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樵夫像似骇极,虽然听到这是人声,但仍不敢回头来看,他口吃地说道:“我不相信,你是鬼魂化身的,请你可怜可怜我有九十岁祖母,我阿吉一生从不做坏事,没有害过任何人……”
南宫远皱皱眉头道:“我就是厉鬼,也不会加害于你,你转过头来,我有话向你说。”
樵夫闻言,方才缓缓转过身来,但他眼光仍然带着恐怖的神色,呆呆看着南宫远,双脚微微发抖。
南宫远轻声问道:“请问老兄,这边的住户哪里去了?”
樵夫闻言已经知道他确是一个人,但眼睛仍充满恐怖神色,道:“你……你是外地来的吗?”
南宫远心中暗自嘀咕着,他已感到事情有些不寻常,南宫远道:“我以前住在这里,今日来探望一个人。”
樵夫以怀疑的眼光看着南宫远,问道:“你的话当真吗?”
南宫远道:“不是来寻人,我无缘无故来做什么?”
樵夫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要找了,住在这里的人全部死光了。”
南宫远闻言一手抓住樵夫肩头,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
只听樵夫如同杀猪也似地哼叫起来。
原来南宫远这一抓,几乎将他肩骨抓碎。
南宫远蓦然惊觉松了手指,只见樵夫汗水直流,呻吟出声。
南宫远由怀中拿出一块银子,说道:“这位老兄对不起,我因为一时情急抓伤了你,这点银子你拿去喝喝茶。”
樵夫见了银子,立刻停止哼声,但仍然愁眉苦脸,显然肩部还很痛。
南宫远将银子塞在他手里,说道:“老兄,你说这里的人全部死了,是真的吗?”
樵夫道:“是我亲眼目睹怎会假,人之生死,岂可胡说八道。”
南宫远听得心中一惊,急声问道:“你怎么看到的,请详细说给我听。”
樵夫见他惊急之状,突然令他想起一件事来,不禁又将眼光凝注南宫远脸上,猛然地唤了一声问道:“请问你是不是复姓南宫?”
南宫远被问得反而怔了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氏?”
樵夫轻叹一声,道:“你终于来了……”
南宫远脸色微变,问道:“你说什么?快将那经过告诉我。”
樵夫望着南宫远说道:“这是一个骇人听闻、惨无人道的凶杀案件,就在二个多月前,我在山中砍柴突然听一阵惨叫声,这时虽然已经很晚,我心里很害怕,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我寻声而下,来到山脚,那些嘶叫声已经没有了。
那四五户人家房舍冲起一片火光,熊熊烧着,我很快跑了过去,火光下只见尸体满地,小孩妇女一个个不知被何人杀死,鲜血淋漓,极是恐怖,骇人。
当时我被吓呆了,就在这时,传来一声惨叫,我循声望去,只见最南端的一间茅屋门前,站着一位妇女,随即摇摇晃晃又倒了下去……”
南宫远不待他说完,急问道:“那妇人是不是四十余岁?你看清楚没有?后来怎么了?”
樵夫望着南宫远凄声一叹,道:“那妇人没倒之时,像似挥手叫我,所以我很快跑了过去,只见这妇人满脸鲜血,衣衫破碎,鲜血还不断由她身上流了出来。
这时,她见我跑来,又挣扎坐起,可是她受伤极重,只听她说出一句话,张口喷出一股鲜血便倒地身死……”
南宫远急问道:“她说了什么话?”
樵夫道:“她只说了‘南宫’两字,便死去。”
南宫远闻言脸色惨白,浑身颤栗。
樵夫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我伸手扶起她尸体之时,突然看到她染满鲜血的双手紧握一块白绢,上面写了一些字迹,我是一个不识字的人,当然不知里面写些什么?
但以我心想,这妇人临死时说出‘南宫’两字,像似人的姓氏,所以我想她可能是有话托我传给她的亲人……”
南宫远双目圆睁,问道:“后来怎样?”
樵夫道:“我将那块白绢拿了起来,如她是要我传达语言的话,终有一日她的亲人会前来这里,事情发生到今已是二月,你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所以我刚才问你是不是复姓‘南宫’?唉……
我看那妇人可能是你的亲人,那块白绢我还收藏在家里,你跟我去看看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南宫远这时心中无比悲伤,因为樵夫所说的妇人,极似自己的母亲,可是他不相信母亲会惨遭不测。
她老人家和人无仇无怨,当然不会有仇敌,也不会是盗贼,因为这边住户,都是极贫穷的人家,盗贼怎会前来呢?
南宫远向道:“你家在哪里,咱们快点去!”
