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加紧地把坑挖深了一点,然后就倚在沙坑的边上,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把腰里的短枪掏出来,检视了一下枪支,检验了它们的性能,仔细地查过了弹仓、弹夹,以及腰带的备用弹夹,计算过确实的弹药数目,最后懒洋洋地跳出了沙坑,转向了另一个地方。
才到达沙丘的附近,娜丽莎已经学着天上的兀鹰,稀聿聿地发出了一声鹰唳,白朗跳上了另一个沙丘顶,扬着双臂叫道:“把他们带到这儿来。”
然后他也看着远处扬起的尘土,接着耳中已可听见隐约的蹄声,他把耳朵贴向地面听得很仔细,眉头先是皱着打起了结,但没多久就舒开了。
等他跨出沙丘,慢慢地走下去时,已经看得清奔来的人马轮廓了,仍然是马洛夫领队,带了十个大胡子枪兵,穿着土黄色的军装。
每个人都拉着两匹马,每匹马都架着两个木箱,来到白朗面前四五丈的地方,白朗挥手道:“停!”
马洛夫吆喝着叫马队停止了,白朗掏出了怀表看了一下道:“你迟了四十分钟,我想你们是没打算来呢。”
“不!我说过来,就一定会来的。”
白朗看了一下那十名枪兵,笑笑道:“可是你来的目的,本来不是打算给我送枪支弹药,而是召集他们来对付我的。”
马洛夫脸色一变道:“没……没有的事。”
白朗微微道:“你别否认,这本就是人之常情,换了我也是一样,绝不会甘心就这么把一批武器拱手送人的,总得作一番挣扎,可是,后来是什么使你改变初衷了呢?”
马洛夫的眼中射出了怒火,那十名枪兵把背在肩上的马枪都执在手中了。
白朗依然很从容地道:“马洛夫,叫你的手下老实点不要蠢动,否则他们就无法再回去晒莫斯科的太阳了,目前他们枪上的保险还没有拉开,我还可以容忍,只要谁还多做一步动作……”
马洛夫看看他在腰间的短枪笑道:“你只有一个人,一杆枪,难道能敌得过十杆枪吗?”
白朗笑道:“你知道我有几杆枪?”
马洛夫不安地看看周围,然后才道:“你还有人?”
白朗道:“你送来的这一批东西总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搬得走的,我有几个人不必告诉你。”
马洛夫沉吟了一下,才朝他的部属们说了几句,然后朝白朗叫道:“你在我身上弄了什么鬼?”
白朗大笑道:“你能问出这句话,足见是有知识的,我就怕你糊里糊涂,把肚子痛当作吃坏了肚子,那可是你自己不想活了,死了还是个糊涂鬼?”
马洛夫道:“说,你在我身上搅了什么鬼?”
马洛夫几乎是在吼叫了,白朗却淡淡地摆摆手道:“别叫,你难道连一点礼貌都不懂吗?尤其这是向人家请教你切身关系、生死大计的时候。”
马洛夫又捺住了性子道:“你在我身上用了毒?”
白朗笑道:“那只是提醒你注意,别忘了我们的约会。所以,每半小时,就提醒你一次,而且,为了便于唤醒你的记忆,每一次的疼痛都会增加一分钟,本来我叫你在两个小时之内回来,是想使你少受点罪,但是你自己不守时间,迟了四十分钟,所以,你多痛了一次不说,还多痛了一分钟,下次痛将在五分钟后发作,这次可要延长到六分钟了,如果你喜欢那个滋味,不妨再延一下,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这种痛楚如果延长到七次时,也就是从服下后三小时再不解,就没法解了。”
马洛夫的脸色又变得苍白,额上开始流下冷汗,然而他不敢发作了,干笑一声道:“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一句成语的运用放在此时此地,真可说是天衣无缝。
白朗不禁鼓了几下掌道:“好!好!好极了!马洛夫,真想不到你能说出这么切题的成语来,可见你对中国的研究很深了,我的确是在我这位君子的肚子里施了一点小人的手段,否则我恐怕你就会失去了君子的风度,变成个小人了。”
这时,马洛夫的身子一颤,汗落如雨,想必是那种定时发作的毒性又开始起作用了,他双手抱住了肚子叫道:“快!快!把解药拿出来。”
白朗道:“慢着,我是拿这个来作为你履行诺言的保证,怎么能这么早就给你解药呢?”
“枪支、弹药都带来了,一百枝枪装了五匹马,每匹马驮上两个箱子,每个箱子里十枝。”
白朗笑道:“我认得上面的德国字,不用你提醒。东西来了,我还得要点点数目。”
“那你就快一点吧!我……我的肚子痛得很厉害。”
“是你自己在耽误,你既然东西送了来,就请快快交出来,放在你手上可不能算数的。”
“叫你的人来取。”
“我的人在该出面的时候,自然会出来,可是,我不想叫他们跟你们直接见面,其中有几个是从黑龙江那边过来的,他们对俄国人的印象最坏,见了面就可能忍不住会发作的。叫你的人把东西卸下来,放在地上,然后迅速上马回头,不准再来到此地。”
“卸下来,那你们怎么拿?”
