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出现鱼肚般的白色,她知道天快要亮了,折腾了一夜,感觉有点疲倦。
她想打坐调息,休息一会,但是这山是血影教的重地,倘若被他们发现,乘隙暗算,岂非糟糕。因此她又不敢打坐。
她想折返天台县去,但沈妹妹及曹小姐还未救出,又如何放心得下。
忧心如焚,坐立不安,想到着急的地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山石上。
正在这时,远远的山脚下,似乎有人声传来,她微微一愕,暗忖道:“天色还未大亮,绝不会有人一大早过山路的,莫不是血影教人吧!”
她缓缓站起身来,侧耳细听了听,大概有六七个人的脚步声,逐渐逐渐地近了。
她想到只要捕到一个血影教徒,就可以知道观内的虚实,至少沈妹妹和曹小姐的下落,亦可探明。
她屏息凝神,目注山下,隔了一会,果然看见有六个大汉,每人扛着一个长条的包裹喘吁吁的走上山来。
那包裹是用白布做成的口袋,里面软搭搭的,好像包着一件活物。
刘红英心中一动,暗道:“这口袋大小形状,都很像一个人被装在里面,莫非沈妹妹亦在其中。”
她想到这里,陡地飞身而起,直落在那六个大汉的前面,把手一拦道:“我想看看包裹里面的东西。”
那六个大汉正在急急赶路,忽然发现有人从半空中掉下来,这一惊岂非小可,及至发现只是一个年轻轻的美貌少女,却又把心一定。
当前一个黑脸壮汉,先不答她的话,却向身后的同伴说道:“老王,你说这妞儿有多漂亮啦!教主见到,一定喜欢,咱们把她抓到了,先乐上一乐,你看这够有多美……”
那壮汉死星照命,还要胡言乱语的瞎三话四,刘红英不由怒气勃然,双眉微挑,伸手就是一个大嘴巴。
“叭”的一声,满脸开花,黑脸壮汉一个身体,摔出二三丈,脑袋都给打得稀烂。
刘红英在发掌同时,一伸手早把他肩上包裹拿下,“哗哗”连声,布袋破处,露出一个年约二九的绝色少女,星目紧闭昏迷不醒。却不是白龙姑沈江云。
其余的五个壮汉,见她出手威势惊人,心里大骇,纷纷放下肩上扛的包裹,拔出兵刃,高声急叫道:“点子扎手,并肩子,剁她……”纷纷一拥而上。
刘红英岂会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双掌微舞,哪稍片刻,一个个泥塑木刻似的,僵立当地,被点了穴道。
她把包裹一一打开,又是五个绝色少女,却没有沈江云在内。
她连摇带推,那些少女就是不醒,这一定是被上了迷药了。
她举手解开一个贼人的穴道,先行逼问白龙姑沈江云何在。那汉子答道:“我只是奉命行事,送这些少女上山,但据我所知,并无白龙姑沈江云其人。”
刘红英盘问了半天,未得要领。但却已清楚的知道,群贼送这批少女出临安时,沈江云还未落入敌手,是以那汉子并不晓得沈江云其人。
刘红英随即令他把昏迷少女救醒过来,他掏出一瓶药,给她们每人闻了一下,隔了一会,均都悠悠醒转。
那壮汉又被点了穴道,横倒在一侧。
少女们醒转过来,只见一个身着玫瑰红色衣裤的美女,坐在身侧,五六个横眉竖目的壮汉,却躺在地上。
自己处荒山野地之中,有几个胆子小的,竟怕得“咯咯”地发起抖来。
刘红英安慰了她们几句,又问了她们的姓名,果然曹百万的女儿曹舜玉,和张大户的女儿张月华亦在其中。
她终算了却一件心事。但是更重要的,白龙姑沈江云还没有救出来,设有差错,如何是好呢?
她想道:“血影教人若送沈妹妹上山,一定也是走这条路,我就待在这里,看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吗?”