樵人挑起那担木柴,突然啊哟一声摔倒了去。
南宫远皱皱眉头,知他肩上还疼,于是他左手轻轻将木柴提上左肩,说道:“你赶快带路。”
樵夫目睹南宫远轻轻将这担百多斤的木柴上肩,不禁感到无比诧异,因为南官远的外表,像似一个文弱书生,怎会有这么大力气。
樵夫在前面带路,南宫远跟在后面,乌云神驹也轻放着脚步跟着。
寂静的夜里,乌云神驹的铁蹄声,好像一阵哀乐。
南宫远此刻心情无比沉重,他暗暗向天祷告着,但愿那白绢不是留给自己的。
大约走了一盏热茶功夫,在镇都一片简陋的草屋中樵夫手指着三间破房子说道:“就在这里。”
南宫远轻将木柴放下,樵夫推开房门,里面传出一声极是苍老的女人声音,向道:“阿吉,你回来了吗?今日怎么这样晚。”
只见破房中一盏枯黄油灯照在床上,一位年迈老婆躺在上面,樵夫很快跪了过去,说道:“婆婆,我在山脚下遇到一位相公,他复姓南宫……”
那老婆将手探入怀中,问道:“你是不是要那块白绢给他看?”
说着,她已由怀中摸出一块卷起的白绢来。
南宫远走了过去,轻声说道:“老婆婆,你好,那块白绢借我一看。”
白发老婆轻咳一声,道:“这位相公请坐,我是一位残废的老人,不能起身迎客。”
南宫远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那块白绢。
枯黄灯光下,只见这白绢染满一片一片血迹,上面写了几个大字,是用鲜血写成的。
南宫远双目辨认着字迹,只见上面几个字首先映入他眼帘,他身躯晃了几下,原来上面写道:“南宫远你不是我儿子,恨我已经无法告知你其中缘由了。”
这极是简单的几个字,已足证明南宫远母亲的死讯。
南宫远看罢,双肩一阵摇晃,眼睛发黑,一跤跌倒地上。
樵夫急步过来扶起他身子,叫道:“相公……相公……”
南宫远站直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出房外,夜风一吹,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极度的悲伤,突然掩面痛哭出声。
谁说英雄不流泪,其实没到伤心时。泪水流尽了,代替的是血丝。
一声凄厉的鸟叫,惊醒了他极度的悲哀。
他凝望着夜空寒星,脑海里不断思索着那二句字意:“南宫远你不是我儿子,恨我已经无法告知你其中缘由了。”
南宫远暗自语道:“那么我是谁的儿子?我是谁的儿子?谁的几子?”
突然他厉声叫道:“母亲啊!你为何不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啊”
他不断地回忆着以前种种事情,可是没有一件能够证明自己不是她老人家的儿子。
可是为何母亲临死时却留此遗言呢?
难道一个人将会自己亲生儿子说成不是自己儿子吗?
南宫远迷惑了,他无法把自己解脱出来。
蓦然,南宫远想起一件事,前二月被李秋萍天罡指打伤,卧病纤手带分现中,李秋兰说我在幼时曾练过一种极是玄妙的内功,难道我真的自幼便练过内功吗?
但自我记事以来,根本没有任何一人授过自己内功心法。
南宫远脑海里陡然忆起少林天罗神僧说过一种奇妙内功呼吸,他说:这种内功呼吸法,需在母胎练起,就是说在怀孕中,母身便要习练特种呼吸法,一直到孩子出生这一段是初步基功,然后,一离母体便开始以人工引导婴儿的呼吸。使这孩儿由奇特的呼吸练习内功。不过这种‘婴儿内功心法’极是难练,因为母亲本身要是内功极端精湛的人,再来就是第二段筑基功,要在引导婴儿呼吸时,完全由传授的人用本身真气导引婴儿的气机,其中若稍有差错,这婴儿立刻会血气逆流,窒息而死。
南宫远想起这一段话后,喃喃自语道:“少林天罗僧从没教过自己内功修练法,而我也没有练习过,一个练武人如无内功,便无法运贯真气,如我没学过内功,为何会运转真气流通百脉?又能提气凌空上跃?为何我的武功能取得超乎常人的进展?
难道我真的自幼便练成‘婴儿内功心法’吗?
生我之父母真是绝世的武林高手吗?
那么他们是谁?
他们在哪里?在哪里?”
