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天海儿站在恐龙脊上,用银琶乱刺乱扎,最后还取出一根红云散花针,就恐龙脊上鳞甲翻裂之处,猛戳节去。
那恐龙自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吃过这种大苦头,护痛情急之下,不顾命的向前窜去,谁知道紫阳真人和龙松道人,正等在它的前面呢,见状四手齐扬,各发二枚红云散花针。
恐龙因为身躯庞大,再加鳞甲坚厚,所以养成了一个习惯,除了一二处要害的地方外,从来不躲避外物袭击,也从来不曾受过伤。谁知道这次它重施故智,却大谬不然,只听得“刺刺”连声,这四枚红云散花针,都一齐钉在它头肩各部,没有一支落空……
这下子,恐龙的苦头就吃得大了,但这孽畜的鳞甲,也实在太厚了,像红云散花针这等霸道的利器,也只射进恐龙肤内一寸多深,经不起二下颠簸,便震落地上。
但不论人畜,只要一中上红云散花针,火毒立刻循血脉攻向心房,恐龙只感到身上中针之处,麻痒酸痛交作,难过到达极点,由不得稍停脚步,用舌尖去舐……
紫阳真人看准好机,把剩下二支一齐射出,其中一支恰好射入恐龙左眼,深深没入。重创之下,它又痛又急,拼命似的奔驰冲撞,接连硬撞了三下,竟把一座参天石壁撞得倒坍下来。
要知道此物头额正中之处,隆起一个大包,这个大包坚韧无比,径丈山石,只要轻轻一撞,立刻分崩散裂,所以此物每当饥饿无法觅食之际,就用此笨法,撞倒山壁,在碎石之中,找寻被压斃的野兽尸身充饥,以求一饱。
这次,恐龙在负伤之处,声势更加猛烈,所以只得三下,就撞坍了一座石壁。
各位看倌,以为这是作者吹牛了,其实古书中也有此记载,所谓“共工氏头触不周山折”,共工氏原是三代时的一个诸侯,他的头就算比铁还要结实,也无法撞折不周山呀,原来共工氏乃是我国古代一位善役群兽的异人,他利用一条豢养的恐龙,撞折了不周山,所以古籍中才有这种含糊拢统的记载。
闲话表过不提。这恐龙既已受此大创,神智渐昏,一眼却发现第一次伤害自己的小对头海儿,忙想冲去加以杀害,却被海儿躲入它的腹下,那条自颔经脐达尻骨的白线,乃是恐龙另一处要害,和颔下白皮相连,谁知竟被海儿挥琶划开,再加上它负痛向前急窜,这道口子就拉得更长更深,连肝肠脾胃一齐流了出来……
经此连续几下重伤,本来就已万无生还,偏生它在临死之前,大发凶威,猛然一头,撞在左面的石壁上,石壁虽被震坍,但崩散飞落的巨石,纷纷打中它流露在外的肝肠脾胃上,血肉模糊。
这才真正叫做痛澈心肺呢,恐龙牵动了几下身子,就死了。
海儿听到这里,才知自己在无意中除了一害,虽然受伤,也很值得。
不一会,龙松道人和镜湖大师也都来了,大家谈起血战恐龙的经过,都对海儿推崇备至,最后谈到恐龙全身的骨肉皮革,都有极大用处,毫无弃物,海儿也颇想看一下恐龙死后形态,并收回射入龙身的红云散花针,于是提议再去一趟。
三人均无异议,不一会,就驰到谷边,有十多个道士在旁看守。
海儿一眼望去,只见恐龙身旁的乱石,已经清除干净,有二个年青道士,拿了自己的玉螭短剑,正在开剥龙皮,已经卸下了好几大块,露出雪白的龙肉。
早有一个道士,取了一块恐龙皮,献与紫阳真人观看。
那块皮,作不规则的菱形,足有二尺见方,边缘上光滑整齐,摸将上去,柔软轻滑……
道士跪禀道:“开剥龙皮,先前花了好些时候,还是无法着手,后来还是吴师弟发现龙身之上,遍布比棉纱还细的白色细线,纵横交错,把恐龙身上的皮甲,划分成数尺方圆大小不等的梭子块。但是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后来拿刀顺着白线细缝一试,轻而易举的就把皮剥下来了。”
紫阳真人含笑点头,把手中龙革递与三人,微笑道:“这龙革刀枪难入,穿在身上,还能消卸掉一部分内家掌力,倘若能制成衣甲,端的是一件上佳的防身之宝。”
龙松道人笑道:“话虽然不错,但世上哪来缝纫恐龙皮的针线啊?恐怕就是天上针神下凡,也只有望而兴叹了。”
海儿闻声一愣,正在寻思有无缝纫之法,却见镜湖大师望着他微微含笑……
海儿心里奇怪,问道:“大师,笑什么呀?”