“你放心,每人一口箱子,扛着飞跑。”
“要不要我把驮马借给你,枪支、弹药共有二十箱呢。”
白朗道:“不必,我不希望带着这些慢吞吞的驮马让人从背后跟踪我们。”
马洛夫连忙道:“你太多心了,我怎会做这种事。”
白朗淡淡地道:“希望只是我的多心,否则,你就会很倒霉了,因为,你必须编造个理由来向你的上级解释,为什么你一下子就失去了那么多的手下。”
马洛夫的脸色变了一变,忍住气吩咐他的手下骑兵,把木箱从马背上卸下来。
白朗的脸对着马洛夫,却一点都没有放松对那批人的监视。
忽然他的手探向了腰间,短枪出套,砰的一声后枪又回到腰间,然后才听见一名枪兵的痛叫声。
他捧着右手,鲜血淋漓,一着脚,另一只手指着白朗。马洛夫沉着脸道:“白朗,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朗笑道:“一个警告,警告那些在我背后偷偷想拔枪的人。马洛夫你这个手下太没种了,只不过是手背上钻个小洞而已,又没有废掉他整只手,就叫成这个样子,在大草原上的女人也比他有种一点。你看娜丽莎,她也挨过你手下的揍,有没有哼过一声。”
马洛夫铁青着脸,跑过去对那个受伤的枪兵又踢了两脚,才止住了他的哀号。其余的枪兵们都有愤然之色,而且七嘴八舌地向马洛夫诉说着什么,大概是要跟白朗拼命的意思,但都被马洛夫喝住。
安顿好那枪兵后,马洛夫才悻然地向白朗道:“我那个手下只是摸了一下枪柄,又没有拔枪。”
白朗笑道:“那你该去纠正一下他的习惯,他这个习惯很不好,有时是会送命的。”
马洛夫愤然地道:“希望你别再有这些不友好的行动,否则我就很难压制他们了。”
白朗道:“我并没有希望取得你们的友谊,我们也不可能是朋友,拿这些东西交换你一条命,可不是你们送给我的,因此,你少给我说这些,如果你无能压制你的手下的话,我倒是可以替你管教一下。”
马洛夫哦了一声,眼珠翻了一阵后,叫出一个枪兵,然后道:“这个人叫契维洛夫,是我手下的神射手,他对你击伤他同伴的事很不服气,所以要跟你决斗。”
白朗微笑地看了那个枪兵一眼道:“怎么决斗?”
“自然是用马枪,在马上射击,这是我们骑兵的传统决斗法,直到对方倒下为止。”
白朗笑道:“我拒绝,我不是骑兵,不必遵守着骑兵的传统。”
“只有懦夫才拒绝决斗。”
白朗笑笑道:“我是为你着想,万一我被他打死了,你也惨了。因为你的肚子痛没人治了。”
马洛夫的脸又是一变道:“当然,你必须在决斗之前,要先把一切未了之事做好。”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并没有做好未了之事,第一件就是祛除你肚子里的毒药。”
“白朗,我已经把东西全都给你送来了。”
“不错,我看见了,可是我并没有说过什么时候,为你解除毒药呀。”
马洛头的脸色一变。
白朗道:“我当然也不会赖皮的,但是,也有一点限制,我要等你的人都上马离开之后,再为你解毒,这对你也有一点好处的,至少可以不让你手下知道,你是为了保命,才拿这些枪械来交换的。”
马洛夫的脸上抽搐了一阵,显然是在非常的愤怒中,压抑着自己,然后才道:“白朗,你必要接受决斗,如果你真的被打死了,我也只好赔上你一命,除非你跪下去向对方求饶,才可以避免这场决斗!”
白朗道:“这是你的问题,别来烦我,我拒绝决斗,也不想求饶,在这种情形下,又将如何。”
马洛夫怔住了,他没有想到白朗会来上这一手的,讷讷地道:“那……那个人就可以用任何的方法来杀你而不犯法,懦夫在我们组织中是不算一个人的。”
白朗笑道:“那就让他来杀我好了,却不能禁止我反击,只要他的手摸到枪柄,我就会打穿他的头,不仅是他,你们这些手下都是一样,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马洛夫无可奈何地朝那个枪兵叫了几句。
白朗问娜丽莎:“他在说些什么?”
“他叫那个家伙空手来找你决斗。”
白朗冷笑道:“我就知道他打这个主意,他打算叫人来缠住我,然后才要其它人用枪对付我。”
娜丽莎急道:“主人,那怎么办?”
白朗笑笑道:“没什么,我绝不让那个家伙靠近过来,娜丽莎,你大声地告诉他,如果走近我面前十丈,我就会要他的命,其它的人也就一样,只要谁敢摸到枪柄,我就毫不客气的动手反击了。”
娜丽莎用俄国语大声地把白朗的话翻译出来。
可是,那个叫契维洛夫的家伙丝毫不理会,仍然向前迈步过来,而那些枪兵们也都跃跃欲试。
白朗忽地一滚身,枪声就在他滚地时响了,首先是那个叫契维洛夫的家伙抱着头仰天倒去。
然后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在旷野中响起,也在沙土中激起了蓬蓬的灰尘。
那些枪兵们的动作很快,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把枪从背上取下,而且朝着白朗射击。
只是白朗的决斗经验太丰富了,动作也太快了,他的人在地上爬行狸翻,使得那些枪弹都在他的身后跳啸着。
白朗的短枪弹无虚发,一个,两个,三个,直到第五个枪兵倒下时,其它人都吓着了。
所谓其它的人,也只剩下四个了,一个还是受了伤的,那三个人是动作较慢的,他们的枪还没有来得及取下,战斗已经停止了。
白朗跳起身子,以极快的手法,换进了一夹新的子弹,在枪口上吹了一口气。
马洛夫的脸吓得苍白,喃喃地道:“白朗!你……你又杀死了我的六个部下,你这个祸闯得大了。”
白朗肃然地道:“娜丽莎,告诉那三个人,这些人的死,马洛夫要负责,因为,是他不讲信义,举轻妄动,才害得那些人冤枉送命的。”
娜丽莎照着说了。马洛夫道:“你会偿命的,我要向你们政府控告,要你们的政府赔偿。”
白朗笑笑道:“很好,我正好把这些枪械弹药给政府人员看看,要他们问你,这个考古队为什么带了这么多的武器来。而且,我更可以告诉他们,这批武器是用来资助中国秘密组织,发动武装叛乱用的!”