南宫远这时像疯狂了一般,大嚷大叫道。
任何的思索、推测,他都想不出缘由来。
关于他的身世之谜,他已经无法明了清楚。
接替着是杀死自己母亲之谜。
盗贼?是不可能的。
意外事件?那更是不可能,如是意外的话,绝对不会是邻居的全部杀光。这显然是一种杀人灭口的残酷手法。
仇恨吗?当然自己母亲不会跟人有仇,其中只有二种可能性。
第一,是我那不明的父母仇敌,寻到这里杀人灭口。
第二,是我自己的仇敌,引起敌人报复心理,残杀家母泄愤。
自己的仇敌有哪些人?
黄皇教中人?
但是,黄皇教的人,没有一个会知道自已的家,当然不会是黄皇教中人杀的。
少林寺的和尚?
想到少林寺,南宫远突然暴射出一股骇人的仇恨火焰。
他想:少林寺的可能性极大。
一是少林寺的人知道自己家中住所,二是少林群僧无法擒捕自已,他们才下辣手杀害我母亲,逼我上少林寺寻仇。
那么少林寺群僧为何要杀及无辜的人?可能是他们下辣手时被邻居看到,怕一旦传出江湖武林,损及少林声誉所以杀人灭口……。
南宫远愈想愈对,顿时间仇恨火焰沸腾,他厉声叫道:“少林群僧啊!少林群僧!我南宫远若不将这凶手挖心祭母,誓不为人。”
说到此处,他怒吼一声,飞身上骑。
急促铁蹄声,划破了寂静的深夜。
南宫远驭骑疾奔河南少室峰。
冬月如钩,寒星万点。
在星月霜华之下,依稀可见少室峰屋宇连绵,高墙碧瓦。
这时已是初夏时分,和尚都已经上完晚课,睡进梦乡。
一个青衫少年站在寺院大门前,双眸露出一股骇人的寒光,他嘴角度出一丝冷冷的微笑。
那笑意,似愤恨,似悲怆……
略微带着一种残酷的气息。
他微微耸肩,大步直向院门走去!
铮铮咚咚,他伸手敲着门环。
这声音在夜中传出,守门的和尚被这敲门声惊醒,睡眼惺松地由旁侧小门走了出来。
南宫远又伸手咚咚敲着大门。
这灰衣和尚大声喝道:“你这人怎么搞的,尽管敲着门干么?”
南宫远斜眼一睨和尚,他认识和尚是当今第四代百字辈的弟子。
他不管和尚的喝声,咚咚……又连续敲着门。
这和尚真是恼怒了,吼声喝道:“你聋了吗?或是瞎子?”
南宫远恍若无闻,咚咚咚……继续敲着院门。
和尚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伸手疾向南宫远扣来。
南宫远一声冷哼,左手微封,运出内劲微微一震——
和尚“哀哟”一声哼叫——
右手腕骨脱曰,疼痛至极。
但这和尚猛地扳起右腿,凶狠地踢向南宫远“下阴穴”。
南宫远星目微睁,右腿一挡一弹。
和尚惨叫一声,腿骨被震断,跌出丈外,坐地不起。
这时侧门急急又走出三位和尚,他们扑身过来察视那和尚的伤势,其中一人抬起头来掠望着南宫远,沉声说道:“这位施主深夜上少林寺,辣手伤人,不知有何贵干?”
南宫远冷冷道:“你们赶快开启寺院大门,迎接煞神。”
这和尚听得怔了一怔,随即冷笑一声,道:“原来施主是前来少室峰寻衅的?少林寺数十年来,无人敢来寻衅,阁下真是胆大包天,请报上名来。”
这和尚比较机智深沉,他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何况自己师弟竟然在刹那间,被他震碎手腕,打断右腿,显然身负绝功。
南宫远冷声问道:“你们开不开大门?”
和尚沉声道:“寺院大门,非极端事故,绝不启开,施主既然是寻衅而来,请由小门进来,待我通报师父定夺。”
少林寺大门对通常香客,或是拜访的武林中人,是从不开庭的,除非是极有名望的高人,聚众拜访,或是寺院大庆,方才开这大门。南宫远在少林寺七年,他怎么不知道规矩,今夜他是寻仇而来,当然故意为难他们。
南宫远冷冷一笑,道:“你们不开大门迎接,我就自己进去。”
说着,他轻轻提气跃上大门,踢门而入。
这举动是深深犯了少林寺的大忌,要知跃大门而入,乃是无比蔑视少林寺,这些和尚看得脸色骤变。
他们疾速走进侧门,拦截住南宫远,喝道:“施主如此轻蔑本寺尊严,恕咱们出家人也不和你客气了。”
南宫远星目凌芒一扫三人肺上,冷冷道:“你们要挡我之路,休恨我出辣手了。”
那位清瘦的和尚,对左侧和尚说道:“师弟,你赶快鸣钟报警。”
他说着,蓦然欺身而上,一招“黑虎偷心”当胸击了过去。
南宫远冷笑一声,道:“你的武功还未到火候,最好叫天鸣出来,我有话问他。”
南官远说着话,不闪不避,施出少林绝技“锁龙手”,一下子扣住了这和尚的右手脉门。
这和尚心头大惊,自己的武功,在少林寺中深受诸位师父赞佩,想不到一招下便受制人家,而且对方施出的招式竟然是少林擒龙掌的“锁龙手”。他知道自己武功差人太多,也不挣扎,平静地问道:“施主这一招是不是本派武技?”
