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思凤有点怕人家替她磕头,闻言着急道:“你们起来,起来。”
若莲道:“恩人答允收下,难女才敢起身。”
石思凤急得一顿足……
小兰很喜欢若莲若玫,连忙道:“起来起来,我师父心地最慈,你们又举目无亲,一定会答允的。”
石思凤瞪了小兰一眼,小兰一伸舌头道:“师父,您老人家可别生气呀,您房里那丫头又笨又懒,我看……”
石思凤斥道:“别多嘴。”
小兰一伸颈子,做个怪脸道:“不多嘴就不多嘴……”
但到底忍耐不住,又道:“……可是您得留下她们呀!”
一瞧石思凤真的有点生气的样子,连忙摇手道:“得得,小兰再也不多嘴了,但只要师父留下她们……”
口里说不多嘴,这不就多了嘴吗,她的脾气如此,石思凤还真拿她没有办法。
石思凤缓步上前,伸手扶起若莲若玫姐妹,道:“你两姐妹一番心意我很明白,但我偶然帮助你们,岂望报答,更不能收你们做丫环……”
语声至此,只见若莲姐妹玉容渗变,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小兰着急地踏上一步,道:“师父,你……”
石思凤一甩衣袖,变色道:“你愈来愈没有规矩了。”
小兰从来没有被师父如此斥责过,觉得受了委屈,眸子里睛花乱转,珠泪欲滴,那里还敢开口。
小秋一直没有说话,这时踏上一步,低声道:“师父……”
石思凤道:“你有什么说的。”
小秋沉稳地道:“师父的确不方便收她们作丫环,但她们举目无亲,年纪又小,何处去安身呢。”
石思凤想了一想,道:“既然如此,后园中尚有一幢精舍,她们姐妹就住在这里好了。”
分发完后,却见小兰还在一旁噘着嘴,干生闷气流眼泪呢。她们份虽师徒,情若姐妹,小兰又很天真可爱,见状有些不忍,连忙掺了她的手,教她功夫去了。
这方若莲方若玫姐妹二人,从此就住在陆庄后院,她俩对石思凤非常感激,与小兰小秋也处得很好,每天早上,鸡声刚啼就起床了,替石思凤打好脸水,放好盥洗用具,然后做早点。
本来早点是由庄中大厨房供给的,但若莲姐妹讨了这份差使,每隔三五天,就到大厨房领些米麫酱醋之类用品,每天做上五份早点,东西做的还真不坏,大家都喜欢吃。
石思凤本来还想劝止,后来见若莲姐妹心意甚坚,每次一劝,就珠泪隐隐,潸然欲涕,而那早点花色既多,味道也十分好吃,甜碱都有,既然不听,也就乐得享受。
方若莲别瞧她只是八岁的一个小女孩,实在是很能干,那需十多天,石思凤和小兰小秋都吃上了瘾,有时大厨房偶然送上点心,一尝之下,就觉得味道有天渊之别。
有一天,石思凤吃完若莲姐妹做的早点,赞不绝口地道:“同样的玫瑰蒸包,怎地吃起来,味道就大不一样呢?”
若莲笑道:“做玫瑰蒸包,不但要皮薄馅软,而且火候用具和材料都有很大的关系,这园内盛开致瑰,每天早晨,我们就起床收集花上的露珠,贮在瓶里,和面粉时,就拿香露来和,不掺一滴水,所以吃到口中,略带一丝花香……”
说到这里,石思凤赞美了一声,道:“怪不得吃起来香香的。”
若莲微笑道:“恩主所说的香,不是玟瑰花的露香,而是玫瑰花馅的香……”
石思凤奇怪道:“我每次吃玫瑰蒸包时,见馅子都略带玫瑰红色,吃到嘴里,甜而不腻,立刻就化掉了,有时贪嘴吃多了,胸口也很舒服,不像吃其他甜食,只要过量,就会恶心难过,难道馅子里面有讲究……”
若莲道:“这甜点好坏,就在馅子,在我们家里,每到玫瑰花开,清晨曦光微露的时候,就带了竹制的花剪,找那快要盛开的玫瑰,剪下来,然后用干净罐子,先铺上一层上好蜂蜜,再把剪下的玫瑰花铺在上面,也只薄薄一层,然后再铺蜂蜜,再铺花朵,一层层的互相间隔,装满一罐之后,密密封固,放在干燥而不见阳光之处,三年之后,打开罐子……”
石思凤小秋小兰都听得入神,见她语声略停,小兰那里等得,忙问道:“打开后怎么样?”
