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大夫的居所不能说是豪华,但绝对地雅致,即使是一件小小的摆设,也必定是放在最适当的地方,恰如其分的显示出它的优点。也显示出女主人高度的艺术修养,面对着这样一个完美的女性,陈秀莲几乎要原谅项树中的变态行为,长期地压抑着对所爱者强烈的爱慕,而又天天跟她在一起见面、生活,那是会令人导致疯狂的。
鲁薏丝是经过化装而去的,那只是经过淡淡的修饰,染了头发,把金褐色染成了耀眼的金色,穿了一件白纱的长晚礼服,带了真珠的耳环与真珠项链,西方女子宜远观而不宜近赏,但鲁薏丝却没有这个缺点,她的皮肤既白而细嫩,竟同时兼有了东方女性的优点。
当她们在家里化装完毕要出发的时候,叶长青第一个吹起了口哨,吃惊地道:“鲁薏丝,你使我嫉妒了,不是嫉妒你的美,而是嫉妒将要跟你在一起的人,将来你要是谈恋爱,告诉你的男伴千万要小心,如果在我面前跟你表现得太亲热,我也会杀人的。”
鲁薏丝对着镜子照照笑道:“你别耽心这个问题,我不会去爱上别人的,我现在越看自己越美,舍不得再去爱别人,我要跟自己谈恋爱。”
马佳琍也笑着道:“这是我生平最得意的一次化装,把家政学校所学的一点本事,加上以后自己进修的学问,全部都用上了,完成了之后,我忍不住想哭,因为我把才气一下子都用尽了,以后恐怕再也无法完成同样的杰作了。”
叶长青强拉着鲁薏丝摆了几个姿势,照下了各种角度的相片,而且全部是彩色的,完后笑道:“我要放大了送去参加摄影展,标题就叫“微笑的海伦”说不定还可以得块金牌奖呢。”
基于这个灵感,鲁薏丝也有了新的名字——海伦·史迈尔,那是从英文微笑的海伦音译过来的。
被介绍聂大夫时,就用了这个名字。她的美艳使聂大夫眩惑了,也使项树中眩惑了。
聂大夫亲热地握着她的手:“海伦,你真美,王小姐说你在学校里很寂寞,我现在相信了,像你这么美的女孩子,应该是尘世无匹,怎么不寂寞呢?”
陈秀莲也笑着道:“在学校里大家都说她是希腊神话里那个特洛伊城的海伦,只是找不到一个现代的巴里斯王子来匹配她。”
晚餐是聂大夫亲手调制的,够得上精美两个字,因此她们吃得很愉快。
在进餐时,项树中一反沉默,滔滔不绝地讲着话,他的学识渊博,有时用英语,有时用法语,有时居然用到西班牙语,这些语言难不倒鲁薏丝,因为她出生在北欧,这些语言本就是普遍地使用的。
陈秀莲也懂,但是她不能表示,因为她只是一个书院的女学生,表现得太多就不适合了,所以她只是微微地笑着,听任鲁薏丝一个人占尽了光芒。
假如陈秀莲跟鲁薏丝不是另外心怀“鬼胎”,这将是一顿非常愉快的晚餐,而项树中更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男伴。
他博学而多艺、英俊、斯文而有礼仪、谈吐风趣,鲁薏丝似乎也被他吸引了,眼中闪出了热情的光。
餐后,在布置得极有十八世纪气氛法国式沙龙的小客厅中小坐,啜着浓香的咖啡,聂大夫弹了一阕月光曲。她灵活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着,敲击出一连串美妙的音符。几乎把乐圣贝多芬的灵感全捉摸住了。
