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寒梅道:“苗英真能控制他们的生命吗?”
“当然能,苗英对他们用的是碧磷蝇蛊,这是一种苗疆的毒虫,体小如芝麻,一次却能产卵数千。卵要经过五年才孵化成虫,其毒无比,而且蝇卵成熟后,一定要得到雄蝇的阳气感应,才能脱壳而出。”
翁寒梅又问道:“那些人的蛊种是如何种下的呢?”
翁长青道:“六年前我开始训练他们时,曾经给他们每人服下一粒增加内力的药丸,那药丸中就有苗英一颗孕卵待产的母蝇。所以把蝇卵都产在他们肚子里,经过六年的培育,卵都成熟了再把雄蝇放出去,借他们本身灵气的感应,每头雄蝇立刻就能找到自己的子女,飞到蝇卵附近,蝇卵即受感应破壳而出,其本身的孕蓄的胎毒也全部泄出,能令人七孔流血而死。”
“没有方法制止吗?”
“有的,桃花迷瘴就是它们的克星,这种迷瘴为百毒障碍,弥布在苗疆四周,限制它们的活动。否则这些毒虫四下蔓延,世上就没一个活人了。”
“您既有制他们之策,为什么不将他们全部杀死了,留着他们干嘛?”
翁长青一叹道:“刘半盲用桃花迷瘴制住桑九娘的蛊毒时,我以为已有了防备,不敢轻试。刚才因为情况危急,我不得已才试了一下,哪知道竟然还有效。”
翁寒梅道:“情况已危急的当儿是大家动手的时候,您不立加制止,害我们这边死了不少的人,现在已经过去了,您怎么反而感到危急呢?”
翁长青轻叹道:“你懂什么,这一百个人是我亲手训练的,他们的虚实,我很清楚,最多对你们有威胁而已,但有我在控制着,他们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刚才他们杀了不少的人,您也没能控制住。”
“那是我在观察,看他们除了我所授的剑法外,还有什么别的传授。现在我已经充分了解,他们虽然得到了别人的指点,将剑法略加改变,但我仍然有破解之策,只要我出手,每人不会逃出三招。”
“那您还有什么危险呢?”
翁长青脸色沉重地道:“问题是我被这个怪物缠上了,不允许我有对付别人的余暇。”
说时用嘴一努,指向对面半丈处的蒙面人道:“这家伙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的确是我平生仅见的一个劲敌。我必须全神贯注,谁生谁死,我没有把握,所以我必须在事前为你们的安全作个安排。”
那蒙面人凝立不动,好像是一尊石像。
翁寒梅见了不自主的打了个冷噤道:“爹,他怎么一动都不动呢?”
翁长青笑了一笑,挪了一步,那人立刻跟着移动,举剑待击。
翁长青将姿势放松,他也定了下来。
翁长青这才笑道:“你看见了吗?他惟一的对象就是我,而且目不见,耳不闻,完全凭感应来盯着我,我不动他也不会动,我动的时候,他比我更快。”
翁寒梅急道:“您能胜过他吗?”
翁长青沉重地道:“很难说,但是你放心好了,他不论生死胜负,他的对象只是我一个人,对你们毫无威胁,你们要注意的是刘半盲。”
林佛剑道:“孩儿能对付得了。”
翁长青一叹道:“孩子,如果我们能早些日子相遇,或许你能对付得了他,目前就很难说了。好在我已经把他的手下制住了,到了必须动手的时候,你与寒梅两个人夹击刘半盲,相信还能挡住他一段时间,掩护其他的人从山洞中撤退,尤其要特别注意的是保护苗英的安全。”
林佛剑一怔道:“爹,我们有这么多人还不行吗?”
翁长青道:“人再多也挡不过那批剑士,他们已深得我剑法的真传,你们最多也只能一抵一。幸好刘半盲的桃花迷瘴没有全部带出,苗英的磷蝇还能制住他们,因此你们必须保护她的安全,因为只有她一个人懂得驱放蝇蛊。”
翁寒梅道:“干脆把他们一起解决算了。”
翁长青一叹道:“那固然可以,但我不想这么做,第一,杀死这么多的人有伤天和,他们毕竟是我的部属。”
翁寒梅叫道:“他们是帝王谷的叛徒。”
翁长青摇头道:“那是他们不忠,我却不能这样做。像翁仁寿的部属与这些罗刹剑女,他们都背叛过我,最后还是回头了,我总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翁寒梅道:“这批人是不会回头的。”
翁长青道:“别这么说,我本来也不相信这一套,可是那批罗刹剑女在你大哥的感化下能回头,使我很感动,我不相信这些人是冥顽不化的。”
众人一阵默然。
翁长青又道:“还有一个缘故,如若用青磷蝇将他们杀死,则每个人体内的蝇卵不下数千,合起来就有几千万,谁也无法控制。若任由这批毒虫蔓延出去生殖滋长,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我不敢冒这个险。”
苗英道:“剑帝,这个你不必担心,这种青磷蝇由于水土之故,只有在高山上生长,到了平地就活不成了。”
翁长青道:“你身边的蛊母怎么能活下去的呢?”
苗英道:“那是属下在细心培养,才能适应平地的环境。”
翁长青道:“这就是了,你能使它们适应平地,这批新生的幼蝇更能适应了,它们是在平地孕育的,回头你还得注意一下,把已经死了的这几个人体中幼蝇消灭,千万不能流毒害人,否则你我的罪孽就不能宽恕了。”
苗英默然点头。
翁长青庄容道:“今天我感到最抱歉的一件事,是我低估了刘半盲,原来我想利用他的才智来替我建设一个剑术的新境界……我知道他有野心,我也以为我能控制他,才假装糊涂地放纵他,甚至还帮他培植这些剑手。事实我的控制没有失败,我依然有这个能力……”
柳大树道:“你既然能控制他,为什么不快点解决他?”