若莲笑道:“那时满屋子都是玫瑰花香,就是二三十丈之外的人,都能闻到哩。”
小兰高兴道:“好极了,后来怎么样呢?”
若莲道:“罐子里的蜂蜜,都被花瓣吸收了去,看不见了,而那些玫瑰花,色泽形状和新摘下来的完全一样,丝毫都没有变……”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流露出赞美佩服之容。
若莲又道:“这种花朵其甜如蜜,但丝毫不腻口,好吃得很,据说常服可以驻颜,不论男女如经常服食,脸色就会像玫瑰花般娇艳,玟瑰蒸包的馅,就是用这种花朵调制的,可惜……”
若莲说到这里,语声略停,又连说了二个“可惜”。
石思凤道:“可惜什么呢?”
小兰也说道:“这才不可惜呢,这样好吃的东西,吃到嘴里,太可爱了,可惜什么呀?”
小秋嫣然微笑,也在猜测这“可惜”二字的意思所指。
若莲笑了笑道:“可惜我们吃蒸包,不是用这种蜜酿玫瑰做的……”
众人这才恍然。
若莲叹了一口气道:“寒门世代书香,家境本很富裕,谁知先父去世之后,田产渐被族人侵占,过了几年,又遭遇天火,一贫如洗,先母无奈,只得携了我姐妹二人到江宁投靠亲友,谁知访亲不遇,流落他乡,母亲一病不起,倘若不是恩主救援,只怕我姐妹二人迟早必沦为客地的饿殍了。”
说到这里,泪如涌泉,哽咽地道:“这些酿花做点心的小道,都是先母在世时教的……”
她想起了死去的母亲,抽噎不止,若玫见姐姐伤心,也跟着流下泪来,连叫“姐姐,姐姐”。
石思凤见她们天性既厚,又从酿花的一段话中,看出她心细聪慧,对自己更是感激涕零,力图报效。
小兰小秋早把若莲姐妹劝住,这五个人的感情又进了一层。
每天早晨,就是石思凤带着小兰小秋练功的时候,若莲若玫先是不敢走近观看,后来试探着走近看上两眼,发现石思凤并不斥责,渐渐胆子就大了,每天当三人练功时,姐妹二人就在远处观看,偷偷记下。
回房之后,就一招一式跟着比划……
依了若玫的意思,想苦求石思凤传授武功,但若莲却道:“我们受人大恩,毫未报答,怎么还可以有这种贪心的请求呢!何况我们一点基础都没有,平时行多了路,就累得直喘,哪像秋小姐兰小姐她们,一纵就是好几丈高,手指一点,砖头就穿一个孔,拿什么跟人家比呀!”
若玫见姐姐不答允,仗着小兰和小秋都很喜欢她,就偷偷地去求告。
小兰最是热心,又见石思凤很喜欢若玫姐妹,就拍下胸脯,承担此事。
谁知道小兰向石思凤一说,石思凤笑着摇头,也不说话,再一涎脸强求,石思凤笑笑道:“将来再说吧?”