陈秀莲深深为聂大夫的音乐造诣吃惊了,但是也替鲁薏丝担心了,她虽然绝顶聪明,什么都懂一点,但究竟缺乏深度,尤其是古典音乐方面,她就没有什么修养了。
那是假装不来的,尤其是在聂大夫如此一位具有高深造诣的演奏者面前,假如不是真正由内心激起的共鸣,很难恰到好处地表达出心怡的欣赏,而鲁薏丝显然也不想伪装,她只是礼貌而又漠然地坐着。
当演奏完毕时,聂大夫在陈秀莲的赞美后笑道:“海伦!你似乎不喜欢音乐。”
鲁薏丝一笑道:“不!我喜欢音乐,只是不喜欢古典音乐,也不喜欢钢琴演奏跟女高音独唱,这两者在我说来不但是陌生,而且有受罪的感觉,对不起,聂大夫,我这么说太不礼貌了。”
聂大夫和蔼地笑了:“怎么会呢,我最欣赏年轻人的坦率而不善虚伪,这倒是我的失礼了,没有问过你的兴趣爱好就自行弹奏了,害你受了半天的罪,其实我是为了讨好你才弹奏的,这架琴多年来一直是作为装饰品,我有多年没有弹奏了。”
鲁薏丝笑笑道:“可是您的指法还是很熟练呀,一点都不生疏。”
聂大夫一笑:“的确,我自己也感到奇怪,荒疏了多年,技巧反而进步了,以前我从来没有弹奏得这么成功过,或许是你的美——给了我灵感,我觉得今天不是用手指在演奏,而是用我的心灵在泻出那些美丽的音符。”
鲁薏丝歉然一笑道:“那我更感到抱歉了,竟然没有跟您起共鸣。”
聂大夫再度笑笑:“抱歉的应该是我,我也应该想到你是海伦,特洛伊的海伦,希腊神话中最美的女人,在你的时代里还没有钢琴,贝多芬也没有出世,自然不能用钢琴来演奏这支曲子,而希冀你的激赏的,海伦,你喜欢那一种音乐呢。”
“比古典更古典的,民俗音乐。”
“这倒是一种很奇特的爱好。”
“是的,我的血统中有一半是北欧人,我的远祖是威金人,那是一个粗犷而野性的民族,百分之九十的威金人从事航海,百分之八十的威金人是海盗,因此,我对北欧高原上的民俗音乐特别喜好,像芦管做的牧哨,皮袋缝成的风笛,以及那些粗犷的民谣,节奏很简单,却能使人热血沸腾,而想作一种原始的感情的奔放,正统的古典乐太严肃了,强迫人压抑着感情,跟我的性格不太符合。”
当她说出对古典乐不欣赏时,项树中的脸上有一点失望,显然是为她在音乐上的肤浅而失望。
但是鲁薏丝发表了她对音乐的见解后,项树中的脸色却开朗了,目中射出了奇特的光采,那是一种野性的共鸣,他的眼睛中流露出的神情是属于兽性的,就像是一头在求偶期的公狼,望着另一头母狼。
而鲁薏丝回望他的眼色也是勇敢的,带着鼓舞性的,那更使得项树中疯狂了。
他以急切的口气问道:“海伦小姐,你喜欢热门音乐吗?”
鲁薏丝微微一笑道:“不太喜欢,但是比较可以接受,因为它跟我所爱好的高原音乐有相似的地方,在这里听不到北欧情调的音乐,我只好将就以热门音乐去代替了。”
项树中笑道:“我知道有一家沙龙,完全是世纪末情调,他们新到了一个乐队,是从刚果来的,表现了原始的风格,二位愿意去赏光吗?”
聂大夫忙道:“对!你们去玩玩好了。”
项树中回过头来:“大姊不去?”
聂大夫摇摇头:“不了,那个地方我去过,是属于年轻人的世界,我去了会扫你们的兴,海伦,那地方倒是很过合你的,那完全是野性的旋律,野性的跳跃。”
鲁薏丝望了望陈秀莲:“菲菲,你的意思如何?”
