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玲已经走出了茶铺,听见他的话,又走了回来,古如萍已经坐了下来,又用先前那只杯子倒酒喝。
这次上官玲没有反对,拉了张椅子坐在对面问道:“什么办法?”
古如萍笑笑道:“嫁给我做老婆?”
上官玲脸色乍变,伸出了手往他脸上掴去,啪的一声,打了个正着,上官玲自己倒怔住了。
古如萍的话使她很生气,但是她并没有真心想打他,照他先前避剑的身手,他是很容易躲掉的。
哪知古如萍竟然没有闪躲,着着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
古如萍脸上起了五条红印,他仍若无其事地道:“你是该打我的,因为我太混帐,居然把这么漂亮的老婆给卖掉了!”
后一句话更混帐了,但上官玲却反而不生气了,她听出古如萍的话中别有所指,因为古如萍不会是卖老婆的人。
她停了停,居然笑问道:“卖给谁?”
“谁出的价钱高就卖给谁,但鹰王出的价钱一定最高, 因为他们府中需要大批标致的小媳妇!”
上官玲笑道:“卖进去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你还得吃一点苦头,也许要干些粗便活儿,如果你的心眼活,手段高明,自然你就会慢慢地往高处爬,而且还可以提拔一下我这个没出息的汉子,给我也找个差事!”
“你不怕戴绿帽子了吗?”
古如萍道:“我不怕,我是个财迷心窍,祈求发迹不择手段的混球,何况,你并不是真正的老婆!”
上官玲哼了一声道:“你倒好,把这种没廉耻的行当都干绝了,有没有替我设想过呢?”
古如萍笑道:“在劫火中保持节操,才是真正的火中红莲,你若没这份手段,就枉走这几年江湖!”
这不但是激将法,而且是挑战的,上官玲咬了一咬牙,哼了一声道:“我这样做值得吗?”
古如萍道:“那就要看你怎么想了,假如你想做鹰王府的宠妃,自然是摆明了身份去的好,否则的话你就用我这种方法混进了鹰王府里去,可以不着痕迹的探探鹰王府的企图了!”
“他还会有什么好企图,把混账念头打到我身上来,算他瞎了狗眼,我非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古如萍轻叹道:“上官姑娘,我倒觉得颇为难解,鹰王哈林沁虽然好色,但是颇有分寸的。而且他从来没有惹到江湖人的头上来,他一向对江湖人颇为礼貌,所以手下才能网罗到不少好手。
奇怪,这一次鹰王居然甘冒大不韪,用下五门的手法来对付你呢?这也不像他平常的作风!”
“你怎么知道他平常是什么作风?”
“我是个好管闲事,专找人麻烦的人,因此对一些知名的人,我都有兴趣去深入了解,鹰王居朝颇有直名,因此我想不透他这次是何居心!”
上官玲看着他,忽然道:“古如萍,看样子你在赴约之前,已经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古如萍道:“这可没有,我绝对是临时起意!”
“可是你对鹰王府的兴趣比我还浓呢!你是为什么?”
“为了我吃饱了撑得慌,找些事干干,找个不好惹的人惹惹,你也该听说过,我最大的兴趣,就是捅马蜂窝。”
上官玲又看了古如萍一阵,居然把他瞧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上官玲才沉声道:“古如萍,我相信你,也接受你的意思去闯一下,我知道你没有讲真话,但是我不逼体说出来。
只是,我若发现你别有居心,或是行止有违正义时,我会整得你七死八活,后悔投胎到这世上来的!”
古如萍连忙通:“上官姑娘,你放心,我绝不会违背仁义,跟你合作也绝不会另有居心!”
上官玲哼了一声道:“你把我卖进鹰王府,还说是没有其他居心,难道要卖到八大胡同才算称心?”
八大胡同是京都最有名的风月场所,各地的名妓都集中在那儿。但古如萍没想到上官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呆住了。
上官玲道:“呆什么?对我的话听来不顺耳,你也知道油腔滑调让人讨厌不舒服,就该正经些!”
古如萍只有摊开双手,直翻白眼了。
他们两个人开始了低声的计议,最后商量妥当了,上官玲才道:“我们有需要易容吗?”
