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城是浙西的大镇,由于东进或西出的客商都要在此歇脚,是以十分繁盛。此刻乃初秋时分,风高气爽,正是客商出外的好季节,是故城里街道上的行人,更如过江之鲫。
街道忽然传来一阵争执之声,接着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刃碰撞声,一个绿衣少女向身旁的一位白衣青年撒娇似地道:“三师哥,咱们过去瞧瞧。”
白衣青年身材颀长,五官端正,看来颇为英俊,只是眉宇间有一股傲气,教人看了并不舒服。当下他皱皱眉头,道:“师妹,咱们还有事,何必多管闲事,这种热闹不看也罢!”
绿衣少女嗔道:“三师哥,你几时变得这般怕事?反正今晚要在此过夜,看看又不耽误行程,打什么紧?”少女一张俏脸宜嗔宜喜,清丽动人,撒起娇来,更令人难以拒绝。
白衣青年眼睛不时望着师妹,道:“也罢,看看就好,可不得多管闲事。”
“你越来越像爹了。”
“师父要愚兄照顾你,愚兄不得不小心。”
“得啦!还不去!”绿衣少女不顾街上人多,拉着白衣青年向前走去。
原来有两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挥刀相向,用刀的那位,脸圆而黑,用剑的那个身材甚是高瘦。圆脸青年一口刀使得又沉又急,猛攻时隐隐然有风雷之声;高瘦青年招式动作,均甚潇洒,只是姿态瞧来有点姑娘腔的味道。
这两人不但身材与武功大异其趣,而且连作风性格亦截然不同,但刀来剑往,看来欲分胜负,非在三百招以外。
白衣青年全神观战,暗中揣摸。
绿衣少女轻声问道:“三师哥,你看谁会赢?”
白衣青年轻声说出自己的见解,绿衣少女颔首表示同意。
那使刀青年攻势越来越急,十招占了七招是进手式,旁人都暗暗替使剑青年担心,但瞧他反而十分镇定,往往在危急时,奇招突来,化险为夷。
眨眼间两人已斗了百多个回合,仍未分胜负,使刀青年叱喝连连,斗得正酣,使剑青年忽道:“阁下既然非得到不可,在下就让给你吧!”
使刀青年道:“谁要你让?”
“那阁下意欲何为?”
“刀剑分胜负,胜者得之,除非你抛剑认输。”
使剑青年的脾气虽好,到底年轻,闻言不禁大怒:“阁下太自负了,此处人多,咱们另择战场如何?”
使刀青年哈哈笑道:“你大概是气力不继了吧?这地方好得很,何必另择?”
使剑青年受此轻视,脸色微变,轻叱一声,急挽长剑,凌空划了半个弧,荡开钢刀,剑刃寻隙而进,削向对方的肩膊。
使刀青年喝道:“来得好!”身子一歪,将刀横劈,直取对方腰际。
这一刀劈出,风声如雷,直似与对方有不共戴天之仇,便得旁观者纷纷后退。
使剑青年向后一踏,长剑反手撩出,先拨开刀刃,再拧腰闪出刀势,手臂暴长,剑尖急刺使刀青年的胸膛。
这一剑使得妙绝,姿势动作均十分轻灵,但由雄赳赳的男子汉手中使出来,却有点突兀,可是威力绝大,迫得对手仓皇后退。
绿衣少女忽然问道:“三师哥,你看这人使的招式像不像‘仙女剑法’?”
白衣青年含糊地道:“好像是……”
使剑青年耳尖,听见绿衣少女的话,身子微微一震,忍不住转头循声望去,奈何围观的人多,不知说话的是谁。
便刀青年趁他分神之际,宝刀急劈。
使剑青年吃了一惊,急不及待退后,忽然斜刺里飞出一剑,只闻“当”的一声,将刀格开。
那刀势实在太猛,自旁刺来的长剑虽然能够将其挑开,但亦因受不住那道力量,被撞落地上。
使刀青年住手抬头一望,见破坏好事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双颊绯红,绿衣清爽,颇是动人,他可不管这个,喝道:“哪来的野丫头,敢管少爷的事!”
绿衣少女瞪着一双大眼睛,脸带薄怒,道:“你骂谁是野丫头?”
使刀青年道:“此处除了你,尚有谁?”
使剑青年亦乘机退开,道:“阁下此言差矣,君于岂能出口伤人?”
使刀青年哈哈笑道:“原来你们是一丘之貉!”
绿衣少女嗔道:“三师哥,你还不快来帮我?”
白衣青年年约二十,轻轻排众而出,他看了那个青年一眼,拱手道:“两位兄台请了!兄台们若是意犹未尽,不妨继续。”
少女嗔道:“三师哥,你没听见他骂小妹么?小妹要他道歉!”
白衣青年脸有不耐之色,但仍抱拳对使刀青年道:“阁下该听见敝师妹之言吧?”
使刀青年怪笑一声:“你要我向她道歉?嘿嘿,也不是不可以,但得先问过我手上这伙伴!”说着扬一扬手中宝刀。
白衣青年语气变得甚是冰冷:“阁下出口伤人,难道不该道歉?”
“她自找苦吃,怪得了谁?”使刀青年凶横霸道地道:“你能胜得了少爷手中这口宝刀,我便向那野丫头道歉。”
白衣青年冷笑一声:“真是狂妄!这算是向区区挑战?要胜你有何难?只是赢了你也不见得光荣!”好小子,这话比使刀青年更加狂傲。
使刀青年勃然变色,提刀指向白衣青年:“来来来,少爷今天若输给你,元琦两字便随便你改。”
白衣青年大笑:“你叫元琦?区区为何要替你改名?大家以和为贵,就此算了吧?”
“瞧不出你是个虎头蛇尾的人,你叫什么名?”
“秦君燕!”
“秦君燕?”元琦转头问围观的人:“你们有没有人听过?哈哈,没一个人听过,少爷还以为你是个大人物,原来是无名小卒。”
白衣青年秦君燕面上色变,道:“我本不屑出手教训你,奈何你师尊不在,只好越俎代庖!”他好整以暇地抽出腰间长剑,动作潇洒从容,完全不将对方看在眼中。
元琦大怒:“阁下口气这般大,只怕是银样蜡枪头!”
那使剑青年连忙拦在他俩中间,抱拳对秦君燕道:“秦兄,小弟徐良玉,家师乃仙霞姥姥!今日得秦兄仗义执言,承情之至。然此乃小弟与元兄之争,还是由小弟跟他解决吧!”
元琦将徐良玉一把推开,道:“姓徐的,那副马镫让给你就是,你给我让开,少爷要抖抖他的底!”他横跨一步,宝刀斜劈秦君燕的肩头。
秦君燕冷笑一声:“来得正好,今日教你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他手一提,以剑锷撞开元琦的刀刃,乘势借力,长剑如箭,急刺元琦胁下空门。
这一剑一出手,观者尽皆色变,都知道秦君燕乃名家弟子,武功显然在元琦之上。
元琦做梦也料不到,他一招使得如此凶险,眼看剑尖将至,千钧一发之际,上身向后一仰,堪堪避开这致命的一剑。
秦君燕跨前一步,左脚一抬,向元琦的膝盖踢去,元琦十分勇悍,不待上身弓起,宝刀便用力劈出,秦君燕自揣胜算极高,自然不肯冒一丝的险,连忙退开。
元琦一站稳阵脚,宝刀如狂风扫落叶,向秦君燕上中下三路卷去。
秦君燕武功虽然在元琦之上,但要应付元琦的那股蛮劲,也不轻松,不过旁观者却不断为他喝采,因为他一进一退姿势都美妙之至。
元琦一口气攻了五六十招,加上刚才与徐良玉先斗了一场,气力不继,攻势渐弱,而且速度大不如前。
秦君燕忽然尖啸一声,长剑如凤舞九天,“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鸣声响,元琦已被迫退五步。
秦君燕冷冷地道:“你若肯认输,区区便放过你,否则送你归西!”