镜湖大师道:“我笑龙松道兄,眼前就有一位能解决这问题的人,却何必去求什么针神呢!”
三人闻言,都是一愣,海儿笑道:“大师,那人是谁呀?”
镜湖大师一指海儿道:“就是你呀……”
海儿连忙摇手道:“大师,你弄错了,我实在不会啊。”
紫阳真人和龙松道人也都露出疑惑之容,望着海儿和镜湖大师两人。
镜湖大师微咳一声,然后缓缓说道:“令师太白神尼,为当今世上铸制兵刃的一代好手,各位谅不否认?”
三人都点点头,但都不明白老和尚言中之意。
镜湖大师重又说道:“神尼所铸的玉螭剑,确实是神物利器,锋利无比。”
三人更摸不到头脑了,这玉螭剑大家早就见识过了,又何必再说呢?
镜湖大师又道:“玉螭剑可以刺透龙革……”
龙松道人道:“是啊。”
镜湖大师又道:“那么只要请神尼按照铸剑的方法,铸成一针,岂不是就可以缝纫恐龙皮革了吗。”
众人恍然大悟,海儿心里忖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好在二姑姑已把冶铸兵器的方法与学问,全部传了下来,只是目前抽不出空来,否则铸一根针,缝一袭衣甲送与凤姐姐,倒是一宗好礼物呢……”
海儿寻思至此,见紫阳真人等三人都瞧着他,等待回答,连忙道:“这事倒不必劳动师父她老人家,可惜一开炉冶炼,最少也得三个月时间,才能炼成,否则我倒可以炼一根……”
镜湖大师等面面相觑,他们认为海儿年纪轻轻,已有这等高强的武功,平时不知如何的勤奋法,只怕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之外,就孜孜不倦的苦习武功,否则决不会有如此成就。
现在见海儿自称能够铸针,不由将信将疑。尤其是欧冶之术,繁复深奥之处,较武学尤有过之,即使海儿有过目不忘的天资,但在刻苦习武之余,何来时间,精习冶铸之技。
但三人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来,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听见了。
海儿冰雪聪明,当然看出三人有不大相信的意思,暗中寻思道:“有一天,总要叫你们心服口服!……”
沉默了半晌,紫阳真人见大家都没有说话,连忙想个话题,打破沉寂道:“据说这恐龙皮另有一宗妙处,制成了被褥之后,冬温夏凉,虫蚁蛇豸都远远避开……”
说到这里,却见一个长得很是清秀的年青道士,如飞自谷底驰上,手中托着一个木盘,盘中放着几条黑黝黝的事物。
海儿微吃一惊,发现那个年青道人,正是在陆庄之会上,要找自己麻烦,却被石思凤打得惨败的崆峒后起剑手——赛纯阳云真。
片刻之后,赛纯阳云真驰到紫阳真人面前,双手献上托盘,道:“刚才徒儿根据师父指示,取出恐龙额头隆起肉包中的东西……”
话刚说到这里,海儿心中一动,暗忖:“恐龙额上肉包,连山壁都被它撞坍……,不知取出什么厉害东西……”
想到这里,目光自然而然的向托盘上看去,只见那长方形的托盘之上,横卧着三根长约四尺,通体乌黑发亮,形如棍棒的骨朵,上丰下锐,粗如核桃,看来没有丝毫出奇之处。
却听得赛纯阳云真又说道:“这肉包中的骨朵,一共是十二根,密密撮合在一起,盘纠着好多坚韧无比的筋胳,若非徐少……侠……的玉螭短剑,根本别想把十二支骨朵分开……”
他说到徐少侠三个字时,语声微微拖长,不由抬头看了海儿一眼。
海儿见他眸光中含有不好意思的神色,心中很是宽慰,暗忖:“这次虽然冒了生命之险,去也不无收获,至少和崆峒派的嫌隙,已经完全消除了。”
紫阳真人取过一根骨朵,拿在手里掂了掂,递与海儿道:“这东西份量倒不轻哩!”