“你……你胡说,你没有证据,而且也无法证明这些武器是我们带来的。”
“是吗,我相信你们带来的还不止这一些,只要到你们的营地去搜查一下,相信还可以找到更多的。”
“哈哈!我们是领有外交照会的,谁敢来搜。”
“马洛夫,你是中国通,就该知道新疆的情形。这个地方的边疆民族都是自治,即使有真正的外交命令,也不见得能禁止他们。可是,枪支与弹药却是大家心目中的宝贝,只要知道你们那儿藏有大批的武器,都会奋不顾身的来抢。”
马洛夫像是被击中了要害,再也凶不起来,垂头丧气地道:“白朗,你若是好汉,就要讲信义,我已经送了你这么多的枪支,武器,你……不能太过份。”
白朗笑道:“现在你又讲起信义来了,刚才你还想叫你的手下杀我,然后再夺回去呢。”
“没有的事,我完全照你的意思,叫他们先回去。”
白朗道:“不必了,先前我并不是怕你们,而是不愿意杀人,现在为你所迫,使我不得不开了杀戒。我相信你这些手下已经知道厉害,不敢再蠢动了,你跟他们一起走好了,在我数到五十的时候,你必须走出我的视线,否则我就把你们全都留下来。”
马洛夫连声答应,白朗又道:“还有,你们来的不止这十个人,另外还一个人躲在远处,叫他们也一起滚蛋,不然,他们就会成兀鹰的午餐。”
马洛夫的脸色变得更厉害,讷然道:“你怎么晓得的?”
白朗道:“我早告诉你了,我的弟兄们无所不在,你的任何行动,都别想躲得过我的耳目。”
马洛夫比一头斗败的公鸡还要泄气,可怜兮兮地垂下了头。
白朗道:“你们走的时候,把尸体带走,我可没有精神来替你们收埋,更不愿他们在这儿发臭,污染了草原。”
马洛夫指挥那四个手下,把六具尸体都抬到驮马上放好,每个人都是眉心中枪,穿进了大脑,所以他们死得很好,没流多少血,也没有受太多的痛苦。
可见白朗神奇的枪法,使他们更为胆寒,直到他们要走时,马洛夫才可怜地道:“白朗,我的肚子……”
白朗一笑道:“我倒忘了。喏,拿去,这是泻药。”
他丢过一个小瓶子,马洛夫接在手中道:“泻药?”
“是的,那种毒是砒霜和几种毒草的汁液熬成的,无法可解,你只有多吃几个生鸡蛋,把药性收敛起来,然后大泻一阵,把毒都泻出来。”
马洛夫道:“这也能叫做解药?”
白朗笑笑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我下的毒药是无药可解的,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你还想怎么样。以你对我所作的那些卑劣行为,我就该让你死掉不去理你的,你别在那儿不满足了。”
马洛夫恨恨地道:“假如只是泻药的话,我自己也能处理,根本不必前来。”
白朗笑道:“对极了,想要泻肚子的方法很多,本来就没限定要用什么药,可是你并不知道肚子里的是什么毒药,要如何解法,这才是最重要的……”
马洛夫大声叫道:“白朗,你会后悔的。”
白朗轻抚腰间短枪笑笑道:“我很可能现在就开始后悔了,多谢你提醒我。”
马洛夫脸色又是一变,跳上了马,飞快地跑了,那些枪兵也忙着带死伤的同伴跟着走了。
白朗在后面哈哈大笑。
娜丽莎道:“主人,您真不该放走马洛夫,这人是一条毒蛇。”
白朗一笑道:“娜丽莎,你杀死过毒蛇没有?”
“在大沙漠上长大的人,谁没杀死过毒蛇,少说也有几百条了,因为是害人的东西。”
“好了,你有没有给毒蛇咬到过。”
“没有,若是被咬到了,现在哪里还有性命。”
“那倒不见得,再毒的蛇,也没有咬上就能致人于死命的。因此,只要处理得当,仍然可以保全性命,那些话不去谈它,只说毒蛇的问题,你已经杀死了几百条了,却没被咬中一口,这证明毒蛇一点都不可怕!”
“可是她们专躲在隐秘不被注意的地方偷袭人。”
“那更不必怕,只要处处小心就行了,马洛夫的确是条毒蛇,但是,我仍要放他回去,因为我用得着他。”
“主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还用得着他?”
“是的,我还用得着他,那个什么考古队,一定在进行着什么秘密的阴谋勾当,我要弄清楚。”
娜丽莎笑了起来:“主人,那您就不该把马洛夫放走,该把他留下问他。”
“让他回去后再问他,他会更加合作说实话。”
“主人,他在这儿,是因为受了性命的威胁,才不得已告诉你一些事,回去之后,他们的人多势众……”
白朗笑一笑道:“娜丽莎,有些事你还不太懂。在他那一个考古队里,他并不是最有权威的人,在我这儿,他已经两次受挫,折损了很多人,而且又拿出了一批枪械弹药,犯了很大的错,目前没有对证,可以随得他胡诌瞎编。等我到了那儿,他怕我把事情抬出来,只有乖乖的跟我合作了。”
娜丽莎道:“问题是俄国人一定会帮俄国人的,除非主人有把握能安全地到他们那儿,又安全地离开,那才能对他发生威胁,否则,他为了要掩饰自己的过失,一定会全力来对付你,或是杀死你来将功赎罪。”
白朗微笑道:“我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要去,就一定有万全的准备,现在我们快点动手,把那些东西埋起来,然后再跟后面的人会合。”
两个人虽是费力地工作,还是弄了很久,因为要把一大堆的木箱埋起来,究竟不是容易的事。
娜丽莎把最后的一铲子沙填好,用脚在上面踏紧时,笑着道:“主人,你像是已计算好了的,沙坑的大小,居然挖得恰到好处。”
“一个长年在枪口下讨生活的人,对于这种事当然要经心一点。”
“可是你平常见的都是一枝枝的散枪,十枝枪装成一箱有多大,却不太容易看得见的。”
白朗傲然一笑道:“在雪山有好几百弟兄呢,整批买回枪械的次数也不少,我什么没见过。”
娜丽莎也没有多说什么,似乎对这个解释很满意,一笑道:“主人,我们现在又该干什么?”
“自然是去跟后面的人会合,这下子已经耽搁很久了,他们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呢?”
“会合的地方远不远?”
“不太远,日落之后就能到达。”
娜丽莎笑道:“我知道那地方了。”
“你会知道?”
“当然了,这一块大漠我太熟了,现在距离日落还有两个钟头,在这点时间内,只能到达一个地方,那也是附近两百里之内,唯一有水草的地方。”
白朗道:“你对沙漠的确太熟悉。”
“主人,你也不错呀,那个地方很隐蔽,很少有人知道,只有真正的老沙漠才能摸得到,你居然也会知道。”
白朗道:“我的雪山虽然不在大漠上,但是就在沙漠边上,我对大漠的事情自然要特别留神,何况我在沙漠上也有十多年的生活经验了。”
娜丽莎道:“奇怪得很,以前我怎么没听说过主人呢?”