元琦怒哼了一声,极力反攻。激战中,只见秦君燕长剑自元琦肘下穿过,直刺其胁下。元琦一扭腰,宝刀不顾一切地斜劈过去,这一招显然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秦君燕冷笑一声,不待剑招使老,突然蹲身,左脚尖点地,右脚一扫,“噗”的一声,元琦虞不及此,应声倒地。
秦君燕长剑指在元琦的胸前:“你到底道不道歉?”
元琦脸色铁青,咬着牙关,喉底迸出一个字来:“不!”
“你真的不怕死?”
“你有种的便杀了少爷吧!”
“此刻你已如俎上肉,要杀你还不容易?”
元琦悍不惧死,一挺胸:“少爷技不如人,夫复何言,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但要我道歉却是万难!”
秦君燕见他不像做作,心生敬畏,绿衣少女刚才要他师哥教训元琦,现在又于心不忍,轻声道:“三师哥算啦……小妹不要他道歉了!”
秦君燕收剑退后,弯腰拾起宝刀,反转刀柄递过去,道:“区区敬你是条汉于,你起来吧,刚才得罪了。”他将剑插回鞘里,向徐良玉拱拱手,向师妹打了个招呼,转身欲行。
元琦自地上爬上来,道:“且慢……”
秦君燕霍地转头问道:“阁下还不服气,要再打一场?”
元琦黑脸一红,期期艾艾地道:“不是……我,小弟向你师妹道歉!”
秦君燕微微一怔,绿衣少女晕生双颊,大眼睛一眨:“不用啦,我已不生你的气了。”
元琦神态更见尴尬:“那不行……小弟输了就得……咳咳,小弟错骂了你,你不是野丫头!”他显然未曾经历过此种场面,一张脸红得像只柿子。
少女“噗嗤”一笑:“你不用再道歉啦,我不怪你。三师哥咱们走吧!”
元琦与徐良玉齐声道:“且慢,小弟欲请贤师兄妹吃顿饭,请赏光。”
绿衣少女嫣然一笑,问:“你俩都要请,到底谁请?”
徐良玉忙道:“刚才在下临危,得姑娘一剑解围,这顿饭理应由我徐某请。”
元琦道:“不!刚才小弟鲁莽,该由我赔罪。”
秦君燕不太耐烦:“两位盛意在下跟敝师妹心领,异日有缘再会。”
少女嗔道:“三师哥,人家一片好意,怎可拒人于千里,爹不是交代过,要咱们多结识些朋友么?”
赉君燕心中暗道:“奈何此两人根本不值得咱们结交!”不过他为了保持风度,嘴上只淡淡地道:“愚兄由小师妹作主。”
少女声音似银铃一般,道:“你们两个轮流请吧,一人请一顿,今晚及明早!”
秦君燕一怔,实在不想跟这两个人应酬,轻咳一声:“师妹,咱们明天一早便要赶路。”
元琦问道:“请问秦兄赶着去何处?”
秦君燕尚耒回答,少女已抢着道:“咱们要去黄山观礼!”
徐良玉接问:“可是去观‘铁背苍龙’杞光德杞老英雄的‘金盆洗手大典’?”
少女道:“正是,难道两位也是如此?”
元琦与徐良玉齐声应是,元琦喜道:“好啊,俺正怕路上寂寞,如今一下子多了几个伴儿,可就热闹了!”他似乎已忘记刚刚跟徐良玉打了一场,也把他算了进去,“今晚俺请,姓徐的,你不要跟我争!”
徐良玉道:“那么小弟明早请吧,反正路上还有几天相处,不怕没有机会。”
秦君燕见他们都已商量好了,不便反对,当下由元琦引路,到一家叫“醉香园”的饭馆坐下。
小二见有贵客至,忙上前招呼,元琦点了六个小莱两壶酒。
徐良玉抱拳问道:“请问秦兄艺出何门何派?”
少女抢着道:“咱们能猜出你的师门,你也猜猜咱们!”
徐良玉苦笑:“在下刚出道,孤陋寡闻,又天生眼拙,请恕在下猜不出。”
“我给你一个提示,咱们大师兄是万鹏程。”
秦君燕瞥了师妹一眼,似乎怪她不够稳重,道:“在下乃括苍派弟子。”
元琦几乎同时道:“原来万大侠是你们大师兄!”
少女喜道:“你认识敝大师兄?”
元琦摇摇头,道:“在下也是刚出道不久,怎会认识他,那是听家师数番提及他的,因为万大侠要与几位朋友在太湖创立一个帮会。”
少女一怔,随即喜道:“咱们大师兄岂不是要做帮主了?”
秦君燕心头一动,问道:“元兄,请问此消息是否确实?”
元琦道:“是‘太湖钓叟’游四淡游老前辈有一次来访,告诉家师,恰为小弟听见,而小弟在此之前已数度听家师提及万大侠,说他是一位好汉子,当得上大侠两个字!”少女脸有喜色。
秦君燕续问:“元兄,请问令师如何称呼?”
“家师马啸风。”
“原来是有江南神刀之称的风雷刀马前辈!”
少女道:“三师兄,待黄山之会过后,咱们去太湖找大师兄好不好?”
秦君燕似满怀心事,沉吟不语。
恰好小二将酒菜端上来,元琦连忙招呼,又为泰君燕师兄妹斟酒,敬过酒后,四人开始动筷。
徐良玉道:“尚未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少女看了师兄一眼,低声道:“小姓莫,贱名紫薇。”
徐良玉“哦”了一声:“原来姑娘是莫掌门的掌珠,失敬失敬,在下常听姑姑提及令尊莫宣武莫掌门。”
秦君燕有点奇怪:“令姑是谁?”
“便是仙霞姥姥。”
“原来徐兄是随姑母习艺的!”秦君燕道:“小弟亦常听家师提及她,赞她一手所创的‘仙女剑法’自成一家。”
莫紫薇拉拉秦君燕的衣袖,撤娇似的道:“三师兄,小妹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秦君燕有点不好意思地瞥了徐、元两人一眼,低声道:“大师兄是掌门弟子,难道师妹不知道?”
掌门弟子将来便接掌一门之尊,又怎能另创帮会?何况师父仍在生,万鹏程若当了帮主,在武林中的辈份地位,便与师尊平起平坐了。虽然武林中不乏这种事,但身为弟子的,必须事先得到师尊的应允!
元琦粗心可没想到这些,又问道:“括苍派近来门下弟子不多,但听说你们这一代,也有四名弟子,不知排列第二的是哪位大侠?”