海儿微笑着接过手,果然觉得入手发沉,虽然只有四尺来长,却足有十七八斤重。
他拿在手里,掂了掂,随手舞动,最后轻轻地在一块大石上,敲了一下。
“嚓——”
那块大石随手散裂成数十小块,“哗啦啦”坍落满地,竟使海儿吓得一大跳。
其他三人也看得惊诧莫名,龙松道人和镜湖大师各取过一根,找块石头试了一试,发现不论是多么坚实的石头,只要骨朵一落,立刻纷裂坍落,而且根本不必贯注真力……
这一个发现,四人都惊喜交集,又拿树木和兵器试了一下,都是轻轻一触之下,立刻像摧枯拉朽般应手而折。
紫阳真人长叹道:“这当真是天材地宝,倘若把它当作兵器使用,威力之大,简直难以想象……”
说到这里,他略作沉吟,然后诚恳地说道:“这恐龙乃是徐少侠杀死的,为此,徐少侠还受了伤,这些骨朵和皮革,只等开剥完后,就交与徐少侠带回。”
海儿一听此言,急得连连摇手道:“这个万万不可,贵派费去了许多心血精力,又牺牲了好几位道长的性命,还有镜湖老前辈也为此负过伤,海儿不过是因缘凑巧,坐享其成,倘蒙不弃,只要赐与二袭龙皮,二根骨朵,就感谢不尽了。”
紫阳真人想了一想,情知海儿一定不肯独得,只得说道:“既然徐少侠如此说,再要推辞,便是作假了。我想镜湖大师,龙松师弟和我各取一根骨朵,一袭龙皮,其余的都由徐少侠带回支配……”
海儿还想推辞,却听龙松道人道:“徐少侠倘若再不肯赏脸,就是认为愚兄弟没有诚意了……”
海儿无奈,只得答允,另方面心想道:“这样也好,自己奉了五位姑姑之命,要别创武宗,光大南天武学,这恐龙甲实在很有用处,将来每个徒儿赐给一套……”
四个人在谷边逗留了半天,这才回转玉真观。
三天之后,海儿辞别紫阳真人等三人,取了二根恐龙骨朵,其余的皮骨,都暂存玉真观,将来再取。
小玄依依不舍的直送到山下,方始挥手道别。
在这三天之内,他着实得了不少好处,尤其是灵凤七剑的诀窍已得,虽然尚未熟练,借以时日,一定大有成就。
道别之时,小玄再三叮嘱海儿,有空一定请到崆峒来玩,又再三恳托转求石思凤,传授云霓八剑。
海儿很喜欢小玄,一一答允。
有事即长,无事即短。海儿自从离开控峒山,已经十多天了,这天来到咸阳附近。咸阳原是秦国的都城,自刘项相继入关,项羽纵火焚掠之后,成为废墟,嗣后历时千年,咸阳始终没有再繁华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镇而已。
西风古道,咸阳城中遍地落叶,这时已当正午时分,海儿找了一家饭店,进内坐下,刚叫了四五个菜,猛听得一阵喧哗叫打之声,自街上传来。
邻座好多食客,向外望了一眼,互相笑语地道:“憨牛又在卖打了!”
