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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三骑追来点穴屈女侠 单骑奋住挥剑振雄威

外还说:“俞姑娘忙甚么的,可以跟你表妹多谈一谈!”

杨大姑娘也追著说:“俞姑娘若见著我哥哥和我妹妹,就叫他们放心我好了。”说话时,两人追出屋去。

但听“嗳”的一声风响,房瓦连一点声音也没有,那侠女俞秀莲已然没有了踪影。

俞秀莲回到店房内,只见李慕白、孙正礼的屋中还点著灯,她就进到屋内,李慕白就问说:“姑娘你把事情办完了没有?”

俞秀莲点头说:“已经办完了。”随将那张字据取出,给李慕白去看。

李慕白看了,点头说:“很好,这事办得又简捷又干净。姑娘请歇息吧,明天早晨咱们起身就往保定去。”

秀莲笑了笑说:“好吧!”当下秀莲口到她住的屋内就寝。

这里的孙正礼睡得正香,连秀莲到屋里跟李慕白说了半天话,他全不晓得。

李慕白又对著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闭上门,熄灯就寝,一夜平静地过去。

到了次日,一清早,孙正礼就头一个起来了。他先把李慕白推醒,又踹门叫史胖子,敲窗户叫秀莲,并在院中大声嚷嚷说:“店家,店家,快烧水!咱们几个人还要急著赶路呢!”

少时,李慕白等人全都起了床,店伙们忙著伺候。

孙正礼又催著小流星跟追风鬼去备马,并说:“你们这辆车可不能跟著我们走路!”

追风鬼说:“史掌柜嘱咐过我们了,先叫小流星同著去,我坐著车再在后而慢慢地走。”

孙正礼点头说:“好了,小流星快备马!”

少时屋中的人也全都收拾好了。

小流星、追风鬼两人动手,将几匹马全都备好,然后由史胖子付清了店账。

孙正礼又催马快走,这时朝阳才吐,大地严寒,行人便一齐策马离开正定府,直往保定府去。

一行五人,披著黑棉袄,骑著枣色大马的孙正礼在前,青网包头、身披灰锻面皮斗篷的俞秀莲居中,李慕白与史胖子并马而行,他们的身后还跟著那个小流星,蹄声咯咯,尘烟滚滚直往北去。

李慕白和史胖子都是身犯重罪的人,总觉得跟俞秀莲、孙正礼同行有许多不便之处。所以,在路上李慕白就向秀莲商量,说:“快到保定的时候,顶好是分两下走。反正那黑虎陶宏的镖局开设在保定城西,咱们就全都在西关打店。由小流星给咱们往来传消息也就行了。”

秀莲点头答应,孙正礼却甚么事也不管,他只骑著大马在前飞奔。他到保定去也没有旁的目的,只是要找著金刀冯茂,二人再较量个胜负高低。

走了六七十里地,几个人方才找了市镇,用过午饭,舨后依旧往下紧走。依著孙正礼今天非要赶到保定不可,但李慕白却说:“我们只要一到了保定,说不定立刻就得与他们争斗起来。倘若咱们的精神不济,到时如何应付得了?不如今天先在半路上我店房歇下,大家都好好睡一个觉,只要明天能到那里就是了。”

史胖子和俞秀莲听了,都很赞成,当日在五时以后就找了座僻静的小市镇歇下。

一夜大家都睡得很好,次日全都振作起精神来,便分前复往下走去。约莫在午饭后二时许,孙正礼和俞秀莲先到了保定西关,找了一座字号就是“宝德成”的很大的店房住下。不到半点钟,李慕白和史胖子小流星也都来了,他们住在隔壁“安泰老店”内。

小流星过来向俞秀莲打了个招呼,俞秀莲就说:“你到城内外各处打听打听去,务必把黑虎陶宏他们现在聚集各路好汉的事,打听详细了,并探听他们那比武修庙的事到底怎样。”

小流星连连答应,就走了。

这里五爪广孙正礼就披上他的大棉袄,把钢刀连鞘夹在助下,往外就走。

俞秀莲就问:“孙大哥你往哪儿去?”

孙正礼笑道:“我出去走走!”

俞秀莲说:“你不要出去。”

孙正礼撇撇嘴说:“为甚么?莫不是师妹你还怕我出去惹事?我问你,现在咱们是干甚么来了?不是为找对头才来的吗?”

俞秀莲说:“自然,我们现在不怕惹事,可是净打架也不成。而且如遇著那静玄和尚,你非要吃亏不可!何况咱们现在来,要紧的还是为打听那些颗珍珠和杨豹的下落……”

孙正礼不等俞秀莲把话说完,他就连连摆手说:“算了,算了!师妹你别拦住我,我看你总是忘不了那几颗……”他本来要骂“鸟珠子”,但临时忽然想起不该在师妹的面前说村野的话,达就咧著大嘴笑了笑,说:“师妹放心,我出去逛一逛就回来,我不惹事就是了。几时你们上了手,招呼我,我再上手!”随说著随推门出屋,挺著胸脯,迈开大步走去。

俞秀莲也没有再拦他。

孙正礼出了店门,就见此处人烟十分繁盛,他大踏步在街上直走,只叫人躲他,他并不躲人。

进了西门,在大街上绕了半天,便找了一座酒补进去,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坐下,钢刀放在桌上,大棉袄仍披在身上,一只脚登著板凳,喊道:“伙计,拿酒!”他这一唱,旁边坐著喝酒的人,齐都用眼来瞧他。

那酒保也似乎有点不高兴,故意不理他。孙正礼又喊了几声,并用拳头插著桌子,说:“你们这儿的卖酒的人脾气怎么这么大?莫非瞧我是不像喝酒的吗?”

正在发脾气,酒铺掌柜那一个有点黑胡子的人就走过来,他摆了摆手说:“大爷你别发脾气,等一会儿酒菜全都给您送来,柜上就是两个伙计,现在都正忙著。主顾也有个先来后到,你大爷发甚么脾气?保定府可与别的地方不同!”

说到末一句话,孙正礼抡起了蒲扇般的手掌,“吧”的就打了掌柜的一个嘴巴,骂道:“保定府又当怎样?保定府就欺负外乡人吗?你们都是倚仗著黑虎陶宏、金刀冯茂那几个王八蛋的势力!”说时一脚踹翻了桌子。

掌柜的嚷嚷说:“好!你敢打人?你敢骂陶大爷?”

此时,旁边也站起来几个喝酒的客人,过来把那掌柜的拦开,并有一个红脸膛的人向孙正礼劝说:“朋友,你老哥别生气,他们柜上的人大不会说话。可是你大哥也得包涵著点,不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更不必把陶大爷也拉上!”又说:“请坐,请坐!我叫他们给你老哥烫酒。要不然,你老哥请到我这儿来,我先敬你几盅!”

孙正礼由地下拣起钢刀来,“沙”的一声,钢刀出鞘,拿大手拍胸脯,说:“我花钱买酒喝,怎么不卖给我?还招出黑虎陶宏吓我,我才不怕他娘的黑虎陶宏呢!”