陈秀莲想了一下:“不,我不去,查理还在等我,他不喜欢那个地方。”
查理是陈秀莲杜撰的未婚夫,她知道项树中己经入彀了,因此忙把这个莫须有的人抬出来作为推托拒绝的理由,也方便项树中及早暴露出他的真面目。
项树中一笑道:“对了!王小姐,你的那位周先生怎么没来。”
鲁薏丝一笑道:“为了我!查理很讨厌我,认为我太古怪,太野会把菲菲带坏了,所以他最不欢迎我跟非菲在一起。项先生,这样吧,我这身衣服也不适合前去,而且我还要送菲菲回去,那家沙龙在什么地方,你在门口等我,一个小时后,我们在门口见面。”
项树中说了地址,两个女孩子就告辞出来了。
她们搭街车回到了侦探社,鲁薏丝一面换装一面笑道:“狼进入陷阱了,捕狼行动开始。”
陈秀莲担心地道:“鲁薏丝,你把他的野性逗起来了,我很替你担心。”
“担心什么,怕我也被他杀了?”
“那倒不是,我担心你会受他的感染,我看你很倾心。”
鲁薏丝笑了起来:“大姊!你这担心是多余的,我是在黑社会的圈子里混大的,在那个圈子里的女人是很难对谁倾心,尤其我来自北欧,那边的男女关系,乱得能使你们吃惊。”
“可是你今天的表现似乎很真实了。”
鲁薏丝一笑道:“我在挪威杀了个黑社会的大亨,他也是这样想,以为已经征服我了,尤其是在跟我上过床之后,他对我己完全没有戒备,我就在他跟我一起到浴室里去的时候,拿出预藏在抽水马桶水箱里的手枪,然后给了他一枪,他带了人侵入我的屋子里,把什么地方都搜过了,就是忽略了那个地方。”
陈秀莲道:“他怎么会忘记搜那个地方呢?”
“我在浴室里的时候,他冲进了我的屋子,我只好把枪用胶袋包好,丢在水箱里,脱了衣服坐在便桶上,他冲进浴室时,我才站起来,还拉了一下把手,把水冲出来,因此使他忽略了,在他以为枪是无法浸在水里的,当然如果他多用点脑筋,可能也会想到,可是我并不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陈秀莲看了她一笑道:“的确,在那种情形下,男人是无法思考的,可是今天你要对付的是一个冷酷而疯狂的杀人凶手。”
“我以前杀掉的那个家伙也是,而且杀的人比向立华还要多上一倍,大姊,你放心好了,我既然能激发他的野性,就是已经把握住他的弱点。”
陈秀莲笑道:“看你说得好像很有把握,难道你没有为他动心过。”
鲁薏丝笑了一笑:“我有点,那是不能瞒人的,不过这是自然的反应,就像动物在饥饿时发现了食物是同样的情形,他也是一样,那不能使我迷惑的,只有他看向聂大夫的眼神才叫做恋爱,我们相互所表现的只是饥渴,而我连那点饥渴都是伪装的,那是我在江湖圈子里学来的手段。”
陈秀莲笑了笑道:“鲁薏丝,现在我放心了,只要你不为他迷惑,你就有足够的理智能把握住自己。”
“我的外号叫奥斯陆的雌豹,而他只是一头粉红色的色狼而已,狼能强过一头豹吗?”
“鲁薏丝,我才开始不为你现在担心,却又为你的将来担心,你这么野,将来怎么能嫁人呢?”
“大姊,还是为你自己担心吧,你这么精明能干,将来更难找对象呢,很少有男人愿意找比自己聪明的对象。”
马佳琍笑笑道:“爱情能使人愚笨,爱情也能使人温柔,你们都不必担心,当你们找到相爱的人时,自然会收起你们的缺点了。”
陈秀莲一皱眉:“老幺,前面的还像话,可是后面的又是什么意思?”
马佳琍很正经地道:“真理,也是哲理,古语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也就是说女人应该恰如其份地表现她的谦让、容忍与温柔,这正是要你们掩饰优点,表现缺点的意思。”
鲁薏丝鼓掌道:“说得好,佳琍,我是绝对赞成的,在北欧的社会里,虽然已经女权至上,但是有一个丈夫打了老婆的屁股,法官居然判决说这是爱的表现,把那个妻子控告丈夫虐待的案子驳了回去,这件案子很轰动,在报上登了出来,居然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最特殊的是支持者多半为女性,而那位法官本身也是女人。”
朱丽忍不住笑了:“那位法官有丈夫吗?”