海儿心中一动,暗忖:“憨牛是谁?打怎么可以卖呢?”
抬头向外望去,只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粗壮男孩,风也似的逃奔而来,手里还拿着二个大馍馍,一面逃,一面狼吞虎咽的往嘴里送,那副馋相,看来起码有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他的身后追来几十个壮汉,执着扁担绳索,大呼小嚷的蜂拥而来。
不一会,就把憨牛捉住,拳头扁担没头没脑的猛打下去。
海儿见状,不由大怒,但见憨牛被对方抓住之后,一任喝骂痛打,只把头一抱,向地下一蹬,口里依旧大吃馍馍,既不还手,也不还嘴,心里不免觉得很奇怪。
却听得邻座有个老人,频频摇头叹息道:“可怜,唉!真正可怜。”
海儿问道:“老伯伯,这是怎么回事呀?”
老人看了海儿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唉!这是一件不平的事……”
“憨牛姓吴,原是一个遗腹子,没有出世,父亲就死了,他母亲守节抚孤,原指望憨牛长大之后,有点出息,谁知这憨牛笨得不得了,啥事不懂,但吃起饭来,食量大得出奇,一吃就是半斗米。你想,他的母亲是一个穷妇人,每天靠替人家浆洗衣服及针指度日,如何供养得起,没奈何,只得送他去学生意……”
“谁知道憨牛粗手笨脚,生意学不会,饭又吃得多,而且时常跟人打架,力气又大得出奇,十四五岁的孩子,一二十个大人还不是对手,动辄将人打得头破血流,老板只得将他送了回去……”
话声至此,海儿发现那数十个壮汉,用绳索把憨牛捆在店前的黄桷树上,手执扁担,没命价的乱打一气,但奇怪的,憨牛既不求饶,亦不叫痛,只低着个头,任凭对方毒打。
老人叹了口气,又道:“憨牛天生的牛皮,不怕打,有时,打人的人都酸了,扁担也打折了,他却像没事一般,抖手一走,也不找打他的人报复。”
海儿心中一动,远远向憨牛看去,只见他一身虬筋栗肉,体魄雄伟,分明是一个练武的好材料。
想到这里,却听得老人又说道:“憨牛虽然笨,又喜欢打架惹事,但心地却好得很,尤其对母亲很孝顺,每次打架,也都因为他人在言语之中,侵辱了他的母亲。”
海儿听到这里,对憨牛十分同情,不由问道:“他母亲呢?”
老人叹道:“死了,才死不久。”
海儿默然……
老人又道:“他母亲贫病交迫而死,临死之前,含着眼泪告诉憨牛,决不可以和人家打架,倘若再滋事的话,就是不孝,所以憨牛挨人家打,从来也不还手,就是守着他母亲的遗言。”
海儿听到这里,抬头向外看去,果见扁担痛击之下,憨牛一言不发,低头忍受着。
老人继续又道:“自母亲死后,他又不懂营生,生活成了问题,每隔三五天,就到咸阳街上乞食。但他有一点好处,人家给就拿,不给就走开,从不强求。但遇到有些人,非但不给他吃的,乘机还捉弄他一番,甚至骂他是没有爸爸的野种。惹恼了他之后,也不打人骂人,却把对方煮好的饭菜馒头,拿来就吃,他又有兼人之量,每次都吃得对方锅底朝天。吃完了之后,又觉得理亏,就任凭对方捉住,将他痛打一顿,算是抵过,打得差不多时,就抖手一走,小指细的麻绳,都捆不住他,一挣就断……”
说到这里,老人指着痛打憨牛的壮汉道:“这人是开赌场的王三,最小气,每次憨牛吃了东西,就要痛打一顿出气,因此憨牛也每次找上他,说吃完了挨一顿,就不欠对方的情了……”
海儿忍俊不置,暗忖:“傻人倒有一套傻想法……”
正在此时,猛听憨牛霹雳似的一声大吼,连连挣扎,震摇得那棵黄桷树木叶纷落,连连震晃。
只听他大喝道:“好小子,你敢冤我,老子要把你砸扁……”
王三诡笑道:“憨牛,这鹿筋发丝和黄麻合绞制成的绳子,你也挣不断啊。嘿嘿,不怕挨打,难道还架得住火烧……”
说时,另有一个壮汉递过一根烧得通红的通条,王三狞声道:“我要弄瞎你一双眼睛……”
