如今却亲切起来,她不单是前辈,还像是亲人。
日月如梭,匆匆又过了一旬,秦君燕内伤已愈八九,除了发力时,胸口还有点紧束之感外,已无碍行动。
早饭过后,“断肠人”收拾好碗碟,取出紫竹箫来,道:“你且吹一曲与我听听,看你进展如何!”言毕到灶房洗碗。
秦君燕坐在门口举箫就唇,呜呜地吹了一曲“凤求凰”,抑扬顿挫,婉转悠扬,一曲既终,便闻“断肠人”的声音传来:“进步不大。”
秦君燕道:“晚辈这些日子,日日练习……”
“最大的缺点尚未改善,何奢言进步,吹箫若未能吹出曲中的精粹,技巧再熟,也只是个庸才,这与那些吹乐的乐伶,有何分别?人家吹丧乐的,听来也不会有欢乐的意味,偏你吹喜乐如奏丧乐!”
秦君燕苦笑一声,道:“前辈教训极是!”
“吹一阕哀曲。”
秦君燕再度举箫就唇,这一次吹奏的却是“断肠曲”,他只能吹三分之一,因为技巧不足以表达,转折间甚是难听。
“断肠人”连忙叫停,自内走了出来:“这小半阕尚差强人意,证明你对令师妹的哀痛,一丝不减,这又何苦哉,且令师妹也未必不在人间!”
秦君燕将箫还给她,恭声道:“请前辈教导。”
“断肠人”将箫放在唇边,先吹两口气试一试音,接着箫管中便飘出一阵悠扬而又轻快的乐曲。
“断肠人”只吹了半阕,竹林里忽然多了很多雀鸟,似在聆听,忽然箫声一转,变得急促清脆,那些鸟儿都吱歧喳喳地叫着,秦君燕这才发觉“断肠人”的箫声,竟然是模仿鸟鸣声。
箫声忽急忽缓,忽高忽低,时而若断若续,时而似高山流水,一泻而下,听得秦君燕如痴如醉,心中翳闷之气,豁然消失,脑海中闪电般掠过几幅图画,都是当年与师妹在括苍山共同生活的情景。
箫声戛然而止,秦君燕仍未醒来,“断肠人”看了他一眼,双眼闪过一抹骄傲的神色,说道:“这曲子很适宜你学,以后少吹点‘断肠曲’!”
秦君燕这才醒来,由衷地道:“前辈真是神乎其技,使晚辈不知身在何处,如临仙境,烦恼全消!”一顿再问:“此曲何名?”
“名为‘百鸟朝凤’!”“断肠人”言毕便开始传授,秦君燕暂时将师门恩怨、男女之情,抛诸脑后,全心全意学习,一连五日,秦君燕每天都跟“断肠人”习箫,不但学会“百鸟朝凤”,而且技巧方面亦大有进步。
“断肠人”听他奏毕,含笑点头,道:“孺子可教,只可惜此不能当饭吃,也不能保命。”
秦君燕有点奇怪她会说出这种话来,怔怔地望着她。
“断肠人”问道:“你内伤已痊愈了吧?”
“多谢前辈这二十多天的悉心照顾,晚辈自觉己完全恢复。”
“如今世途凶险,即便你不犯人,人亦会犯你,为人即使不与人争权夺利,也须能自保,方可立足,学箫已可暂告一段落,希望明日你开始练武。”
“前辈说得是,晚辈遵命!”
“断肠人”目光炯炯望着他,道:“小伙子,我又想旧事重提了……”
秦君燕微微一怔,问道:“请恕晚辈善忘,未知前辈所指是何事?”
“我已见识过括苍派的武功,当今武林群雄并立,贵派武功实在不入流,是故我希望你改学檀郎的武功。”
“本派武功虽然平凡,但晚辈一定尽力……”
“断肠人”截口道:“你自信能有多大的改进?有此等天赋的人可不多。我给你一天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假若你肯学檀郎的武功,五年之后,保证你能出人头地!”
秦君燕道:“前辈对晚辈关怀之情,晚辈十分感澈,不过晚辈已决定了的事,很难更改,请前辈原谅。”
“断肠人”淡淡地道:“你有此志气,我自不敢再勉强你。”言毕转身欲行。
秦君燕忽道:“前辈,晚辈有一事……”
“断肠人”只道他回心转意,含嗔道:“男子汉说话何须吞吞吐吐!”
“只怕高攀不起,难以启齿。” “
“断肠人”道:“我叫你说,自不会怪你。”
“晚辈觉得与前辈甚为投缘,而晚辈自幼即是孤儿,所以……”
“断肠人”沉声道:“我早说过,我今生不会再收徒弟!”说罢拂袖而去。
秦君燕急道:“前辈误会了,晚辈只想拜前辈为干娘……”
“断肠人”身躯一抖,霍地站住,咯咯地笑了一阵方转过身来,道:“我未嫁人便有干儿子……哈哈,也罢,你我均非世俗人,今日便认了你这个干儿子。”
秦君燕大喜,立即跪下,口称:“干娘,请受孩儿一拜!”
“断肠人”伸手将他扶起,道:“你且等等,待干娘送你一件见面礼。”言毕走进竹舍,再出来时,手里已多了一个木盒,道:“干娘送什么给你,你都得接受!”
秦君燕笑道 :“难道孩儿还会计较这些?”
“断肠人”道:“就算你不接受,也得替我保管,你先打开来瞧瞧。”
秦君燕依言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放着几本手抄小册,赫然是武功秘笈。
“断肠人”道:“这是檀郎留下来的,干娘已将它送给你,你学不学是另一回事,我但求了却一件心事。”
秦君燕沉吟了一下,道:“多谢干娘!孩儿明白干娘的心意,我收了便是!”