但她又转念想道:“若他们另有捷径,而我在此守株待兔,岂非大大的糟糕……”转念至此,却又坐立不安起来。
她悠悠低叹一声,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刘红英武功虽是高强,但江湖经验却稍欠缺乏,是以苦思良久,缺乎善谋……
最后她终于决定,守株待兔,决非上策,何妨再闯风月观,寻求一个水落石出……
但她忌惮风月真人和半阴道人的诡谋和武功,而且这六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又叫她如何安置呢?
其实刘红英的武功,较之风月真人和半阴道人均要高出一筹,她的二次遇险,乃是因她临敌经验太差的缘故。
她终于在山腰中,找到了一个隐僻的山洞,把六个少女安置在里面,却谆谆告诫道:“千万不要走出洞来,自己在今天晚上,一定会回来的。”
五个被点了穴道的汉子,也被搬进了山洞,已死的黑脸壮汉,则被掷入了深涧……
刘红英把从壮汉身上搜出来的干粮,递给了少女们,她自己在安顿好了众人之后,施展轻身功夫如飞上山而去。
朝阳下的风月观,愈显得庄严辉煌,从表面上看来,哪像是一个罪恶的渊薮,邪教的基地。
观门大开,门前站着三个道装男女,刘红英认得这正是昨日坐在大殿边蒲团上的三个男女,看他们负手伫立,状殊悠闲。
她看到他们,而他们却未看到她。
一个意念进入她的内心,她心中忽然一喜,暗暗下了决心道:“我就如此做……”
身形如巨鹰盘空,她倏忽如电飞起,漫天指影,向三人当头罩落,劲风呼呼,观前树木呼啸如潮。
那三人虽非弱者,但刘红英此时已使出天平山绝技,“百禽掌法”,于是那三人各中一指,穴道被封,倒在地上。
观门里传出一声惊呼,却是一个小道童,满脸惊怖之容,急急忙忙地向里逃去。刘红英一掠七八丈,赶上了他,骈指一戳,小童吭声倒地。
又有七八个身穿黑衣的道人出现,刘红英连连出手,一一制住,大门里外,瞬即寂然,只剩下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一地人。
刘红英满意地笑了一笑,她的独门点穴手法,天下无人能解,因此她放心地拍了拍手,转身又往里闯。
一路上她妙手频施,被点倒的道人道童,何止四五十人。
她感觉十分奇怪,全观闹得天翻地覆,为什么风月真人和半阴道人不见出现呢?这的确耐人寻思。
但她又岂能知道,每日清晨是风月真人和半阴道人两人,练习元牝神功的紧要关头。
她直闯全观,如入无人之境,当者披靡,此时她解开一个教徒的穴道,迫问沈江云的踪迹,却发现沈江云果然还未来到观里。
她又迫问风月真人和半阴道人何在,那教徒畏缩地指了指观后道:“出了观,向右拐,就见到有一幢红色丹房,观主在里面练功。”
刘红英重又把他点了穴道,随手撩在一边。
她飞身出观,顺着他指引的道路,向右一拐,果然发现半里路外,倚山建立了一幢红色的房屋。
她想了一想,心道:“这就是风月真人和他师弟练功的地方了,我必须要找到他们。”
她此时胸有成竹,暗忖道:“我这一个计策,不怕你不把沈妹妹乖乖的送还给我……”
距离红色丹房附近,刘红英却听得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惨嘷,隐隐自房中传出,声音的凄厉,使胆大如刘红英者,亦不免心魂颤动。
她暗想道:“这是一种什么声音啦!如此凄厉难听。”
她一步一步的走近窗去,就像和普通人走路一样,因为她知道即使轻功已达炉火纯青的阶段,纵跃起来,亦不免有衣襟破风之声。屋中人武功何等高明,想要不使他们发觉,只有采取这一方法。
果然屋中人懵然不知有人潜窥秘密。
刘红英隐身窗侧,尚未张望,蓦地屋中又传来一声凄厉无俦的惨嘷,响声划荡晴空,把她吓了一大跳,脚下差点弄出声音。
她轻伸一个指头,微按在窗纸上,指头上渗出微微热气,这是她本身三昧真火所化,不一会,窗纸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小洞。