边说,手持通条在憨牛脸前一晃。
憨牛急得连连吼叫,用尽力气挣扎,徒自把黄桷树震得晃摇不定,却始终弄不断捆在身上的绳索。
老人着急道:“憨牛今天糟了,糟了……”
回头一看,座上已经没了海儿的影子,不由“咦”了一声……
却说王三手持通条,正要向憨牛双目烙去,忽然人影一晃,三不知地在面前出现了一条人影,来势之状,宛如鬼魅,把王三吓得一大跳。
定睛一看,面前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娃娃,粉面朱唇,瞻鼻皓齿,穿了一套漂漂亮亮的白衣服,雍容大方,气派很大。
他不由一呆,却听得对方说道:“王老三,他一共吃了多少东西,由我算给你好了。”
边说,边在身上掏出一大锭银子,足足有七八两重。
王三一看就红了眼,这时候物价便宜,一石米才两许银子,普通饱餐一顿,不过几十文钱,这七八两银子,算是一笔大数,足够五口之家的半年用度。
王三连忙接过,掂了掂,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海儿忽然发现围观热闹的人丛中,挤进二个装束诡异的人。
一个年约三十多岁,作文生公子打扮,三秋凉天,秦地苦寒,偏还摇着一把描金折扇,脸皮白净五官清秀,但眸子中隐隐流动着青茫,仿佛是因为纵欲过度的原因。
另一个长得身材高大,脸如噀血,环眼狮鼻,头上长发披肩,束着一道金箍,作头陀打扮,手中拿着一根比核桃粗的纯钢禅杖,胸前挂着一十三面黄光闪闪的小铜钹,边缘既薄且利,每个有饭碗般大,作十字形交叉挂在胸前。
海儿微吃一惊,他虽然没有见过两人,但从这身穿着打扮上,已判断出对方乃是罗浮山铁肝剑魔门下,三圣二煞中的二煞——毒羽尊者古岩与红叶公子李行风。
那毒羽尊者古岩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一双凶睛,瞪定海儿脸上,不停打量。
海儿见他来意不善,暗自戒备。
古岩一直走到海儿面前,并不停步,忽然伸出蒲扇大的左手,自上挥下。
海儿沉稳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出手招架,古岩忽然叫声“好眼力”,铁掌倏然向海儿右侧空档劈去。
“崩崩”连声,憨牛身上的绳索,忽作寸断。
憨牛只感到身上一轻,突然想起王三要用通条烧他的事情,不由虎吼一声,“刷”一声,跳到王三面前,一把劈胸抓住,像提个小鸡似的,高举在头顶。
毒羽尊者古岩狞声叫道:“你将这厮劈了,我收你做徒弟……”
一旁的红叶公子李行风也尖着嗓音叫道:“对,把他劈了。”
王三的同伴,都知道憨牛厉害,一见他脱了困,怒气勃勃,都害了怕,不敢上前。
憨牛回头看看海儿,又瞧了毒羽尊者古岩和红叶公子李行风一眼,忽然把王三放回地上,喝道:“你滚蛋——”
三人都大感奇怪,却听得憨牛自言自语地道:“娘不准我打架,否则娘会生气的。”
一连讲了二遍,海儿听得好是感动。
却见憨牛又自言自语地道:“娘说,叫我去打人杀人的都不是好人,我要听娘的话,不理他们,否则娘会生气的。”
他一边自言自语,又抬头瞧了毒羽尊者一眼,却走到海儿面前,“卜”的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道:“小恩公,都是你救了咱,咱给你磕头,咱听你的话……”
海儿见他天性敦厚,念念不忘死去的娘,十分感动,连忙把他扶起,谁知道憨牛力气大得很,直到海儿贯注了内家真力,使劲一托,才拉起了憨牛。
憨牛大眼珠转溜转溜的,奇怪地道:“小恩公,你力气好大呀,憨牛倘要给谁磕头,谁也扶不起咱……”
海儿笑笑道:“这不稀罕,也不是力气大,叫做功夫……”
话刚说到这里,却听毒羽尊者古岩道:“憨牛我来教你功夫好吗?”