鲁薏丝笑道:“那倒不清楚,可是那位妻子却收到了许多单身女子的信件,说如果她一定要请求离异,她们愿意接收她的丈夫,可见一个有丈夫气的男人在女人的心目中,还是有其潜在的吸引力,粗暴与强壮,有时就是男性的魅力,也是所谓雄性的性感。”
陈秀莲笑了一笑道:“鲁薏丝,你再延迟下去,就会失去你的猎物了。”
鲁薏丝含笑换上了一件紧身毛农,一条短迷你裙,马佳琍找了一条粗练型的不锈钢腰带给她道:“带上这个,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作武器,链子两头有两个暗扣锁,擒服那头色狼时,也可以把他牵着回来。”
鲁薏丝接了圈在腰上笑笑道:“我带着它,只为了欣赏它的式样新奇,倒不准备使用它,我认为靠得住的还是这一对武器。”
她伸出手掌,砍了两下,呼呼有声,然后就上道了。
等她出门后,陈秀莲立刻道:“老幺,帮大家化化装,我们也参加去,我总觉得不太放心,还是替鲁薏丝打个接应的好。”
马佳琍道:“这恐怕很难,那家沙龙是嬉皮的天堂,没有男伴同行,女孩子去了会很麻烦,除非我们也像那些飞女一样,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毛手毛脚。”
“那就由青青改装男的。”
“也不行,那不是间上流的夜总会,需要服装整齐,如果穿上新潮的服式,她胸前两堆肉太突出了。”
叶长青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还是我来想办法吧,替你们每人都找个男伴。”
她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然后开口说:“方主任吗?我是青青,我要四个人,靠得住的,能打架的,穿上新潮派的服装,三十分钟后在英皇道口上见。”
放下电话,她做了个手势笑道:“OK了!我叫报馆的采访组派出特勤队支援。”
陈秀莲笑问道:“报馆还有特勤队,那倒很新鲜。”
“是的,这是我建议的,由新进的实习记者组成,都是年轻人,干劲足、冲劲大,有时发生了特别轰动的新闻,就由他们出动,一天二十四小时,化装成各种身份,钉紧了要追的对象,这一支奇兵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于是大家也着手化装了,这倒不费事,因为社里原就准备各种不同的服饰,以适合各种的任务需要。
半个小时后。她们以飞女的姿态,出现在英皇道时,四个嬉皮型的青年已在等着了,他们都很称职,多半戴了假发,有两个还留了长长的胡子。
那是一家充满了原始情调的夜沙龙,名字也起得很原始,叫强戈。在英文里是森林的意思。
在里面的多半是属于迷失的一代。乐队是由四名黑人组成的,敲击着手鼓,配合了单调而又急速的钢琴与吉他节奏,不时地发出一两声野性的呼喊。
舞蹈的疯狂的,音乐是疯狂的,人是疯狂的。
鲁薏丝与项树中都在,他们显然是很突出的一对,因为他们舞得比任何人都疯狂,但不是毫无意义的跳蹦。
举手投足之间,两个人都表现了优美的姿势,即使是内心狂热情感的冲击与发泄,他们仍然表现了艺术的美感。
陈秀莲与叶长青共一张台子,而且就在鲁薏丝的旁边,座上的灯光很暗,连鲁薏丝都没有发觉他们跟来了。
在舞蹈时,她们没有下去,叶长青低声道:“大姐,看来你选鲁薏丝是找对了人,我们社里还没有这种人才,除了鲁薏丝,谁也无法配合那家伙。”
陈秀莲也低声道:“是的,那家伙是个全才,我们的女神俱乐部加进鲁薏丝后,在天平上才能跟他保持平衡。”
“大姊,你把他的份量估得太重了。”
“不!这是保守的估计,我们所能的,他无所不能,而他所会的,我们还未必全会……”
叶长青还要说什么,但陈秀莲用脚触触她,因为乐曲终止,项树中与鲁薏丝回来了。
两个人都非常累,但是他们的眸子里都显露着野性的光芒,大口地啜着威士忌,然后听见项树中问道:“海伦,你还想跳吗?”