她眇一目向里看去,不由心火沸然,又惊又怒。
原来这是一间三丈方圆的静室,墙壁上油漆了一层鬼气森森的惨碧颜色,靠壁斜倚着两张宽约五尺的床板,极精致的锦茵附于其上,显得十分柔软。
此时正有两个赤身少女,斜倚上面,手足大张,被四个铁环紧紧扣住,一头柔软异常的三千青丝,盘了两圈,亦被紧闩在头顶上的一个大铁环中。是以这两个少女,头足四肢均不能动弹,只剩身上肌肉微微颤动,前胸小腹不住地起伏,嘴里还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呻吟之声。
站在她俩对面的,就是风月真人和他的师弟半阴道人,他两人穿戴着金冠鹤氅,手里拿着一根长达七八寸的长针,针头很粗,针尾上还附着一根三四尺长的细管。
这两个妖人,似乎全神贯注在当前的少女身上,一只空着的左手,由上而下的,逐步地摸索着少女丰满的胴体,不时皱一皱眉头,似乎正在找一件重要的东西,久久未能得手。
屋角上还堆着四个少女的躯体,赤裸裸的,一丝不挂。
但是全身毫无血色,连皮肉都癟了下去,有几个还在微微颤动,一声声低沉的呻吟,从她们的口里发出来。令人引起一种宛在鬼域的想法。
刘红英气愤得有点麻木了,因此并未立即现身,加以干预。
就在这略一迟疑的当儿,一声凄厉万分的惨嘷突然传来,刘红英猛觉“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眇睛一看,不由毛骨悚然,惊骇愤怒交加,连头皮都发了麻。
原来这两个妖人在少女身上找了半天,还是半阴道人首先找到,只见他面现喜色,左手用力一按那少女左乳,右手长针突然如电般扎入,斜斜的深入四寸有余,那少女不由得鬼嘷似的叫起来。
半阴道人喜容满面,他对这惨绝人寰的事,似乎毫不在意,一张嘴巴凑到针尾后的细管上,吮吸有声。
这正是血影教妖人,在苦练那“元牝神功”,这“元牝神功”必须在每日清晨苦练,并吮吸三百六十五个未婚处女的精血元阴,方能有成。
刘红英愤极怒喝一声,两溜碧光自她的手中打出,分袭风月半阴两人,她怒火头上,全力施为,这两溜碧光,竟隐隐挟风雷之势。
风月真人和半阴道人哪敢硬接,仓促飘身躲过,“刺刺”两声,碧光深入墙壁,只微露出一点痕迹,竟只是两片树叶。
这一下,使这两个凶残绝伦的绝世魔头,亦大吃一惊,这摘叶透壁的上乘劲力,当世英豪能有这份功力,实在寥寥可数。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的穿户而出。
那根长长的粗针,还是插在少女丰满的胸脯上,并未取下,如泉的鲜血,流过针孔,流进细管,然后像涓涓细泉一样,流在地下,瞬时之间,殷红一片。
那少女呻吟声息转低,若没有人立即加以施救,眼看将血液耗尽而死。
房外刘红英和风月半阴剑拔弩张,全力对峙,谁也不敢稍分心神,给敌以可乘之机,又焉能分身施救这个可怜而不幸的无辜少女。
正在此时,有一条人影,轻轻地闪入静室。
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道童,脸上透露出一股焦急而又关怀的神采,一进门看到那少女鲜血淌了满地,不由得吃惊地“呀”了一声。
只见他一伸手替她拔下针来,随手在伤口上敷上一点药粉,把血止住,满怀关切地叫着:“蕙妹妹,蕙妹妹……”
那少女星目微启,似乎看清了叫她的人是谁,脸上微露出一丝欢容,跟着又蹙眉低呻一声。
那道童慌忙说道:“我真该死,忘了把蕙妹先放下来……”说罢,匆匆忙忙地把铁环打开,那少女娇呻一声,软搭搭的躯体,忽然滑落下来。
要知道她此时失血甚多,受伤惨重,全凭五个铁环把她扣住,铁环一松,自然会滑落下来。
那道童慌忙一把搂住,颤声道:“你怎么啦……”一面却把身上的道袍脱下来,轻轻地裹住少女的娇躯。
他双手抄起少女,急急忙忙的向外逃走,把裹在少女身上的道袍吹开一角,露出两条白生生的丰满玉腿。