古如萍道:“不能,鹰王府都是些大行家,什么花样都瞒不过他们,那样反而会惹人生疑!”
上官玲道:“那样不是会被人认出来了?”
古如萍道:“等你换了装束,脸上胭脂擦浓一点,再眉毛画黑一点,打散辫子,梳个髻口,这种的装扮就不会有人认出你了,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大名鼎鼎的女煞星会去跑马解卖艺的!”
上官玲道:“我真是不懂,你为什么要选这个身份呢?”
古如萍道:“是为了将就你,叫你藏刃剑锋,装成完全不会武功是不可能的,这个身份,会两手就不致于露出马脚了!”
上官玲道:“那些练把戏的玩意,虽然是难不倒我的,但我可没做过,也不懂得怎么样做!”
古如萍道:“不要紧,我会花一两天功夫,我教你!”
“你倒是什么都会的,精通百艺!”
“姑奶奶,我们闯江湖的方式不同,我是混另一个圈子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门,我都得沾一点。”
三天之后,古如萍他们已经来到了京师,而且在鹰王府侧面的一块空地上,拉开了场子。
鹰王府的宅院很大,声势显赫,也经常有应酬,这块空地是专门给来访的客人停车拴马的。
很多大宅子的主人也好,眷口也好、出门都是坐车。
在京师里,不兴坐轿,车都是自备的,自然也都很讲究了,客人进了王府,车子就自然停在这儿。
因此,这儿经常聚着一大堆的人,大都是赶车的车夫。
这一群人也是天下最无聊的人,他们在这儿等候主人的这一线时间是最无聊,平常都是凑在一块儿聊天,掷股子赌钱。
突然来了这么一对江湖人跑马解卖艺,倒是颇受欢迎。
何况,那个女的妖艳美丽,身段窈窕,两只大眼睛像是能勾魂似的。
而她的汉子也是个细皮白肉,一件当相公的材料,能说会道,插科打诨,听了叫人棒腹不绝。
京师里的人不但喜欢好看点的女人,更有人着迷于俊俏的男人,因此,对这两人在暗吞口水也着实有人在。
尽管卖艺踩高索,耍飞刀演出很受欢迎,尽管那些观众们在拍手叫好时还夹着不少混帐话。
但也不过是口头占占便宜而已,没有谁敢真在地对他们怎么样。毕竟这是京师,又是在鹰王府门口;没有人敢太放肆。
卖了两天把式,这天收了场子,古如萍挟了铜锣家伙、扶着他的浑家,又回到投宿的那家小客栈里。
他数了一下箩筐里的零钱碎银子,笑着道:“今天的收入还算不错,居然有六十多两呢?看样子一个月下来我们就发财了。”
上官玲却把手中的那捆破刀烂枪往屋角一扔,撇着嘴道:“稀罕,就凭这几个钱也能叫你乐成这个样子。”
古如萍把那些碎银子郑重地装进兜兜里,笑着道:“我倒是真正着重这些赚进来的银子呢!
虽然我经常有大把银子过手,从指缝里漏下一块来也比这多多,但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靠本事赚来的!”
上官玲道:“哼,亏你好意思说这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辛苦的是你的老婆,要不是靠着你的老婆在绳子上买弄风情。你会有大块银子吗?充其量不过是几个零碎的小破铜钱而已!”
几天相处,上官玲跟他的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晚上同居一室,古如萍就在床前打了地铺。
半夜里上官玲还会替古如萍加床被子,拍他着凉,但两个人睁着眼睛相处时,上官玲总是要挖苦他,油腔滑调,冷嘲热讽。
古如萍知道上官玲是在报复他,为了第一次见面时,他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生气,所以也不作理会。
他笑笑道:“这我不承认,瞧热闹的里面有不少堂堂姑娘家,她们不但真棒场,而且出手也很大方,丢下来的都是银块子,她们可不是为了欣赏你的风情吧!”
上官玲忽地一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那几个丫头仆妇可能是冲着你来捧场的呢!每一个都盯着你看,你一开口,必定是满堂采。”
古如萍红着脸道:“没有的事,你别胡说!”