旁边有四五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听他这样骂,齐都不禁西现怒色,有的并捋起袖子来,要跟孙正礼打架,却都被这个红脸的人,用眼色止住。

这时,忽然由外面又进来两个人,全都披著大棉袄,一脸的凶气,他们彼此招呼了一下,齐都用眼看孙正礼。

孙正礼却气忿忿地,嘴里还大骂著。走过一个伙计来,把桌子扶起来,孙正礼把钢刀向桌上一拍,说:“来酒!他娘的瞧不起人,欺负外乡人。”

那挨了打的掌柜子一见孙正礼亮出刀来,他就吓得跑到一边,并向那红脸的人央求著说:“郭大爷……”

他那意思是叫他们别在这里打起来,姓郭的点点头,说:“我知道。”遂又近前一步,向孙正礼抱拳问说:“朋友,你贵姓?是在镖行里发财的吗?走哪一路?”

孙正礼说:“你先别问我,我先问你叫甚么名字?”

姓郭的见孙正礼毫不客气,脸上也不由现出怒色,就说:“兄弟名叫飞燕子郭七。”又指著旁边几个及才进来的那两个人说:“这是花老虎李高、白脸豹苗九、独角犀徐大胖、夜又鬼烧成、铁腿金三,你老哥若是久走江湖,想必也听说过他们几个人的名声!”

孙正礼嘿嘿的冷笑,摇摇头说:“我五爪鹰孙正礼也在江湖走了十几年了,还没有听说过你们这几个人的名字!”

对面郭七、李高等人,一听他就是五爪广孙正礼,齐都不禁面上变色。那个徐大胖的身体比史胖子还要肥,他们就走过来一抱拳说:“噢,原来你老哥就是北京城泰兴镖店的孙大镖头。久仰,久仰。我们冯四爷跟陶大爷这些日子正念叨著你了,好,孙大镖头,你来得正好,只不知道俞秀莲姑娘她也来了没有?”

孙正被把眼睛一瞪,问说:“怎么,你也认识俞秀莲吗?”

那徐大胖摇头说:“我并不认得,倒是我们陶大爷,现在很想要再会一会她!因为听说她跟著你老哥到了一趟河南,现在又往北来了。”

孙正礼说:“你去告诉黑虎陶宏,叫他先别去找俞秀莲,叫他先来见我。我五爪鹰倒要看看他是长了几个脑袋!金刀冯茂那小子若在这里,也叫他来会会我,也告诉他,孙大爷不服气,这次到保定来非得跟他战个胜败高低不可。”

徐大胖笑著说:“你老哥别急躁,都是一条线上的朋友,彼此有话好说。来,你先喝酒,咱们哥儿俩谈谈!”

这时伙计已送上来一壶酒和两盘菜。

饶成、金二、李高、苗九等人,全都溜出酒铺取家伙去了,这里只剩下飞燕子郭七和独角犀徐大胖。

这两个都是黑虎陶宏手下的镖头,他们满脸堆著笑容,一口一声的叫著「孙大镖头”,跟孙正礼直套交情,一杯一杯的给孙正礼斟酒。

可是孙正礼的钢刀永还压在肘下,心里骂道:这两个人,不定安的甚么心,要来骗老子。

喝过几口酒,却不见再有甚么人前来,那郭七与徐大胖两人又同孙正礼扳谈了几句,他们的神情便都像很不安宁。

孙正礼又喝了两杯,便站起身来掏钱算账,徐大胖就虚情假意地让,郭七却先溜走了。

孙正礼付过了酒钱,孟著钢刀,徐大胖却说:“孙大镖头,你住在哪家店里,改日我拜访你去!”

孙正礼却蓦地一把将他抓住,冷笑著说:“小子,你先别走,咱们爷俩一块出去。我知道你们这几个小子全都没安著好心,在外头等著要打我。来,你这小子倒挺肥硕,你替我打头阵吧!”

徐大胖吓得面色改变,连说:“孙大镖头,你这可真是多疑,他们早就都走啦。我是要想和你老哥交个朋友。”

孙正礼说:“别说废话,你送我到店门前再说!”

徐大胖子勉强地笑了笑,说声“行”。

孙正礼将钢刀插入鞘内,挟在肋下,手中可仍然不放那徐大胖。

果然,一出了酒铺就见路上站著那饶成、金二、苗九、李高,个个脱去了大棉袄,手中全拿著单刀、梢子根等家伙。

孙正礼就挺起胸脯,微微一笑说:“怎么样!孙大爷没白走江湖,早就知道你们有这一手儿。走,有胆子的跟我出城,咱们较量较量!”

饶成、金二等人齐都拍著胸脯:“走,咱们先出西门!”

当下,孙正礼抓著徐大胖子的胳臂昂然在前,饶成、金二那些人在后面往西直走,街上的人全都侧目来看著他们。走了不远,就遇见个蜈蚣,小娱蚣也不跟孙正礼说话,他转身就跑了。

孙正礼气昂昂地,一面走一面大骂,把黑虎陶宏和金刀冯茂筒直骂得连人也不像。才一出西门,就见刚才溜走了的那个飞燕子郭七,手提著一秆扎枪,带著七八个人全都拿著梢子棍,从西面来了。

一走碰头,郭七就将枪一抖,说:“孙正礼,你小子有胆子敢到我们镖店门首去较量较量吗?”

孙正礼也将徐大胖撒了手,亮出钢刀,拍著胸脯说:“有其么不敢?孙大爷到保定是干甚么来的?跟你们还会不著,老爷今天要斗斗姓陶的和姓冯的!”

说著话,那郭七等人在前,孙正礼就跟著他们去走。走到宝德成和安泰两座店房的门首,那里虽也有几个人在看他们,可是孙正礼却没有瞧见俞秀莲、李慕白和史胖子。

此时孙正礼心里倒很高兴,他想:他们不帮助我倒好,叫他们瞧瞧我五爪鹰,我一个人就得把陶宏那群王八蛋全都接了。

顺大道往西走了有五六里地,就见西前有一座大庄院,高墙全是虎皮石所砌,里面的房屋全是砖瓦盖成。门前有几株高大的槐树,虽然都脱去了枝叶,可是也很给这座大院增加势派。树上系著十几匹马,并有两个人骑著马在广大的场院上盘著走。

来到这里那飞燕子郭七就把红脸一沉,将扎枪一挥,十几个人将孙正礼围住。

独角犀徐大胖也不知从谁手里要了一口刀,站在远远的,指著孙正礼说:“孙大镖头,现在就瞧你栽跟头的啦!”

孙正礼亳无惧色,把大棉袄一脱,连刀鞘都扔在地上,捋捋袖子,向地下唾了几口唾液,把鞋底磨磨,为是免得交手时滑倒。然后他就把刀一捧,摆了个架式,拍著胸脯说:“老爷怕你们还不来呢!现在来到你们的家门前,单打单个还是一齐上手,随你们挑!老爷要是含糊一点,我不算铁翅鹏的徒弟!”

话未说完,那夜又鬼饶成先抡刀奔过来,也拍著胸脯说:“一齐上手算是欺负你,小子有本事,先跟我斗一斗!”

孙正礼说:“好!小子你先上手罢!”

当下,饶成为要在人前显一显他的本须,一个箭步跳过来,伦刀就砍。

孙正礼钢刀斜劈,“锵”的一声,就将烧成手中的刀磕得几乎撒了手。饶成赶紧闪身跳在左边,用刀削下;孙正礼反腕一刀,又将烧成的刀压下去,猛进一步,翻身一刀从右边砍来,饶成赶紧横刀去档。哪禁得孙正礼的力大,只听“当”的一声,烧成手腕一疼,赶紧后退,要将刀换手。

但孙正礼早扑上来,一刀削下,立刻将饶成的一只左手削下,烧成疼得连声惨叫,甩著一只没有手的胳臂,滴著血往外就跑。铁腿金二这时急了,抡钢刀直扑过来,骂著说:“好啊!你敢伤我的兄弟!”

