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白朗拆穿了沙哈夫的第一句谎言,使得娜丽莎对这个老俄国人的好感完全转变了。她重重地捣出一拳,打在沙哈夫的肚子上,疼得他弯下了腰,连声叫饶。
白朗道:“说中国话,让每个人都听得懂。”
沙哈夫忙用中国话说道:“饶了我吧!大人!”
大家都笑了,朱七道:“头儿,还是你行,这老杂碎真会装,可是到了你面前,他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娜丽莎则满脸歉咎地看着白朗道:“主人,对不起!”
白朗一笑道:“没什么,你们的经验太嫩了,如何斗得过这种老狐狸。”
娜丽莎道:“可是主人,你根本不知道经过的情形,只是一见他的面,怎么就知道他的真正身分呢?”
白朗笑道:“他们分明是有所为而来的一批大阴谋客,假如他只是一个做幌子的教授,在突围的时候,怎么会有四名枪手保护他呢?而且他们逃亡的方向,不是走向边境而向这边,这证明他们是去会合另一批人。”
娜丽莎狠狠地瞅了沙哈夫一眼。白朗笑道:“然后就是他的运气太不好,恰恰遇到了我这个人,我虽然没有到过俄国,却有一位俄国老师,我对沙漠如此熟悉,就是契柯夫教的。他怎么能瞒得过我呢?”
沙哈夫道:“我的确是莫斯科大学的教授。”
白朗道:“这个我很相信,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教的是列宁和史大林的革命理论,还是个标准的党员。”
沙哈夫不响了。
白朗道:“沙哈夫!你还是合作一点的好,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了。如果我把你交给这儿的人,大家会把你的骨头拆了。”
沙哈夫道:“你们可要小心,我只是一时被擒,等我的大队人马回来,你们就惨了。”白朗笑道:“如果你是在指马洛夫,那你就会失望了。他不会回来了。”
沙哈夫一怔道:“怎么会呢?他们有四十个人,都是训练良好的枪兵。”
白朗道:“除了他本人之外,还只剩下了四个人,其余都被歼灭了,马洛夫此刻已经奔向阿尔里西。”
沙哈夫的脸上成了一片灰色,比先前狼狈多了,显然是白朗提出那个地方名击倒了他。
片刻后,他才喃喃地道:“怎么可能?怎么能,他们是被谁打垮?”
白朗道:“袭击你们的人摆了一个空城计,留下了四名枪手。”
沙哈夫叫道:“四名枪手能够消灭一队训练精良的枪兵,而且还有一个极为优越的指挥官。”
白朗一笑道:“别忘了还有一个我在那儿。我一个人放倒了你们二十个人,那四名枪手也杀了十多个,所以马洛夫只有落荒而逃。我相信你们在阿尔里西还有接应的人,可是没有了那些枪械弹药,人家是否肯拼命呢?”
沙哈夫低下了头。白朗道:“这次你们两个任务都澈底的失败了。沙哈夫,即使你回去,也免不了被遣放到西伯利亚集中营的命运,你考虑清楚一点,是否还要守住你的那些秘密?”
沙哈夫沉思了片刻才道:“白先生,我要向你们的中国政府要求政治庇护。”
白朗道:“你已经失去资格,因为你是失败的战俘。”
沙哈夫道:“我不是被中国政府的军队捉住的,你只是一名土匪头子。”
白朗一笑道:“不错,我是土匪头子,因此我不会白白地把你交出去,我回拿你来换一笔钱。”
“你可以把我卖给中国政府?”
“当然,我会优先考虑这件事,但是我也得拿一点东西出来,使中国政府相信你值多少钱。所以你先得给我一点值钱的保证。”
沙哈夫道:“不行!我的情报只有在见到了中国政府人员,我才能说出来。”
白朗微笑道:“沙哈夫,你要弄明白,现在你并没有解说的自由,如果你不肯告诉我,等到别的人来问你的时候,你就会很不舒服了!”
白朗说话的很客气,可是沙哈夫接触到四周那些人仇恨的眼光,不禁凛然而惊。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孤立、无助,更是虎视眈眈盯着他,恨不能咬下一块肉来。
游牧民族虽然是在中国的境内,却由于跟俄国接界,经常会受到俄国人的骚扰和欺凌。他们对俄国人早有一种民族性的仇恨,先前因为他通晓维吾尔的历史,而且也会说维吾尔话,她们所以才对他较为礼遇。
可是白朗一开口就拆穿了他的谎言,证实了他是个大阴谋家,是第一次掠夺者的领队,自然要恨之入骨了。
沙哈夫抖着道:“白先生,我要说的事是关系着两个国家的机密。”
白朗笑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头目,还不配知道两个国家的机密。”
沙哈夫道:“不!这一次却不是。我们以考古器材为名目,运来了四十箱的枪械,每箱是十支步枪,另外还有四万发的子弹。”
白朗道:“这个我知道。马洛夫已经给了我一百支枪,跟一万发子弹了。那些枪虽是新的,却都是些过时的老式货品,性能并不怎么样。”
沙哈夫道:“在我国而言,已经是好的了。我们自己的军队都是用那种枪,有的还在使用沙皇时代的旧式毛瑟枪呢,我们不是一个很富有的国家。”
白朗笑道:“你们不是自夸为社会主义的乐园,是无产阶级的天堂吗?”