上官玲道:“我胡说,有位三十来岁的大奶奶长得不错,刚才不是赏了你一锭五两重的小元宝。而且,在散了场子后。
那位大奶奶还拖住了你,直追问你住在哪儿,八成是已经瞧上你了!”
古如萍一急正待辩,但是看见上官玲那得意的样子,心中一动,干脆笑笑道:“好啊!
你出头把我卖进鹰王府里去好了,反正咱们的目的就是想办法打进去,谁先准后都一样。”
上官玲果然没有他那么好的涵养,啐了一口道:“要卖你自己卖进去,为什么要我把你卖掉!
你又不真是我什么人,真是不害臊,浪子,我问你,我们已经拉了两天场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咱们就一直这么混下去?”
古如萍笑道:“别急!别急,我想是快有消息了,今天不是已经有人打听我们的落脚处了吗?”
上官玲道:“你所说的是那个小老妈子儿?那算什么,人家是瞧上你这个小白脸,想偷空儿悄悄地来跟你约会!”
古如萍道:“噢!那可说不定,不过那个小老妈子,看来也非等闲之辈,瞧旁边观看的人。若看见她走过来,使都让开了,有人还向她弯腰陪着笑脸打招呼,可知道她的身份很重要!”
上官玲道:“再强些也是个下人。”
古如萍道:“你别瞧不起下人,一个王府得力的奴才,比官儿还神气呢!一二品的大官儿们还得看他们的脸色。”
“这我知道,就算她是一等管事的大奶奶吧!又能怎么样呢?看她跟你说话时贼眉贼眼的,准没安什么好心眼儿,你被她看中了,难道还能把你带进去,养在她屋子里面不成吗?”
上官玲竟是在存心抬杠挑眼儿了,古如萍知道女人一犯到这个毛病时,就是到了不可理喻的时候。
所以古如萍也没再与她抬下去,只是笑笑道:“你别忘了,我们只是两个不入流的江湖卖艺者!
鹰王府即使要雇用我们,也不会由鹰王亲自下帖子来聘请的!
多半是派个下人来知会一声就行,你若是真心想打入鹰王府,就不能得罪这种二等主子了。”
上官玲自然承认这个道理,因此道:“到那个时候我自然会敷衍的,但现在总不要奉承她们吧?”
“干吗呀?这种事还要预先排练一番。”
“有些固然不必,有些台词却不能忘记,记得我叫谷平,是宛平县,大王村的人,家中是个地主。”
“我记这种干什么?”
“马上就用得到了,至于你目已,最好不必要籍贯,就说从小就在四海流浪,因为人家可能会去查的。”
上官玲还要问,却听见门外已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店家的声音:“古爷,快开门,有贵客来了。”
上官玲暗叫惭愧,看来古如萍的耳目是比她灵敏。
这间屋子在店堂的最后面,跟前面有好长一段距离,前面的动静,他居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古如萍朝她笑笑,像是已经猜到上官玲心中所想的。
他低声道:“我的能耐不会比你高,只不过有人替我留心,把关于我的消息,用暗号递过来而已。”
“谁?什么暗号,我怎么没有听见呢?”
“既然是暗号,你怎么听得懂呢?”
上官玲很不服气,侧耳细听,耳中只有一丝隐约的琵琶声,从前面传来。大概这就是暗号了。
因为她看见古如萍无意间还用手在桌上,轻轻地打节拍。
她不禁又对古如萍要重新估计了,这个自称为无根浪子的家伙,似乎还有一种神秘的身份。
他有着许多神秘的伙伴,在为他打探消息或是执行一些神秘的指令。
不过她没有时间多作思索,因为古如萍已经把房门打开了,口中还问道:“是哪地方的贵客呀!我说掌柜的,你可别拿我开胃了,我已经穷得当街卖艺了,还会有什么贵客临门呢?”
他说着话,抬头迎了出去,看见一个俏生生的小老妈儿。
不过才三十上下,脸抹的红红的,头梳得亮光光,一身衣服穿得俏俏的,身上的气味香喷喷的。
古如萍的睑一红,这正是他跟上官玲引起争论的那个小老妈儿,因此他先瞟了上官玲一眼。
他唯恐上官玲犯起了性子,当时跟人撅了起来了。
还好上官玲只是对他促狭地笑了笑,古如萍这才放心了,至少上官玲不会跟他闹性子了。
因此,古如萍堆下了一脸的笑,道:“啊!原来是大姐呀!