“沙漠那么大,假如不是恰好相遇,谁都不会注意到另外一个人的。”
“不,一个像主人这样特殊的人,是很容易被人注意的,你也不可能默默无闻的。”
“我不算是默默无闻,像那个马洛夫就知道我。”
“他只知道你是雪山的首领,但是据我所知,雪山的首领白龙是很少到大漠上来的。”
“事实上我常来,所以才对大漠如此熟悉。”
“我想主人一定用别的名字身份到草原上来,否则一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沙漠虽然广阔,但是传递消息却很快,一个特殊的人,一件特殊的事,会像一阵风那样,很快就传遍了大漠。”
白朗淡然道:“宝剑应该藏在鞘里,明珠应该藏在椟里,偶尔地一露锋芒,才能惊世骇俗,尤其是我这样的人,最好是没没无闻。”
“为什么呢?一个英雄应该是站出来让大家瞻仰的。”
“娜丽莎,我不是你们维吾尔人,我是雪山的首领,在一般人的眼中,我是一个大盗首领。”
“在维吾尔人心中,大盗也是一个英雄。”
“但是,在我们汉人的观念中却不同,盗贼都是坏人,如果我以雪山首领的身份来活动,立刻就会惊动官兵来捉拿,甚至于许多民团、保安队,也都想杀了我以领取重赏呢,我的头是很值钱的。”
两个人一面说着,一面策马疾驰。
夕阳西沉时,他们已经可以看见那一片绿洲了,有一个小小的湖,也有几条小河注入湖中。
夕阳的余晖,照射在水面上,像是照着一块巨大的宝石,白朗一面催马,一面道:“娜丽莎,看见秦家姐妹时,你别说我是雪山的首领,她们以为我只是一名向导……”
“我知道,维吾尔的女人从小就受着一个教训,别多嘴,有男人的地方,女人是不用开口的。”
朱七已经拍马迎了上来,看见他们,张着双手,兴奋地道:“谢天谢地,头儿,你总算回来了,可把我们给急死了,差一点就想拔营去找你了。”
白朗笑了一笑:“我遇到了一点事情,耽误了一下,怎么?你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倒没有,只是那位秦大小姐一改常态,不但对你关心万分,而且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为了见不到你,已经流了几回眼泪了。”
白朗皱皱眉轻叹一声:“女人。”
他没有跟朱七多说什么,只是继续策马前进,到了营地,牛老三上前来接住了他的马匹,倒没有像朱七那样激动,只是恭敬地道:“头儿回来了。”
白朗笑笑把马匹交给了他,帐篷的门掀开了,秦莎莎像一阵风似的卷了出来,急促地问道:“白朗,你可回来了,真把我给急死了,我以为你一去不回了呢?”
朱七说她掉了几回眼泪,可真没错,她的眼圈儿还是红红的,可是,此刻却充满了欢欣与安慰。
这使得白朗很感动,笑笑道:“我当然会回来的,难道你以为我会把你们抛不来不管?”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要抛下我们,你早就可以那么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那是担心我先去把你的藏珍给挖走了。”
秦莎莎一笑道:“我也不担心这个,那个地方很隐秘,没有我谁也挖不走,而且你真挖走了,我也不在乎。”
白朗哦了一声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秦莎莎娇柔地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何况,我把人都给了你,还在乎那些东西吗?”
白朗笑笑道:“这么说来,万一你真的失去那些东西,是不会怪我的了。”
秦莎莎怔了一怔,随即笑笑道:“当然不会,我不是早说过了,那些东西可以给你。”
白朗笑道:“你倒大方,可别忘了,那些东西并不是你的,你可没权作主。”
秦莎莎淡淡地道:“现在我可以全权作主了,妹妹是不会跟我争的,她那一份我能处置,至于周嫂,看样子已经跟定了牛老三,更不会要她的一份了。”
“怎么还有她的一份?”
秦莎莎笑道:“既然是先父留下的遗产,她在我家那么些年,把我们姐妹从小带大,多少也可以算是我家的人,自然该有她的一份,就算不跟我们三一三十一,但总有她的份。”
白朗轻叹一声道:“听你的口气,你是真的不在乎那一批东西。”
秦莎莎微带生气地道:“当然,白朗,你以为我是说着好玩的,不信我把妹妹跟周嫂叫过来,当她们的面宣布。”
白朗连忙道:“慢一点儿,我是跟你开开玩笑的,你想我会是那种人吗?真要打你们的主意,早就下手了,还会磨到这个时候,何况,你的那批宝货藏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怎么能弄到手呢?”
秦莎莎忍不住又用手抚他的胸膛,骂着道:“死人,原来你是来试探我的,你真没良心,你不声不响的拔腿一走,害人家为你担多少心,你还跑回来呕人。”
那样子又娇又媚,叫人又爱、又怜。
白朗却怪声叫了起来道:“姑奶奶,你饶了我行不行,那儿是你挖下的坑,你往那儿一个劲招呼,可不是要我的命儿。”
秦莎莎连忙住手,想起白朗的胸膛上曾经叫她给扎过一刀,不禁又后悔,又是心疼地摸着伤口的地方:“对不起,白朗,我真该死,忘了你的伤,还疼吗?”
白朗笑笑道:“说不疼是假的,不过我的药相当灵效,有这么一天的工夫,已经收口了。因此,你的拳头擂上去,的确有点儿像钉子往里敲的感觉……”
秦莎莎还是在连声抱歉。
白朗道:“算了,那点儿伤我早就忘了,一两天之后,伤口一合,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到是你的腿上怎么样,可比我这儿深多了,换过药没有?”
秦莎莎的脸有点红道:“怎么换,我自己的手够不到那儿,你又不回来,我难道还去找朱七或牛老三来换。”
白朗道:“就这奇怪了,朱七跟牛老三不方便,你妹子跟周嫂她们都可以帮你换药。”
秦莎莎道:“我拿什么换?你又没把药留下。”
“你可以向朱七要呀。”
“我向他要过了,他说那些伤药非常名贵,尤其是在这沙漠上,有银子都没处可配,那是用来保命的,不可以随便糟蹋,一点儿小伤痛能忍就忍吧。”
“这个朱七,大腿上那么深的伤口还算小?”