沙哈夫苦笑道:“白先生,你既然认识契柯夫,自然也很了解我们的实情。社会主义的天堂,只是给参观者看的样品,我们的人民大部份都苦得很,好在他们一直都苦惯了,沙皇时代他们是农奴,现在他们是奴工,换了个统治者而已,根本上没多大改变。因此我们必须要完成世界革命,当这个世界都成为社会主义的天下时,我们的人民生活就会好过了。”
白朗道:“这真是个伟大的发明,你们的天堂居然是建在别人的国土上的。”
沙哈夫道:“没有办法,因为我们的土地太贫瘠,资源太缺乏,人口又太多,要想改善生活,只有在别人的头上打注意。我们虽然出产毛皮与鱼子酱,但是我国的人民却极少能享受,百分之九十九都运到西欧去换米麦粮食了。我们不但人民苦,政府也一样的穷,我是一个高级的官员,可是我的生活,过得和大家一样地苦,连过冬取暖的煤块都是配给的,每天只够燃烧两个小时的火炉。”
白朗道:“但是你们却很慷慨,居然有大批的武器弹药,免费地送给别的国家的人。”
沙哈夫道:“不是免费的,是高价卖出的。”
白朗也是一惊道,:“高价卖出?卖给谁?”
沙哈夫说道:“卖给一个维吾尔部族,在阿尔里西交货代价是每支枪一袋金沙。”
白朗道:“这倒是一笔好生意,一袋金沙是廿两重,而且是质地很纯的沙金。在我们内地,至少可以买到五枝更好的枪了,你们倒是会挑主顾。”
沙哈夫道:“不错!这个价钱是很高,可是他们有钱却买不到枪,没有一个人肯卖给他们。”
娜丽莎叫起来道:“我知道你们要卖给谁了,一定是那个号称沙漠之狼的胡波王公。”
白朗也为之一怔道:“娜丽莎,胡波王公是谁?”
娜丽莎道:“主人,你对沙漠这么熟,怎么会没听说过沙漠之狼胡波的名字?”
白朗道:“早些年我是在沙漠上活动的,这几年我不大来了,他若是在最近才崛起的,我就不会知道。”
娜丽莎道:“胡波原是个小部族的酋长,可是他的行为不检,专门破坏王公大会的公约,从事抢劫掠夺,王公会议把他逐了出去,他就在沙漠中四下流窜,召集收容各部族的败类从事强盗生涯。王公大会曾经议决,谁发现了他,立即通知所有的族人,展开围剿。可是这家伙太狡猾了,始终抓不到他,因为他的手下有很多汉人,有时他化身为汉族的商人,当面看见他也不容易辨认出来。真是一个阿拉大神的叛徒。”
沙哈夫道:“他却出得起价钱。”
娜丽莎道,“你们居然敢卖枪械给他,不怕引起牧民们的公愤吗?”