南宫远突然左手一带,将这个和尚顺势送出一丈开外,转身大步走去!“当当当……
少林寺的警号钟已经响了起来。
钟声是三短一长,南宫远知道这是少林寺遇到极端严重大事故的紧急讯号,他心中暗暗一笑,道:“哈哈——一个火工小厮,数月后重上少林寺,竟然使他们惊骇重视,哈哈哈哈……”
他突然仰首发出一阵凝荡苍穹的长笑。
他内功极高,这声长笑,竟然比那钟声更是响亮。
南宫远一面长笑着,人已疾速朝寺院闯去。
少林寺千百条道路,他极是熟悉,所以无所顾忌地驰奔着。
腾飞掠过一座屋脊,突然一阵佛号传来——
数股劲飙,带着呼呼风声,猛向落下的南宫远身上击来。
南宫远哈哈一笑,双掌凌空击出——
他击出的劲道,更是威猛惊人,潜力掌风,直逼数丈以外。
暗影中,传出几声闷哼——
四个灰色袈裟和尚,双肩摇晃倒退出三四步。
南宫远不再伤害他们,身如惊鸿由他们身侧掠起,飞过另一重院落他像闯入无人之地,任意奔跑。
在片刻工夫,南宫远受到十余次拦截突袭,但是全被他雄浑的掌力击伤拦截的和尚。
南宫远存心要将少林寺闹个天翻地覆,故他不向自己的目标行走,而在少林寺叠叠院落中漫无目的奔驰,遇到截击的和尚,他便出手伤了他们。
他动手的时刻极是短暂,所以少林寺和尚都还没认出他来。
这时少林寺的钟声,急促而响亮。
南宫远知道这一阵闯闹,已经惊动了全寺的人,他仰首发出一阵凄厉悲怆的长号——
他沉静至极地站在空场上——
突然几条人影,如电也似地追了过来。
当先一人乃是少林寺达摩堂首座——天摩禅师,还有四位达摩堂高僧。
天摩禅师看清南宫远,心中震了一下,然后冷森森地说道:“原来是你这叛徒,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当今休想再活着出少林寺了。”
在四月前南宫远便是被天摩禅师击伤,这位达摩禅堂首座乃是整个少林寺中,他最恨的一人,南宫远闻言星目暴射出一股仇恨的火焰,凝注在他身上。
天摩禅师见了他锐利的眼光,心头又是一震——
南宫远嘴角微翘,发出一声冷若冰霜的寒笑,道:“天摩大师久违了,今夜我要将你教训教训。”
四位在侧的达摩堂高弟,暴喝一声,道:“叛徒!你真是无法无天,目无尊长,逆伦背德——”
喝声中,四个达摩高弟,欺身扑去。
南宫远冷笑一声,道:“我并非少林寺的人,谈什么叛徒?尊长?”
天摩禅师听了恼怒地哼哼两声,忙道:“你们四人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赶快退去。”
喝声中,他双手握拳当胸,迎着南宫远扑去。
南宫远见他这种迎扑之势中,必有奇诡难测的变化,突的拔身而起,悬空一个筋斗,倒翻出四丈以外。
他立时提聚一口丹田真气,倏地转过身子。
高手相搏,出手迅如电奔,南宫远刚刚转过身子,天摩大师已经攻到身侧,来得无声无息。
南宫远转过身子,天摩已逼近他三尺以内。
天摩大师忽的吐气出声,当胸双拳疾伸击出。
这一击,成势奇大无比,一股凌厉绝伦的拳风,直似山崩海啸一般,突然间怒涌而至。
南宫远冷笑一声,右手虚飘飘拍出一掌,人立刻纵身向后跃去。
突听一声沉喝道:“师弟,不要接他掌力。”
但见天摩大师正向前疾冲的身子,忽然被什么力道阻挡一般,急落而下,脚落实地,身子还不停摇摆。
一条灰色人影跃到,他乃是罗汉堂的天慧禅师。
天慧禅师走到天摩禅师身侧,问道:“师弟!可是受了伤么?”