小兰倒还是真怕师父生气,蹩了一肚气走出来,又觉得难以向若玫交代,就私自把修练内功的口诀,传给若莲姐妹。
初传之时,还怕石思凤责怪,后来见师父明知而不问,有的时候还偶然指点一二句,这样一来,连最谨慎的若莲,都放大了胆子,学习那些初步功夫。
过了几天,小兰和小秋见两人用功勤奋,苦练不倦,重又向石思凤求说,收录若莲姐妹为徒……
石思凤先是面含微笑,并不答理,后来被二人吵不过,就说道:“并不是我不愿收徒,也不是两人资质差,而是她们从未学过武功,基础不固,我目前是江南绿林道的盟主,门下弟子的功力倘若太差,就将贻师门之羞。”
小兰小秋继续苦求,石思凤被吵不过道:“我师门有一种‘小转轮大法’,最适宜用于初入门的人,使法之后,体质就转弱为强,足可抵好几年苦练之功,但受法人一定要心智坚定,受得住痛苦折磨……否则欲速不达,反受大害,可能变成终身残废……”
话声至此,又道:“……她们焉能忍受得住!”
小兰和小秋下来一商量,觉石思凤所说,也有道理,便据实和若莲姐妹说了,要她们自己考虑决定。
若莲若玫也真有毅力,一听有“小转轮大法”,可以速成,立刻一咬牙关,坚毅地道:“自己姐妹二人受恩主援手之恩,本不敢妄冀列入门墙,比诸弟子之列,但恩主既如此说,别说是略受痛苦折磨,或则受伤残废,就是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不敢推辞……”
若玫已是如此坚定,那若莲更是较妹坚定十倍,连考虑也不考虑,便答允愿受万般苦难,连死也不怕。
小兰高兴得直跳起来,立刻飞也似的回报师父,若莲若玫跟在身后,到石思凤房中一看,只见她安稳合目,正在做着功课,鼻中二股真气,正在吞吐呼吸,时细时洪,伸缩不已。
小兰一看就傻了眼,好端端的,师父怎地做起玄门太虚定法呢,这种大法,一经入定,至少得六七个时辰,才能回醒,弄得不巧,坐上个一昼夜,也是很普通的事。
连忙把情形告诉若莲姐妹,要她们等师父回醒后,再来参谒。
若莲想了一想,慷慨地道:“恩主就是怕我们心智不够坚定,不堪造就,我们既来参谒,就要跪等恩主回醒过后,再行恳求收录,才能表达我们的决心诚意。”
说罢,就拉了妹妹同跪地上。
小兰着急道:“那怎么行呢,说不定要一二天呢!”
若莲坚决地道:“学艺传技,师道尊严,别说一二天,就是十天半月,也不敢推辞……”
小兰道:“你们受不住的……”
若莲道:“兰姐姐一番成全美意,小妹都明白,但我们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受不住的……”
言罢,就十分虔敬的闭目跪坐,一动也不动。
小兰还要再说,小秋一把拉住她,拖到室外,小兰嘟哝着嘴道:“傻瓜这二人真傻。”
小秋笑笑道:“她们才不傻呢……”
“不傻,嘿嘿……”
过了一个时辰,小兰就门边一看,石思凤尚未回醒,若莲姐妹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兰又骂了声“傻瓜”,想起二女没有练过武功,这一个时辰苦跪,腰背酸痛,如何忍受得住,何况师父说不定要二天才回醒,岂不要跪死在那里。
一连又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天色渐昏,石思凤尚无回醒之象,若莲若玫只觉得腰部以下,麻木不仁,骨节就和散了似的……
而且,肚子也饿了起来。
这种痛苦和折磨,非但没有使若莲若玫姐妹畏惧怕难,意志反而更坚决起来,若莲还怕妹妹受不住,回头一看,乃妹一脸坚毅神容,不觉心中一定。
两人什么都豁出去了,昏昏睡去,就在房中跪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石思凤尚未醒来,小兰小秋替她们送来食水点心,略为润喉,精神虽然较好,但混身骨头酸痛麻痒交作,膝盖之下,稍为挪动一下,就和针刺刀括一般,难受万分,但意志却丝毫不馁。
小兰苦劝二人起身,何必白白受苦呢,若莲若玫说什么也不答允,而且小秋也暗暗拉住小兰说道:“师父神通广大,她们两人跪在面前,不会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回醒呢,其中一定含有深意,别看师父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但智慧和功力,远胜我们,你急个什么劲?”