沙哈夫道:“这是一桩秘密交易,我们原是准备在这儿挖出一批考古资料后,把枪械给他们,用箱子装了考古的研究资料,用以掩人耳目。”
娜丽莎道:“他们的金沙都是抢劫来的,自然用得大方。这四百枝枪若是交到他们手上,你知道有多少族人要受到他们的杀害,你们简直不是人……”
她越说越愤怒,拔出了腰间的小刀就要刺过去。
白朗却一把拖住了道:“娜丽莎,别冲动,也别跟他们讲理性,他们只懂得唯利是图,哪有什么道义,何况受害的又不是他们的人,等到胡波的势力更为强大时,需要更多的枪,他们自然又可以发更大的财了。”
娜丽莎道:“就为了这个,我才要杀他。”
白朗笑道:“不可以,我已经保证他说实话就可以得到安全的保护,他已经说了实话……”
娜丽莎道:“主人,我父亲把我们送给你,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找出胡波的下落,因为他跟汉人搭讪,甚至于抢劫维吾尔的女人做女奴,出卖给汉人……”
白朗笑道:“我知道你父亲是个很慷慨的人,可是这次他居然把三个娇艳美丽的女孩子送给我,不免也大方得过度,我知道他一定有目的。”
娜丽莎道:“我们虽然另外负有任务,可是我们仍是主人的奴隶,永远会侍候主人的。”
白朗笑着说道:“我很感激你们的盛情。”
娜丽莎道:“不!只要主人能帮助我们,消灭了胡波,你就是我们所有维吾尔人的恩人,我们都会感激你……”
白朗道:“这个胡波既然已经在沙漠上掀起了这么大的灾祸,为什么很少有人听说他的名字呢?我虽然近来不大到沙漠,但是我的朋友还是经常出入沙漠的,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因为主人的朋友都是汉人,维吾尔人是个很自傲的民族,我们中间出了败类,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我们希望用自己的手法去消灭叛徒,可是半年过去了,我们全无成绩,我父亲正好遇见了主人,才想到间接借重主人的力量。”
白朗笑笑道:“我保证为你们找到胡波,也答应帮你们消除这个祸害。”
娜丽莎连忙带了两个妹妹跪在地上,一再地吻着白朗的鞋尖,口中不住地说:“谢谢你,主人!阿拉赐福你。”
这是最高的敬礼,白朗泰然地接受了。
白朗道:“起来吧!要找到胡波,我们就需要沙哈夫更多的消息与实话,你可不能再伤害他。”
娜丽莎道:“主人!一切都是以你的意思为主,但是沙哈夫必须要说实话。”
白朗笑道:“我会知道他说的是否实话,假如他不诚实我就把他交给你们。”
沙哈夫当然知道要将他交给这三个女孩子的命运将会如何,连忙道:“我说实话,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白朗笑笑道:“你们为什么要在阿尔里西交货?”
沙哈夫道:“不知道,这是胡波自己指定的交货地点,大概他在那个地方比较有把握吧。”
白朗不再问胡波的事了,改口问道:“你们除了卖掉枪械之外,还有一个任务是什么?”
沙哈夫道:“是挖取一批珠宝。这是一批中国人向我们买枪的代价,结果因为枪械被人劫走了,他们不肯付钱,双方起了冲突,那个人带了珠宝,逃到这个废墟中,就没有再出来。我们知道他的珠宝一定藏在里面,就是不知道在那里。于是,就组成这个考古队,逐寸的挖取。”
“挖到了没有?”
“没有!因为还有十分之二的地方没挖。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白先生,那批人占据了营地,恐怕还没有时间去挖取,你必须要趁早。”
白朗笑道:“你能担保那儿一定有珠宝吗?”
沙哈夫道:“本来我还不敢确定,但现在我却敢确定了。如果没有珠宝,那批人不会拼了命来袭击我们,占据那个废墟的。”
白朗看看一旁的秦菲菲,笑了一下,道:“你虽弄错了,却也是错有错着。那个废墟中是埋着一批珠宝,却不是你说的那一批,而是一个珠宝商人在临死前藏在那儿的。藏宝原先是放在墓中的殉葬物,被那个商人发现了,没来得及取出来,就病死在那儿,你们考古倒是考对了地方,那儿的确是个宝藏。”
沙哈夫张大了眼睛望着白朗。
白朗一笑道:“你也许是个中国通,可是你对中国懂得太少,无论如何,你们的任务是注定失败的,现在你去休息一下吧,娜丽莎,你负责看管他,但是不许伤害他,要想抓到胡波,这个人还大有用处呢。”
娜丽莎答应着,押着沙哈夫下去了,却不似先前那么恭敬。
牛老三这才低呼了一声道:“头儿,想不到在沙漠里,居然又冒起了一股势力来,咱们居然毫无所闻,这实在是太糟糕,也太危险了。看来我们派在外面的弟兄,还要多多加强一番功夫才行。”
白朗微笑道:“我们在雪山,他在大漠闯天下,风马牛不相及,你那么着急干吗?”