秦君燕脸色不大好看,莫紫薇又抢着道:“敝二师兄是杨兴家,在‘八方镖局’当副总镖头!嗯,对啦,刚才你们因何事而起冲突?”
徐良玉脸上发热,望着元琦,说不出话来。
元琦道:“是为了买一副马镫……因为只剩下一副,咱们又要赶路!”
莫紫薇料不到他俩舍生忘死恶斗,只是为了一副马镫,呆了一呆。
秦君燕听后,更认为这两人没出息。
徐良玉也看出秦君燕心中不快,忙道:“秦兄,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了。”
秦君燕道:“以愚见大家也不必一道登途。”
元琦急道:“秦兄,小弟以后一切以你马首是瞻,绝对不会再跟徐良玉冲突!”
“就怕你会跟别人争执。”
“只要秦兄反对,小弟一定不会!”
秦君燕见他两人对自己甚为恭敬,不但厌恶之情大减,而且还点飘飘然:“大家赶路都辛苦了,吃了饭早点歇息,明天一早就要赶路,有话在路上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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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山离金华有四五百里路,虽然马快,但也要好几天才能到达,幸而路上有伴,不愁寂寞,不过秦君燕却不大喜欢跟元琦、徐良玉说话,不时露出不耐的神色,幸而元琦和徐良玉对他的武功甚为佩服,不以为忤。
四人之中,最高兴的是莫紫薇,她第一次下山,又性格较活泼,平日在山上日夕对着严父和古板的师兄,十分没趣,骤然多了两个新朋友,甚是新奇,不断问这问那。
第四天黄昏,他们便到了黄山山脚,那里有家小客栈,四人将坐骑托给客栈料理,便联袂登 山。
黄山号称六十六大峰,六十六小峰,实际上根本不止此数,名闻武林的黄山派在莲花岭,而“铁背苍龙”则在大都峰,路途虽崎岖,却难不倒他们。
一入山,四人抬头望去,只见层峰叠峦,不见尽头。近处的山峰更如擎天巨柱般,直插入云端。奇峰怪石,衬以黄山独有的松树,看得他们目瞪口呆,几疑进入仙境。
良久,徐良玉才赞叹道:“小弟曾去过武夷山,尽管其三十六峰,七十二岩,九曲十三溪之美景,以为天下胜景尽在其间,料不到黄山之峰、石、松又另有意境。”
莫紫薇指着一座似宝剑一般插入云霄的石峰道:“师兄,咱们爬上山顶去看看云雾。”
徐良玉道:“云雾形成之意境,以小弟之经验,远观大胜近赏,何况一片白蒙蒙,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莫紫薇天真地道:“我要去找云中仙子!”
徐良玉与元琦忍不住都失声笑了出来。
秦君燕心中忖道:“你岂不就是云中仙子?他日我若能娶得小师妹,大可迁居此处,做其神仙眷属。”
元琦道:“天色快黑了,快上去吧!”
再行一程,便见到一堵石壁上刻着“天都峰”三个大字,下面还竖着一块木牌,上书:观云居由此路上。
观云居便是杞光德的居所,四人沿路而上。路长而狭,曲折崎岖,幸而走了十多丈便见到不远之处有个草坪,边缘竖着一块木牌,上书“观云居”三个红字,一望即知此乃新近才立的。
四人上了草坪,见两个壮年汉子迎客,双方寒暄过后,才知道此两人年长的是杞光德的徒弟应志龙,年纪较轻的则是杞光德的次子杞任道。
应志龙带四人上去,只见草坪深处有七八栋大草寮,还有八栋土屋,那些草寮大概是为了这次观典大会而建的,草坪上有些木墩、石头,既可作几,亦可作凳,好些年长的人在弈棋或品茶聊天,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那几个老汉见有人来,抬头望了一下,见来的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又低头专注弈棋了。
应志龙则十分客气:“四位小侠远道而来,料已饥渴,请随应某到屋里进些茶点,晚饭不久就可开上来。”
秦君燕道:“小弟等并不饥渴,请应兄先带咱们去谒见令师。”
应志龙沉吟道:“家师正与几位前辈商量大事……嗯,请等等,待在下先进去通报一下。”
“有劳应兄!”
过了一阵,只见一位满头白发,脸红如血,双眼炯炯有神,后背微驼的老者跟着应志龙步出土房。
秦君燕估计他便是杞光德,于是与师妹上前参见:“家父近来因抱恙,未能亲来观礼,是以派遣小侄和师妹代表,家父再三叮嘱小侄,务须代他老人家向前辈致歉。”
杞光德哈哈笑道:“莫掌门抱恙仍派徒弟和女儿来,此情此义与彼亲自来又有何异,老朽感同身受!”
秦君燕道:“前辈客气!”
杞光德转头问道:“莫侄女,令尊患的是什么病?是否要紧?”
“家父旧伤复发,最近闭关练功疗伤。”
“莫掌门功力深厚,当能无碍!”杞光德又跟徐良玉和元琦见过面,便匆匆进屋。
元琦轻声道:“这老头有点架子!”
秦君燕忙道:“你可知道这几天可有多少武林名人光临?若连小辈也得细意招呼的,再有几个人也分身乏术!”
元琦讪讪一笑。
应志龙只当没听见,引他们进入一间草寮,里面安了几张长桌,桌上放了好几个茶壶,还有些包馃糕点的。
“四位请随便,在下还得到外面迎接贵客。”应志龙言毕又出去。
四人赶了一天的路,都又饥又渴,也不客气,各自填饱了肚子便算。
元琦道:“差不多了,留些晚上再吃!秦兄,咱们呆坐在这里也没意思,不如出去走走吧!”
“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
“看看风景也胜似在这里。”
莫紫薇第一个赞成,徐良玉望着秦君燕,看样子是以秦君燕马首是瞻,秦君燕不想扫大家的兴,只好长身道:“走走也好,不过得慎言慎行!”
四人走出草坪,只见杞任道带着一个中年汉子,神色焦虑地向杞光德居住的土房子走去,杞任道见到秦君燕等人也不打招呼。
元琦轻声道:“那人是什么大人物,杞二侠这般紫张的?”
大典日期是明日午时,但至今到观云居的人并不多,坪上只有十余人,而且看样子都不是什么一流的角色,莫紫薇一心以为可以藉此机会瞻仰武林高手风范,见状不由有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秦君燕忙问:“师妹何事叹息?”
莫紫薇低声道:“三师哥,爹不是说杞前辈武功既高,朋友也多么?”
秦君燕知其意,安慰道:“也许明早才会到。”
徐良玉道:“据小弟所知,杞前辈以前脾气火爆,嫉恶如仇,甚得同道尊敬,后因家遭惨变,性情大变,在此隐居,便少与昔日朋友来往了。”
莫紫薇问道:“既然杞老莫雄在此隐居已久,又何必再来一个金盆洗手,岂非多此一举?”
秦君燕道:“隐居只能对那些找不到他的死敌起作用,若是人家真找上门来,只好接着了,但金盆洗手之后,以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徐良玉忽然“咦”了一声:“莫非杞前辈结了什么强敌不成?”
秦君燕心头一动,忖道:“这姓徐的倒有点小聪明!”当下道:“咱们做小辈的不宜在背后议论长辈!”