天摩禅师身上长衫不停波动,整个身躯软瘫了下去。
天慧急忙伸手扶住身子,突然,一股热气由天摩禅师的身上传了过来。
天慧大师心中大惊,左手微摸天摩禅师前额,触手炙人肌肤。
四位达摩堂高弟见师父伤在南宫远手下,怒吼一声,直对南宫扑去!
只听天慧沉声喝道:“铁环,你们四人赶紧抬师父去心禅堂。”
四个达摩堂弟子闻言立刻阻止前扑之势,转身过来扶起天摩禅师软绵绵的身躯,急步而归。
天慧禅师低声喧了一个佛号,说道:“南宫确主,请你看在咱们曾经相处一起的情份,说出你用什么武功伤我师弟?”
南宫远淡淡道:“今夜我存心上少林寺寻仇,出手绝不留情,天摩是被我内劲击伤奇经八脉中的心焦脉,封住全身气血。”
天慧禅师闻言,即刻向身后的僧人说道:“赶快前去心禅堂,说夫摩师叔是被人击伤心焦脉。”
天慧禅师说罢,脸色突然一沉,转首对南宫远道:“今夜南宫施主,横闯少室峰,连伤寺中弟子六十余人,可说少林寺数百年来没有的事情,老衲虽然感念咱们曾经联手对抗黄皇教之情,只是也无法放过施主今夜罪孽。”
南宫远冷然道:“可是大师若是杀我母亲的仇人,我也不会放过你。”
天慧禅师闻言大惊,问道:“施主,你说什么?”
南宫远恨声道:“你们少林派的人残杀我的母亲和邻居二十余条人命。”
蓦然——
一声大喝道:“掌门驾到。”
四位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和尚,引着一位身躯伟岸端壮肃穆的僧人直走了过来,此僧乃是少林寺当今掌门——天鸣禅师。”
天慧禅师转首向天鸣禅师行了一礼,说道:“今夜横闯少林寺的人,就是四月前逃下少林的南宫远。”
天鸣禅师这时脸上含着一股肃穆之色,他双眸掠扫了一下四周,说道:“众弟子立刻布下一百零八罗汉阵,今夜绝对不可使这狂徒逍遥法外。”
南宫远听得剑盾向上一扬,他应声喝道:“天鸣掌门,你唆使那些人前去武胜关旗云山杀害我母亲。你如不交出凶手,我今夜可要血洗少林寺。”
他这一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天慧禅师听得胸中一震,暗暗忖道:“难道少林寺今夜要遭受这场血劫吗?”
天鸣语音一落,广场上顿时间佛号震天——
罗汉阵已经发动了,周围一百零八位和尚,象是一个大轮子,缓缓地转动着,渐渐地缩小包围。
这罗汉阵乃是少林寺一大绝艺,罗汉阵有三十六人组成的小罗汉冲,此阵具有无比的威力,数百年来,少林派很少动用过大罗汉阵。
今夜天鸣禅师因见天摩师弟也伤在他手下,知道南宫远身负绝艺,自己也没把握能够擒住他,所以动用了这大罗汉阵。
南宫远虽然明如罗汉阵的厉害,但他存心想见识一下名闻天下武林的罗汉阵,到底有何奥妙出奇之处。
这罗汉阵一发动开来,若在外面看去,只见群僧走动,横的是八人一排,共八排,分站东西南北四面,直的是四人一排,并十排,穿插横面增人位置,除了条条有序的步法,身法之外,便无出奇之处。
可是站在垓心的南宫远感触便不同了。
群僧口颂佛号,梵音震天,充满着一种慑人心魄的魔力。
那些僧人来回交插,变换脚步,僧衣飘动,令人看得眼花缭乱。
南宫远看了片刻,突觉眼前人影倏忽变幻,头昏眼乱起来,他心中大惊,暗暗忖道:
“果然这罗汉阵厉害无比,糟了,我如何破此阵?”
他这一慌乱,气血浮动,身躯好像随着那些僧人脚步移动着。
外面的天鸣禅师,看到南宫远恐慌的脸色,心中大喜,他高声喝道:“立刻发动攻势。”
天慧禅师看罢,暗暗叹道:“这位武林后起之秀,今夜大概要丧命罗汉阵中了。”
倏地——
南宫远怒吼一声,双掌猛击而去。
原来北方一排僧人突然向他逼去。
哪知南宫远掌劲击出,这排僧人倏忽而退。
北方直的一排僧人,身如矫龙,步若行云流水地欺到身侧,前面一僧已经一掌按了过来。速度之快变化之妙,真令人惊叹。
南宫远一惊,非同小可,他冷哼一声,左掌猛地吐出迎去。
但是这僧人见南宫远一掌迎来,他却收掌退了开去。
接着———
东方横排僧人又逼迫过来。
刹那间——
南宫远身上连续被击中七掌,亏他内功绝高罡气护身,虽是这样,也被打得气血浮动,双肩摇晃。
外面的天鸣掌门和天慧大师看得心中大惊,他们明明看见南宫远身上被击中七掌,怎还能支持得住?