小兰虽不放心,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到了中午时分,若莲姐妹已经跪得神疲眼花,混身僵木,才见石思凤吁了一口长气,回醒过来。
若莲姐妹刚欲膝行向前,苦求收录,身刚一动,只觉得眼前一黑,金星乱冒,若玫年纪较幼,早就难支,一言未出,便自晕倒,若莲还叫了一声:“恩主,请收我姐妹为徒……”
也自支持不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自失去知觉。
小兰小秋躲在窗后偷听,见状惊呼一声,穿门而入,伸手便要抱起。
石思凤沉稳地道:“且慢——”
然后慢丝条理的站起身来。小兰着急地想道:“唉!人都昏过去了,还慢吞吞地,真急死人……”
谁知石思凤只看了若莲姐妹一眼,竟不施救,便走到桌子边,削了个苹果慢慢地吃起来。
好容易等到苹果吃完,又拿起一块鸡油菊花蒸糕,慢慢品尝,看来一时半天,还吃不完呢。
小秋虽是着急,但生性沉稳,暗忖乃师此举,必有用意。
但小兰如何忍得住,叫道:“师父……”
石思凤头也不回,道:“什么呀?”
还问什么事,小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忙道:“她们晕过去了……”
石思凤道:“我看到了……”
小兰急得暗自顿足,忖道:“我当然知道你看到,但得赶紧治呀……”
忙道:“师父,我替您去拿药好吗?”
石思凤道:“你知道要拿些什么药?”
小兰唉声叹气,满脸都是愁容,心想道:“我哪是要替你拿药呀,我要你赶快替她们治呀,唉!这个都听不出来。”
却听得石思凤道:“小兰,你凡事不大爱用脑筋……”
唷!我不爱用脑筋,你才不爱用哩,否则怎么连我讲话的意思,都听不出来呢!
小兰满心不服气。
石思凤又道:“你该向小秋学学……”
小兰嘴里不敢说,心想道:“向她有什么好学的,本领不比我大,连糖葫芦也不敢多吃,我才不要呢……”
却见石思凤吃完了蒸糕,又吃千层饼,吃完了千层饼,又吃香干,好像忘记了地上还躺了二个人似的。
她终于又忍不住了,委屈地道:“师父,请您救一救她们吧,她们已经跪了一天一晚,元气耗尽,再不救就会死掉的。”
说着说着,忽然掉下二滴眼泪。
石思凤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道:“你天性很厚,但却不肯像小秋那样,对事理稍加分析,真叫我担心……”
说到这里,语声略停,重又说道:“她姐妹二人,全凭坚毅的意志,支持了一日一夜,体力虽然消耗很多,但原有浊质,经此一来,大部排泄耗散,我刚才已经点了她们的‘天闾’要穴,只等六个时辰醒来之后,再服一粒‘小还丹’不但精力恢复,学武功也较容易,这时不宜移动睡姿,好在此室地上,都敷了木板,不怕感受潮湿,这样可放心了吧。”
说到这里,只见小兰破涕为笑,便又道:“像她们那样的性情天资,又有毅力能吃苦,这种徒弟,找都找不到,岂有不愿收的道理,只可惜……”
话声至此,不由仰首看天,微叹一声……
小兰好奇地问道:“可惜什么呀?”
石思凤道:“可惜资禀性情均佳的人太少,除了你们四人之外,再能找到一个就好了。”
小秋眸光注定石思凤,露出深思冥索的神情,石思凤微笑道:“你们知道这为了什么吗?”