李高、苗九也一齐挺刀上前,那徐大胖就指挥著众人一齐上手,打算把孙正礼当场打死。但孙正礼如同一条猛虎似的,钢刀翻飞,胡杀乱砍,不但没有一个人能近他的身,反倒被他又砍伤了李高、苗九和两三个使著稍子根的庄丁。

这时,那黑虎陶宏、法广和尚和前天才来到的摩云鹏柳建才,以及涿州的刘七小太岁,都已来到庄门前瞧看。

那陶宏就见孙正机的武艺高强,随向法广说:“广师传帮助他们去吧!”

法广遂由旁边的人手中接过一秆扎枪,掖起了僧衣,挽上袖子,向众人大喊:“躲开!躲开!叫我来斗这个人!”

此时孙正礼才把飞燕子郭七的扎枪砍断,郭七拿著半截枪杆逃走了。

法广的扎枪又递上,孙正礼就不由吃一惊,心说:这个和尚就是在保定城设擂台的那个家伙吧?遂就说:“好和尚,我知道你的名字,你过来,咱们较量较量。我倒要看你这设擂台的和尚有多大本领!”

说时,他提刀逼过两步来,法广却也后退了两步。

此时就听黑虎陶宏、刘七太岁和柳建才都大声嚷说:“广师父小心,俞秀莲来了!”

法广正因孙正礼的样子太猛,不敢遽然动手,如今听那边一嚷,他又提枪后退了几步。抬眼向东边一看,就见大道上飞驰一匹健马,马上是一个青色短衣的女子。

此时黑虎陶宏把他手下的人都喊过来,都拿著兵刃保护他们。这里许多人的眼光齐都注视在秀莲的身上。

孙正礼却有些败兴,心说:“你又来干甚么?”

此时俞秀莲已下了马,由鞍下亮出双刀,紧跟过来,先说:“孙大哥闪后!”

然后她望著那庄门前的黑虎陶宏等人,冷笑说道:“哼哼!原来是你们这几个人!”

那边陶宏和刘七太岁都是秀莲手下败将,而且都曾经被地砍伤,已然成了半残废,如今一看见秀莲,虽都胸头燃烧著怒火,但是心里却起生惧。

柳建才也是前次在秀莲跟前须教过的,所以也不敢上前来动手。

只有法广和尚抖著长枪近前两步,厉声问说:“你就是俞秀莲吗?”

秀莲冷笑著说:“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何必又问!你是静玄和尚的徒弟法广不是?”

法广点了点头,作出沉著的状态,说:“俞秀莲,你先听我说几句话!”

秀莲一手抱著只刀,一手指著说:“你说吧!”

法广的那张微有麻子的脸上,露出些和蔼之色,说:“我是江南的僧人法广,曾随静玄老师父学艺多年。现在到北方来并不是为寻人殴斗,也不是要设擂台,却是要以武会友,向施主们募些钱,在这里修盖一座庙宇。刚才这个姓孙的到这里来,动刀伤人,虽未出了人命,但也有几个人身受重伤。我出家人可不能像他这样犯戒。你若是不服气,愿意跟我比武,那咱们就放下兵刃,随便你们哪个上手,跟我比比拳脚,胜了才算英雄。”

旁边孙正礼一听,立刻他将钢刀扔在地下,一个箭步跳过来说:“好,好,你也扔下枪吧!你当是我五瓜鹰就会使刀,不会打拳吗?”

秀莲却赶紧把孙正礼推开,她赶过前去,把双刀左右一分,冷笑著说:“法广,你来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几手点穴法吗?有本须咱们一刀一枪的此较,拿点穴法胜人算甚么英雄?你师父静玄若在这里,也叫他给我滚了出来!”

说时,抡著刀扑奔过去,向法广就砍。

法广赶紧用枪招架,往来几合,法广便觉不是对手,于是拽枪跑开。

黑虎陶宏赶紧喊叫了几声:“快回来!”

于是一群人连同法广,全都逃进庄院里,把庄门紧紧闭上了。

秀莲捧著刀向里面不住冷笑,孙正礼是提著刀指著庄门大骂,说:“是小子滚出几个来!跑到家里关上门,算他娘的甚么英雄!”他还要抡刀去砍庄门,却被秀莲把他拦住。

秀莲就说:“他们那些个人,竟怕了咱们两个人。可见他们没有甚么本须,咱们何必要打进他的庄子里去?”

孙正礼又骂了几声,庄子里而没有一个人答言。孙正礼也就将钢刀入鞘,披上大棉袄,得意地同秀莲笑著说:“我当他们是怎样了不得人物,原来都是些脓包。早要知道,不那么赶路跑到这儿跟他们打架!”

又说:“师妹,你何必又来,你不来我五爪鹰一个人也都把他们打了!”

秀莲却微笑说:“我若不来,你就要跟法广北拳了。如若比拳,你非要遭他点穴法不可!”

孙正礼却哼了一声说:“甚么点穴法?我还没听说过。早晚我倒要跟他斗一斗拳,叫他点点,点倒了我,我就佩服他!”

秀莲也不愿同他细请,就上了马,说:“咱们回店房去吧!”

孙正礼还仿彿不甘心这就回去似的,他又向庄子大骂了几声,才提著刀,跟随秀莲的马后走去。

往东走了不远,就见史胖子勒马站在道旁,一见著他们,就说:“俞姑娘和孙大哥快回去吧,打了他们也没有用。现在我听说他们请的那些个人全都没来到。金刀冯茂又因上次和杨小太岁交手,负了重伤,到现在还没有好,所以今天他也不能出头。走吧,李慕白说咱们得另想法子,不必打人,要紧还是得探出那些颗珠子的下落!”

一提到珠子,孙正礼就向史胖子瞪眼,史胖子却说:“快回去,李慕白正在店里等著咱们商量办法!”说著话,他的马就同著俞秀莲并行往东走去。

孙正礼提著刀,在后面一步一步地走,路上往来的人也不很多,走了不到三里,忽听身后一阵马蹄响声。

孙正礼回头一看,他就喊著说:“哈哈又来了!”

秀莲与史胖子也一齐勒住马,回头去看,就见背后来了三匹马,马上的全是和尚。秀莲认得一个是刚才的那个法广,一个是法普,最后一匹白马上就是静玄禅师。秀莲一看静玄禅师,立刻心中燃起了怒火,但同时也有些恐惧。她赶紧向史胖子和孙正礼说:“小心,后面那老和尚就是静玄,小心他的点穴法!”

遂由鞘中抽出双刀,史胖子的面色都吓得变了,他连说:“快走,快走,”

孙正礼却反倒挺刀迎奔过去,说:“好!刚才骂你们,你们都不出来。我们走了,你们又追上来,我倒要看看你们的点穴是甚么样儿!”