牛老三道:“话不是这么说。很多出塞的生意人都要经过雪山,咱们收了他们的保护费,就得尽到力。”
朱七道:“那也只能管到咱们的地界为止,总不能直保护他们的货物完全脱手。从前的镖局走镖,也有个分寸的,不能一个劲儿的从头保到底。”
牛老三不服气地道:“咱们虽然不必一路管到底,可是出界之后,可能会遭到那些麻烦,我们总应该招呼一声。几年来,雪山的声誉就是这样建立的。从甘肃到西康,青海,咱们的雪山弟兄脚跨三省,却只守着几条主要的道儿。那些客户们有些宁可绕道多走几天,都要选上咱们管的地区,心甘情愿地纳上一笔保护费,不就是因为我们为保护得力吗?如果到头来仍然出了毛病,他们又何必找了上来。”
朱七道:“那个胡波还没有动过咱们的客户。”
牛老三横起眼睛道:“等他们动了起来就来不及了,雪山弟兄保护下的客户们,没出过一次错,这块金字招牌树起来不容易,可不能让人给砸了。再说邻近出了这么一伙人,咱们居然连个影子都没摸着,这也是笑话。”
白朗点点头道:“朱七,老三的话一向都是糊涂懵懂的,这次却是比你明白。这个叫做沙漠之狼的家伙,对我们雪山的确是一个威胁。他现在虽然还没有明目张胆地吃到我们头上,但只要有那么一回,雪山的招牌就稳不住了,我们倒是不能不闻不问了。”
朱七笑道:“头儿说的是,我也没说不管,只是跟老牛抬抬杠而已。而且,咱们的弟兄倒也不是光吃饭睡觉不干活儿,前些日子,玉门外哨的熊九已经递过了消息,说是有一批人在大漠里瞎混,一半是维吾尔人,一半是汉人,专门向维吾尔的小股部落下手……”
白朗笑道:“你怎么没告诉我呢?”
朱七道:“那几天头儿没在山上,我听了叫他密切注意那批人的行踪,选几个老靠干练的弟兄,盯紧他们。因为他们只向维吾尔下手,而且本身又是汉回杂处,我想这可能是人家自己部族的纠纷,我们不便插进去,现在一听,很可能就是这批家伙。”
白朗点头笑道:“你处置得很对,熊九手底下的人手够不够,对方有一大伙人,他的人手调配得开吗?”
朱七说道:“应该没问题。目前,咱们雪山的名头儿很吃得开,别处的弟兄们都闲着没事儿,我叫他集中全力去注意那批人,多少也能凑个十来个人的,假如真是那一伙子,熊九也一定跟着到了阿尔西里了。”
白朗笑道:“那就好了,我本来还发愁人手不够呢,时机又急迫,从雪山调人来,时间上又怕太迟,有了熊九那批人就差不多了,朱七,你这次处置很得当,看来以后我可多交给你担负了。”
朱七忙道:“头儿,这可不行,因为你不在我才想出主意,心里还直在担心着呢,后来接到你的吩咐,叫我们赶到安西,准备出塞上大漠,我还在高兴,想能私下碰上熊九问问情形,要是没有什么,就叫他们赶紧回去,因为沙漠里究竟不是咱们的地界,犯不着多事。”
白朗道:“不!你的作法很对,换了我也是这样决定的。玉门关外虽不是咱们的地界,但是与我们生计却休戚相关,正如老三说的,如果客户们出了关得不到保障,谁也不肯跑去送命的,咱们雪山的生计就断了。所以,我答应娜丽莎她们,帮助她们扫荡胡波,其实还是为了我们自己。目前那一伙人虽然还不敢碰我们,可是等他们的势力壮大了,就不见得了,那时要消灭他们也费事了。”
牛老三道:“不过朱七这擅作主张后,不向头儿报告一声,实在太混球。要不是刚好挤在节骨眼儿,他还不肯说出来呢?万一出了点事,责任该谁负?”
朱七道:“会出什么事?”
牛老三道:“熊九带了十几个人,要去盯住胡波近百条枪,而且对方又都是一批亡命之徒,一个形迹不密败露,岂不全叫人家给吞了。”
朱七道:“熊九是个老江湖,大漠上的情况比我还熟,我这点知识还是一大半向他学的,他自然懂得谨慎小心处理,不会出问题的。”
牛老三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里是大沙漠,不是在雪山的地界内,随时都能找到弟兄们呼应。”
朱七被驳得没话说了,只得道:“连头儿都说我的处置对了,你又编排我的什么不是。”
牛老三道:“我不是存心找碴,是跟你说理。你别自以为聪明,觉得做对了,若是真的对了,你就不会提心吊胆,瞒着不敢告诉头儿了。”
白朗笑道:“朱七的前半截措施是极对的,发现了异状,斟酌轻重,立刻措置。若是真的他要等我来处理,很可能就盯不住那批人,不过老三的顾虑也对,在大漠上不比他处,没有别人可以掩护,要盯住一批人而不露行迹,那很不容易,万一叫人发现了,若是力量不够,很可能连骨头都找不回来一根,朱七,你在派完熊九之后,该另外再通知大寨,调度一批人,去接应的。”
朱七道:“头儿,你不在山上,我能调动得了谁,山上其他的几位头儿对我跟牛老三,都像是仇人似的,除非是小丽姑娘,还能作个六分主,可是那时她也不见人影,我只好叫熊九自己设法,跟另外几条路上的人多联系,取得呼应。”
牛老三这次居然帮着朱七说话了道:“头儿,这倒是真的。雪山大寨的人,只有你才调得动,我们若去说,不碰一鼻子灰才怪,还是派在外路的弟兄们,靠得住一点。朱七跟他们打过招呼,大概不会出岔子。”
白朗皱皱眉头道:“大寨里的情形我很清楚,不过以后不会有这种现象了。这次回去,我要把几个特别老大的哥儿们放出去。”
“放出去?放到哪儿去?”