南宫远蓦地抱元守。
他这一作势,调息几口气后,顿时神智清明,群憎慑人心神的梵音声已经不能撼动他。
南宫远见横排一拨僧人,已经欺近过来。
但人影闪动,南宫远身若鬼魅地欺进右面第一个僧人身侧。
一声惨哼传出——
这位僧人口喷鲜血,倒地身死。
南宫远又原地而立,星目轻闭,场外的天鸣、天慧脸色骤变,他们看不出南宫远用的何种手法击中那位罗汉弟子。
一念未完,几声闷哼,接连而起。
四位僧人,又倒了下去。
眨眼工夫,罗汉阵中僧人,已看七位被击毙,四位受重伤,虽然有人立刻补了上去,阵式没乱,但众僧已经不敢再逼近。
突然一个苍老的语音传了过来,说道:“这人已经悟透武功精华,心若止水,无所旁顾,罗汉阵威力极大,但已经无法伤他,三十七代天鸣掌门,你赶快发令撤退罗汉阵,免得增加伤亡。”
天鸣掌门闻言,脸上泛起一丝喜色,朗声说道:“罗汉阵,立刻撤退,众弟子守在二十丈外处,静待骤变。”
天鸣掌门命令一出,罗汉弟子口诵佛音,缓缓退出二十丈。
梵音一敛,一百零八位僧人,除了死伤的外,个个凝神静立,神态极是庄严肃穆。
南宫远这时仍然抱元守一,凝立原地。
天鸣掌门发令撤退罗汉阵后,躬身说道:“第三十七代少林掌门天鸣,拜见心禅堂七位师伯师叔。”
南宫远闻言星目突然一睁,只见藏经阁的石阶上,不知何时已经盘膝跌坐着七位苍老古僧。
这七人正是向来足不离心禅堂一步的少林七老。
要知这心禅堂七老,乃是上一代的少林高手,他们每位皆是七八十岁高龄,这七老武功之高,无人知道,他们无论少林寺发生何种事情都不愿管,经年在心禅堂参禅。
南宫远见了心禅堂七老,心中大惊,忖道:“若是这七老要出手擒拿我,我定然无法逃脱了。”
心禅堂七老跌坐石阶上,紧闭着双目。
天鸣等群僧向那七位老僧躬身行礼后,天鸣朗声说道:“禀台七位师伯师叔,这人乃是本寺一个火工小厮,在四月前中秋预校时,毙了四位弟子,今夜又寻上少林,一夜间伤害本派弟子七十余人,此人连番掠劫,和我少林寺已经仇深似海,今夜若不将他擒住,按规处死,我少林派弟子今后无颜再在江湖武林中立足了,敬请七位师怕师叔观情定夺。”
他的意思,是要叫七老出手擒住南宫远。
心禅堂七老听了这番话,仍然是无半点动静,他们好象都已经入定了一般,未闻天鸣的语言。
其实天鸡等人,哪里知道心禅堂七老,正用蚁语神功互相商量着一件重大的问题。
这一问题的决定,关连着今后天下江湖武林大局。
南宫远知道这少林七老一出手,自己定难逃噩运。
南宫远突然大声喝道:“天鸣掌门,你还不交出杀人凶手吗?”
天慧大师低宣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南宫施主,你为何指责我派中人杀了你的家母?”
南宫远厉声喝道:“难道我含血喷人吗?天慧大师,你问天鸣就知道,他为何派人到我家中捉拿我?哼!你们这群以拜佛诵经为掩护的凶手,毫无人性,杀我家母不说,竟然杀及无辜,四户邻居,妇孺老幼,诛尽杀绝。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段,令天下人悲愤震怒,你们自以为这样杀人用火毁去证据,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被一个樵夫目睹此经过,天鸣掌门,你如不交出凶手,我南宫远今夜誓以宝剑血染少林寺。”
南宫远对少林寺本就无好感,所以这段血案中的一点蛛丝马迹,便令他认为凶手的确是少林群僧,因为他在镇中探听,闻人说血案发生的前夕,有数位僧人前去自己家中。
天鸣傲然点点头,道:“二个月前,确有天摩师弟座下铁字辈四位弟子到他家中擒他,师弟,你相信那四位弟子会做出这种残酷的事情吗?”