小兰摇摇头,心想:“我又不是你肚皮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
石思凤对小秋道:“你说说看。”
小秋略作寻思,便道:“恩师一身兼五家之长,所以想收五个徒弟,各自传授一门绝学,以承继五位师祖的衣钵……”
石思凤道:“此话有点道理。”
小兰一见小秋受到夸奖,连忙也拼命地想,总算给她想出了一些,忙道:“五个人当然比四个人要好得多,师父可以多个徒儿,我们多个师妹,学功时多个伙伴,吃饭时多添双筷子……”
说到这里,石思凤笑骂一声“废话连篇”,小兰气得一翻白眼,暗忖:“我说的是废话,小秋说的就有道理……”
却听得石思凤对小秋说道:“除了你刚才所说的,还有一点,我最近悟透了五位师祖的武功,倘若有二个或三个人同时施展,配合得宜的话,威力较单独施展时,要大上好几倍,足可弥补功力之不足,尤其是五人联手,立时首尾如环,相生不息,防御时有金汤之固,攻击时有雷霆之威,最近这一个月来,我已经研创出十多个招式……”
说到这里,在抽屉里取出十多张纸,上绘了许多形像姿式不同的图形,叹口气道:“可惜少了一人,否则,将来到江湖之上,就凭你们五个年纪不到十岁,名不见经传的女娃娃,就可以和当代一流高手,拼个强弱存亡,而且胜面稍多,败也可以全身而退。”
小兰小秋听得喜形于色,但想起哪里去找那个姿质本性都好的幼童呢……
隔了一会,小兰突然跳起来道:“师父,有了有了……”
石思凤见她大惊小怪,眉头一皱道:“什么有了……?”
小兰抑止不住内心的喜悦道:“蝴蝶剪欧阳叔叔有个最小的女儿,名叫慧娟,我们都叫她小娟,今年只有七岁,欧阳叔叔本来想把她引进到峨嵋门下,后来不知怎么地,没有弄成。小娟三岁就学内功,直到今天,欧阳叔叔除了督促她勤修内功之外,不肯教拳剑招式,说因为小娟的资禀太好,他不配做她的师父,好在年纪还小,将来再找好师父教她。”
小兰说到这里,石思凤心中不由一动,暗忖:“蝴蝶剪欧阳叔英为我而受伤,失去一身武功,每次想起,总觉很过意不去,他的女儿欧阳慧娟,自己也见过一次,长得很是灵慧娟秀,内功基础仿佛扎得很结实,倘若真要像小兰所说的,收她为徒,真乃一举两得之事……”
却听说小秋也说道:“慧娟姐姐内功修为很深,可惜拳剑招式丝毫未学。”
言罢,流露出惋惜之容。
石思凤笑道:“这样才好呢!”
小兰道:“拳剑招式没学,等于没练武功,好什么呀!我不信啦。”
石思凤笑道:“你懂什么,丝毫招式未学,就好像一疋白布似的,染之苍则苍,染之黄则黄,一旦遇到明师,进步就特别快,而且也不会驳而不纯。”
二人这才服了气。
石思凤知道若莲姐妹一时不会醒转,便又教了小兰小秋每人一招武学,一直练到日色向西,方始学会。
小兰一个回房里,却发现室内传出隐隐啜泣之声,不觉奇怪,推门一看,只见若莲若玫相抱痛哭,好不伤心。
她吃了一惊,忙道:“嗨,哭什么呀!”