徐良玉脸上一红,惭愧地道:“秦兄说得是。”
忽见杞任道又匆匆自土屋出来,向两个弈棋的老头走去。
秦君燕等见杞任道神色有异,都转头望去,也不知他对那两个老头说些什么,那两个老头连棋也不下了,匆匆跟杞任道返回土屋
秦君燕恍然,暗道:“莫非明天大典前,会有强敌至?”他心头忽然起了一阵兴奋。他虽然不是头一次下山,但以往都只在括苍山周围走动,也未遇过什么高手,因此有点幸灾乐祸,最好此刻便有强敌临门。
天色已黑,草坪上挂了很多风灯,光如白昼,饭还未开,又来了几拨人马,可惜都不是秦君燕和莫紫薇所期待的人。
俄顷,草寮里的人都纷纷走出草坪,杞光德的儿子和徒弟十分忙碌地指挥下人安桌摆椅,饭莱和酒的份量甚为充足,但质素一般,那些有地位和武功的人则在土屋里饮宴。
杞光德长子杞任远代父敬酒,说了一些门面话,群豪都纷纷动筷,由于自始至终都不见杞光德出来,群豪都估计必有大事发生。
一个壮汉忍不住道:“杞大侠,请问明天大典是不是有点麻烦?”
杞任远干咳一声,道:“对不起,在未得家父同意之前,在下不敢胡言,请谅!”他怕别人再问,便频频劝酒,群豪心头叽咕,闷声吃饭,草坪没一点欢乐的气氛。
散席后,群豪都在草坪上散步,山上秋夜凉意甚重,四周一片漆黑,亦无风景可看,因此群豪一早便到草寮里休息了。
四座草寮,只有一座是女客专用的。
秦君燕、徐良玉和元琦三个人在一起。
草寮里的地上铺了些木板草席,权充床铺,三人换了环境都睡不着觉。
元琦轻声问徐良玉:“喂,你说他们在弄什么玄虚?”
徐良玉道:“你是指杞老前辈?看他们这般紧张,一定是有仇家准备在他金盆洗手之前出面阻挠。”
元琦喃喃地道:“不知这是什么大魔头,令得杞前辈他们如此紧张。”
这个问题徐良玉自然没法答他,秦君燕就算知道也不会说,但旁边有个中年汉子却开腔了:“听人说,早年杞老英雄的仇家极多!”
元琦道:“这谁不知道,仇家多又怎么样?山上便有这许多朋友,尽可替他分忧!”
那中年汉子瞪了他一眼,道:“奈何其中一位仇家武功极高,山上的人虽多,却没一个是其对手!”
“他厉害,但咱们人多!”
中年汉子冷笑一声:“人家挑明单打独斗,杞光德明知无人可敌,好意思叫朋友们替他牺牲么?”
元琦脸色一变。
徐良玉接问:“那位强敌是谁?”
“是……”中年汉子叹了口气,道:“反正你们也不认识,更没法替杞英雄分忧,说来作甚?早点睡觉吧!”
元琦仍不服气:“他既然是恶魔,咱们也不必跟他讲什么规矩,索性一窝蜂上,俺就不信数十个人打不过他一个!”
中年汉子冷笑一声:“后生小子,说话要先想一想,人家敢在这时候来寻衅,没有把握敢来么?说得明白一点,你有朋友,人家也有猪朋狗友,总之明天一定会有一场热闹。
秦君燕怕元琦再失言出丑,忙道:“这位英雄说得是,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中年汉子躺下,道:“如今山上武功最高的数杜庄主,但跟那个人一比,却又差了一大截了。”
秦君燕问道:“杜庄主可是一谷二寨三庄的杜家庄庄主杜知天杜英雄?”
“不是他还有谁?”中年汉子转过身去,分明不想再跟他们说话。
自从二十年前,九大门派跟邪道数名高手在祁连山血战之后,魔焰虽减,但九大门派亦伤亡惨重,纷纷闭关不理世事,期以三十年时间恢复元气,一谷二寨三庄主便在这时候崛起,而杜知天近年来名头正盛,如日中天,可这比起对方仍差一截。
杞光德仇敌之强,由此可见。
秦君燕等三人,相顾骇然,但三人都是血气方刚,过后反而有点跃跃欲试。元琦吸了口气,低声逍:“秦兄,有机会咱们明天倒要斗斗那恶魔!”
一阵山风吹了进来,桌上的灯光竟被吹熄,光线一暗,群豪心头无端一阵乱跳,接着远处传来一道惨厉的笑声,那笑声来得极快,听得人耳朵极不舒服,群豪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粗浊的呼吸声,彼起彼落。
只听杞任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何方高人夜访,敬请现身!”
一个尖细的声音随风送到:“杞光德若还未死,那就好得很!”
元琦一骨碌爬了起来,道:“快出去看看!”
秦君燕这次不但不阻挠他,而且立即跟他出去。
只见杞光德的儿子徒弟都集结在土屋外,神情严肃,草坪的风灯比刚才更多,也有几个听见声音探头出来查看的,其中一位正是莫紫薇。莫紫薇见到师兄出来,便跑了过来。
秦君燕见应志龙比较好说话,便走前抱拳道:“应兄,请问此人是谁?”
应志龙忧心忡忡地道:“刚才杜庄主带来一个消息,丐帮的殷长老告诉他,明天有人要上山捣乱及对家师不利。”
秦君燕道:“未知那恶魔是谁?”
应志龙叹了一口气,道:“不说也罢,泰少侠,如果明夭势色不对,你便携师妹伺机下山去吧!”
秦君燕咳了一声,道:“家师跟令师是好友,小弟怎能在杞前辈有难时离开?”
应志龙正色道:“秦少侠,这不是逞强的时候,家师绝对不会怪你,而且这也是敝门跟对方之间的梁子,与括苍派无关。”
他说得这般决绝,秦君燕反倒不敢再竖持,正不知如何下台,忽闻杞任道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只听一个宏亮声音道:“愚兄弟乃人称‘天地双杰’者是也!”
应志龙对秦君燕道了声“失陪”,立即走前道:“原来是罗大侠和罗二侠大驾光临,请恕在下有失远迎。”
灯光下只见山路上走来了两个汉子,一个奇高奇瘦,另一位则又矮又胖。胖者乃大哥,双名友直,瘦者乃弟弟,双名友谅。
这两兄弟得到“东海散人”传授一套合击术,由于身材上的特点,两人联手,威力极大,在闽南一带,声名极盛。
秦君燕曾在师父口中听过此两人的名字,只是师父语意不详,是以动了好奇之心,留下来观察。
只听罗友直问道:“不知阁下对杞老英雄如何称呼?”
“他就是家师。”
“原来是应兄!”罗友谅道:“愚兄弟因在路上碰到些麻烦,所以来迟了。请谅!”
“岂敢,两位英雄不远千里而来,敝门上下无不感激!”应志龙替他俩介绍周围的人。
杞任道道:“两位远来,料尚未晚膳,请跟在下到饭厅用饭,然后再体息如何?”
“但凭吩咐!”
杞任道走前引路,罗氏昆仲跟在后面,杞任道见他俩行动不大利落,惊讶一声:“两位身上是否有伤?”
罗友谅道:“不敢瞒祀二侠,愚兄弟的确受了点伤。”
任道问道:“是谁伤贤昆仲的?”