白朗道:“安西城里咱们有几处买卖,入息很不错,让他们上那儿享福去。”
朱七道:“那还得了,账目上绝对清楚不了,而且不出几年,那些买卖全得砸了。”
白朗道:“砸了是他们自己的,那些买卖叫他们去管,大寨就不再过问,一切由他们自理。”
牛老三道:“头儿,你是说那些生计送给他们?”
“是的!他们究竟是雪山的元老,呆了一辈子应该给他们有个归宿的地方。”
牛老三道:“这不公平,那是雪山全体弟兄的血汗收入挣下的,怎么能便宜几个人。”
白朗笑道:“老三,你别小气,那些生计给他们,弟兄们绝不会受损失,值多少钱,一文不少,有人抵出来,咱们可以另外再设新的行号。”
牛老三道:“谁?谁会出那笔钱?”
白朗道:“秦家姐妹俩,莎莎决定把那笔藏宝捐出来给山寨,正好把那批捣蛋鬼驱逐出去,今后大寨由她们姐儿俩照管着,就会上下一心了。”
牛老三翻翻眼道:“她们姐儿俩答应了?”说着看了秦菲菲一眼。
白朗笑道:“你能把周嫂拉过来,她们姐儿俩多少也会卖我这个面子吧。”
秦菲菲忙道:“白爷言重了。我们姐妹既然把下半辈子全交给了你,自然一切由你处理……”
牛老三道:“可是那批藏宝还没到手呢。”
白朗道:“飞不掉的,莎莎已经去点数了,等他们替我们挖出来的时候,我们去接收就行了。”
秦菲菲却忧虑地道:“白爷,我姐姐去不会有危险吧,那批人可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白朗笑道:“你放心,只要按照我的计划,准可万无一失,现在我们也该配合行动了。菲菲、朱七、老三跟着我出动,小马,你去帮着娜丽莎姐妹们,押着那个沙哈夫,随后出动。”
他把小马叫到身边指示一番后,就开始带着三个人出发了,骑着马趁着黑,慢慢地摸索前去,快接近营地的时候,地平线上已透出曙色。
白朗吩咐大家下了马,留下了朱七跟牛老三,带了秦菲菲向着营地慢慢地掩近过去。
秦菲菲很紧张,牙齿格格地发响,白朗用手揽住了她的腰部道:“菲菲,你是不是很害怕?”
秦菲菲说道:“是的,我的确很害怕的。”
“有什么好害怕的,那边都是你们自己人。”
秦菲菲轻叹了一口气道:“白爷,姐姐早把我们的底细全告诉你了。在那个圈子里,没有一个是自己人,越是自己人越可怕,因为他会在毫无防备下给你一刀子。何况现在,他们未必再把我们看做自己人了。”
白朗笑了笑,道:“莎莎还没有传出信息,可见你们的意图还没有拆穿,你这个自己人还可以混下去。”
秦菲菲道:“说不定姐姐现在已经失去了自由,根本无法传递消息了。”
白朗道:“不会的,只要她没死,她就能传出信息来,而那些人在没有得到藏宝前,纵然对她有点怀疑,也不会要她性命的。”
秦菲菲愕然道:“白爷!你跟姐姐是如何约定的?”
白朗道:“我给了她一个小口哨,含在嘴里,如果她受人监禁,目的暴露,就吹起口哨来。”
“一个口哨,这么远也能听得见?”
“是的,那是一种特制的口哨,吹的时候,声音可以传得很远很远,最远可以到二十里外。”
“就算能到达这么远吧,那些人也不会准她吹呀。”
白朗笑笑道:“这种口哨叫蚁哨,发出的声音很奇怪,人的耳朵是听不见的,非得加上特殊的耳塞子。”
“世上还有这种奇怪的事,一定要带上耳塞才能听见声音,敞开了耳朵反而听不见?”
“是的!一头蚂蚁在觅食时,找到了一头死去的蚱蜢,比它大上几千几百倍,它自然搬不动,可是它守在那儿,没多久,就来了很多蚂蚁,很多在别处觅食的蚂蚁,也像得了通知,赶去帮忙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秦菲菲摇了一下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来也没有详细研究过蚂蚁,我最怕这些小虫。”
白朗轻叹道:“别小看它是一头小虫,却有很多我们人类不及的地方,最难得的就是它的通信方法,它们会嘶叫,只是那声音太大了,尖锐到我们的耳朵无法听得见,这种声音能传到很远,也只有它们的同伴能够感受得到,而及时赶去,我的蚁哨就是根据这个道理而做的,所以莎莎若是被禁了起来,当着他们的面都可以吹奏,他们也不会注意的,只有我能听见。”
秦菲菲钦佩地道:“白爷!你还真能,会的真多。”
白朗一笑道:“雪山的天下,是我赤手空拳打出来的,要在一批豺狼中争下地位,总得有两下子的。”
秦菲菲笑道:“那么我姐姐现在没问题了?”