那道童忽然又折回头,走进丹室,轻轻掀开放在地上的一个蒲团,赫然有一本紫色封面的书露将出来,上面写着:“元牝神功真诀”,道童伸手捡起,身体微微发抖,好像害怕得很,但他终于把这本书藏入怀中,重又战战兢兢地向外逃走。
那道童虽然尽量放轻脚步,但又岂能瞒得过屋外的三个绝顶高手。
半阴道人不由得一回头,刘红英陡然怒叱一声,双掌翻飞,连续拍出五掌,掌势快如狂风暴雨,逼得半阴道人倒退不迭,险象环生。
风月真人见状大惊,长啸一声,双掌提足全力,一先一后,连翻发出,罡风怒卷,两股激荡而来的劲力,直击刘红英后心。
刘红英身形陡然一旋,轻飘飘地横移五尺,步如行云,身如流水,这避招身法的美妙,直叫人瞠目咋舌不置。
交手几招,道童抱着少女,业已去远,刘红英哈哈一笑道:“住手,我有话说……”
半阴道人怒叫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拿命来吧……”
双掌如电挥动,攻出的都是厉害煞着。
刘红英不禁有气,娇喝道:“我玫瑰仙子岂会惧怕于你,但我要告诉你一点,你全观上下,弟子教徒五十六人,全都被我擒下了……”
这句话,使风月真人和半阴道人齐吃一惊,凭着敌人的武功能耐,这是绝对可能的事情。
五年经营,花去无数的心血精力,才有今天的初步基础,若令毁于一旦,岂非可惜已极。
两人不约而同的跃出圈来,“呛呛”两声,长剑出匣,一左一右地监视着刘红英,免得她突然溜走。
风月真人厉声说道:“好贱婢,你是存心和道爷作对……”
刘红英点头道:“不错!”
风月真人又道:“我要你立刻放回他们……”
刘红英冷笑道:“我又没有把他们带走。”
风月真人声色俱厉地道:“那么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刘红英嗤的一笑,满面不屑之容,斜睨着风月真人和半阴道人道:“他们中了我独门点穴手法,只怕你们无能解得……”
风月真人和半阴道人均都微微一怔,齐声说道:“我要你解开穴道!”
刘红英傲然一笑,款款转过身去,步履从容,就要觅路下山。
两人大喝一声,双双抢上,横剑拦住去路。
刘红英美目一转,冷冷笑道:“你们要想拦着姑娘,只怕没有这份能耐……”
言罢,双脚登处,身形斜斜飞起,“俊鹘摩云”,竟想在两人头上飞越而过。
风月真人和半阴道人双双大怒,同声暴暍,身形平平拔起,长剑回环,剑光如虹,幻化出千万点碧莹莹的寒星,织成一片光网,挡住去路。
刘红英这一招原是诱敌之计,她自学“百禽掌法”之后,身法之灵巧,已经到达了随意变化的境地。
见状下盘一沉,“陨星落石”突然下降六尺,紧跟着“黄莺度柳”,双臂微一震动,玉掌频频翻动,改下降之势,成为前飞,衣袂飘飘,身子已经像电般在两人脚下穿过,一纵十余丈,带着银铃般的笑声,业已去远。
两人变招不及,空有一身超凡绝俗的武功,竟拦不住一个年轻的女娃,气得脸上都变了颜色。
两人匆匆赶回观里,只见从大门直到大殿、藏经楼、纯阳楼,横七竖八躺满了一地的人,果然是五十六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检视他们被点的穴道,一连换了好几种解穴手法,就是解不开,气得两人瞪眼叹息不已。
两人虽然经过不少大风大浪,但像今天般给人弄得如此狼狈,却是破题儿第一次,阴沟里翻船,两人只感到哭不得笑不得,干着急。
蓦地远远传来一派火光,半阴道人抬头一看,大叫一声:“不好,丹室起火了……”这丹室里面,藏有不少紧要事物,若令付诸一炬,这真是无可弥补的损失。
两人一齐大惊,顾不得再研究穴道的解法,猛展轻功,如飞赶去。
起火的地点,就是两人练习“元牝神功”的红色丹房。
此时火光烛天,窗子里大门里都伸出熊熊的火舌,燎原之势已成,要想施救,恐非易事,极目四顾,放火的人,早已逸走……