“不想了,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奋过,但是我不想把自己累得一动都不能动。”
“我也是,我觉得应该留点体力做别的事。”
“你不妨建议一下,看看我是否有兴趣。”
“海伦,你几岁了?”
“二十五。你问这个干什么?”
“二十五岁应该是成熟的年龄了。”
“十七岁时我就成熟了,在西方,一个女孩子想要守身如玉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我的第一次却是被人用暴力造成的,那些人简直是禽兽,所以我才到东方来。”
“东方的男人给你的印象如何?”
“不算太好,他们缺少冲力,明明心底下有着原始的冲动,却又不敢表示,总要等女孩子去鼓励他。”
“那是你选错了地方,你不该进大学,这儿的大学生都想学英国的绅士作风。”
“你呢?你也是这里毕业的?”
“我算是一个例外,因为我不想到祖家深造去,有好几个奖学金都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呢,你难道不想更进一步深造吗?”
“我没有中断进修,但是我要学的东西,不是学院所能供给的,当然我也有了些私人的因素不想离开此地!”
“是为了你死去的爱人?我听菲菲说过你的事。”
“那个庸俗的女孩子,我从来也没爱过她。”
“可是菲菲说你是……”
“那是大姐的看法,我不愿意伤大姊的心,只好那么承认了,其实我跟那个女孩子在一起,只是拿她当桥梁。”
“桥梁?你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跨过她,进而接近我的理想,我的爱恋。”
“你的爱恋,不会是指聂大夫吧?”
“为什么不是,你见过比她更可敬可爱的女人吗?”
“没有。可是这是属于不可能的。”
“是的,但是我并不希求她爱我,那就会破坏我的爱情了,我只想奉献自己的一份感情……”
“那不是很痛苦吗?”
“这要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初时我是很痛苦,后来我反而能习惯了,把这当作一种快乐……”
“那你的生命里是不允许有第二个女人进入了?”
“是的,但是我的身体可以进入别的女人。”
“你这是在暗示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是把婚姻与性爱联在一起,我就送你回家,如果你想要放纵一下,我就带你到一个地方去,一个人与兽不分的地方。”
“听你说得多可怕,有这样一个地方吗?”
“有的,那只是一个静静的寓所,里面有酒,有音乐,有镜子,有催情剂,有一部电影机。”
“那是一个色狼的窝。”
项树中笑了:“看你用什么角度去衡量了,如果你把男女的关系看得那么神圣,这是一个罪恶的陷阱,如果你把性爱当作一种天赋的需求,那就是一个幽会的乐园。”
鲁薏丝沉默了片刻才道:“走吧,我们去参观一下,我对那里很好奇。”
“你先考虑清楚,也许我们进去后会发生很多事,不过出来后,我们仍是两个不相开的人。”
“我知道,反正我已经不是处女了,如果要嫁人,我也该先嫁给那个强暴我的男人,照次序轮下来,每年离婚一次,七十岁时才轮到你呢。”
“那我倒是愿意等到那一天。”
“但是你今天必须先登记预约。”
于是他们站了起来,但陈秀莲已经先在外面等着了,当项树中提出有一个地方时,她知道是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项树中挽着鲁薏丝来到外面后,遂即进入了停车场。没多久,他们驶了一辆红色的跑车出来。