那可真是贵人了,快请屋里去!”
那个俏老妈儿只站在门口,向里面扫了一眼,随即皱皱眉道:“这就是你们住的屋子?”
道:“这就是你们住的屋子?”
“是的,又脏又小,实在不像话,因为不知道大姐会光临,否则一定会先收拾收拾。家里的,你快收拾一下!”
“算了,再收拾也不能把鸡棚收拾成洞房的,你也别忙了,这种屋子,咱们姨奶奶怎么也不能进来说话。
好在我已经先开了一间上房,请姨奶奶去歇着了,你还是跟我到上房那儿去回话好了!”
“怎么!姨奶奶来了?这找我有什么贵干呢?”
那个小老妈儿一横眼道:“这自然是有好处挑给你,难道还会从你身上榨出油水来不成。”
“是!是!我这就过去请安去,大姐,小的这女人……”
那个小老妈撇了一下嘴道:“姨奶奶没吩咐叫她,请她先留在屋里,如果有必要再来叫她好了。”
古如萍只有看看上官玲,跟着那小老妈走了,那个掌柜的则弯着腰在前面领着路,一付愁眉苦睑之状。
鹰王府的十一姨太太,突然坐了车子,到他的店里,先要了一间上房,然后要找卖艺的谷平。
那个漂亮的小老妈神秘兮兮的叫他不准声张,别让人知道。
店家是老北京了,大宅院的姨太太在他店里约会小白睑也不是头一回了,可是鹰王府出来的却是头一回!
这个主儿太难惹,闹出来很可能会送掉他的老命,但他又不能推拒,叫他怎么能不发愁呢?
一路上还听见那个小老妈道:“我叫阿喜,是十一姨奶奶身边的人,我们十一姨奶奶在府里最得宠。
王爷对她是言听计从,可就—样不妙,王爷太忙,没有多少功夫陪她,因此她很寂寞的!”
古如萍装作懂事地应和道:“悔叫夫婿竟封侯嘛!这是难免,不过若是跟了没出息的主儿,就算终目厮守,缺米少柴的过穷日子,那也没意思。”
“我们姨奶奶倒不嫌贫,也不怕苦。她说只要跟了个知情着意的郎君,哪怕终日种田打鱼也甘心的。”
古如萍道:“那只是说说而且,真到那个时候,就没什么乐趣了,你想想,终日风吹雨淋太阳晒,不出几个月,就把—付花容月貌给糟踏了,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看来你倒是懂博得怜香惜玉的,不过我家姨奶奶也没有打算抛开富贵,找个究小子挨饿受穷去。
她寂寞是没人陪着说话消遣,府里其他的姨奶奶也是一样,我刚好瞧了你们两天的把式,发现你们还真有些玩意儿。”
“那是混饭吃,设奈何的行当,实在不堪一提。”
“你别谦虚了,我可不是没见识过的,你的老婆那几手飞刀,还有她走绳索的身段步伐可不是一般走江湖卖艺的花拳绣腿,她该是下过真功夫的。”
古如萍心中一动,觉得对方的眼光实在凶,他已经尽量地修改上官玲的那些正统武功基础了,仍然瞒不过她们。
不过,幸好他的答案也早作准备了,道:“我的那个女人,她老子早先是保镖的,后来因为受了伤。才改行跑江湖。
所以他教的功夫也不同于一般卖艺的,她的身手不错,真打起来,五六个大汉还能应付得了。”
这个叫阿喜的仆妇却冷笑—声道:“这点本事在王府里边连个看门的都不如,所以没有人会看得上你的女人,姨奶奶看中的就是你……”
“我,我更不行,比我那女人更差。”
不是看上你的武功,姨奶奶不是要找个保镖,像你这种样儿的,二三十个也不够她一个小指头捏的!”
古如萍一缩肩膀,伸伸舌头:“这么厉害?”