白朗道:“是的,我相信不会有问题的,就算他们对她起了疑心,但是在藏宝还没挖出之前,是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何况还有周嫂在招呼她。”
秦菲菲道:“希望是如此,可是姐姐也没有法子挖出来藏宝呀,那张图还在我身边。”
白朗一笑,道:“我们这就送图过去呀。”
“当真要把图交给他们?”
“自然了,否则又怎么能使他们相信呢?何况挖出来藏宝来还要一番力气的,我们的人手不足,乐得由他们代劳了,等他们挖出来后,我们再接手过来。”
秦菲菲道:“白爷!我实在很担心,他们有二十条人枪,我们才只有这么几个人……”
白朗笑道:“别怕人多,人多有什么用,大鼻子有百来名枪兵呢,还不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只剩了几个人,狼狈落荒而逃。”
“那到底不同,现在我们要对付的那是有经验的杀手,不是那些动作迟笨的俄国佬。”
白朗笑道:“我绝不看轻敌人而大意,但是我也不会把敌人看得太重而气馁,你不必担心了,照我安排的计划去做,绝不会有错的。”
他们慢慢地终于溜进了营地,营地上还在冒着烟,有些地方还在冒火,呈现出一片战后的劫相。
不过由于人数的缘故,这批新占领者显然未能再派出那么多的岗哨了,所以偌大的营地有了很多的空隙,那些空隙所能到的都是些不重要的地方。
这给了白朗许多的方便,他带着秦菲菲,很快地就找到了一个石道的进口,进入阴暗的地下。
因为这儿本就是一些早先王公的墓地,俄国人在这儿进行掘宝,倒也说得过去,地下有很多巨型的石窖,以及石棺之类,棺盖都被打开了,棺中陪葬藏宝等物,早就被人偷走了。
有些是被很久以前的盗墓贼偷去的,有些却是被那些俄国大鼻子偷走的。
白朗点了一支火折子,居然找到了一支还能用的火炬,拿在手中向前走着。
这些地下的墓室很大,像是迷宫似的,白朗在里面穿行着,似乎很熟悉。
秦菲菲诧然地道:“白朗!你以前来过了?”
白朗道:“这上面我到过,这下面我还是第一次来到,你又想到什么了?”
秦菲菲道:“可是我看你穿来穿去,像很熟悉似的,绝不像是第一次才来。”
白朗道:“这儿的墓室都是一个样子,看起来复杂,但是只要摸清一座,每一座都能通行无阻,沙漠上没有什么好的建设师,他们都是照着一两张传下来的图样建造的,所以并不难走。”
“白朗!你对沙漠了解得真多。”
白朗道:“我在沙漠附近打天下,也在沙漠里讨生活,自然对生存的环境有一番深刻的了解。”
“现在上面那些人在干什么?”
白朗笑道:“当然是在挖地,周嫂带去的那张图上可以指出大致的方法,莎莎去了,在口头作进一步的指示,一直等你的图送到了,才可以起出藏宝。”
秦菲菲取出了那张图,大致地对了下,忽然道:“白朗!我发现藏珍的地方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这是两个相对的石人,两头石驼,我们都已经过了,再到前方十七步的地方,有一具石棺,不就是那具吗?”
白朗看了一下她的图道:“这上面可没有记着什么石人、石驼呀,也没有什么石棺,只是一些圆圈,方块……”
秦菲菲笑道:“原图是很清楚地注明的,可是,我们怕万一图落在别人手中,才把那些注明擦掉了,换上这些暗记,三个圆圈是人,两个圆圈是石驼,那是骆驼背上的两个驼峰,四方块代表的是棺材……”
白朗笑着道:“这倒是,别人就是偷到了你们这张地图也是白搭,看不懂上面的鬼画符,仍然是找不到那些藏珍的。”
秦菲菲道:“是的,这是姐姐的设计。她把原图拿来,改头换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防备着万一遗失,也不怕被人夺去藏珍。”
“你姐姐是个了不起的女孩子。”
秦菲菲道:“她不但比我美丽,也比我聪明,只是一开始没走正路。白朗,多亏你把她引向了正途。她会学得很好的,只要你给她机会。”
白朗笑道:“你们都是好姑娘,只是我很抱歉,不能给你们很好的机会,只能让你们去管雪山大寨,那还是一批穷凶极恶之徒……”
秦菲菲感动地道:“白朗,你别客气了,谁说雪山大寨不是最规矩的,只要跟你在一起的就没有坏人。何况我们姐妹俩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一直就是跟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在一起,你要是给我们找一个正正经经的归宿,我们还真不习惯呢。”
一面说着,一面来到了石棺面前。
白朗道:“藏珍是在石棺里,还是在石棺下面?”