半阴道人接连两掌,发出迫人的罡风,想把火势压小,但火势经此两掌过后,更加烧得猛烈起来,必必剥剥的一阵乱爆,数丈之内,就觉得烤灼难当。
风月真人想起有一本“元牝神功真诀”,还放在房内,这本书失落不得,心里一着急,一头就从窗子里钻了进去。
“轰轰发发”之声,震耳欲聋,他身上已几处起火,眼睛亦被烟熏得睁不开来,他匆遽地走到练功的蒲团下面,那紫荆草织成的蒲团,特别具有防火的功能,因此还是很完整地放在地上。
他伸手将蒲团掀开,赫然入目的,只是光光的地板,这一部魔家秘笈“元牝神功真诀”,竟自不翼而飞。
他不由傻了眼,这一定给放火的人,捡了便宜,而这放火的人,一定就是玫瑰仙子刘红英。
“我与你誓不两立,不共戴天……”他咬牙切齿地想。
火焰遍体,连头发都给烧着了,他感觉到灼痛,慌忙双掌挥舞,发出一股掌劲,把身上的火焰扑灭。
紧跟着身形微幌,依旧穿窗而出。衣服残破,焦头烂额,而一无所获,他气极了。
一抬头,不见了师弟半阴道人,他不由大吃一惊,心道:“奇怪,他到哪里去了……”
举目四顾,半里多外,有两条人影在追逐跳掷,不是半阴道人还有哪个,他怒啸一声,如飞赶去。
他一边赶,一边张目如炬地看着,只见半阴道人和对方那人都已拔出剑来,寒光盘旋,击刺不已。
他已能清楚地看到,对手正是屡次捣乱的玫瑰仙子刘红英。
他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人未赶到,就拔出剑来,哇哇大叫。
却见刘红英抬起头来,双目向他这边一瞟,蓦地“唰唰唰”一连四五剑,把半阴道人迫退寻丈,娇躯乍转,匆匆向山下逃去,其去如飞,要追也追不上。
师兄弟两个面面相觑,恨声不绝,但却又无可奈何。
风月真人一身美丽的金冠鹤髦,给烈火烧得不成样子,头发眉毛都烧焦烧卷了,狼狈的模样,哪像领袖一派的教主,简直和叫化子差不多。
半阴道人又不敢笑,但又忍不住,只得别过头不看,开口问道:“那部真诀救出来了吧!”
在他的心里,紫荆草是不怕火的,那么这本真诀毫无疑问地已经取出来了。
这根本是多此一问嘛!只是他一时间想不起和师兄说些什么好,因此随口问了出来。
出乎意外的,他的师兄竟摇了摇头,这一下把他惊得直跳了起来,这本书掉了,那还得了。
“书不见了?书不见了……”半阴道人喃喃地说。
“一定给玫瑰仙子刘红英拿去了……”风月真人补上了一句。
两人在山腰上徘徊,苦思擒敌之计。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半阴道人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师兄,咱们回观去吧!”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满脸愁容地走回观去。
观里景物依旧,但却是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一地的人,两人相对苦笑一声,这一个筋斗,栽得太大了。
两人的心里,有说不出来的痛苦,一言不发地各自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一生威名,五年经营,忽然毁于一夕,怎不令人恻然生悲,不能自已。
观后传来几声奇怪的响声,半阴道人道:“师兄我去看看……”风月真人点了点头,他如飞地去了。
不一会,观前“雪索”一声,一颗脑袋慢慢地探将进来,风月真人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是谁?”震得屋瓦都索索发响。
一条人影闪将进来,低叫道:“师父,是我……我是朱邦彦。”
风月真人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不动不睬。
朱邦彦看到大门口和殿里的模样,也自愣愣地不敢出声。
隔了半晌,风月真人问道:“邦彦,你回来了?”