阿喜笑道:“你不信是不是,要不咱们试试,我只用一只手,瞧能不能摔你十七八个筋斗。”
“这……我怎么敢,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得罪大姐。”
阿喜哼了一声道:“姨奶奶们要找一个平时能陪着说话解闷的人,我听你一张嘴倒挺伶俐的。”
“这倒行,不是我吹牛,我装了满肚子的鼓本唱词儿、胡琴、玄子、笙簧箫笛,我都来得两下子,要是陪那些阔太太们消遣,我倒是十八般武艺精通。”
“倒瞧不出你是个全能的活宝。”
古如萍委曲的道:“我在家里也是当少爷出身的,只因为好赌,才把一大片家业给输光了的。”
“算了!你所谓的一大片家业,充其量也不过是几百亩荒田而且。”
“没有那么多,不过一百多亩,可不是荒田,是上等的良田,每亩田一年可收成百来石麦子呢……”
“哪怕你的田地里长的是金子,也不会比你在王府里的收入高,你只要好好地干,有你的好处呢?”
古如萍听了似乎显得很兴奋,连忙问道:“真的?大姐,但不知要怎么样地报效姨奶奶。”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上房的门口,停住脚步。
阿喜挥挥手对掌柜道:“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记住,这一带的上房咱们全都包了。
掌柜的!可别让不相干的人过来,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来过这儿,我就挖了你这双眼珠。”说着她不经意伸出两根涂满了凤仙花汁的手指,轻轻地向廊旁的木柱一戮,就把掌柜吓绿了脸。他不明白那根白杨木的柱子,何以成了纸糊麦捏的,竟被那嫩葱似的手指戳出了两个洞。
掌柜的哈着腰,喏喏连声地退走。他正待去警告店小二们别经过灾边来,忽然瞧见人影一闪,飘进了上房的隔屋。他大吃一惊,他连忙悄悄地过去,却看见那个卖艺的小媳妇,耳朵贴着墙,正在偷听着隔屋的谈话。
他正待声张,却见那小媳妇一伸手,一支亮晃晃的匕首,贴着他的脖子,这意思很明显,他只要一出声,喉管非断不可。
屋里,古如萍已经见到了那位姨奶奶,年纪比阿喜年轻一点,可是比她更美,美中带煞,姿态端庄。
她不像是出来打野食的那种野女人,这使古如萍有点纳闷,但他乖巧地行了个礼道:
“小的谷平叩见夫人!”
王爷的夫人该称福晋,但这位不是正式的原配,叫姨奶奶又不够恭敬,倒是叫夫人适合些!
果然这位夫人笑了笑道:“谷平,听见你这样称呼就知道你是个伶俐的人,你有念过书吗?”
“回夫人的话,小的进过学,十四岁时还中了乡试,不过往后就没有再下苦功,磋砣了好多年。”
夫人点点头道:“也没什么关系,聪明人死读书是浪费,十年寒窗,拼死命也不过巴个老虎县令干干,没多大出息,那些人连王府的门儿都进不了。
谷平,阿喜说了,我们姐妹在府里太寂寞了!
想要找一个说说话解闷的人,谷平你的口才很不错,大伙儿都中意了,让我来问问你!”
“是,是!全仗夫人栽培。”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能够混个出身,小的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小的还想知道的清楚一点,夫人们究竟要小的干什么?”
阿喜道:“不是全跟你说明白了吗?”
古如萍道:“假如只是要我弹禅唱唱,陪夫人们消遣的话,小的宁可带着女人闯荡江湖的好。”
阿喜怒道:“你简直不识抬举。”
古如萍道:“大姐,话不是这么说,我这个人虽无大志,可也受不了拘束,再说,侍候一群娘儿们消遣,我也不至于那么没出息!
若是要如此,我倒不如把老婆卖到八大胡同了,多少我谷平还是一名秀才相公的头衔呢!”
阿喜眉毛一耸,倒是那位夫人笑了,摆摆手道:“阿喜,别发横,这个人有点志气很好,我倒很中意。
谷平,若是光要你逗逗趣儿解解闷儿,我大可以把你叫进府里去,当面告诉你,我悄悄地到这儿来找你。自然是另有借重!”