“干娘明天下山,你若要离开的话,杷门锁上便是。”
秦君燕道:“干娘,竹舍之内有一具瑶琴,你可否奏一曲给孩儿听听?”
“断肠人”沉声道:“以后不许你再提一个琴字!”一顿又道:“你在江湖上可曾见过有一个姑娘擅长抚琴的?”
秦君燕想了一下,摇摇头道:“干娘问这个作甚?”
“如果你见到……算了,没事!”“断肠人”道:“我去准备午饭。将来你一个人生活,下山买米可得小心。”
秦君燕道:“多谢干娘关心,如今魔焰嚣张,孩儿自知武功不足恃,此处清静又隐蔽,正好在此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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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杖法王在手下的协助下,终于运气将针尽迫了出来,他忙急用手指夹住,然后将之拔出来。
生命虽无危险,但亦累得他满头大汗,筋疲力尽,想到严重处,更是汗珠不断淌下。
宝杖法王坐在上,闭目运气,半晌才睁开双眼,道:“操他娘的,佛爷一路打下来,攻无不克,不料在这小小的括苍山却栽了一个斤斗。”他转头一望,又道:“老魏,刚才那两个家伙呢?”
老魏带点惶恐地道:“刚才大师……他俩已经脚底抹油溜掉了。”
宝杖法王道:“他们受伤匪浅,必未走远,快追!”众人立即下山,至石级前,前面的胡虎忽然站住,宝杖法王大声道:“怎地不走?”
胡虎道:“法师,司马堂主和葛堂主来了!”
“他们来干什么?”宝杖法王排众而出,果见司马彤和葛丹丹正带几个手下走上来,宝杖法王因为未能完成任务,脸色颇为难看。
司马彤远远向宝杖法王行礼,道:“副盟主大安!”
宝杖法王冷冷地问道:“两位贤侄来此作甚?莫非要来助贫僧一臂之力?”
葛丹丹比较知机,忙向司马彤打了个眼色,道:“副盟主武功盖世,括苍派人微势孤,此行不啻是泰山压顶,何须小侄们襄助?只因咱们在山下经过,所以顺便上来看看。”
宝杖法王脸色稍霁,司马彤接道:“小侄正想向您报告,咱们已经抓住杨兴家,他是括苍派二弟子,作用比秦君燕更大,而且他已经答应了咱们的条件。”
定杖法王心中更不是滋味,冷冷地道:“恭喜了,咱们下山去吧!”
葛丹丹道:“四叔有信来,叫咱们去丁蜀镇等他,准备去攻打杜家庄。”
宝杖法王道:“他临时提前行动,盟主答应了?”
“四叔负责的‘五虎门’和‘铁拳门’都因为已经投降,所以把攻打杜家庄的行动提前。”
群魔说着便下山去了,这些话却被匿在附近的马啸风师徒听见。原来马啸风自知伤重,如果勉强上路,未必逃得过宝杖法王的魔掌,他粗中有细,决定冒险匿在附近。师徒俩互相替对方包扎伤口,却将宝杖法王与司马彤的话听在耳中。
待他们去远,师徒俩才嘘了一口气,马啸风忙道:“琦儿,快扶为师下去!”
元琦道:“师父,再等一会吧!”
马啸风瞪了他一眼,道:“你没听见说要去攻打杜家庄么?快下山报讯去!”
元琦只好扶着马啸风下山,只因两人伤势都不轻,马啸风失血过多,体质甚虚,而元琦左臂骨又让胡虎的铁拐敲碎,因此下得山来,都已累得脸无血色,气喘吁吁。
师徒俩不敢在附近逗留太久,急忙入镇,住进苍景客栈,请小二去找大夫,待得大夫替他俩上了药,又吃过饭,两人便上床睡觉。
次日一早,师徒便雇了辆马车,直趋杭州。车至杭州,两人经过两日的休养,体力稍复,惜仍未能骑马,只好再雇马车去常州,又怕落在宝杖法王等人后面,一路上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车至浙苏交界的双桥镇,马啸风下车歇息一天,带徒去拜访当地有名的老拳师盛雷。
马啸风与盛雷有数面之缘,还有点交情,是以当盛雷看了拜帖之后,亲自出门迎接:“马大侠,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师徒吹来?”他年纪虽近花甲,但年轻时的霹雳火性,仍保持八九。忽又咦地一声:“马大侠因何受伤?可是在敝境发生的?”
马啸风道:“非也,不过今日马某登门,实在有事相求……”两人因性格相近,是以说话都不绕圈子。
“不敢,只要盛某做得到的,断无拒绝之理,且进内再说。”盛雷转头对儿子道:“虎儿,还不叫人准备茶点!”他儿子盛虎应了一声,快步先行。
一行人进厅坐定,马啸风便将受伤经过略说一下,盛雷笑道:“贵师徒且在寒舍养伤吧,我这老哥哥武功虽然不如你,但家内还珍藏了好些疗伤圣药!”
马啸风道:“在下相求之事,并非借地疗伤,而是希望盛兄能派人去社家庄报个讯儿。”
“无锡惠山山下的社家庄?报什么讯?”
马啸风又将听到的有关“统一盟”要攻打杜家庄的事说了:“在下认为份属武林一脉,报个讯儿,实乃本份,只可悲在下师徒伤重,否则必亲自去杜家庄助阵。”
盛雷道:“盛某武功低微,要我拔刀,恐怕没有多大用处,但报讯一事,则可包在我身上。虎儿,你快准备一下,立即快马去惠山杜家庄报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