“这倒不能怪他,是我没说伤在哪儿,只说是不小心叫刀子给刺破了一点儿。”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秦莎莎白了他一眼道:“我说了他也不会信,还以为我是大惊小怪,非要我把伤口给他看了,由他来决定是否得用那种药,叫我把伤口给他看,我宁可烂掉那条腿。”
白朗笑了起来道:“的确不能怪他,这种药是我们看作活命的宝贝,别说在沙漠上,在大都市里也一样的宝,舍不得随便糟蹋的,因为,那些药材实在太难配全了,尤其要纯正的白獭髓,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你走遍城内最大的药房,都不一定能买得到,我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才配成了那么一付,一共是三瓶,已经用掉了一半了,现在,就是我跟朱七的身边带着那么一点儿,你一开始又没告诉他正经话,他自然不肯了。”
秦莎莎笑笑道:“听你这一说我更不要换了,我已经看过伤口,也好多了,虽然还没长出新肉,但是伤处既不流血,也没化脓的样子,证明那种药的确是了不起,别再糟蹋宝贝了,还是用普通的云南白药给敷上吧。”
“那可不行,虽然用过一次那种白獭散后,只要包扎得好,不让脏东西进去,就绝不会再烂,可是药性究竟还不够,至少要上三次才行。”
“换上云南白药不管用?”
“管用是管用,只是得慢一点,而且伤愈后,伤口处难免会留下个疤。”
“留个疤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叫别人看见了那多别扭?”
秦莎莎眼睛一红道:“白朗,你真把我当成什么女人了?你也不想想那伤在什么地方,是轻易叫人看见的吗?”
秦莎莎举起拳头又想打他,但是被白朗抓住了道:“别再闹了,走,我带你到帐篷里换药去。”
秦莎莎顺从地依着他,两个人走进了架好的帐篷。
秦菲菲原在里面躺着想心事,看见他们过来,就笑着爬起来,招呼一声道:“白爷,你回来了啦。”然后拔脚就往外跑。
白朗叫住她道:“菲菲,别走,我要替你姐姐换药,须你帮忙。”
秦菲菲笑道:“我才不呢,我的手重,碰着了那儿就痛到那儿,还是你来吧。”说着一溜烟跑开了。
白朗摇摇头,说道:“这丫头真不象话。”
秦莎莎道:“白朗,你要担待她一点,她说话虽不太检点,可是她的心还是一片赤子天真。”
“我又没嫌她什么,你说这干吗?”
“那最好,我就怕你嫌她不干净,我们姐妹的身世都很可怜,自小就没有父母管教,难免不太知礼数而已,我也不放心她,因为她太没心眼儿,加上她的遭遇,如果嫁出去,一定不会受人尊重,白朗,把她也收在你身边,我们姐儿俩侍候你一辈子。”
白朗倒是吓了一跳道:“这是干什么好?你别开玩笑。”
秦莎莎道:“不开玩笑,我说的是正经的,我实在不放心把她放在别处去,而且也舍不得,我们姐儿俩自小一块儿长大,从没分开过,我要留她在身边,好照顾她。”
白朗叹了口气道:“莎莎,你还不明白我……”
“我没什么不明白的,我问过牛老三,他说你虽然没成家,可是有个挺要好的姑娘叫小丽,是个牧场的少主人,你放心,我们姐妹跟着你,又不争什么名份,如果她容不得我们,就把我们当个丫头奴才使唤好了。”
白朗直皱眉头道:“先给你治伤换药,其余的我们随后再谈……”
秦莎莎柔顺地俯身爬在毯子上,听任白朗褪去了她的下衣,为她解开后股内侧的纱布,在伤口处再洒上了一撮粉末,又填上了新的棉花跟纱布。
她的身子在颤抖着,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内心的激动无法控制。
白朗一面包扎,一面道:“莎莎,我要谈到你的那些东西了,你必须在心里有个底子……”
秦莎莎道:“白朗,你又来了,我早说过了,连我们姐儿两个都是你的了,那些东西没什么关系了。”
白朗道:“我要告诉你的那些东西我并不要,但是很可能不在了。”
秦莎莎突然翻过身来,瞪大了眼睛道:“不在了?”
“是的,我这次前来探路,跟一群老毛子遭遇上了,他们是一个什么考古队的,借着考古的名义在前面挖着。”
秦莎莎笑道:“他们又不知道东西藏在哪儿,怎么挖得走呢?你放心好了。”
白朗笑道:“东西又不是我的,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替你们担心,很可能挖对了地方。”
秦莎莎笑道:“白朗,说良心话,你看过我的那张藏宝图没有?”
“没有,莎莎,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是你们自己在疑神疑鬼,以为我想动你们身上那张图的脑筋。”
“我相信你没有,否则你大可以利用上次遇盗的机会,把我们都解决了,然后往盗贼身上一推,干净俐落,名正言顺地把藏珍图拿了去。”
白朗笑道:“我如果想发横财,又何必当这个向导,凭我们三个人的身手,以及对沙漠的熟悉,哪怕是成队的商旅,我们照样也能予取予求……早就发财了。”
秦莎莎笑道:“如果你没有看过藏宝图,又怎么知道别人挖对了地方呢?”
白朗道:“那是你自己说过的,你说令尊的遗体是埋在一座古代王妃的陵寝间,而那些珠宝,也是从陵寝里挖出来的,那批俄国的考古队工作挖掘的地点,正是一些古代王公及妃子们的陵寝……”
“但也不可能恰好是我爹藏宝的那一处。”
白朗道:“即使不是那一处,迟早也会挖到那一处的,因为,我们这一路走过去,只有那一处陵寝。”
秦莎莎笑道:“我相信他们挖不掉的,我爹是个很细心的人,他当然会想到那些陵寝会有被人挖开的一天,所以他藏宝的地方,也一定是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假如没有藏宝图的指引,谁都挖不走那些藏宝的。”
白朗道:“即使是如此,那考古队驻在那儿,你也没办法前去挖掘藏珍了。”
秦莎莎想了一下道:“这倒是,白朗,你知道那些老毛子会停留多久?”