秦君燕连忙竖起耳朵细听,就在此刻,山下传来一道长啸,啸声尖而绵实,草寮里的群豪都被惊醒!啸声来得极快,盏茶工夫已接近草坪,此刻啸声更似铺天覆地而至,使群豪震得耳朵呜呜作响。
应志龙沉声道:“来者是谁?”
啸声似万马奔腾,刹那间已至坪缘,倏地止遏,代之而起的是一阵骇人听闻的笑声,尖锐而凌厉。
应志龙心知来者是敌非友,是以语气一变:“阁下若还是个人物的,便请现身,装神扮鬼,算是哪门子的好汉。”
话音一落,一串风灯下已多了一个人:“无知小子,口出狂言!”
秦君燕定睛望去,只见那人发乱如草,顶上的束发器亦摇摇欲坠,身上的道袍又破又脏,脚上穿一双破靴,肩后插着一柄剑,脸瘦无肉,双颧插天,一双细眼神光乱射,令人一望更感呕心。
应志龙吃了一惊,但仍力持镇定:“阁下是谁,请先亮号!”
“原来刚才是你在放屁!”道人道:“叫杞光德滚出来!”
应志龙沉住气道:“阁下不亮号,在下无从通报!”
老道哼了一声,阴森森地道:“道爷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时候,你这小子还挂着两简鼻涕哩!”
忽然土屋里走出一个中年汉子来,仪表出众,双眼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威严:“瞧阁下这副尊容,不用问也知道是昔年的七大魔头之一‘色中饿鬼’木剑道人了!”
老道眯眯笑道:“算你还有点眼光!你是谁?快叫杞光德出来,道爷有笔账要跟他清算!”
秦君燕等人暗吃了一惊,因为七大魔头都是二十年前搞得武林风雨飘零的邪派绝顶高手。那大魔头姓唯,本名四海,后来改名我尊,唯我尊三个字霸道之极,闻名知人。眼前这个木剑道人,虽然排最末,但仍教人闻名胆颤。
那中年汉子表面上镇定如常,道:“在下杜知天,阁下若有所赐教,明日请早!”
木剑道人脸色一沉,怒道:“姓杜的,你近来虽有点名气,但还不放在道爷眼中,你是什么东西,敢将杞光德的事统揽上身!”
杜知天不亢不卑地道:“在下与杞英雄毫无瓜葛,只是钦慕其人,而且知道他此刻无暇,所以代他答话。”
木剑道人仰天打了个哈哈,“真是世道变了,道爷要见一个人,居然有人代言无暇!”他声音转厉:“不管他有暇无暇,道爷要见他,他便得出来!”
“岂不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如今观云居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依道爷看如今依然是河东,天下没有道爷去不得的地方。”木剑道人转首问杞任道道:“小子,你又是杞光德何人?”
“家父的事,便是在下的事,妖道你有本领的,尽管使出来,杞某代父接招!”
“有种!”木剑道人冷冷地道:“道爷要杀你,当真的易如反掌,但落个以大压小,要吃同道耻笑,也太抬举了你。姓杜的,你也来吧!还有那个也一齐来,待道爷打发你们一起上路——”他左手向秦君燕一指。
秦君燕暗吃一惊,不料杜知天已一声长笑:“你莫以为天下无敌,过得咱们两个再说!”
木剑道人眉头一掀,道:“你想早死一点,道爷岂有拒绝之理?”
杜知天抽出一对吴钩剑,杞任道则赤手空拳应战,两人一前一后,将木剑道人围住。此刻草寮里的人都纷纷出来观战,却始终不见杞光德。
木剑道人面对这许多人,毫无惧色,挺立如山。
莫紫薇低声问道:“三师哥,你说哪一边会赢?”
秦君燕有点神不守舍地道:“他们还未动手,愚兄又非神仙,怎会知道?”
莫紫薇小嘴一抿,道:“小妹说那臭道人一定输,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嘛!
秦君燕低声道:“开始了,别吵!”
原来杞任道到底年纪较轻,左掌护胸,右掌一引,首先发难,木剑道人对他这一掌视若无睹,身子有如石像般挺立着。
杜知天一对吴钩剑早已作好准备,只要木剑道人一动,他绝招即时攻出。却不料木剑道人不愧是有数的高手,镇定功夫亦有过人之处,直至杞任道那一掌离身三寸,身子才向左一闪。
杜知天急踏前一步,双钩齐出,一取木剑道人之肩,一取其小腹。
木剑道人岂是省油灯?他早料到杜知天有此一着,因此身子横闪之时,右袖倏地拂出,袖角注上内力,硬似铁板,向杜知天切去。
杜知天踏前一步,等于将喉管送上去捱打,一下大惊,急忙收钩退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木剑道人这一着料敌先机,显出其功力来,群豪都暗为杜知天捏了一把汗。
杞任道见杜知天危险,又发出第二掌。木剑道人虽然以背对着他,但因听声辨位之术极精,头也不回,反手发出一掌,迫向杞任道!
杞任道要想收招已来不及,两掌虽未接实,两股掌风已撞在一起,发出“蓬”的一声响,杞任道胸膛如撞巨木,连退三步,体内气血奔腾,喉头发甜,他极力忍住,不让血涌出来,但笫三掌却再也发不出去。
“蓬”的一声过后,木剑道人身子一晃,趁势标前几尺,左手五指如同铁爪般,望杜知天面门抓去。
杜知天一退之后,便站稳了脚,右腕一翻,反削木剑道人的手腕。木剑道人手腕一转,在瞬息之间,化抓为弹,将杜知天的吴钩剑弹开。
杜知天左手吴钩剑急挥,钩向木剑道人的脖子。木剑道人头一低,在剑下闪过,踏前一步,右袖望杜知天的面门拂去。
杜知天这些年来能在武林高手中占一席位,自非省油灯,双脚一错,右钩横截木剑道人的袖管。
木剑道人冷笑一声,本来被他真气贯注,劲如铁板的袖管,霎时间化为绕指柔,“飕”的一声,卷住了杜知天的吴钩剑。
说时迟,那时快,木剑道人左臂穿袖而出,掌心涌出一股罡气,急击杜知天。
这些事说来虽慢,实则疾如白驹过隙,观战的群雄一颗心刚提起,杜知天已陷险境。
杞任道见状又惊又急,拼尽全力,大喝一声,双掌齐出,再望木剑道人后背击出。木剑道人脸色一变,猛地拧腰转身,右掌改击杞任道,是次他心头愤怒,用上六成真力,存心取杞任道之命,“蓬”的又一声响,杞任道身子如皮球般飞开去,人未落地,一口鲜血已经冲口喷出。
群豪惊呼一声,立时有人去扶杞任道,杞任道内伤颇重,已无再战之力。
木剑道人虽然一掌却敌,但内力分开使用,再也无法困得住杜知天的吴钩剑,只闻“嗤”的一声,木剑道人袖管已经破裂。
杜知天吴钩剑剑芒大盛,吴钩剑如轮子般滚动,招招凶险,拼命向木剑道人攻去。
木剑道人嘿嘿冷笑,见招破招,似乎未把对方放在心上。
杜知天知道自己生命和荣誉,全在这一战,是以拼尽全力施为,可是木剑道人虽未抽剑,已将他迫得喘不过气来。
幸而杞任远听见乃弟受伤,连忙出来,见杜知天危险,自无坐视之理,立即加入战团。
木剑道人哈哈笑道:“又来一个替死鬼了!”