秦菲菲笑道:“白爷我考考你,藏珍的藏处不出这石棺,您想是在那儿?”
白朗道:“这倒是费煞猜测了,我来想想看。在石棺里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很容易被人发现,不安全,自然也不会在石棺底下。”
秦菲菲哦了一声道:“为什么?”
白朗道:“据说藏珍时,只有一个人,他绝对无法抬起这么沉重的石棺,把藏宝藏进去的。”
秦菲菲道:“那藏宝会在哪儿呢?”
白朗道:“既不在下,又不在中,自然是在上面了,这具石棺高有三尺,而地窖高有九尺,平时手是无法够到顶的,但是站到石棺上,就可以摸到顶了。”
他跳上了石棺,用手敲着石块嵌成的壁顶。
终于听见其中的一块声音点不同,又端详了一下,然后用手抵住那方石块,使劲往上一顶,石块被推了上去。
他顺势推向了一边,露出一个一尺来宽,三尺来长的方形深洞。他把火炬伸向洞中一照,隐隐看见了一口木箱。
伸手把木箱慢慢地拖过来,那口木箱也是长方形的,比空洞略小一点,必须对得很好,才能拿下来。
慢慢地取了木箱,交给了秦菲菲道:“拿去吧!这就是你们姐妹俩拼命来寻找的珠宝了。”
秦菲菲接在手中,倒是有点难以相信道:“白朗!你好像就是藏宝的人。我虽然有图,但是图上也只有一段——宝在棺上——四个字的指示,我正在思索那句话的意思,你却已经把东西找到了。”
白朗笑道:“藏宝的只是一个人,他匆匆地把宝物藏起,自然不会太费事的,所以我把困难的地方删除,往容易的地方去想就行了。”
上面传来叮叮的声音。秦菲菲笑道:“上面还在挖呢,我们却已经轻易地取到了宝物了。”
白朗道:“怎么!他们的地图上是说明要挖取的?”
秦菲菲道:“原先我们也不知道有地道可以通下来,以为必须要在上面开出一条路通下来。”
“开出一条路通下来,上面怎么知道是什么地方呢?”
秦菲菲笑道:“那个藏宝人进来后,把出路的通道炸坍了,所以必须另外再挖一条路通进来。他在地图上作了记号,标明了地点,却不是藏宝的地点,只能挖进地道,所以,那张地图很少有人看得懂。”
白朗一笑道:“这个画图的人倒是真有点脑筋。”
秦菲菲把箱子的盖打开,看见了里面珠光宝气的珍珠宝石,脸上不禁有着神往之色。
女人对宝石根本就天生的喜爱。她赏玩了一阵,最后却仍然盖了起来道:“白爷,这些东西怎么办?”
白朗道:“东西是你们的,你怎么问我呢?”
秦菲菲道:“东西也不是我们的,只不过我们不愿意这批东西再落回那些人手中去了,姐姐要我交给你,话是在她临走时,当面交代的,你也听见的。”
白朗道:“我一直没想到这问题,因为我的计划不是由我们先发现珠宝的。”
秦菲菲道:“那你的计划是怎么样的呢?”
白朗道:“凭心而论,我对得到珠宝的信心并不太强,我想到的各种计划中,并没有包括珠宝在内,我只想如何把我们每一个人安全地带回去。”
秦菲菲道:“那我们把宝石还放回原来的地方去。”
白朗道:“放回去,你舍得吗?”
秦菲菲道:“没什么舍不得的。我的想法也是一样,我觉得人比财宝重要得多。如果我们拿走了这一箱藏珍,那些人绝不会让姐姐活命的。”
白朗看了她一会,轻声说道:“菲菲,你是我看见的最可爱的女人,也是第一个把到手的千万财富又推出去的女人。”
秦菲菲有点吃惊,但仍红着脸道:“白爷!因为我从来也没想到我会有那么多的财富。”
白朗指着盒子道:“这里面每一颗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很多人辛苦一生,未必能赚到其中的一颗。”
秦菲菲却笑笑道:“可是得到它们的人又怎么样呢?他们未必能永久地拥有它,很可能还为它送了命。”
白朗一笑道:“乖女孩儿,你是个最能看得开的女孩儿,因此,你可以抓上一把。”
秦菲菲怔道:“抓上一把,这是干吗呀?”