天慧大师脸色微变,问道:“这四位弟子,当今何处?”
天鸣掌门声说道:“他们自出少林寺到今还没返回,我本来打算在一两日派人出去查询。”
天慧听得脸色大变,他叹了一声,道:“这样一来,我们有口莫辩了。”
天鸣沉声说道:“这狂徒连续伤害我派弟子那么多人,难道还要和他讲道理吗?”
天慧道:“掌门师兄,我派在江湖武林声誉,一向领袖天下各派,如果我派弟子确实做出这件令人发指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我振声誉立刻丧失殆尽,为天下武林人士唾骂。”
天鸣脸上罩了一层寒霜,说道:“我们只要将这狂徒杀死,难道会被武林人士得知此事吗?”
天慧大师问言,内心无比的哀伤,他想不到自己师兄竟如此残狠。
天鸣轻然叹道:“为着本派今后声誉着想,我们不得不如此做。”
天慧道:“师兄乃是本派三十七代掌门,一切由你做主。”
只听南宫远冷哼一声,喝道:“天鸣掌门,你要不要交出凶手?”
天鸣沉声喝道:“狂夫,你连续杀害我派弟子,竟然又含血喷人。”
南宫远怒喝道:“证据充分,难道我会冤枉好人?”
天鸣喝道:“住口!你犯了本派几条大罪,死有余辜,还不束手待缚,更待何时?”
南宫远仰首发出一声悲壮凄厉的长笑。
他右手拔剑,铮的一声龙吟虎啸,青龟剑已经出鞘一泓青色寒芒照耀在他脸上,露出一股骇人的杀机。
天慧口念阿弥陀佛,轻步直对南宫远走去,说道:“南宫施主,你要伤害别人,首先就杀了老衲。”
南宫远冷冷一笑,道:“天彗大师,我看在你面上,就宽大为怀,冤有头债有主,南宫远只是要杀人凶手,你们若能交出来,绝不伤害他人。”
天彗大师道:“不知南宫施主有何证据指说我派弟子是杀人凶手。”
南宫远冷冷道:“证据?充分得很,第一我南宫远平生只跟少林派有着瓜葛;第二在下故居,只有你们少林一派知道;第三少林确有四位弟子到过我家中。综合各点理由,这确是少林弟子所为。”
天慧宣了一声佛号,说道:“南宫院主,你是否可以待老衲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再作决定。”
忽听天鸣掌门朗声说道:“少林第三十七代天慧大师接令,立刻擒下这位叛徒。”
天慧闻言转身向天鸣躬身一礼,说道:“天慧接令。”
然后他转过身子,对南宫远说道:“老衲不得不领教施主几招绝学了。”
南宫远突然捧剑而立,淡淡说道:“兵刃无眼,大师要自己注意了。”
天慧大师武功绝高,他目睹南宫远捧剑而立,心头大震,黯然叹道:“我天慧今夜死而无恨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
突听藏经阁石阶上的心禅七老中最右首老僧发声说道:“这人捧剑之姿,乃是极上乘的驭剑术起手,内含无穷变化,诡谲凌厉,天慧你不是他放手,赶快退下。”
天慧大是曾经目睹过南宫远的武功,他哪里不知道自己非他敌手,无奈他不可违命。
天鸣掌门朗声说道:“如果七位师伯师叔不出手,弟子等只有舍命而为了。”
心禅堂七老突然睁开轻闭的双眸,十四道如霜似电的神光,凝注在南宫远的身上,他们缓缓站起身来。
天鸣见状已知七老要出手了,当下叫道:“天慧退下。”
南宫远捧剑而立,不自主地转身面对石阶上的七老。
纵然他敌不过少林七老,但也要舍命一拼,因为自己既然无法报仇血恨,也只有丧命这里了。
蓦在此时——
南宫远耳中听到一缕清脆的声响,喝道:“南宫远,七老已经看出你招式来历,他们要叫天鸣掌门命令天罗僧出手擒拿你了。”
语音未毕,突听七老中右面老僧缓缓说道:“天鸣,这人的武功路子极端奇异,本寺中大概只有一人能够破他格式。”
天鸣朗声道:“敬请大师伯指示。”
静禅老僧说道:“他便是你师兄天罗憎,他在三十余年内学得到你师静功师弟武学精髓,目前是本派武功最高之人,你赶快以本门至高无上的绿玉佛杖传令天罗师侄前来。”
天鸣闻言即刻举步而去。
南宫远听到那传音入密的语音,知道那是铁笛怪侠的语音,他心中暗惊,怎么他老人家会在少林寺出现。
这时又传来铁笛怪侠的声音,道:“南宫远,你不走更待何时,天罗僧乃是我至交好友,他一来你岂有命在。”
南宫远闻言,一声长啸,身子凌空而起——
突然七老中的最末一老静土老僧冷笑一声道:“心禅七老在此,你跑得了吗?”