杜知天鉴于杞任道之败,连忙提醒他:“杞大侠请小心,不可与他硬拼!”
木剑道人嘿嘿冷笑,他将六成功夫用来对付杞任远,虽然杜知天拼命攻击,希望减轻杞任远的压力,但过了二十余回合,木剑道人已找到一个破绽,一脚踢出,正中杞任远的小腹,把他踢飞,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杜知天大吃一惊,他本来以为凭自己一身本领,再加上一个人,最低限度也可以与对方斗个平手,但料不到杞氏兄弟都先后受伤,剩下自己独力支撑。
群豪虽然暗暗替杜知天担心,但一来木剑道人的淫威迫人,二来杜知天近年来如日中天,踌躇满志之下,待人未免傲慢,是以虽有侠名,却不得人缘,因此观战的人虽多,却无人下场助他。
莫紫薇看得手心出汗,悄声道:“三师哥,杜庄主快不行了,你还不下场助他?”
秦君燕脸色一变,心中暗道:“小师妹真是不知好歹,叫我下场,岂不是要我去送命?”当下轻声道:“杜庄主没要求旁人助他,愚兄下场,只怕他不高兴!”
莫紫薇道:“人家此刻怎能开口求人?三师哥,这臭道士分明不是好人,爹平时不是教咱们要匡扶正义,铲除邪魔么?”
秦君燕心中十分懊恼,暗忖:“师妹当真天真,师父虽然这样教咱们,却不要咱们白白送死!”
他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话,只表现出一派犹疑未决的样子。
莫紫薇瞪了他一眼,道:“三师哥,你平日眼高于顶,不将人瞧在眼中,此刻还犹疑什么?你不去小妹去!”
秦君燕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道:“师妹且莫鲁莽,说不定杜庄主另有好计却敌,咱们贸贸然出去,恐怕反会破坏了他的计划。”
“咱们又怎知道杜庄主是否有却敌的好计?”
秦君燕沉吟道:“且再看一阵,待他不敌时再下场未迟。”
莫紫薇高兴地问道:“三师哥,你真的不怕那恶魔么?”
秦君燕一挺胸,极力保持镇定:“谁不怕死?不过为了正义抛头颅、洒热血乃吾辈应为之事,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莫紫薇伸手握住秦君燕的手掌,道:“三师哥,你是好人,老天爷一定保佑你!希望你比大师哥更好,今后人均称你一声大侠,则小妹脸上也有光。”
秦君燕心中又是受用,又是忧惧,思绪翻腾,暗中苦笑道:“今日我秦君燕便把命送给你吧,但假如我今日死了,人家再尊我一声大侠,你待我好,又有何用……”
秦君燕胡思乱想,心中时甜时苦,他暗示小师妹己久,只是师妹对儿女之情还不太懂,有时也颇觉苦恼,忽觉手掌一紧,稍摄心神,定睛望去,原来杜知天左臂被木剑道人的袖管拂了一记,已举不起来。
“师哥快下场!”莫紫薇手上又微用力。
秦君燕尚在犹疑,那边厢的元琦已抽出宝刀,道:“杜庄主你如不嫌弃的,在下便与你联手。”
元琦已开腔,秦君燕不能再装聋作哑,忙道:“兄弟且等一下,待愚兄不行,你才下场。”
元琦喜道:“秦兄肯下场,这妖道必输无疑!”他说得极是肯定,群豪本来都不将这几个年轻小子看在眼内,此刻却一齐望过来。
秦君燕更加不能站着不动,倏地抽出剑来,道:“请杜庄主见谅,对这种邪魔,实在不宜遵照什么武林规矩的。”
杜知天一条左臂差不多等于废了,只凭一柄吴钩剑在苦苦支撑,哪里还答得出话来,只怪自己太过矫情。
木剑道人高喝道:“杞光德,你再做缩头乌龟,道爷便拿他们来祭旗了。”
秦君燕慢慢下场,道,“妖道,你说大话,也得提防凤大吹闪了舌头!”
木剑道人桀桀笑道:“你若嫌命长的,便赶快来受死吧!”
秦君燕己骑上虎背,乃朗声道:“侠义道上的人,没有一个是怕死的,妖道,少爷与杜知天相加年纪也大不了你,以二敌一才公道!”
杜知天暗恼二:“这小子光会说不会干,别是个银样蜡枪头才好!”思索间,木剑道人迎面拍至,他不暇思索,吴钩剑迎起,木剑道人手掌忽然缩进袖管,以袖带开杜知夫吴钩剑,左掌如山迎面击去。他暗叫一声:“吾命休矣!”
杜知天大惊急退,他退,木剑道人即进,那一掌的威力更大了,眼看杜知天摆脱不了。
不料秦君燕斜斜地一剑刺至,取的正是木剑道人的手腕,这一剑攻敌必救,迫得木剑道人翻腕换式,杜知天这才有机会喘一口气,暗叫一声惭愧,举袖拭一拭汗,挥剑再上。
木剑道人眼看可以取杜知天之命,却让秦君燕破坏了好事,心头之怒可想而知,便将怒火发泄在秦君燕身上,一连两掌,狂风乍生。
秦君燕如怒海中的小舟,摇晃不定,但他为人比较冷静,知道此乃生死关头,咬牙凝神而战,他总结杞氏兄弟的经验,不与对方硬拼,也知道自己实非对手之敌,是以对方出招,他亦出招,采取两败俱伤的打法。
这一着十分高明,木剑道人岂肯与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玉石俱焚,所以不断变招,是故秦君燕并未遇险,而且动作姿势潇洒之至,在场的群豪,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杜知天左臂受伤,威力大减,虽然秦君燕对他的帮助比杞氏兄弟大得多,但两人在木剑道人强攻之下,仍处下风。
秦君燕听见群豪在向师妹和元琦查问自己的来历,心想既然已拼死下场,就不能表现太窝襄总得尽力跟木剑道人周旋到底,说不定反而能死里求生。
主意一定,只见他手腕一抖,剑尖泛起两朵碗口般大小的剑花,这一招“双云出岫”是括苍剑法的绝着,对方难以预料攻击的方位,剑花一起,群豪即有人喝采。
杜知天心中也喝了一声采:“想不到这小伙子,竟有此功力,他日必成大器!”他精神一振,左臂的疼痛似乎减轻了少许,重整旗鼓,站稳了阵脚。
木剑道人一袖一掌,指东打西,秦君燕一剑攻至,他一掌击过去,掌风将剑震歪,剑花登时不见,但秦君燕变招极快,手腕一抖,白光过处,又将木剑道人的另一只袖管削断 。
元琦首先带头鼓起掌来,木剑道人老脸有点挂不住,霍地一耸肩,伸手拨出背后的木剑。这把剑闻说是用南海海底椰树所制,甚是坚韧,与精钢所制无异,但轻灵及柔韧处,更胜钢剑。