陈秀莲预先在车子里躲着,然后遥遥地跟着,那是一辆很特出的车子,车后有着一排眩目的黄色灯,陈秀莲不怕跟丢了,为了不打草惊蛇起见,她只在遥远处咬着。
项树中的车子却一直驾向海边,停在一处私用的船坞前,陈秀莲也停了车,用红外线望远镜看着项树中挽着鲁薏丝,走进了船坞,然后她又看见一条游艇的灯光亮了起来。
她把车子悄悄地泊在一个地方,然后悄悄地掩了过去,游艇已经发动了,陈秀莲以最快的方式跳入了海中,游到船头,用手抓住船锚,锚銶被电机绞上去,像是一架起重机,把她也带上了船。
陈秀莲以最快的速度跳上了船,潜行到船舱外面,船已驶出了海口,进入了水道。
她看见鲁薏丝已经躺在床上,衣服都脱掉了,但仍然很平静,她不禁深深佩服鲁薏丝的镇静与勇气。
这在她自己是做不到的,一个处女与非处女之间,差别就在此,不管是多么超脱开明的女性,那一膜之差的距离是相当遥远的。
项树中大概在淋浴,因为她听见了水声,没多久,项树中披着毛巾出来了,鲁薏丝虽是赤裸着身子,但仍然很平静地望着他,项树中一笑道:“你似乎很性急。”
“那倒不是,我喜欢培养情调,但是我觉得脱了衣服,会有助于气氛的培养。”
项树中又是一笑:“但我如果揭开毛巾,你会很失望。”
他果然脱下了毛巾,里面的身子是赤裸的,可是鲁薏丝的反应不是失望,而是惊奇。
项树中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他缺乏了一些男性的象征,那经常是被野蛮人用来作为图腾的男性牲器。
项树中笑笑道:“这是一项手术的结果,是我自己动的手术。为了压制心底罪恶的冲动,保持感情的纯洁,我为自己举行了这次净化灵魂的洗礼,没有用麻醉剂,然而我却不感到一点痛苦,这在医学史上,该是一项创举。”
鲁薏丝淡谈地道:“完全与我们所预料的情况一样。”
项树中一点也不惊奇:“你们比那些饭桶警伯强多了,居然找到了我。”
鲁薏丝淡然地一笑:“事实上我们早就掌握到一切的情况了,我们有位精明过人的社长,在没有找到你这个人之前,就已经把你的形体都刻划出来了,只差找个脸安上去。”
“对那位女侦探陈小姐,我有着由衷的敬意,她能够把方思美由死神手中救回来,我不能不佩服她。可是小姐,你们做错了一件事,不该让你一个人跟我出来的!”
鲁薏丝笑了一笑:“我既然被选为这个代表,自然有把握制住你。”
“恐怕太晚了,你们找到了我,却没有想到我已经识破了你们,在公墓里就识破了王菲菲是陈秀莲,因此在安排今天的约会前我也作了更多的安排,这条游艇是基金会的,我也跟白朗接洽好了,他们在外海,用一架水上飞机接我,由他们掩护我秘密离境。”
鲁薏丝心中微微吃惊,那两头老警犬的确有两下子,居然不动声色地把事情安排好了。
但她还是微笑道:“可是有我在一起,就不算秘密了,白朗是警务人员出身,他们不敢犯一次谋杀罪的。”
“不错,他们唯一的条件就是不牵涉到罪行,把这个问题留给我自己解决。”
“怎么解决呢?社长知道我跟你出来的。”
“没关系,我安排好了,在离开后我写好了一封信给大姊,说我跟你私奔了,然后我把你放在船上,留下一张卡片,一张第九号的卡片,你知道是什么卡片。”
“一张粉红色,有狼形图案的卡片,那是你每次杀人留下的标记。”
“是的,这张卡片可以使警方压制着你们为你的死亡再行追索,因为粉红色的色狼结束了,凶手已经宣布死亡,绝不允许翻案,何况我看出你们对大姊也十分尊敬,不会让她伤心的,所以……”
鲁薏丝道:“聂大夫如果知道你是杀死她妹妹的凶手,将不仅是伤心而己,甚至于会毁了她。”
“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聂大夫把你当作个痴心而纯情的青年,不会往坏的地方想,我们却知道你是个变态而残酷的凶手,自然会深究到以前发生的任何事……”