憨牛瞧了对方一眼,摇摇头。
毒羽尊者古岩看出憨牛是块浑金璞玉,练武的好材料,舍不得放弃,又道:“憨牛,你练了功夫之后,天天吃鱼吃肉,大鸡大鸭……”
话刚说到这里,憨牛已经有了反应,吮唇砸舌,口涎直流,不争气的肚子,也咕噜地大叫起来。
憨牛尝过鸡鸭鱼肉的味道,肥腻腻的,味道真好呀,记得娘在世的时候,逢年过节,一定要烹一小盘给憨牛吃,憨牛虽然喜欢吃,又舍不得吃,因为娘一年到头太辛苦了憨牛要让给娘吃。
想到这里,忽然想起了死去的娘,不由悲从中来,“哗啦”一声,哭了起来,涕泗横流,连声哭叫道:“娘啊,娘啊,嗬嗬嗬……”
众人见他先还好好的,无缘无故大哭起来,哭相又难看,哭声和打雷一样,震得人耳朵直叫,都吓了一大跳,毒龙尊者古岩和红叶公子李行风面面相觑,莫名其妙,暗叫倒霉。
海儿从老人的口中,知道是个孝子,这时大概又想起妈妈了,因此并不奇怪,待他哭声稍停,一拉憨牛道:“来,我们去吃饭……”
憨牛一听到吃饭,肚子又叫了起来,一双眼睛,犹疑地望着海儿。
海儿奇怪道:“走吧。”
憨牛道:“憨牛吃得多,挨得打,但架不住火烧……”
海儿不解。
憨牛又自言自语地道:“吃一顿,挨顿打可以,可不能拿火烧咱呀!”
海儿一听,敢情他给王三的事情吓住了,不觉又好气,又觉得很可怜。
海儿回到店内坐下,四菜一汤早送来了,海儿吩咐伙计,再添一份碗筷,一面留意着古岩和李行风两人,发现他们跟在身后,就在邻座找了个座头坐下。
这四个菜,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鼻,盘中有鱼有肉。
憨牛望着菜盘,眼里好像要冒出火来,但每次落筷时,却很斯文,但吃起饭来,却又狼吞虎咽,一刹时就吃了五大碗。
海儿很奇怪,又见他一饭到手,只需二扒,就碗底朝天,添饭时,嘴里喃喃地直叨念,后来海儿用心一听,不觉忍俊不置。
敢情憨牛含糊地念道:“娘说,吃饭挟菜要斯文,要斯文,要……斯……文……”
海儿忍住笑,大筷替他布菜,一面又叫伙计快切五斤牛肉来。
憨牛感激地瞧着海儿,吃得兴高采烈。
一会儿,憨牛连吃了四十多碗饭,另方面在海儿相劝之下,菜盘也个个朝天。海儿见他东张西望的似乎还没有吃饱,连忙又叫切了五斤牛肉,二十个大馍馍,憨牛也不客气,风卷残云地通通吃下肚去。这才拍拍肚子,唱个大喏,算是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