朱邦彦答道:“是的,师父,徒儿回来了……”
他心里奇怪地想道:“今天的观里,出了什么事情啊?”但他又不敢问。
终于他忍不住了,开口叫了一声:“师父……”
下面的话,还未出口,只见风月真人凌厉的眼神,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心里一恐,想起师门的威严和刑责,又把话咽了回去。
大殿里异常沉寂,空气像要凝止住似的。
两个黑衣壮汉,抬着一个长形的白布口袋,进了观门,直向大殿而来。
风月真人问道:“里面什么人?”
朱邦彦恭身答道:“钱塘帮帮主金刀镇两江沈百龄的女儿——白龙姑沈江云!”
风月真人脸上陡现喜容,重重的一掌拍在案桌上,说道:“好极了!”
那案桌虽然是上好木料所做,但如何经得起他的重重一击,碎木纷飞,稀里哗啦的坍了下来,把朱邦彦吓了一跳。
风月真人想到一条诡计,苦思了破敌之策,倏忽之间进入他的脑海,当下喜极之下,哈哈连声的狂笑起来。
这笑声洪烈无比,朱邦彦和那两个黑衣壮汉,都是骇异莫名,惊诧万分,愣在当地。
他笑够一阵,蓦地厉声说道:“把包裹打开!”
朱邦彦又吓了一大跳,暗忖道:“莫非我做错了事情吗?”
心里在想,手里却不闲着,匆匆几下,把包裹撕裂,一个身穿白衣的绝色美女,昏迷不醒地躺在里面。
风月真人细细地端详那个少女的面貌,见她生得眉凝春黛,鼻如琼瑶,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紧闭的星目,肤色其白如玉,十指尖尖,宛如春葱,这确是一个美人胚子啦……
风月真人低着头想了一会,朱邦彦和两个壮汉恭立在侧,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风月真人道:“把她送到我的房里去,立刻就送去。”
朱邦彦恭顺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道:“哈哈,好一朵娇花,只怕逃不过今夜……”
两个壮汉抬起了不省人事的沈江云,跟着朱邦彦走了。
隔了一会,半阴道人匆匆地走来,一进殿就跳脚地叫道:“又是她,又是她,把后殿秘室里七十多个美女,统统救走了!”
风月真人盘算着一个狠毒的计谋,闻言只鼻子里“哼”了一声,抬头扫视了他一眼……
半阴道人恨声说道:“我听到声响赶到后殿,只见地道的门,已经大开,两个看守的人,被点了穴道,撩在一边,一看手法,知道又是玫瑰仙子刘红英。我知道不妙,走下去一看,七十多个美女,一个都没有剩下。”
半阴道人说了半天,发现师兄并未答话,不由微微一怔,想说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风月真人微笑说道:“师弟,那些由她去罢,我……我有一个好计策……”
半阴道人瞪目无语,暗忖道:“一败涂地,还有什么好计策……”
风月真人见他愣然的神色,暗暗得意,刚开口说得一个“你”字,忽然脸色一变,大叫一声“糟糕”,急忙忙地向里赶去,步履如飞。
半阴道人大吃一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慌慌张张地跟在他师兄的背后,匆匆赶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令他如此着急。
风月真人三步二步的飞到他的卧房内,只见白龙姑沈江云,斜躺在云床上,这才一块大石落地,放下心来。
原来他刚才在讲话时,忽然想起,玫瑰仙子刘红英的踪迹不断在观里出现,神龙见首,若是给她乘这个机会,把白龙姑沈江云救走,那么自己的一切计划,岂非尽付泡影,因此急急忙忙地赶回房来。
风月真人指着玉体横陈的沈江云道:“她就是白龙姑沈江云,那小贱人苦苦寻找的人。”
半阴道人“嗯”了一声,脸上布满杀气。
风月真人又道:“只在她的身上,要刘红英乖乖的敛手服输。”
半阴道人瞠目说道:“什么!”