项树中震惊地道:“你们不会去告诉大姊吧。”
“为什么不会,她只是你心目中的偶像,你的神。对我们说来,她只是一个好心肠的女人,但是好到是非不分,养成了一个恶毒的凶手,就不可原谅了。”
“不,这不是大姊的错,是吴而夫的,为了她那个鬼研究,把我逼成了这个样子。”
“可是你在谋杀聂大夫妹妹的时候,还不认识她。”
项树中呆了,半晌才道:“是的,我还不认识她,那时我还有理性,经常为了这件事而内疚,于是我才去找吴而夫,她是个巫婆,用催眠术套出我心里的秘密后,就以此要挟我,让我帮她作这些恶毒的研究,把我刺激成变态的狂人,才杀了那么多的人,那跟大姊是完全没关系的。”
鲁薏丝道:“但是跟那许多被害的女子却有关系。”
项树中顿了一顿:“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犯了罪,杀了人,虽然法律上有漏洞无法追索你了,但正义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服罪自杀。”
“我不想死,不是我自负,我的智商高达三百五十,比世界上的天才更多智慧,我不甘心这么死掉。”
“但是你的天才只帮助你犯罪去杀害人,这个世界上宁可不要你这种天才。”
项树中的脸上浮起了狞色道:“小姐,我不会自杀的。”
“我会帮助你的,等船开到海中时,我会把你抛下海去,而且在你身上绑上两块重物……”
“凭什么,凭你一个赤手空拳的女人,凭你迷人的体态,我对女人的情感是完全没有感觉的。我选狼作为标记就是表示我像一头饥饿的狼,再美的女人,在我看来只是一堆肉,一顿可以果腹的食物而已……”
鲁薏丝由床上一跳而起,挥着双手道:“凭我这一双手,我不叫海伦,我的真名叫鲁薏丝,奥斯陆的雌豹党领袖鲁薏丝,曾经有徒手击倒五名大汉的记录。向立华,狼是斗不过豹的。”
项树中把毛巾抛开,里面是一把手枪,瞄着鲁薏丝笑道:“我不知道你以往有多少光荣的记录,但是我跟你跳舞时,接触到你的手掌,掌缘的肌肉很硬,我就知道你是徒手搏击的高手,因此我不准备跟你斗力,现在猎豹的技术已经进步多了,不必冒险拼命,一颗枪弹就够了。”
鲁薏丝没想到他在手巾中会藏着手枪的,她以为在双方都赤裸时,有绝对取胜的把握,所以才跃起准备扑击了,那知对方手中冒出一枝枪来。
森蓝的枪管泛着死亡的光芒,照着项树中阴森的脸。
鲁薏丝仍是很平静地道:“你只有开一枪的机会……”
“一枪就够了,我是个天才,天才学任何事都很快,在这种距离下,我绝不会打错了目标。美丽的雌豹,就允许我表示最后的一点敬意,你希望在那一个部位中枪,我很抱歉,我已经发誓不再杀人了,但是你们不放过我,只有这一次,我是为自卫而杀人。”
陈秀莲不能再等了,她擎着枪也进了舱门,比着道:“项树中,我的射击也很准,你没有第二次发枪的机会的。”
项树中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他看清了眼前的确是陈秀莲后,不禁叹了一口气:“陈小姐,佩服!佩服!人输了要认输,你的智商多少?”
“不知道,我从来不作这种无聊的测验……”
“是的,你比我聪明,我如果不是为了有那么一个傲视古今的智商记录,我会安于平凡,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了,不过陈小姐,我建议你去量一下,相信一定会高于我。”
他手中的枪响了,但是对准自己的头上开的,枪的轰击力很大,整个脑壳都炸开了,可是他的脸上竟是带着笑容,似乎在证明他又完成了一次无痛苦无麻醉的脑部切开手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