“呜呜呜……”
两姐妹哭得更伤心了。
原来若莲若玫一觉醒来,发现房中一个人影都没有,回想起苦求收徒的一件事,还没有开口求告,就昏绝过去,体格这样差,恩主一定不允收录了,想到着急之处,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
小兰见她们不回答,急得顿脚道:“师父快回来了,还不准备行拜师大礼,哭个什么劲……”
若莲一怔,低声道:“你骗我的……”
若玫泪眼模糊,道:“恩主不会要我们的,身体太差了……”
小兰急得发誓,连声道:“我骗你不是人……”
一见她俩还是疑疑惑惑,忙接下去道:“……不是人,是黄狗,是小猫咪,是老鼠,是伙房里老王喂的大肥猪,是池塘里放生的老王八,是……”
若莲姐妹破涕为笑,小兰好高兴,还想说下去呢,却听得小秋的声音道:“老王八在哪里呀,给我瞧瞧……”
人影一晃,已到了房内,不住地东张西望。
小兰“啐”了一声,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小秋瞧不到老王八,很失望,咕哝着嘴道:“一定又给你们放到池塘里去了……”
人影一晃,石思凤当户而立,笑道:“什么东西放到池塘里去了……”
小兰还未回答,小秋便道:“是老王八。”
逗引得小兰格格而笑,连忙把刚才的事情一说,众人才明白,又大笑了一阵。
若莲若玫过来叩见师父,石思凤含笑扶起二人,各赐了一丸小还丹,命令立刻服下,又分别传了初步内功道:“我五位恩师的内功修为,或由内而外,或由外而内,各有妙处。若玫学的是浮云师祖的,若莲是烈火师祖的,门径修为各不相同,千万别互相传授……”
二人一一应了,石思凤叹道:“以你俩目前的情形,首先要把基础打稳,最少也要三个月之后,才能传授拳掌兵刃的招式……”
二人点头不已。
过了几天,石思凤正在房中指点若莲姐妹练功诀巧。这二天若莲若玫非常用功,早晨起来,就各自盘膝坐在一座假山顶上,勤习吐纳功夫。
他俩时时警惕着师父所说的话,自己的基础太差了,所以一有空,就盘膝练功,有的时候,一遍做完之后,并不休息,继续再做,往往连吃饭都躭误了。
石思凤收到如此勤奋的徒弟,心里万分高兴,想起未来行道江湖之时,自己可以不必出手了,随便叫一个徙儿,对方就吃不消。
正想得高兴之时,却见小兰笑嘻嘻地走了进来,道:“师父,您猜谁来了?”
一见她喜笑颜开的模样,石思凤知道一定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发生,否则小兰是不会如此的,却故意逗她玩道:“还不是小秋吗!”
小秋忙忙摇头道:“不是,不是……”
门前出现一条人影,正是小秋。
石思凤笑道:“还说不是,这就是小秋嘛……”
小兰急得噘嘴道:“小秋是不算的。”
小秋插嘴气道:“怎么?谁都算一个,我为什么不算呀?”
小兰有口难辩,急道:“你是自己人嘛……”
“自己人,那你又怎么算一个呢……”
小兰见她没把真相弄清楚,却故意呕着自己玩,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不理她,对石思凤道:“是小娟姐姐来了。”
石思凤忙叫快请,门帘动处,出现一个年约七八岁,很是文静娴雅的小女孩,梳了二股辫子,拖在脑后,皮肤嫩白得像羊脂美玉,却又隐隐泛出淡红色来,穿了一身白衣,未带兵刃,显得既高雅,又美丽。
见到石思凤便自盈盈下跪,石思凤连忙扶起,一面寒喧,一面乘机打量,果见她眸中神光充足,睁合之际,炯炯生光,从外表上看来,要比小兰小秋功力高,人又长得和仙露明珠差不多,石思凤十分高兴。
她正在盘算,如何探探口气,却见小兰连连向小娟使眼色,但小娟却流露出踌躇畏羞的神色。
石思凤心中一动,暗忖:“小兰真是鬼灵精,小娟明明是她找来的。”
又见小娟欲语还休,脸涨得通红,嘴唇一掀一掀的……
石思凤心里好笑,故作不知,问道:“小娟,你好像心里有事?”