白朗笑道:“抓上一把收起来,大概已经够你们姐妹俩这一辈子吃喝享用了,剩下的还是放回原处,我们未必能再得到,但却可以保住莎莎跟周嫂的性命。”
秦菲菲道:“只要人活着,我们饿不死的。”
白朗一笑道:“但是要跟我一块儿到雪山去,却是很花钱的。尤其是要把雪山里几个人的天下买过来,所以你必须要带一批钱去。”
秦菲菲不禁犹豫。
白朗道:“抓一把好了,这儿不会有确定数目的,谁也不知道藏珍有多少。那个画图的人已经死了,我没想到这批宝藏是如此之丰富。”
秦菲菲打开盒盖,抓了一小把,约莫是十多块钻石与宝石道:“这就够了,每一块都可以卖上个好几十万呢?足够买下你的雪山大寨了。”
白朗一笑道:“你也很识货呀,抓的都是值钱的。”
秦菲菲笑道:“我们在没出来之前,已经先学过鉴别宝石了,因为我们知道藏珍很多,不一定能全部带回去,就算带回去,也不打算全部交卖出去,自然要留下几块,最好当然是留下值钱而又不占地方的。”
白朗道:“收起来吧,现在就算丢掉其余的,也不算虚此一行了。”
秦菲菲道:“白爷,我绝不贪心,收起的这些,我也没打算全要,可是我不主张把其余的留给那些人,他们得到了之后,将不知道造成多大的祸害。”
白朗笑道:“你放心,他们不会得到的,这批东西在身边是很烫手的,不知有多少人动心思呢?现在就有许多人为它拼命了,将来还会有很多人。我会尽量地保全它们,不落入那些人的手里去。只不过目前必须要靠它们去保全莎莎和周嫂。”
他把箱子盖好,再放回原位,盖好石块,跳下石棺道:“现在我们可以去找莎莎了。”
秦菲菲道:“不必去找,我们可以守在这儿,等他们自己找下来的。”
白朗一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来吧!我们可以找个角落躲起来,我想他们最少还要两个钟头才能找到这儿,在这两个钟头里面,我们还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
他们两个人在墓穴找了一下,听见了上面的挖掘,也找到了那条被炸坍而封住的出口,白朗一笑道:“这个人实在很笨,只封掉一个出口,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不费力气进来的。”
秦菲菲笑道:“白爷,那些人并不像你那样,对这些墓道如此的熟悉。”
白朗道:“你们一开始说起这件事,我就知道有问题。大漠上的古墓有限,我每一处都过来过,里面真要有藏珍的话,绝对轮不到你们来取了。”
秦菲菲道:“我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白龙还是个盗墓贼。”
白朗道:“不是我,是大漠上的维吾尔人。这些古墓都已有几百年了,几百年来,他们已经挖过每处墓道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横财可发了。”
“可是我们没有骗你,确实有一批藏珍呀。”
“这批珍宝只是你们的人藏在这儿的,可不是原有的。”
“地下本来也不会有珍宝,所有的藏珍都是人藏进去的。因此,谁藏的都没有关系,问题是谁取到手而已。”
白朗微微一笑道:“说的也是。菲菲,我发现你也很抬杠,这张嘴不比你姐姐差到哪儿去。”
“我们姐妹俩的口舌一向都是最尖利的。白爷,如果你想耳根清净的话,现在把我们扔掉还来得及,否则将来可有你受的了。”
白朗笑道:“我不怕,叫人闭口的方法很多,最有效的就是把它堵上和叫她忙得没工夫开口。”
秦菲菲还要开口,白朗却伸出一只手,掩上了她的嘴。因为墓穴中已由顶上透下了一丝光亮。
接着是沙沙的石块与细沙由光亮处漏了进来,还有人声说道:“好了,好了!终于挖通了。喝!下面好大。”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接着有一根绳子垂下来。一个人顺着绳子溜了下来,然后又是一个,又是一个。
先后下来了五个人,都是武装的汉子,手上执着火把,腰里别着枪。上面还有人问道:“下面怎么样?”
下来的人道:“是一个地下的墓道,很大很大。”
上面问道:“莎莎,这究竟是怎么说呢?”
然后就是秦莎莎的声音道:“我记得也是藏在墓穴里面,详细的地点,应该把菲菲手中的地图带来。”
“你为什么不把图拿来呢?”
秦莎莎的声音冷笑道:“你倒想得容易,白朗有那么好说话吗?他看着我把地图交给秦菲菲,才让我出来的。现在照我的记忆中是符合了,最好还是……”
上面的人打断她的话道:“既然没错,就照你的记忆来找吧,不必要什么地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