此时,静玄禅师已催马越过他两个徒弟,来到近前,一句话也不说,由鞍下摘下一杆竹节钢鞭,直奔俞秀莲。秀莲赶紧飞身下马,那匹马跑到一边。

静玄又追上史胖子,在马上探身用钢鞭向史胖子的背后一点,史胖子欲躲不及,“咕咚”一声,他那肥胖的身子就跌下马来,连动也不能动了。

这时法广和法普全都跳下马来,一个敌住俞秀莲,一个敌住孙正礼。

静玄也跳下马来,他脸上满现怒色,向他两个徒弟喝道:“闪开!交我来惩治他们两个!”遂挺鞭直奔秀莲,秀莲晓得静玄点穴法的厉害,所以谨慎地迎敌。

静玄掸师先是一鞭盖顶砸下,秀莲赶紧将身子躲开,双刀齐向静玄的左肩去砍,但静玄“嗖”地一个箭步,反跳到秀莲的身右,同时钢鞭向秀莲的胸头点去。

秀莲赶紧后退一步,并用右手的刀向钢鞭一撩,只听“当”的一声,钢鞭没碰开,秀莲反倒觉得手腕发酸。她赶紧又把左手的刀向对方腰际去削,静玄却把鞭抽回来,横著抡起。

秀莲赶紧边后,不料静玄又一鞭盖顶打下,秀莲赶紧用双刀去迎,静玄的钢鞭却不落下,忽然他又抽回,向秀莲的腰际去点。秀莲赶紧向左边一跳,同时翻手要用刀去削静玄的头颈,却不料静玄的钢鞭却极毒极快,早已点在秀莲的左腿上。

秀莲就觉得左腿一阵发麻,坐在地下。她一只手握著刀,一只手扶著地,左腿用力还要立起来,但才一离地便又坐下。

此时孙正礼一口刀抵住法普、法广二人。他的刀法已乱,只仗著一阵胡杀乱砍,居然法普法广的两口刀近不得他的身。

静玄禅师喝退他那两个徒弟,抡鞭过去,只两三台,就一鞭点在孙正礼的左肋上,孙正礼那牛一般的身体也趴在地下,不能动转了。

静玄禅师把三个人全都点倒在地,他就向那两个徒弟一拂手,法广把马牵了来,静玄上了马,法普、法广也一齐上马,他们连回头也不回头,三匹马就像都带著骄傲之气,飞驰著向陶家庄院去了。

这里抛下两匹马,全都跑得远远的,低著头啃地下那枯干的草根,史胖子是仰卧著,哈哈大笑,说:“在这儿睡个觉倒挺舒服的。”

孙正礼是趴在地下骂,秀莲却坐在地上,用两只手杆她那只左腿。

两旁走路的人,刚才都吓得躲避著远处,呆呆地看著不敢动。此时却都走近前来,有人就向俞秀莲说:“姑娘,你招惹他们干嘛?那脸上有麻子的和尚,前半个多月就到这儿来了。他在这儿打擂台修庙,可是没有甚么人敢和他比武,你们三个人今天干甚么招惹他们呀?”

秀莲咬著牙说:“你们不知道,我们两家的仇解不开了。这回我们受了伤,下回也得叫他们吃点苦。烦劳你们,无论哪一位,到安泰店内,把那位姓李的找来,要不然给我们雇辆车来。”

这时忽听孙正礼说:“李慕白来了,这小子……”

秀莲赶紧回来去看,就见李慕白由东边远远地来了,不但他没有骑著马,并且没拿著宝剑。

秀莲不由羞得满面通红,就想早先她自夸武艺能和李慕白打平手,现在她在静玄的手下连受两次点穴法,她不但没有脸见李慕白,连别人她也没有险再见了。

这样一想,她几乎要哭出来,但是把心一横,忍住眼泪,说:“我非要找静玄去报仇不可!”

这时,李慕白已跑到临近,孙正礼就嚷著说:“李兄弟,你先别管我们,你先拿上我的刀,骑上师妹的马,追到黑虎陶宏家里,把静玄那师徒三人给我杀了,杀死了人,由我姓孙的抵命!”

李慕白却满面怒色,咬著牙,一声也不语。此时俞秀莲自己将腿已捏得能够立起来慢慢地行走了。李慕白就走过去,给史胖子和孙正礼解救,经他一著手,不费力就将二人也治好。孙正礼一爬起来,他就由地下抄刀,并抢了史胖子的马匹,就要上马重往陶家庄去斗静玄。

李慕白却把他拦住,说:“孙大哥,咱们先回到店房里商量商量,然后再找他们去报仇!”

孙正礼瞪著大眼睛说:“怎么,你怕他们吗?你不用管,我姓孙的不能服这口气。有本事他们再把我点倒,我要有本事我就要他们的命!”

说著用手一推李慕白,扳鞍就要上马。却被史胖子从后面拦腰把他抱住,说:“老孙,回去咱们喘口气儿,然后再找他们去报仇,反正今天天还早呢!”

秀莲也说:“孙大哥,回去再说!”

李慕白却很激愤地说:“孙大哥,并不是咱们怕他。因为你们才被他的点穴法所伤,若不休息些时,一定要伤势加重。尤其是你被点左肋,那很是要紧。孙大哥,你愿意终身成个废人吗?反正我李慕白一定要替你们报仇!”

孙正礼瞪著眼说:“准吗?”

李慕白说:“我几时又对人说过谎话?”

孙正礼点头说:“好!老史,给你马,咱们回去吧!”

史胖子的后腰疼得不能上马,他说:“老孙你骑著马吧!我在地下走著,好在离著店房不远。”

当下孙正礼上了马,虽然他的左肋仍然有些疼痈,但在他仿佛不算一回事似的,昂然的策著马在前面走著。

俞秀莲也收了双刀,上马走去。

李慕白与史胖子在后面慢慢走著,就有些好事的人在后面看著他们。

史胖子很发愁,他向李慕白说:“本来我想来到这儿,咱们只在暗中办事,不必出头了,没想到孙正礼把事情给惹起来了,咱们想不出头也不能够了!”又说:“小流星在外面打探,没听说静玄禅师也来到此地,要不然也不至于吃这么大的亏。我史胖子倒不要紧,只是俞秀莲姑娘,她那性情有多骄傲,这几年走南闯北谁能敌得过她!如今叫静玄在大道旁众目之下这样的欺负,她真许为这事要气坏了。李大爷,你倒得赶快想个办法,替我出了这口气!”

李慕白听史胖子这样说著,他就默不作声,低著头往东走去。

史胖子扭头看了看李慕白,他又说:“我看静玄禅师的手段还不太毒辣,要不然,刚才我们早就没有命啦,可是李大爷你要是遇著他,也千万得特别小心。因为你们两人是对头,他若是见著你,那时他可就要施展毒手了!”

李慕白却微微冷笑,仍然不说话。

少时,就回到了西关,史胖子回到安泰店内去歇著,李慕白又到了宝德成店内。

只见孙正礼躺在炕上,用手捂著左助,一见李慕白回来,他就翻身坐起说:“李兄弟,我的肋骨上还有点痛,可是不要紧,今天一定能好。明天清早,咱们四个人就一同找他们拚命去,你想怎样?今天你也不必一个人找他们去了!”

李慕白点头说:“好,好,你先躺著休息,明天一定能好,点穴法决不能致人于死。”

孙正礼恨恨的说:“我要死了,当了鬼也得去找他们!”

李慕白儿孙正礼躺下之后,他才又到秀莲住的那屋内。

秀莲自己将左腿治得已然能够行动,只是还有点微微的疼。

李慕白不便亲自动手去用解救的手术,只将法子指点秀莲,并说:“姑娘你安静的休息一天,明天一定能够照旧如初。这次点的比上次轻得多了,可见静玄禅师他并无意害你,要为他的弟子陈凤钧复仇!!”

秀莲点点头,芳容凛凛,似怀著无限愤恨,半天也不说话,后来只说了一句:“李大哥你休息去吧!等明天我们的伤好了,咱们再商量办法!”