风月真人露出得意的笑容,附在半阴道人的耳旁,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只见半阴道人喜容满面,拊掌称妙。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分别盘膝练起吐纳功夫来。
只有白龙姑沈江云昏迷不醒地仰卧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块薄薄的毛毯。她毫无抵抗的能力,随时有被妖人蹂躏的可能。
隔了一会,大殿上传来一声惨嘷。风月真人和半阴道人齐齐大惊,这声音太熟悉了,分明是朱邦彦的声音嘛!
惨嘷声接二连三地传来,一声比一声凄厉,半阴道人愤然起立,就要赶去。
却被风月真人伸手拦住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贱婢故意折磨邦儿,就是要我们分人去救,她才好乘机行事,救出白龙姑沈江云。”
半阴道人恍然大悟,重又坐下。
他们这些魔头哪有什么真情感,门下弟子正在忍苦挣命,他们却无动于衷,不问不闻。
不一会,惨嘷声停止,风月真人道:“那妞儿就要来了,咱们小心戒备。”
等了大半天,刘红英没有来,半阴道人着急地道:“倘若她没来呢?我们岂非白等了。”
风月真人满怀信心地说道:“你放心好了,她一定会来的!”半阴道人垂首默然无语。
又等了半天,前殿那里忽然传来一阵砰砰彭彭的响声,桌椅的倒坍声,摆设的碎裂声,杂然并作,最后又是“哗啦啦”的一阵巨响,半晌不息,好像连房舍都给她拆倒了。
风月真人依旧是不动声色,好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但半阴道人却是忍耐不住,愤然作色道:“师兄,你在这里等她好了,我要到前殿去看看。”言罢,站起身来,拂袖就走。
风月真人呼之不住,恨恨的跺了跺脚,说道:“你快点回来。”
他情知道师兄弟一旦分开,很可能给敌人个别击破,但是师弟执拗顽强,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半阴道人走了半天,还不见回来,风月真人独对孤灯,心里又恨又着急。
蓦地,他听得半阴道人吆喝一声,跟着又传来“呛呛”两声剑鸣,这个情景,分明已撞上敌人,动起手来。
他立刻赶去,但又怕有人乘虚而入,把沈江云劫走,心里犹豫不决,比油煎刀剜还要难受。
剑鸣吆喝之声渐远,他暗叫一声“不好”,师弟怒火头上,被人引到远处,只怕会着了敌人的道儿。
想到这里,匆匆站起身来,一把挟起昏迷不醒的沈江云,匆匆向发声之处赶去。
一走到藏经楼,就见到屋宇已经倒坍了一半,栋折梁圯,瓦砾满地,他的心里好不生气。
穿过藏经楼,就是大殿了,只见珠璎宝络,法器神幔,香案拜台,全是东倒西歪,狼藉遍地,搞得一塌糊涂。
神案旁有一个人侧身僵卧着,脸上都是惊怖恐惧之色,口角溢出鲜血,试一试探鼻息,已经断了气。
风月真人心里沉痛得很,因为这个毙命的人,正是跟他最久的大弟子——朱邦彦。
他又赶出观门,四山寂寂,天上星月辉耀,远望灵禽、祥云、灵芝诸峰,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到。
吆喝和击剑的声音,没有再传来,风月真人极目四望,看不到有一丝人影,九折峰上下千丈,到什么地方去找师弟呢?他不禁愣然出神。
夜风吹来,只剩他孤零零地一个人,这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血影教主,竟然如此狼狈,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他恨恨地看了挟在胁下的沈江云一眼,心想道:“若不是为了你,岂会招来玫瑰仙子刘红英这个魔头,弄得我基业荡然,狼狈至此。”
他蓦地举起铁掌,狠狠地向她当头击去!