木剑道人一剑在手,手臂一指,立将杜知天那柄吴钩剑撞开,左掌一横,一股掌风涌出,直袭秦君燕。
秦君燕吸取杞氏兄弟的教训,绝不跟对方硬拼,立即飘身退后,然后再伺机抢前。木剑道人正要他如此,他取得这一瞬即逝的机会,倏地标前,木剑刺出,向杜知天攻去。
这一剑平平无奇,但剑底生风,一时无两,木剑道人生得甚是猥琐,可是此剑一出,群豪观感大改,高手的确是高手,自有其过人之处。
杜知天见状心头一沉,急忙挥剑一格,木剑道人便了个“粘”字诀,木剑沾及吴钩剑,即有一股吸力,将吴钩剑引开。
杜知天这一惊非同小可,此刻最明智的做法是立即抛剑,但一抛剑,等下更无从抵挡木剑道人的攻势。
犹疑的念头,一闪而过,杜知天立即弃剑,可是依然慢了半分,木剑道人脚一抬,已将杜知天踢得飞起半天高。
杜知天凌空打了个筋斗,双脚落地竟然站不稳,“咕咚”一声,跌坐地上。
木剑道人长笑一声,飞身掠去。秦君燕大惊,急忙使一招“铁锁横江”,拦腰向木剑道人削去,
木剑道人一歪身,仍欲自旁掠去,但秦君燕剑式及时变了一招“波及池鱼”,剑刃在刹那之间,似乎长了几寸,戳向木剑道人的“笑腰穴”。
木剑道人虞不及此,不及换形,只好挥木剑将秦君燕的剑挑开。
经此一耽误,已有人将杜知天扶进土屋。木剑道人大怒,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秦君燕身上,一个转身,面对秦君燕,冷冷地道:“小子,明年今日是你的忌辰!”木剑一挥,风声大起。
秦君燕不待他剑势形成,立即抽身后退,木剑道人喝道:“哪里逃!”飞身掠前,剑招原式不变,仍取秦君燕咽喉。
秦君燕急使“铜墙铁壁”,这是括苍剑法中防守最严密的一招,长剑果然挡开木剑,但木剑道人蕴在剑上之真力,实在非同小可,震得秦君燕手臂发麻,几乎拿握不住剑柄,心中怯意一生,频频露出破绽。
木剑道人长笑一声道:“原来你这小子装腔作势,比那个姓杞的还不如!”
秦君燕心头如被针刺过,暗道:“今日我秦君燕就算死,也要死得漂亮!”当下强振精神,全力应付,只是他跟对手的武功距离实在太大,再过五招,已经岌岌可危。
莫紫薇乃初生之犊,何况是自己迫秦君燕下场的,此刻见师兄临危,毫不犹疑,抽出长剑,要下场与秦君燕联手应敌,不料旁进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她的剑柄,莫紫薇一愕,抬头便见到一张笑脸,“你……”
那是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脸庞并不觉得如何英俊,但十分和气,一望便使人产生好感,那汉子一笑,露出一口白齿;“请姑娘借剑一用!”
莫紫薇道:“你是谁?为何要借剑?”
“在下展劭,”那汉子笑容未改,“在下欲借剑跟令师兄联手,快,来不及了!”
莫紫薇不由自主地松了五指,展劭抢过了剑,立即飞落场中,他来得正是时候,秦君燕已至无力招架的地步,展劭一剑飞出,正好接住木剑道人的剑。
秦君燕松了一口气,举袖拭汗,至此一颗心仍怦怦乱跳,对元琦和徐良玉不出来助自己,颇有芥蒂,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徐良玉与元琦对望了一眼,目光却不敢与秦君燕接触。木剑道人见来的又是一位年轻小伙子,不由冷笑道:“真是世道变了!想当年,你们的师尊,谁见了道爷,谁不落荒而逃?也罢,让道爷送你们一起上路吧!”
展劭虽然独力难支,但仍笑道:“妖道,你如今已不成了,假如你仍有当之年勇,又何必匿藏了二十年?”
木剑道人气得哇哇大叫,木剑的威力骤加,展劭连遇险招,再不敢说话,以免分神,秦君燕喘息了一阵,心想自己若站在一旁观战,刚才那一番以死易来的“声名”便要褪色,又见展劭的剑法十分奇妙,存了侥幸之心,咬一咬牙挥剑再上,攻击木剑道人的后背。
他一上,展劭的压力大减,便自我介绍:“秦兄,小弟展劭,咱两人今日便杀了这老妖道吧!”
木剑道人怒极反笑,秦君燕心头一动,知道展劭故意激木剑道人,使他心浮气躁,是以也笑道:“展兄说得是,就算今日不杀他,也要将他的头发剃光,把他的胡须捻断,好教他知道这世道真的变了!”
展劭道:“秦兄要捻他的胡须,那是希望他看来年轻一点,但要剃光他的头,就令小弟难明了,莫非秦兄要他改行做和尚?”
群豪大笑,秦君燕道:“要这种人出家,只怕天下间的出家人都要还俗了,小弟只是想在他的头颅上写几个字。”
展劭又问道:“敢问秦兄要题什么字?”
“是四个字,请展兄猜猜。”秦君燕的剑法逐渐与展劭配合,一攻一守,一时之间,竟可以敌得住木剑道人的攻击。
“四个字,这可不好猜!嗯,老乌龟,臭道士都只是三个字!”展劭叫道:“对啦,是臭牛鼻子!”
“不是不是,这难免引起三清弟子的误会!”秦君燕道:“是正老不死!”
此言一出,引起哄堂大笑,木剑道人则气得七窍生烟,当他意乱之际,冷不防展劭一剑刺了过来,幸而他见机早,在间不容发之际闪开。
秦君燕见有机可乘,标前一步,长剑一绞,将木剑道人的退路封死。
木剑道人后背出了一阵冷汗,他突然一醒,惊觉到自己中了两雏的计,连忙收摄心神,全神应付,他不愧是有数的魔头,一连七剑,已扳回劣势。
木剑道人定神之后,便发觉面前的展劭,武功比秦君燕高,剑法也较神妙,是以问道:“小子,令师是谁?”
展劭不卖他的帐,道:“家师与阁下绝无渊源,你不必套交情。”
木剑道人怒道:“你不说难道道爷便瞧不出来么?嘿嘿,这招‘举杯对月’是陇西李家的太白剑法!”
“你再看这一招!”展劭长剑一挥,在身前布下一道严密的剑网。
“此乃苏州桑家‘蚕剑’的‘作茧自缚’!”
“这一招又是哪一家的?”展劭的一柄剑,一化二,二化四,分袭木剑道人的“紫宫”、“中庭”、“太乙”和“期门”四穴。
木剑道人脱口道:“你是峨嵋派的弟子?”
“不用害怕!峨媚派只收女徒。”
“那你怎懂得‘四象剑法’?”
展劭剑法再变,这招是余杭“东海剑派”的“苍龙出海”,接下来他又便出关外的“天山剑法”、大汉神剑”。
木剑道人心中诧异之情更甚,忍不住问道:“小子,你到底有几位师父?”
“小爷早已叫你放心了,家师跟你绝无关系!”