李慕白点头,走出屋去,心中想:现在没有法子,我不能再遵守盟伯的嘱咐,我须要跟静玄禅师再斗一斗了。

又想:徒然争斗也一点用处没有,最要紧的还是那四十一颗珍珠!无论如何,非得取到手中,以为德啸峰洗冤不可。可是,那杨豹现在到底是生是死,四十一颗珍珠是否真在法广的手中呢?脑里一西盘算著,一面走出了宝德城。

回到安泰店内,就见史胖子躺在炕上,正叫小蜈蚣给他捶腰。

李慕白却拦阻说:“不要捶了,现在穴道已然开了,因为他是用钢鞭打你,所以将你的脊骨伤了一点,但是不要紧,过一两天一定好。”

史胖子笑道:“没有甚么的,我史胖子江湖上也栽了不少回跟头,不过受点穴法还是初次!这就像乡下人吃了红烧鱼似的,扎嘴倒不要紧,先尝尝新鲜滋味。可是,我的李大爷,在咱们四个人之中还只有你是全须全尾,无话怎么著,你也得找著静玄,给我们出这口气。我们倒不要紧,只是俞姑娘,你不能不为她卖点力气。”

李慕白才要回答,忽见店伙走进屋来,问说:“哪位姓李?”

李慕白一怔,说道:“我姓李,有其么事?”

店伙说:“外面有一位大师父要来见你。”

李慕白点头说:“好,我去见他!”出了屋子就见法普和尚站在院中。

见了李慕白,他就打了个问讯,李慕白也拱手说声“久违”。

法普就说:“李爷你住在哪间屋里?我们可以到屋中去说几句话吗?”

李慕白摇头说:“不必,有甚么话你就在此说好了,我屋中还有别人。”

那法普的脸上一点笑色也不带,两眼直直看著李慕白,他说:“没有别的话,我们师徒离开江南已有半载,赔了许多盘缠许多气恼,并且陈凤钧还被俞秀莲杀死,我们就为的是找你,找你要回那件东西!”

李慕白点头,从容地说:“我早就知道,早就想奉还你们。只是我也是我不到你们,静玄禅师现在哪里?”

法普说:“现在西边陶家住著。”说话时他眼色现出十分惊讶的样子,他猜不出李慕白答应交还人身穴道图,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只见李慕白很慷慨地说:“好吧,晚饭后我到陶家,把那东西给你们送去。但是我须叫你师父亲自收下,不能交给你们,并且我还有话要对他说。”

法普听了,呆呆地发了一回怔,然后严肃地问:“你说话可不准失信!”

李慕白冷笑道:“当然不能失信!”

法普的脸色又转为缓和一点,他叹了口气说:“我也是奉师命前来,其实我们原不必如此作对。你是江南鹤的师侄,江南鹤与我师父也是多年的好友,都是一家人,何必为那件东西结这么大的仇恨?再说,你得了那件东西也没有甚么用处,你也未必学得会。今晚你去把那件东西还给我们吧,我师父是个善心人,一定能够宽恕你!”

李慕白微微冷笑,说:“不必多说话,晚间叫你师父在陶家等候我就是了!”

法普细一看,李慕白的神色不对,他就又现出怒容,但又知道自己不是李慕白的对手,不敢发作出来,达就点头说:“好了,晚间我们在陶家等你,你可要仔细想想,不要像那次在繁昌江上似的!”

说毕,他转身走去。

李慕白听法普忽提到两年以前,他们师徒五人在繁昌江逼迫自己堕水之事,不由胸口又怒火倍增。

本来要去施展点穴法将法普点倒,以为秀莲他们先出一口气,但又想现今住在店房中,有许多不便之处,所以他就强抑下一口气。

看得法普抱袖翩翩走后,他回到屋内,就见史胖子已下了炕,伸著大拇指,对李慕白说:“李大爷,我真佩服你,刚才你答覆那和尚的话,真叫硬帮。可是,李大爷你晚上一个人前去未免不大好吧?我们三个现在也就算全都好了,晚上我跟著你前去好不好?只要你能敌得住静玄禅师,其除的人我们全都不怕。”

李慕白却摆手说:“你们只在这里好好休养一天就好了,不必管我。晚间我去,也未必便和他们动起手来。”又说:“你千万不可把这些话告诉孙正礼和俞姑娘,他们的伤都未愈,倘若他们知道了,晚间也一定要去。那时不但不能帮助我,反倒碍事。今晚的事,可真不同儿戏!”

史胖子点头说:“好了,只要有你李大爷的话,我一定不能告诉他们。”又回首嘱咐小流星说:“你听见了没有?刚才那和尚来找李大爷的事,不准对那边去说!”

小流星也点头答应。当下史胖子仍躺在炕上休息,李慕白却像心中有很多的事情永远皱著眉头,不大说话,同时脸上也永远带著怒色。

到了晚间,用毕晚饭,天色就已昏黄了。

俞秀莲又过来问李慕白,说:“黑虎陶宏那里没再来人找寻咱们吗?”

李慕白摇头说:“没有。”

俞秀莲说:“不过,我想静玄一定知道李大哥也来到此地了,他一定不肯干休,晚间咱们要特别防备些。”

李慕白点头说:“姑娘说得极是,但我想他们未必有多大能为。就这样吧!晚间我们两处总要都留一个人不睡觉就是了!倘若出了其么事,两下彼此招呼。”

史胖子就盘膝坐在炕上,一声也不语。

秀莲又在这里说了几句话,她就回到隔壁店房里去了。

这时屋中已点上了灯,史胖子就向李慕白说:“你甚么时候才走?”

李慕白说:“我这就要走。”

史胖子又问:“你骑马去吗?”

“一共五六里地,何必要骑著马去。”随说著,他就扎束著身体。

他穿一身青衣夹衣裤,将辫子盘在头上,披上一件大棉袄,然后将宝剑用一块青布裹了,挟在左臂下,便向史胖子说:“我这就走了,倘若俞姑娘和孙正礼再到这里来,你只说我往房上去了,千万不可说我往陶宏家去了。”

史胖子点头说:“你大爷放心,连这么一点事,难道我还替你瞒不住吗?”

李慕白点点头,史胖子又说了声:“回见!”

李慕白就出屋去。出了店门,此时又交过了初更。天空悬著很皎洁的月亮,这西关上两旁商铺都点著灯,各店房也不断有人出入,酒铺里发出喝拳之声,街上的行人也不少。可是一走出了关厢,路上的人就不多了。

这股往西去的大道,满铺著月色,两旁的枯树被寒风吹得箫箫地响。李慕白挟剑硬踬独行,走出有二里多地,他回头一看,见身后有两个人来了,他就站住了身。

等得这后面的那两个人来到近前,李慕白就过去拱手问道:“请问,开镖局的陶家在甚么地方?”

那两个人都似本地的村民,身上都背著由城里买来的东西,一个就用手指著说:“一直走,再走二里来地,靠著大道,南边有一座大庄子,那里就是陶大爷的家,太容易找了。”

另一个人就问:“你是从哪儿来的?找陶大爷有甚么事呀?”

李慕白随口答道:“我是从涿州来的,到陶家庄上去找一个人。”说毕,他转身就走。

踏著月色,往西又走了二三里地,果见在大道的南边有一处黑压压的大庄院,李慕白心说,大概这就是黑虎陶宏的家里。

当下他离了大道,往那庄院走去。才走不几步,就听那边黑影里有几个人同声喊问说:“谁?是干甚么的?”