“咯咯咯”传来一阵夜枭啼声,他神智忽然清醒过来,暗忖道:“现在还须留她一条活命,等到玫瑰仙子一起落网时,我不把你们的元阴精血吸尽,也不配被称为武林淫魔血影教主了。”
一条娇小的人影,自山下直射上来,快如弩箭离弦。
风月真人定睛细看,来人身穿一套玫瑰红色的衣裤,轻功卓绝,不是刘红英又是谁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怒吼一声,向前迎去。
此时他看到半阴道人没有出现,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侵袭着他,他怪叫一声道:“师弟安在……”
刘红英一眼看到沈江云被挟在他的胁下,虽然早在意料中,但亦急怒交加,怒声叱道:“你把她放下来!”
风月真人冷笑道:“只怕没有这么容易……”
一言方罢,蓦然伸手,“叭”的一声,把沈江云身上的衣服,自胸襟以至左袖,撕下一大片来,露出粉红色的亵衣,和一条洁白的圆润玉臂。
刘红英又气又急,娇叱道:“你好不要脸……”
反手拔出长脸,“直上青冥”,“嗖”的一声,身形纵高七八丈,蓦地腰杆微扭,头下脚上地当空飞落,“许真挥剑”,化为一道经天长虹,作半弧形,猛击下来。
剑尖未到,那剑身因内力震荡而发出的“嗡嗡”异响,在夜空中显得分外刺耳。
风月真人闻声大惊,他从这剑身刺耳的异响,听出敌人的内力造诣,竟是深厚异常,比起自己苦修一甲子的功力,并不见低。
这正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更惊异的是,她的出手一剑,雄浑诡异异常,宇内六大剑派,以及无门无派的剑术高手,连黑煞教的“九子母天魔剑”也算上吧,从来也没有一出手就纵上半空,盘旋下击的啊!
这是哪一家的剑诀,竟和中土流传的剑法,大异其趣。
不要是隐居海外的那个魔头,所收的衣钵传人吧!于是他想起了南海双仙——太清帝君和七星神君。
这两人纵横百年,武林中无人能敌,都已成了不死之身。
其中南海七星岛的七星神君,纵横寰宇的“太乙斩龙剑法”不也是盘空进击,能在空中变换身法吗?
他大大的吃了一惊,若真是这个魔头所调教出来的弟子,只怕以后的麻烦就多了。
这原是瞬息间的事,青光已当头飞落,寒芒辉耀,冷炁砭肌威力竟大得出奇。
他怒吼一声,身形如电斜飞,右臂一探,甩肩拔剑,几乎是一个动作,紧跟着长剑连翩点出,青光点点,“铿锵呛呛”之声,不绝于耳。
虽然在这匆迫的一瞬间,却剑剑点中刘红英攻来的长剑。
寻常人只看到两道青虹,如交尾神龙微微一触,立即分开,又有谁能够知道,这两个绝顶高手,已对换了十多招之多。
刘红英身形轻轻落地,她发觉敌人使出剑尖透射出来的内力,强劲异常。
错非自己暗室三年,任督二脉已通,又曾服过武林异宝——九转大还丹,否则岂能搪得住敌人一剑。就是这样,右手五指,还在隐隐发酸。
那边风月真人更是吃惊,六十年日夕苦修,竟会被一个年轻轻的黄毛丫头比了下去,一条右臂兀自发麻酸痛。
两人各自惊心,盘旋有顷,蓦地刘红英仗剑再上,还未发招,却听得风月真人巨雷似的一声大喝:“且慢!”
刘红英定睛一看,只见风月真人一柄长剑,正搁在沈江云雪白的颈脖上,只要轻轻一按,立即就血飞头落。
刘红英吃惊地后退一步,哪敢再上。
风月真人冷冷开言道:“她命悬你手,你愿不愿意救她……”
刘红英心如乱麻,抗声答道:“你想怎么样?”
她此时忽然想起沈江云的父亲——金刀镇两江沈百龄,是多么爱护他的女儿,倘若这次有什么三长两短,即使是些许不重要的伤害,自己亦将无颜以对。何况沈江云的温柔和娇憨,以及这数日相处的友谊和情份,均使她念念难以释怀。
“刺刺”连声,风月真人手中长剑微一摆动,沈江云衣裤尽裂,雪白的肌肤和丰满的胸脯,一齐裸露在外,颤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