“不知道,我没有问,而且问了也不会得到答复的,只是看样子,他们短时间内还不会离去。”
“那我们就在附近等着,等他们走了之后,咱们再去。”
白朗苦笑道:“姑奶奶,你以为这是住客栈呀?想住多久就多久?”
“住客后还要花银子,住在这儿连银子都不要,那有什么不行呢?最多人苦一点而已。”
白朗道:“不是苦一点,是根本活不下这么多的人、牲口,大家都要吃饭,要喝水,我们带来的口粮,只够维持一个短时间,那还好办,必要时可以杀了马匹来果腹,但是没有水,却只有死路一条。”
“难道不能找到水源吗?”
“唯一的水源就是在考古队驻扎的地方,此外,附近五百里内,找不到一滴水,我们带的水可以维持到那个地方后,我们必须补充食水,再多一天,就是想回头也没办法了。”
秦莎莎的神色严重了:“那我们是非回去不可了?”
“那要看是怎么个方法去?如果你去商量让我们在那儿挖宝,那可是与虎谋皮了,也等于是给他们送礼去。”白朗笑嘻嘻地说。
秦莎莎道:“我们不动声色,去要一点水,这总可以吧。”
“原本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已经不行了。”
“为什么?现在有什么差别呢?”
“现在他们一定提高了警觉,对任何人都不相信了。因为我已经叫娜丽莎去要过一次水,也是去刺探一下他们的动静,结果跟他们起了冲突,我宰了他们好几个人。”
“什么?你杀了他们的人?”
秦莎莎一惊,差点没跳起来,几乎也忘记自己是在接受裹伤,直到白朗望着她时,她才不好意思地继续把背部对着白朗,让他把股间的伤处包扎,口中却急急地道:“你怎么跟他们冲突了呢?”
“我并不想跟他们起冲突,是他们打不过我。当人家要我命的时候,我这个人是很小气的。”
“白朗,我都已急死了,你还在开玩笑。”
“这就奇怪了,我不过宰了几个老毛子,你急什么?”
“我怎么不急,他们绝不会甘心情愿地受损失的。”
“那当然,我也不愿意我的人白白让人宰了的。”
“他们的报仇心很重,而且他们在新疆的势力也很大,连官府都不敢太得罪他们。”
“嗯,他们的本土靠近边疆,而且又蛮不讲理,官府在边疆的军力很薄弱,惹不起他们,只要事情不太严重,多少总是让着他们一点,但是,我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紧缚双手,送上去叫他们杀了我呀。”
秦莎莎跺着脚道:“白朗,我在说正经话,你别不当回事好不好,这一来事情就严重了。”
“我倒看不出,我跟娜丽莎两个人在他们重重的包围下,照样安然无恙地跑了出来,而且还宰了他们好几个人。”
“究竟杀死了几个?”
“我算算看,先前娜丽莎杀了两个,后来他们那个叫马洛夫的队长又带了十个来,我杀了八个,合起来一共是十个吧,大鼻子的块头大,但却挨不住打,我只用了一颗枪子儿,就叫他们一个个脑袋开了花。”
“什么,你竟然杀了那么多?”
“这也不算多,我如果高兴,大可以把那三个也收拾了的,但是我怕埋死人,所以才留下了他们三个伤残的,让他们把死人运回去自己处理,莎莎,他们又不是你的亲人,死多死少也值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不,白朗,我不是为他们死人多少着急,你想他们死了那么多的人,一定会因此而大做文章,告到官府里去……”
白朗笑笑道:“看样子还不致于,他们只不过是一个考古队,又不是什么政府代表……”
“唉,俄国人的花样最多,他们自己国家里刚革命不久,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有什么精神来搅考古,这只是一个借口掩饰而已,说不定在捣什么鬼。何况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私人的行动,一切都是政府做后援。”
白朗笑笑道:“这倒是真话,一个考古队,居然有几十名枪兵作为保护,而且连挖掘的工人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我看他们也不像是来考古的。”
秦莎莎叹了口气:“所以说你杀了他们那么多的人,他们一定不肯罢休,要是他们向地方政府提出抗议,要求官方来缉凶,你可怎么办?”
白朗一笑道:“这是沙漠,官方的人向来不管沙漠上的事,我想他们也不敢告到官方去,因为那样一来,他们先要解释为什么多的枪兵前来。他们向中国官方申请的是考古,没理由武装的,那些枪兵也都是偷渡过来的,真要惊动到官方,他们的行动也不太方便了。”
秦莎莎默然片刻才道:“那他们也会调集更多的枪兵来向你展开报复行动。”
白朗笑道:“这是中国地方,到底不是他们俄国人的辖区,想把武装的部队大批调进来,究竟也没有那么方便,这一点我倒不担心。”
“他们可以偷偷地开进来,我们的边境防备很差。”
“就算如此吧,要想抓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在这沙漠上,我是地老鼠,他们就是调上几万人来,也未必抓得到我,你放心好了。”
“你跑得快,我们可跑不快,事情关连到大家的安危,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白朗已经裹好了伤,拍拍她道:“我不会把你们丢下来的,再说我想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敞开来干。沙漠上真正的主人是维吾尔,我们这儿有娜丽莎她们,札木台是回族的勇士与长老,在回疆的地位很高,如果惹恼了札木台,他会召集数千名回疆的武士,把这些大鼻子全部都杀死在沙漠上。现在你把衣服穿上吧。”
秦莎莎一面穿衣服,一面道:“那儿还有多少人?”
“我没到他们的营地去,但娜丽莎去过,算一下,大概还有五、六十人吧。”
“都是有武装的枪兵?”