李慕白站住身,等到那庄门前的三个持刀的人迎著他来了,他才说:“我找在你们这裹住的静玄禅师,我姓李。”

那边的三个人一听对方姓李,他们就全都吓得止住了脚步。

其中一个人就问说:“你是李慕白吗?”

李慕白点头说:“不错,我就是李慕白。”

那三人转身就跑,“空咚”一声,把大门关上了,却放过几条狗,围著李慕白一阵乱吠。

李慕白亮出了宝剑,把几条狗吓得都往后退,但是吠得却更凶。李慕白就微微冷笑,迎著月光走到那庄门前,叩了几下门,待了一会儿,里面就把大门敞开了。

在月色下看得非常清楚,出来的是有二十多个人,全都拿著钢刀稍子棍等等的家伙,为首就是法普和尚。

法普的手中也提一口钢刀,他一见李慕白,就说:“啊,你真不失信!”又问:“你只一个人来的吗?”

李慕白说:“与别人有甚么相干?自然是我一人来的。”

法普连说:“好,好,请进来,我师父正在等候你!”

当下李慕白不畏惧,昂然地随著法普和向那些人往里去走。

陶家的庄里又大又深,进了两道门才来到正院,李慕白就见这院中已有六七个人,个个手持兵刃,有的坐在台阶上,有的在院中来口地走。

北房很大,隔著玻璃就可以看见里面灯烛辉煌,并有不少的人。里面的人都站起身来,等待他这个单身前来的仇人。

李慕白面上带著微笑,一进屋,就见迎头就是那柳建才,他说:“李慕白,现在没有甚么说的,你赶快将宝剑还我!”

李慕白“哼”了一声,将手中的剑一晃,冷笑著说:“还你?你若能再拿一口剑来,将我这口剑战败,那时我才能还你!”

柳建才边后两步,由身边就拔宝剑,刘七太岁和黑虎陶宏也齐都回手去取兵刃。

静玄禅师却赶过来劝解,说:“诸位且先不要动手!他只是一个人来此,我们胜之不武,败之足羞,先向他请理。他是江南鹤的盟侄,李凤杰的儿子,他决不能够不懂理。”

那边的众人全都将手中的兵刃放下,李慕白手中仍然提著宝剑,他向静玄禅师一拱手,说:“老师父,既然你提到了我的盟伯,我可以抛去旧事,向你行个礼。”

静玄见李慕白说话骄傲,他便把脸一沉,说道:“我师徒千里迢迢到北方来,已有半载之久,大概你也烧得,就为的是向你索回那十八幅人身穴道图!现在你带来了没有?若是带来便赶快交还我,并将柳员外的宝剑留下,我们便放你走去!”

李慕白微微冷笑说:“老师父你这话说错了!你们索要东西,也不是这样的索要法。我李慕白若惧怕你们,还不到此地来呢!现在人身穴道图十八幅全都在我的身上,宝剑也在我手内,要还你们也很容易,但是我先要说几句话!”

静玄禅师说:“你说吧!”

李慕白从容微笑,昂然站在众人的包围之中,他先说:“第一我要说这口宝剑,我决不能还给柳建才,因为柳建才是凤阳府的恶绅,那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恨他,所以他不配使用此剑!”

旁边柳建才一听,就要持剑向李慕白拚命,但被静玄将他拦住。

李慕白又说:“可是如遇有风尘英雄,或是江湖侠义,我也许将此剑奉送他。第二是点穴法,静老师父,你的点穴法是多年的秘传,江湖上除去你便没有人会,因此你们便倚此横行。你的徒弟法广不过从你学会了一两招数,他就能随便点人,将来他若把你的技艺都学会,他不定要如何伤害好人了。”

静玄禅师怒斥说:“胡说,我的点穴法从不轻传轻用,数十年来被我点伤的也不到十个人,但都是些顽强的匪人。”

李慕白说:“那么俞秀莲她也是匪人吗?她为北京杨家的事抱打不平,去千里之外救那被难的杨姓女子,可称是一位女侠,你那徒弟陈凤钧,因为屡次调戏她,她才将陈凤钧杀伤!

不料你就出头为你的徒弟报仇,在邢台县几乎点了她的死穴。”

静玄听了,气得喊说:“你胡说!”

李慕白微微冷笑,不容他辩论,接著说:“若不是我为她解救,她早已成了废人。再说,今天的事,原是俞秀莲、孙正礼与陶宏他们争斗,与你静玄禅师有甚么相干?居然你也追赶他们,将他们全都点倒在大道旁,似你这样会点穴的人,随便滥用,你们只能作些坏事,却不会以此帮助好人。因此我才取了你们的图籍,也学会点穴。只要你们能点,我就能救。十八幅穴道图永远带在我身上,你们若想要须先杀死我。”

说到这里,李慕白声色俱厉,静玄禅师身后的法广和尚大喊一声:“我这就杀死你!”跃奔上来抡刀就砍。

李慕白挺起宝剑迎将上去,只听“呛”的一声,法广的那口钢刀就被削落了半截,旁边的人全吓得面色改变。

静玄赶紧用一杆钢鞭将李慕白的宝剑架住,李慕白又说:“刚才的话我已都说明了,穴道图与宝剑一件也不能还给你们,我如今前来却是跟你们要东西。”

静玄持鞭冷笑说:“你盗去了我们的东西,反倒向我们来索要甚么?”

李慕白说:“我所要的东西比你们的还值钱!单刀杨小太岁身边有四十多颗珍珠,全都是宫中所失之物,你们将杨小太岁害死了,珠宝全都到了你们的手中。你们就都是负著杀剐的重罪,今天我就是替朝廷向你们索要珠子来了!”

李慕白喊出这几句话,竟把旁边的人个个吓得而无人色。黑虎陶宏比了个手势,在李慕白身后站著的刘七太岁和铁腿金二,便以为李慕白没有防备,他们两口刀抡起,齐向李慕白背后砍下。

不料李慕白虽然站在当中,跟静玄禅师说著话,但前后左右他都完全防备著了。

刘七、金二的刀才抡起,尚未落下,但李慕白早已反手回身,但见寒光一道,“乒乓”两声响,将后面的两口刀全都削折,刘七、金二赶忙跑了。

静玄却乘势用钢鞭向李慕白的脑后去点,李慕白赶紧躲开,反手抡剑去削静玄的钢鞭,“当”的一下没有削断,紧接著静玄又以钢鞭向李慕白脑间去点,李慕白又用剑将钢鞭拨开。

静玄赶紧抽回鞭去,又扬起来向李慕白盖更砸下,李慕白横剑去迎。

这时却听“啪哒”一声,静玄的钢鞭也削成了两截,一半落地下。静玄却不退后,手中那半截钢鞭也不扔下,他挨过来就夺李慕白手中的宝剑,同时想以点穴法制服李慕白。

李慕白用宝剑在静玄的头上一晃,下面猛力一脚,不想那软弱的老和尚竟纹丝不动,李慕白一脚就仿彿踹在一堵石墙上似的。他那半截钢鞭和一只鹰爪般的手,依旧向李慕白的身上来抓。同时法普和尚也用钢鞭帮助他师父来打李慕白。

李慕白一人敌住两人,那边黑虎陶宏又大喊:“无论如何今天不能放走了他!”李慕白却毫不惊慌,展开剑法,逼得静玄师徒后退,然后他蓦地跳出屋外。

此时院中飞燕子郭七已经带著十几个人将屋门围住,李慕白一出来,他们就刀枪齐上。但李慕白手中的宝剑厉害,只见寒光嗖嗖抖了几下,四周的兵刃也叮叮当当的纷纷变成了两截,并且有人嗳哟嗳哟的受伤倒下。

里面的静玄师徒也一齐追出屋来。李慕白真是身轻如燕,“嗖”的一声他就上了房。但他并不由房上跑去,他却向下招呼这:“你们哪一个敢上来!”