木剑道人心中暗暗琢磨一下,展劭所使剑法虽杂,但信手拈来,竟然配合得十分神妙,威力陡增,心知必是某一异人所授,但又猜不出宇内哪一位高手,有此本领。
秦君燕不理对方,尽力将自己平生所学,一一使出来,由于他负责攻木剑道人的后背,压力较轻,是以表面看之,见他有攻有守,法度严谨,临敌不乱,群雄都暗赞括苍派有人,元琦与徐良玉对秦君燕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人斗了百余招,木剑道人仍未能取胜,心中一凛:“今日若连这两个小子也收拾不了,异日道爷还怎混得下去!”杀机一起,立即加紧施为。
这一来,不但是展劭应付艰难,就是秦君燕也感压力奇重,再过十佘招已是汗流浃背,只凭一股斗志支持,展劭性格与秦君燕不同,虽在生死关头,仍然冷言冷语讽嘲木剑道人。
木剑道人心想须解决其中一个,自己即大获全胜,是以卖了一个破绽,让展劭的剑在自己的肋下与手臂之隙刺过,倏地用臂夹住剑脊。
展劭大吃一惊,急忙用力抽之,木剑道人一拗腰,只听“啪”的一声响,长剑已当中折断,展劭用力过甚,骤失重心,向后猛退。
与此同时,秦君燕见展劭危险,立即急攻过去,木剑道人一个风车大转身,木剑一横一绞,秦君燕那三剑立被破去。秦君燕大惊而退,木剑道人岂肯舍弃,提剑扑去。
展劭大喝一声,赤手空拳不顾一切扑前,木剑道人听得风声,改左手食中两指,夹住断刃,向后发射。
断刃如箭一般,望展劭胸膛飞去,莫低估木剑道人那两指之力,断刃飞行带起的啸声,已足以慑人心魄。展劭不敢大意,立即弯腰伏下闪避,断刃在他的头上三寸之处飞过,钉在一棵松树上,入木半尺,断刃一阵乱抖。
木剑道人断刃离手,木剑也跟着刺出,秦君燕心慌意乱,挥剑一格,只听“当”的一声过后,长剑已脱手飞出。
木剑道人左腿飞起,秦君燕被踢飞三丈,这脚蕴力千钧,若非秦君燕长剑出手,便下意识地往后飞退,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只怕已经丧命当场,饶得如此,也已倒地不起。
莫紫薇大叫一声:“三师哥!”与元琦和徐良玉抢出去,护住秦君燕。
木剑道人冷森森地道:“让开!否则道爷连你们也杀了!”
元琦抽刀在手,道:“少爷一条命就在这里,你有种的便取去吧!”
雇劭借了一柄剑,道:“妖道,来来来,咱们胜负未分,再来玩玩。”
木剑道人将剑平举,道:“道爷可要再杀人了!”他目光向群豪扫去,似择人而噬的野兽。
秦君燕在徐良玉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喘着气道:“徐兄借剑一用,小弟不能让展兄一人涉险。”
木剑道人似乎呆了一呆,道:“好,道爷不杀别人,今晚便专门伺候你们两个!”
话音刚落,土屋木门忽然“呀”地一声打开,里面走出几位上了年纪的人,当先那位正是杞光德,奇怪的是他脸色红润,精神焕发,双眼神光璀璨,与黄昏那副模样,大不相同。
木剑道人长笑一声:“杞老头,你终于出来了!这是待客之道么?”
杞光德冷冷地道:“我这个主人有点不称职,但你却是个恶客!”
“嘿嘿,你怎能怪道爷!”木剑道人声音一变,“姓杞的,早年你与‘太湖钓叟’联手杀死道爷的徒弟,后来找你不着,这笔帐今夜该算一算!”
杞光德哈哈笑道:“杞某这条老命,想不到还这般值钱,只是要杀老夫的人不在少数,未知能否轮到你。”
木剑道人冷哼一声:“道爷‘吃定”了的东西,谁敢来抢?”
杞光德道:“你明天来自然知道!”
“可惜道爷没有耐性再来一次,你准备在今夜偿命吧!”
祀光德双目一睁,神光湛然道:“只要你肯下场,老夫必定奉陪。只是你已给两个小子消耗了不少精力,恐怕你不但没法如愿,还要将一条狗命,丢在这里。”
木剑道人见他脸上隐隐然有种神光流转,乍吃一惊,忖道:“这老乌龟为何有这身功力?道爷刚才消耗了不少体力,今夜真可能讨不到便宜,何况对方还有这许多人!”他这人脸皮甚厚,见势色不对,口风急转:“道爷念在已伤了你两个儿子的脸上,便让你多活一夜。明天早上,必再来拜领一切!请!”他说走就走,几个起落,身形已消逝在黑暗中。
杞光德哈哈笑道:“阁下慢走,请恕老夫不送了!”他走到秦君燕身前,查看伤势,赞道:“秦公子年纪轻轻,便有此武功和胆色,老夫真要为老友庆幸了。”
他旁边一个老头伸手搭住秦君燕的腕脉,半晌皱眉道:“秦少侠内脏受伤,请跟老夫到静室疗伤。”
秦君燕道:“晚辈不觉严重,不劳烦前辈了。”
那老头把脸一沉,怒道:“你可是信不过老夫的医术?”
秦君燕忙称不敢,莫紫薇扶着师哥跟他到土屋,至门口,那老头回首道:“请姑娘止步!”他扶着秦君燕进去,一脚将门踢上,莫紫薇脸上有点挂不住,噙着一泡泪水退下。
这时杞光德又向展劭勉励一番:“展少侠,请恕老夫冒昧问你一句,请问令师是哪位高人?”
展劭抱拳道:“家师与世无争,不准晚辈泄露他们一丝底细,请前辈原谅!”
杞光德微徵一呆,但武林中奇人怪侠多的是,也无不快之色,道:“少侠英风直照古人,异日必为武林放一异采,盼珍之!
展劭笑道:“晚辈并无大志,从不作此之想,但前辈的话,晚辈不敢忘记!”
杞光德又跟群豪打招呼,屐劭则走到莫紫薇身旁,道:“姑娘,在下将你的剑折了,改天买一把赔你!”
莫紫薇对他颇有好感,羞涩地一笑,道:“一把剑值得多少钱……你助我师哥,我还未多谢你哩!”
“咦,姑娘怎地说起反话来!是令师兄因在下才受伤的,该说多谢的,应是在下。”
莫紫薇低着头,道:“你什么时候上山的,怎地咱们都不见你?”
“在下比你早到,你看不到我,我却看到你们,不过大家不同席而已。”
“你武功很好……”
“令师兄武功更好,而且不畏强暴,往下敬佩得很,师兄如此,师妹料亦不差!”
莫紫薇心中高兴,但不知为何,双颊一直红着,她心慌意乱地道:“刚才有个人将师兄请进去……”
展劭暗暗一笑,“姑娘放心,那人是‘洞庭医隐’,令师兄得他治疗,是他的福气,也是在下的运气。”
莫紫薇讶然问道:“这为何是你的运气?”
展劭不慌不忙地道:“令师兄若非得洞庭医隐青睐,恐怕要多受苦几天,如此在下于心又何安?”
这歪理说得有板有眼,莫紫薇忍不住“噗嗤”一笑,笑声过后,才猛觉有点不妥,一张脸如染了血,一转身跑进草寮。
展劭有点奇怪,不过他遇到什么事,都不容易放在心上,耸耸肩便去找元琦和徐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