说着话,静土老僧已经凌空飞起,一掌劈下。
少林第三十六代为“静”字辈,上代掌门功是静功大师,这七老乃是静样、静心、静金、静木、静水、静火、静土。
南宫远身子腾空,猛感身后掌风凌厉,心头一震,身形斜转,青龟剑一招“迎风断草”,反劈出去,人急速飞落三丈开外。
只听静土老僧说道:“你剑术不错,再接老僧几掌试试。”
说完,脚踏中宫,欺身扑去!
南宫远见静土老僧身形之快,有如鬼魅幽灵,心中大惊。
亮剑斜出一招,“飞瀑流泉”,剑锋点刺敌人左胸,暗藏一招“倒转阴阳”的变化,只要静土老僧一让招,立时变刺为扫,逼敌后退。
哪知静土老僧不避剑势,左掌猛的握腕一挥,逼住剑势,右掌一招“直叩天门”当头劈下。
这一掌,威猛无伦,周遭和尚衣衫,全被那激荡的潜力吹得左右飘动。
南宫远耳中突又听到铁笛怪侠的声音,喝道:“南宫远,七老若同时出手,连我也难敌,你还敢久战吗?赶快向藏经阁这边退出。”
南宫远闻声,身子猛往后倒飞出去!
突然两个罗汉弟子欺身扑来。
南宫远青衣飘动,左掌伸缩间但听得两声尖叫,两个罗汉弟子各中一指,双双栽倒地上。
一声大喝,七老静火老僧袍袖疾挑,一阵劲风自袖底卷出——
南宫远冷哼一声,连人带剑,化一道青虹飞起,迎向二僧撞去。
这是剑术中最高驭剑之法,功力到炉火纯青的时候,可伤人在十丈之外。不过,南宫远功夫还浅,只能勉强使身剑合一。
不过,这等至高的驭剑神功,威势必竟非同小可。
静土、静火二僧,只觉一大片寒芒中卷着剑风迎面罩下,无法出手招架,不觉心神一震——
二僧同时劈出两股强猛掌风,把急袭而来的剑气一挡,借势一沉舟田真气,硬把前冲劲道收住,脚落实地,向后一跃,退出一丈多远。
南宫远一剑逼退二僧,转身一掠数丈,疾向藏经阁边奔去。
静土、群人、静水三卷出手追去。
这时罗汉堂八名弟子,一排横立,挡住了南宫远的去路。
南宫远猛喝一声,连人带剑化成一道奇虹猛冲过去。
这八僧虽然是第三十八代高弟,但他们如何挡得这种剑势,两僧闪避略慢,双双断去一臂,惨叫声中,血雨溅飞。
就这一挡之势,静火、静水已然追到。
静火运功劈出一掌,直击南宫远后背。
静水却施用一招“飞鹰搏兔”凌空扑下。
南宫远疾向右侧一跃,避开静火僧掌力,翻身挥剑,一招“海市蜃楼”,剑化一片护身光幕,挡住了静水的扑击。
这时静土僧已经扑追而到,大喝一声,双掌连环劈出,两股劲道,排山倒海般直撞过来。
南宫远不敢硬接,纵身一跃,凌空而起——
一阵狂风,掠过他的足下。也就不过是分厘之差,没有击中。
刚刚避过静土的掌力,静火、静水又扑到身后,一个左掌“神龙探爪”兜头挥下,一个右掌“判官翻簿”迳扣左腕。
南宫远一振腕,奇招突出——
青龟剑若点若繁,原来这一招仍是“海流真经”中掌式,被他突然变为剑式施展。
只见寒风流动,疾刺静火僧“玄机”、“当门”、“将台”三大要穴。
南宫远击退静火老僧,但却无法躲过静水老僧扣左腕脉门的一手。
就在此时,南宫远突感一股绵柔掌力,撞得自己身子跌出三步,恰好躲过静火老僧一扣。
南宫远知道是铁笛怪侠暗中相助,他急中生智,趁势抡起一阵剑风,一跃而起,借那剑风之力,施出“凌空虚渡”绝学。
这一飞跃,到了七八丈开外。
静土、静火、静水三老要扑追过来,突然一道绵柔潜力阻挡在身前,三人暗自惊疑,各拍出一股掌力,震散那奇异的潜力后,却见南宫远接连几个纵跃,消失在月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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