法广和向此时手中持著一杆钢鞭,向房上怒喊道:“李慕白你别跑!”说时,他也纵身上房,抡鞭就打。

不料此时李慕白早已预备好了,等到他的钢鞭打下之时,李慕白就左手横剑去迎。

“锵”的一声,法广的钢鞭并未被削断,但李慕白的右手早已点在法广的右肋部,这地方名唤“天法穴”,法广和尚立刻连人带鞭掉在房下。那只鞭正扔掉在徐大胖的肩膀上,徐大胖“嗳哟”了一声,坐在地上,法广就趴在他的身上。

法普赶紧过去解救他的师弟,静玄禅师的手中连兵器也不要,就飞身上房。李慕白举起宝剑,却不忍得削下,但静玄一手托住李慕白的宝剑,一手却向李慕白的胸部“紫官穴”的地方去点,其势极凶,但李慕白“吧”的一伸手就将静玄的腕子揪住。

两人极力相持,四只脚把房上的瓦都碾碎了许多块,然后二人相待著一同又跳下房来。二人仍然彼此揪著不肯放手,黑虎陶宏、刘七太岁等人,就自李慕白的背后抡刀砍来。

李慕白却回身用脚去踢,“当唧”一声将刘七大岁手中的钢刀踢落在地,然后又用力将静玄推得向后退了几步。李慕白又抖起了宝剑,如同闪电一般,四周围的人都纷纷后退,哪个还敢近前?静玄却向地下去拣那只钢鞭,要再奔过去与李慕白决一生死。

这时,忽见一人由后院徒手跑出来,连声大喊:“不要动手了!不要动手了!”

这个人扬著一只左手,右手却下垂著,在月光下李慕白略略看得出是个人的面貌,好像很厮熟,此时四周的人全都住了手,李慕白便也收住剑势,问道:“你贵姓?”

那人的态度很豪爽,说:“李兄,你不记得我了,三年前咱们在北京比过武艺,我是金刀冯茂。”

李慕白一听是金刀冯茂,他便抱了抱拳,说:“冯茂兄弟,你是个好汉子,我李慕白向来佩服你的。今天我来并不是向你作对,请你不要管。”

冯茂说:“既然我在这里,岂能见你们杀成这样我还不劝解?陶宏是我的徒弟,静玄禅师又与尊盟伯江老侠是好友。无请有甚么事,彼此总好说,彼此不应伤了和气!”

李慕白说:“我来此没有别的事,也并非愿意与他们交手,却是听说你们把单刀杨小太岁害死了,得了他的四十多颗珍珠!”

冯茂一听,不胜惊诧,他就说:“岂有此理!李兄你没把事情弄清楚了。单刀杨小太岁,不错他是曾来到这里,一来到,就自称姓杨名豹,向我来要他的胞妹,说是我在北京杀死了他的祖父,抢走了他的胞妹。

我向他解释说:‘我已有三载未到北京,与你家又素无仇恨,如何能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可是他并不容我解释,就与我动起手来,我金刀冯茂不冤屈好汉子。

杨小太岁的武艺实在比我强得多,所以他将我的右臂削下一块肉去,至今还没有好,可是我还佩服他。

后来,法广师父上了手,用点穴法将他点倒,但本想点倒他也就算了,可是旁边的人竟趁势上前砍了他几刀,所以他受的伤势很重,直到现在还没有好!”

李慕白赶紧问:“他现在死了吗?”

冯茂说:“没有死,但是伤势太重!”

李慕白又问说:“他现在住在甚么地方?”

冯茂说:“他受了伤之后,他们就抬到后院医医治想著将他治愈之后,他们要跟他交个朋友。”

李慕白说:“现在你就带看我看看杨豹去。”

这时,静玄却又挺鞭赶过来,说:“李慕白,先将穴道图样给我,然后才能随你去做别的事!”

李慕白也挺剑又要与静玄交手。金刀冯茂却从中把他们劝解开,说道:“老师父你先看我的面上不要与李兄动手。等我带著他把那杨豹看过了,他的事办完了,然后老师父再向他索要东西,我想李兄也是慷慨男子,他岂能不给你的东西?”

陶宏也恐怕把事情弄得太僵了,既然不能将李慕白杀死,若将杨小太岁及那几十颗珍珠的事传了出去,便有莫大的祸患,于是他也从中劝解。

李慕白也息下些气,便向静玄禅师说:“静玄师父,穴道图现在我的身边,我已完全学会,要那图籍也没有甚么用处!不过因为我忘不了在长江逼我落水之仇,又因你们这次索要得太急了,而且毫不客气,所以我本想还给你,现在却不能还了。”

说到这里,横剑冷笑,他又说:“你们若不服气,随时可以找我李慕白,将图夺去,我毫无反悔。但是切记著,你们只可以找我李慕白,却不应与我的朋友作对,你们若能忍耐呢,那么在半年之后,我一定将图籍的全份,送到当涂县江心寺,决不食言!”

说完了话,他就向冯茂说:“冯兄,你带我看看杨豹去!”当下他就手提宝剑,同著冯茂走进后院去了。

这里静玄师徒听说李慕白应得交还图籍,但须在半年之后,他们虽然仍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

静玄亲自上手将法广解救好了,然后师徒又进到屋里去商量办法。院中躺著几个受伤的人,都由陶宏分派抬到屋中去敷药救治。

当时,这院中刀枪攻击之声已停,黯淡的月光照在庭中,显得格外宁静。李慕白与金刀冯茂走进了一个跨院,这个院中只有两间房子,房中点著鬼火一般的灯光,冯茂就说:“杨豹就在这屋中。”

当下他上前拉开屋门,请李慕白送去。就见屋中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仆人,穿著棉袄坐在地下一领破席上,拿著个装炭的瓦盆在烤手,旁边一条板凳上放著一个油灯。

冯茂进屋就用他那未受伤的左手,将灯捻往起挑了挑,屋中就微亮了,他就须著李慕白到了靠墙那张木榻之前。

木榻上盖著一条根新的棉被,棉被里卧著一个人,李慕白走近一看那人的面貌,见正是那单刀杨小太岁杨豹。只见杨豹的形状已迥不如昔日,头上的血迹模糊,身上因有棉被盖著,还不知有几处刀伤。他似乎是昏昏的躺在那里,一点也不能动转。

李慕白自己拿过灯来,就著灯光向杨豹的脸上一看,只见他的左额上就有很深的几处刀伤,上面虽然敷著不少的刀创药,但鲜血仍旧向外溢著。

他看见了灯光,就微微睁开了眼睛。一见有两个人站在他的床前,他身子就要向起挣扎,便使尽了声音破口大骂,说:“冯茂,你们算是英雄吗?拿点穴法害人,有本事一枪一刀的来!”

冯茂羞得脸红,说:“杨兄你不要骂我,我并没有叫他们用点穴害你,我也没主使人用刀伤你。你好好养著,你好了我向你赔罪,我愿帮助你去找令妹!”