“大部份是的,而且他们还有很强的火力。”
“这不得了吗?他们无须调人,就您现有的人与火力,也可以把周围密密地封起来,我们是寸步难行。”
“我们不去招惹他们,就让他们封锁好了。”
“可是我……我父亲的遗体,还有我父亲遗下的那些珠宝,就没法去挖取。”
“你不是说那些珠宝很秘密,没有地图,谁都挖不走吗?那就放在那儿,等以后再去好了。”
“这……如果他们有那么多的人,停留一段时间,把地整个都翻过来,那就难说了。”
“莎莎,你父亲埋骨之所应该是个秘密,照理是无人知晓的,怎么会有这批大鼻子跑了去呢?以你的判断,他们是否为了你父亲的那处藏宝而去的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父亲的遗骨也是由别人代埋的,事情经过了第三个人,就不能算是绝对的秘密了。”
“如果他们是跟你同一目的,那这一处藏珍的价值就一定很高,不会像你所说只值几十万两银子,为这点银子,他们不可能如此劳师动众的。”
秦莎莎沉吟片刻才道:“白朗,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除了张图之外,我也没见过那些东西,甚至于究竟是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她的语气似乎已经在为自己铺下后路了,也为那些藏珍作了个解释,不像以前那么守口如瓶,这表示出她内心改变,至少她心中已经没有撇开白朗的意思,但是她还没有说实话。
白朗没有进一步去逼她,他知道一个人的改变,不可能是突然的,总要有时间去慢慢培养。
目前的改变,已经使白朗很满意了,所以,他笑笑道:“一定要那些东西,也不是没有办法。”
秦莎莎道:“什么办法呢?那些俄国人不会让步的,而且要在那儿进行挖掘的工作,又不可悄悄地偷着进行。”
“暗中不行,自然是进行明的,大鼻子不肯让步,就跟他们动硬的,把他们赶走。”
“赶走?白朗你不是开玩笑吧!他们有几十个人呢,何况又都是训练有素的枪兵。”
“那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一个人就先后放倒了七八个,自己连根汗毛都没损失。”
“那只能出其不意,而且是他们没防着你,现在他们已经提高警觉,就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了。”
白朗一笑道:“人多没有用,我们究竟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在人数上,绝不会输给他们。”
“你是说去请帮手?”
白朗笑道:“别开玩笑了,这种玩命的事,上哪儿请帮手去,真是自己的朋友,我不能拉人来送命,不是朋友,既不能信任他们,也没有那个交情拉得动他们来。”
“札木台不是能召集维吾尔人吗?”
“那固然可以,但是我不能这么做。我们事完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们却是生活在这儿的,我不能要他们惹上大鼻子,留下无穷后患。”
“既然不能请人帮忙,难道就您咱们几个人去拼。”
“那不是鸡蛋碰石头,我们再强也只有三个人。”
“不止三个。我、妹妹与周嫂,还有娜丽莎她们。”
“莎莎,这可不是小孩子玩官兵捉强盗,是要真刀真枪地干的。咱们九个人,真能打的只有牛老三跟朱七,加上我三个人。”
秦莎莎又不服气了:“娜丽莎她们也不差。至于我们三个人,虽是女流之辈,但是敢到沙漠上来冒险,多少总有两下子的,我们绝不是省油的灯。”
白朗摇头道:“不行,我对你们的能力信不过。你们若是一个招架不住,自己送了命不说,还要连累到别人,甚至于误了全局,我要会做事的,一个人得顶十个人用,半点岔子都不能出。”
秦莎莎道:“我们自己人手既不足,又不能请人来帮忙,那又该怎么办呢?”
白朗道:“若为万全之计,我们最好是就此罢手!”
秦莎莎道:“我说过要罢手的,是你不肯而且说我们此刻的口粮、食水都不够走回头路。”
白朗道:“一定要放弃,那就另当别论。我们放弃了所有的驮马装备,每人一匹马,一枝枪,勉强也可以混出去,再说只要食水,我还可以设法作一次突击,在水源那儿弄一点水来。”
“那样不会有危险吗?”
“危险自然是难免,但是成功的希望很大,我们只是抢点水走路,对方不会全力来阻止的。”
秦莎莎沉思片刻才道:“实在没办法我自然听你的,取不取藏宝的事,我已经不急切了,只是平白便宜了这群老毛子,未免于不甘心。”
“你不甘心,就去动硬的,我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呢,你说出来听听。”
“驱虎吞狼,然后坐收渔利。”
“我不懂你的话。”
白朗笑笑道:“进入沙漠之前,我已经发现了有一拨人马在我们后面,跟了好久了。这一拨人马为数也不少,而且也都带着家伙,可能是你们早先漏了风声,引起了人家的注意,一路跟着想捡便宜的!”
“什么!你知道有人跟下来了。”
秦莎莎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震惊之外,还有着无限不安。
白朗却一笑道:“我是老沙漠了,那群家伙的行动虽然鬼祟,但又怎么能瞒得过我呢?”
秦莎莎又安定了下来,问道:“你想那群人是什么来路呢?”
白朗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们,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反正绝不会是好东西。”
秦莎莎却不放松地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跟在我们后面来的呢?”
白朗道:“在没进入沙漠之前,他们就跟着我们一路走,有时故意落后一个城镇,有的时候,附近没有第三个歇足的城镇了,他们只好跟了上来,却故意不跟我们照面,歇在另一家客栈里,这样连续跟了两三站,我还会不知道吗?我们是做向导的,每歇足一个地方,总是要把先后来的暗中调查一遍。”
秦莎莎不以为然地道:“也许人家是做生意的商队呢。”
白朗笑道:“外表上看来的确像,因为他们还带着货,只可惜他们太外行,那些货只有从塞外往内地带,他们却是从内地把货往塞外带。千做万做,蚀本生意不做,我们是且末城开始进入沙漠的,这群活宝也在且末城那货物卖脱了手,换成了驮马装备,开始进入沙漠,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你能肯定他们是蹑着我们来的?”
“当然能,因为这群活宝对沙漠并不熟悉。我曾经在一两个可以取水的地方故意把水源给他堵塞了,然后第二站又歇在一个取不到水的地方,他们没办法,只有趁黑夜兼程前进,抢在我们前面,到前一个水源,把水装走后,躲在一边,等我们过去又跟了上来。”
“我怎么就没看见有人走在我们的前面呢?”
“沙漠上没有路,只要认准方向,爱怎么走就怎么走。所以,他们要走在前面,并不须要给我们看见,绕个圈子就过去了。”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到过我们的前面呢?”