古如萍道:“请夫人说明白了!”
夫人陷入沉思,阿喜却道:“夫人,你要多慎重!”
夫人却像是下定决心地道:“我决定了,谷平,我看中你不但聪明伶俐,而且还是个读书人。
所以我跟你再把话说明白一点,我们暗中有十个姐妹,有些固然是闲着无聊,有些都是少了个知己的人为我们办些私事。”
古如萍道:“像哪一类的事呢?”
“这个等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办得好,我们也不会长时间委屈你。
不出三五年,总会给你设法弄个前程,你中过秀才就更好了,捐班也好,补班也好,至少可以有个六七品顶戴。”
古如萍沉思道:“只是些私事?”
“不错,是一些没有危险性的私事,只是隐秘机警一些就行了,最重要的是靠得住的人。”
古如萍想想道:“我这个我可以担保能守口如瓶,不会轻泄我的任务,我也会尽量小心,不叫人发现,不过万一性命交关,我可没那个种挺下去……”
夫人居然笑了:“好!这是老实话,我喜欢说老实话的人假如你一口答应,我倒难以放心了。
明天你到府里来找阿喜,可别提今天的事,我之所以要先来找你就因为在府里,我不便再对你说这些了。”
古如萍道:“夫人,我还有个女人。”夫人皱眉道:“让她住在外面好了。”“那可不行,我离不开我女人。”
“你怎么那么没出息,进了府里,你要什么样好看的女人没有,只要你有本事,连那些夫人你都可以吊上膀子,那些骚蹄子有几个很不老实!”
“夫人,我倒不是摔不下她,而是我实在不忍心这么对待她,我这个女人并没有经过正式嫁娶。
可是她一心一意跟着我,并且她年轻轻的,我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撇开了,良心上不安……”
“你不是把她撇开,你可以在府外租间屋子安顿她,等你有空的时候再出来探望探望她。”
“我这女人不是闲得住的,她也容易惹事……”
“真要命!这样吧,今天你们到西直门外万盛镖局去,找总镖头王丁泰,叫他设法做个保,把你老婆送进去。府里用男人倒轻松一点,用个女的,却十分慎重,若没有一个有名头的人作保是行不通的。”
“这倒奇怪了,怎么对妇道人家,反倒慎重呢?”
“这个你不懂的,不过你把浑家带进王府可不是什么好事。
要是受到什么欺负,可怨不得我。”
“那倒不怕,小的那个女人不过稍具姿色而已,而且她的武功底子不错,谁要占她便易不容易。”
夫人冷笑一声:
“这样子最好,就这么说定了!你走吧!记得回头到西直门外找王了泰去。”
“夫人,那位王老爷子肯替我们作保吗?”
“他是我舅舅,你去一提说瑛姑叫你们去的。他一定会替你们担保的,记得,明天你自己来我阿喜,别跟你女人混在一起,你现在可以走了!”
古如萍回到屋里,上官玲也已经把那个吓得半死的客栈掌柜严加告诫一番之后,放开回来了。
古如萍朝她一笑:
“你在隔屋都听见了。”
上官玲点点头,随即解嘲似的笑道:
“大哥,没想到,原来是打算我先混进去,再把你弄进去,现在反而变成要靠你的力量弄我进去了。”
古如萍却皱着眉头道:
“小玲儿,我发觉问题越来越复杂了,这十一姨太似乎大有问题。”
“不止一个,你没听说吗?她另外有几个姐妹踉她一起都需要一个亲信办事的人,所以才找上你,看来鹰王府内十二金钗,恐怕有一半都有问题!”
“不但是十二金钗,整个鹰王府都问题重重,还有那个王丁泰,他也牵涉在里面!”
古如萍道:
“小玲儿,问题越来越大了,你现在可以退出,侵犯你的张君瑞已经死了,你大可不必再淌浑水。”
“你呢?是否有意思退出呢?因为你根本毫无牵扯。”
“我是个很好奇的人,我想探索个究竟。”
“我是个不轻易退缩的人,我也相当好奇。”
其实两个人要参与的理由都很牵强,他们似乎都各有目的,只是谁也不肯说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