杨豹哼哼的冷笑了两声,却不能再说出甚么话来。

李慕白将冯茂止住,说:“他的伤太重了,不可跟他太争论了。”遂又向杨豹说:“杨兄,你且不要生气,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李慕白。”

杨豹此时是非常惊异,他努力把眼睁大,他就说:“好,你来得正巧,德五爷他正托我找你。”

李慕白晓得杨豹此番到了北京,必已见著了德喻峰,本想要详细问问他。但见杨豹伤势太重,似不能说得话太多了,就简捷地告诉他:“现在我来告诉你,你胞妹杨大姑娘已有下落,她在正定麒麟村姜三员外家中,做如夫人,过得很好的日子。俞秀莲已见看了她,她自己说愿意在那里住,叫你放心。”

又说:“现在我来,就是为告诉你这话,还有你那几十颗珍珠,不知是否落在这里人的手中?”

杨豹半晌没言语,喘了喘气才说:“俞秀莲是我杨家的恩人!”

说到这里,他滚出几点眼泪,又停了一会儿才说:“那珠子我藏在一个妥当的地方,决不能落在别人的手中。……李兄,你回去吧!”

李慕白再问他甚么话,他却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了。李慕白心里明白,知道杨豹并不信任自己,他以为自己也是金刀冯茂一伙的人,所以他不肯把珍珠的下落告诉自己。但看他这样子,倒确实像珍珠没在他的身边,也没落在法广那些人的手中。

因此自己也不便再问他,遂一拉冯茂的胳臂,走在一旁,李慕白就很慷慨地说:“冯茂兄,我在江南河北闯荡了四五年之久,但真正的英雄,我只看见了你一人,你确实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好汉!”

冯茂说:“李兄太过奖了!”

李慕白说:“现在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就是你的胞弟花枪冯隆,杀害阳老头儿,抢走杨大姑娘,就都是他做的。他藏在开封张玉瑾之处,在半月以前,我已将他捉获住了,交给俞秀莲。俞秀莲将他杀伤,最近听人传说,他已因受伤身死了。”

冯茂面上微微变色,叹了口气说:“他是作恶多端,该死!早先我就曾对俞秀莲说过,我兄弟冯隆所做之事,天人不容!不独俞秀莲可以捉他去治罪,就是我,若见著他时,我也可以挥刀杀他!”

李慕白说:“我把事情告诉了你,我想你是个大义分明的汉子,决不能因为你兄弟死了,你就跟我们结仇。”

冯茂摆手说:“没有的话。你们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我怎能反倒仇恨你们?再说,俞秀莲到河南去,是我叫她去的。我说一处是霍家屯,一处是开封府,这两个地方唯有一处能够捉住他。李兄,这件事你也不必再提了。杨豹在这里你放心,他好了,我跟他交朋友,他不能好,他死了,我好好把他埋葬。至于我的徒弟黑虎陶宏,他纵有甚么不好,请李儿给我留个面子,不要十分跟他计较了!”

李慕白点头说:“我这就去,半个月之后咱们再见面,杨豹在这里我完全托付给你了!”

说毕,他提著宝剑,向冯茂拱了拱手,然后就走出屋去。才一出门,就见院中立著三个人,正在等候他。

借著月光一看,原来正是静玄掸师和法普、法广,他们手中倒都没拿著兵刃。

李慕白就说:“我刻已把话对你们说明白了,半年之后,我将点穴图全份送至你们江心寺中,你们还有甚么不依?”

静玄此时的态度却较以前和绶了,他说:“李慕白,不可太自负了!你的武艺确实不错,我们师徒都很佩服你。只是我告诉你,我这几次与你交手,实在看在江南鸿之面,没有用毒辣的手段对付你。要不然,此时你早丧了命!”

静玄禅师说到末后几句话,态度又十分忿忿。

李慕白却只是微微冷笑,静玄又说:“你别不信,前几日我在任邱县葬埋了陈凤钧,有几位朋友就主张叫我到南宫县你的家中,去找你报仇。但是我出家人慈善为怀,没肯那样去做!”

李慕白冷笑道:“静玄禅师,你这说错了,你的点穴图全都在我身畔,与别人何干?与我家中又何干?刚才我已对你说过,你们若仍然不服气,随时可以找我。若因我而迁怒于别人,伤害了别人,只要被我知道了,那时我的手下可也不再对你们留情了。”

这时,金刀冯茂又过来劝解。

静玄忿忿地怒视著李慕白,就点头说:“好,你既然这样顽强,那么你以后要小心著吧!”当下静玄率领两个徒弟往前院走去。

这里冯茂又劝李慕白息怒,他就同李慕白往前院走去。

此时前院十分寂静,没有一个再来拦挡李慕白。

冯茂叫了两个仆人,把庄门开开,送李慕白出了庄门。

李慕白就向冯茂拱手,并把杨小太岁养伤之事,向他恳切地托付了一遍。

冯茂慷慨应允,当下李慕白就转身走去。

此时大道之上仍铺满著月光,但寒风却更紧。李慕白提剑向东,走了不到几十步,就忽听身后有人叫道:“李大爷!”

李慕白赶紧回头,就见身后跑来了两个人,走到了临近才看清楚,原来正是史胖子和俞秀莲。

李慕白就回身迎上几步,抱怨史胖子说:“你怎么到底同著俞姑娘来了。现在静玄师徒与我结下的仇恨更深了,你们快随著我走吧!”

当下李慕白就叫史胖子和俞秀莲在前面快走,他提剑在后面跟随保护。

往下走了约三里地,眼看就要回到店房,李慕白回首一看,不见有人追下来,进就放下些心,前面的史胖子和俞秀莲,脚步都慢了一点,史胖子就回过头来说:“李大爷,你临走时,嘱咐我不叫俞姑娘和孙正礼。

可是你走后,我又有些不放心了。虽说你大爷的武艺高强,可是只有黑虎陶宏那群人还不要紧,他们那里还有三个和尚,你一个人如何能斗得过他们?所以虽不敢去通知孙大爷,可是我把俞姑娘请来了。

我们也是才来的。到了这里,在房上一看,原来你们已然打完了。大概是金刀冯茂给你们和解的吧?李大爷那几张点穴图,还给他们了没有?”

李慕白微笑道:“我如何能还给他们!他们也无法由我身上夺去,只是以后他们一定不甘心,我们更须要处处防范了。”进就把刚才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俞秀莲一听,杨豹虽然未死,但是受伤颇重,而且那四十余颗珍珠,杨豹不肯说出下落,自己未免很忧愁,就说:“李大哥,杨豹他与你素不相识,初次见你,自然不肯把珍珠的下落告诉你。我想我若是去见了他,跟他说明,我为救德啸峰,请他将珠子交出,叫我去交还宫内,他不能不据实告诉我吧?”

说到这里,俞秀莲真要转身回陶家庄去见杨豹,史胖子却把地拦住,说:“俞姑娘,你先不要著急,珍珠的事只好以后慢慢再说,现在却一点办法没有。杨豹是在陶家负了伤,又有人看守著他,倘若姑娘你去了,别说见不著杨豹,就是见著杨豹,也得先跟黑虎陶宏,跟那三个和尚争斗一场。

再说,杨豹如若真将珠子的下落告诉了你,被那些人偷听了去,那可就不定又惹出多少麻烦来了。”

李慕白也觉得史胖子说的这话很对,遂就也劝俞秀莲暂且回到店房,慢慢再商量办法。

当下,三个人又走了一会儿,便回到了西关。此时已更深夜静,街道上已没有甚么人了。

李慕白见俞秀莲回到宝德成店房之后,他才与史胖子进到安泰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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