“很简单,他们虽然善于掩藏,可是取水的水源处一定会留下记号,有些水源来得很慢,上一批人取走了多少水,一眼就可以看出。在前两夜,他们甚至于已经等不及了,就远远地跑过来偷窥我们的行动。”
“是真的?那是什么时候?”
“就是你我在沙漠上亲热的那一次,而且也正是在我们亲热的时候。”
秦莎莎的脸一红,忍不住骂道:“该死的白朗,你看见有人,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那时怎么会有精神去注意别的事,假如我发现有人在看,我也……”
秦莎莎忍不住打了他一下道:“听你说得多难听,你既然没有看见,怎么知道有人呢?”
白朗一笑道:“姑奶奶,我没精神分心去看别人,朱七却没事情分心,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一直在负责守卫,自然是他看见了告诉我的。”
秦莎莎道:“你真的无法确知他们的来路?”
“我的确不知道,而且我叫朱七也别去惊扰他们,因为对方一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我们也不便打草惊蛇。可是,我敢确定是跟着我们下来的,除此之外,他们没有第二个原因走这条路。”
秦莎莎沉吟良久才道:“白朗!既然你确定他们不怀好意,就得提防点了。”
白朗笑笑道:“目前不必担心,他们既然是打着你们的主意来的,而且一路钉了这么久,可见这批家伙并不简单,在我们没什么收获前,他们不会下手的。”
“你说的驱虎吞狼之计,是引他们跟俄国人先干起来,这个法子行得通吗?”
“如果我决心要做的话,没有行不通的事。”
秦莎莎又沉思片刻,才像是下定决心道:“好!不过要做得干脆,不留个活口。”
“这当然,你决定了吗?”
秦莎莎一震,接着道:“这怎么要问我呢?”
白朗道:“我必须要问你的意思。第一、这么做的时候,我们多少会带点危险性的,万一等他们跟俄国人见上面的时候,看看不是敌手,或是吃了亏,就会转移目标来向我们下手了。”
秦莎莎道:“假如他们是有目的而来,迟早都会对我们下手的,倒不如趁早给他们一个狠的,彻底解决了。”
白朗道:“第二、我怕这是你们认识的人。”
秦莎莎身子又是一震,然后才点头道:“非常可能,因为我们一路行来,都是说去搬取我爹的骸骨回家安葬的,只有认识我们姐妹的人,才会知道我爹是在沙漠里做珠宝生意的,除了先人遗骸外,一定还有很值钱的东西,所以才会迢迢千里的跟下来。”
白朗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问你一声。”
秦莎莎道:“没什么好问的,要是认识我们的人,就更不能放过他们了,否则我们挖到了珠宝,他们一定会想尽方法来动脑筋的,为了我们姐妹日后的安全,也不能放过他们任何一个。”
白朗道:“好!你既然决定了,我就去安排了。”
秦莎莎忙道:“白朗,你必须要安排得周密一点,一个都不能漏掉,俄国人不知道我们此去的目的,还没有多大关系,这些人如果是从一开始就蹑着我们下来的,对我们此行的目的,一定也知道个大概,只要漏掉了一个,说不定就会去邀集更多的人来,阴魂不散,缠得我们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会有这么严重吗?”
“一定会的,而且我相信这很可能是我们同村同族的一些无赖,所以才会对我们的事那么清楚,平时我们姐妹已经受够了他们的欺凌了,这次居然昧足了良心,跟到沙漠上来打主意,白朗,你一定要为我们撑腰,把这批杀千刀的都给摆平在沙漠上。”
她的目中又闪出了厉光,白朗看了,心中却很复杂。
从她的态度看,她是决心要脱离了,所以才会对她的同伴们下这个狠心,只是她的心又太狠了一点。
所以他又试探着道:“如果确是你同村同族的熟人,你这么做了,以后还能回去吗?他们的家人自然知道他们是追着你们而来的,你们回去了,他们却影无踪,自然会找你们要人的。”
“怕什么!他们又没把人交给我,我不找他们就算客气了,谁叫他们居心不良的。”
白朗笑道:“那个时候,可不是这个道理了,就算他们明的无法跟你理论,心里面可明白。”
秦莎莎笑道:“那更简单,我们干脆不回去了,那个破家关了也罢。”
“你们千辛万苦,不就是要带着那批珠宝回去重整家园,恢复旧业的吗?”
秦莎莎的口气变得很快,立刻道:“是的!原先我们是这个意思,可是现在知道家乡的人也跟了来,而且不怀好意,就不能不另做打算了,那个家也回不得了。”
“那么以后呢,你们又如何打算?”
秦莎莎道:“白朗!你可别装糊涂。我说过,我们姐妹俩都要跟着你的。”
“我可养不起你们。”
“我们不要你养,拿到我爹遗下的珠宝,我们足够过一辈子的,而且我们还可以侍候你。”
“我也不要你们侍候。莎莎,说句良心话,我这个人流浪惯了,不是块成家的材料,也没有作这个打算。所以,前天我就跟你说明白了,我们只能做好朋友。”
秦莎莎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又洒脱地道:“不错,你说过,我也表示过,咱们是交个朋友,随时聚,随时散,你放心,我不会死赖着你,非要嫁给你不可。只是,你总得给我找个安顿的地方吧。”
“那当然,我也不是那种转身就不认人的混蛋。”
“这就够了,你把我们安顿下来,我作姐妹俩就在那儿守着等你。等你流浪够想要安定下来,才来到我们那儿来,反正我们是绝不会再有别的男人了。”
她又接下去道:“如果你一辈子不能定下来,也没多大关系,只要你记着有我们这两个人,有空时,顺着弯过来看看我们,住上两天,什么时候你高兴,拔腿就走,这个要求,你总能答应吧。”
白朗对她这份情深,倒是非常感动,但是,此刻他却不能够作太多感情的流露,只有装作若无其事般的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我要是不答应就不成个死人了。”
秦莎莎的嘴角已经流露出一丝笑意。
她对白朗的个性很了解,只要他答应了下来,就不怕他不钻进她织好的那张情网。
对于捕捉男人,她是比一般的女人聪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