小娟“卜”地跪下,颤声道:“请令主收我为徒。”
石思凤大喜,心里早就愿意了,口中却道:“不知令尊的意思如何?再说我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
话声至此,小娟急忙说道:“我爸爸一定同意的,这种奇缘,求还求不到呢,哪里会不愿意呢,至于年龄问题,别说令主年长于我,就是比我小,也可以当我的师父呀,韩愈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又说‘道之所存,师之所在也。’师父啊,请你收我做弟子吧。”
石思凤微一沉吟,小兰又向小娟一使眼色,小娟微微点了点头,膝行而前,抱住石思凤的膝头道:“师父呀,恩师呀,您一定要收小娟做徒弟呀……”
一看石思凤脸带笑容,心里越发笃定,干脆涎脸叫道:“师父快答允呀,否则小娟跪在这里不起来。”
石思凤心里好笑,心忖:“你不起来,干我底事。”
却听得小娟又道:“师父呀,您老大发慈悲呀,小娟好可怜呀,到现在轻功硬功软功一点都不会,看到各位哥哥姐姐们舞刀轮剑,心里好羡慕呀……”
讲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人家都会武功,只有她不会的事情,鼻子里酸酸的,重又叫道:“师父呀,小娟一定好好的学,好好的孝顺师父,孝顺爸爸,学好了本事打坏人……”
石思凤见她可爱得紧,连忙一把搂住,亲了亲道:“练功夫好辛苦的,你怕不怕。”
小娟道:“小娟不怕练功夫,怕师父不要我……”
说到这里,赖在石思凤怀里,涎着脸道:“师父要小娟了吧,喔,谢谢师父……”
石思凤差点笑出声来,自己根本没有答允,怎的就自说自话呢。
却见小秋和小兰早就搬过一张红木交椅,请石思凤坐下,道:“师父既已收下小娟师妹,拜师之礼不可不行,师妹快来行礼。”
石思凤见她们自说自话,一面讲话,一面偷偷看着自己的脸色,有没有生她们的气……
石思凤又好笑,又好气,笑骂道:“你们几个家伙,老是捣蛋,就是不来这一套,我也会收小娟的。”
小娟本来还不定心,一听此言,顿时宽心大放,迫不及待地连忙跪下,一连磕了四个响头,道:“谢谢师父啦……”
石思凤道:“先不要谢,我还不一定收你啰,你先把从前练过的武功,练一套给我看看。”
小兰道:“师父,下次再练吧,小娟师妹累了。”
石思凤斥道:“胡说,别多嘴。”
小兰一缩颈子,一伸舌头,唉!又是这种动作,真是淘气!
可怜的小娟,想了半天,还想不起该练哪一套,她父亲只教内功打坐,别的什么也没有教,本想据实说出来,但又觉得太丢人了,怎么好意思呢。
左想右想,终于给她想起了背人偷记的半套剑法,那是师哥蜻蜓槊扬杰练的,可不知道好不好,但总比没有强呀。
想到这里,便道:“师父,我练剑法……”
石思凤点点头。
她向小兰借了一柄剑,那剑足有二尺七八寸长,比她人短不了多少,很不乘手。小娟先立开门户,“得”地一声,剑尖就误划在地板上。
小娟吓了一跳,疾忙“飕飕”的舞动起来,开头三四招,还蛮像样子,心里正在高兴,练到第五招时,忽然把下面一招给忘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一着急,就持着剑乱舞一顿,上三下四,横七竖八,急得直想哭出来。
偷眼一看小兰,抱着头唉声叹气,又看小秋,也是愁云满面。
她想到糟糕之处,心里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就像断线珍珠似的,滚滚而下。
可是她又不敢停止舞剑呀,而且也不知道从那里停下,最为合适。
石思凤眉头皱了又皱,这套剑舞得乱七八糟,而且边舞边流泪,这是怎么回事呀……
“哇——”
小娟收了剑,哭了。
唉!练剑有练到痛哭流涕的,这倒是天下奇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