翁长青苦笑道:“现在太迟了,这个怪物的出现使我行动受了牵制,我对刘半盲的控制是凭我的剑技,除了剑法之外,没有第二种方法制得了他,用蛊、用毒都不行。因为他是个很聪明的人,略具痕迹就瞒不住他,而他必然能想出解救的方法,只有高深而玄妙的剑法,才是他无法抵御的。”
这番话使大家都有同感。
由刘半盲破坏桑九娘的蛊术以及很快就认出苗英的制人之法,证明这家伙不但武功高强,学识也极渊博,行事更为稳健。
翁长青叹了一声又道:“在这个怪人没出现前,我要杀他易如反掌,正因为太有把握了,我才迟迟不动手,想看他在耍什么把戏。谁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没想到他安排了这一着暗棋,找来了这个老怪物来……”
刘半盲冷冷一笑道:“翁长青,你看不透我,我倒把你看透了,我知道你自视太高,以为一切都有把握,绝不急着杀我的,所以我才把这个人留到最后才用出来……这是你的失败,但也是你的运气,如果你不是那种性情,也活不到现在了,我绝不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
翁长青沉声道:“你别以为成功了,这个怪人不一定就胜得过我,我只是做万全的准备而已。”
刘半盲笑道:“不错,对你的剑法我是由衷佩服,我也承认你是天下第一强的剑手,但我相信我可以排到第三。”
翁长青一怔道:“你自己只肯排到第三?”
“不错,如果你是第一,这个人可以排到第二,反过来也是一样,我第三把交椅是坐稳了,等你们决斗后,我就可以跳到第一位了。”
翁长青道:“要等我死了才行。”
刘半盲一笑道:“不需要这么久,我现在就能肯定,你们这一战后,不管谁生谁死,必然是两败俱伤,活着的一个再也没能力来跟我争高低了。”
翁长青看看那个寂然不动的怪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佛剑,现在你懂得我说的危机了吗?”
林佛剑沉重地道:“孩儿懂了。”
“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知道了,孩儿一定拼命设法保全大家安然离此,只要剑士的精神不死,像刘半盲这种人绝不会得逞的。”
翁长青道:“好,我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不过刘半盲也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可怕,他倚仗的是那批剑手,苗英可以控制他们。青磷蝇是无法根绝的,桃花迷瘴只能制住蛊母暂时不发作而已,蝇卵会永远活在他们体内,只要他们敢帮刘半盲作恶,迟早难逃一死。”
刘半盲笑笑道:“没关系,只要我登上剑帝的宝座后,不出三年,我可以训练出更多的剑手来。”
翁长青道:“有这么多人监视着你,不会容你慢慢培植第二批势力的,而且你训练出来的人也不会比他们强。”
刘半盲大笑道:“不须比他们强,有他们一半就行了,而且你死了之后,谁还能比我更高?”
翁长青淡然一笑道:“除非你的怪人能先杀死我,否则我只要有一口气在,讲出三个字,就能把你从第三位降到十名以外去,至少有十个人可以超过你。”
林佛剑忙问道:“爹,是三个什么字?”
“是一个地名,藏着我毕生研究剑技的精华。”
“哪您为什么不现在说呢?”
翁长青摇摇头道:“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呢?”
翁长青叹了一口气道:“佛剑,如果我今天发现你不是我的儿子,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
因为我会跟刘半盲一样的野心勃勃,只想把世界踩在脚底下,而不管别人的死活。但因为有了你这个儿子,我才想做个好人,但我这个好人是有限度的,除了你与寒梅之外,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林佛剑一怔道:“爹,这是什么意思?”
翁长青道:“我在青城就是因为受不了屈辱才发愤离开的,跃登到今天的地位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不甘心让别人不劳而获。”
林佛剑道:“那您可以先告诉我跟妹妹。”
翁长青道:“现在不行,如果我说了出来,刘半盲绝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何况我还不一定会死在这个怪物的手里,等必要时再说吧!”
林佛剑还要开口。
翁长青已沉声道:“佛剑,你难道认为我死定了?这不是你做儿子该有的态度。”
林佛剑只得默然退后。
翁长青又叹道:“我不是不近人情,事实上你跟寒梅两个人力阻刘半盲生望很少,因此我必须保留住惟一的秘密,真到我认为没有希望时,才把机会让给别的人,我相信这不能算自私吧?”
林佛剑想了一下才道:“爹,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林佛剑道:“您把秘密告诉丽娘,她已经有孕了,是我的骨肉,假如我们都活不成,您的剑技至少不会失传。”
翁长青兴奋地道:“什么?你小子有了后代了?”
林佛剑道:“是男是女还不知道,但至少是我们林家的骨肉,您总肯答应这个请求吧!”
翁长青道:“那当然行,丽娘是谁?过来给我瞧瞧。”
尤丽娘跃然上前。
翁长青握住她的一只手,笑着道:“好,气质虽然不如柳家的女孩子,但能够为林家留个后代,你就够资格做我的媳妇了,好好保重吧!”
拍拍她的手臂,尤丽娘随即退后了。
翁寒梅急急道:“爹,您还没把秘密告诉她呀!”
翁长青笑道:“你别管,展掌门人呢?”
展毓民道:“展某在此,台端有何指教?”
然青道:“你的三个徒弟都不错,叫他们回头保护丽娘,最先退出去。你们几个老的恐怕要奋力挡一阵。”
展毓民道:“这个展某等义不容辞。”
翁长青又道:“钟谷主,我给你也留个后,叫你的儿女跟乾坤门下一起行动,你不会反对吧?”
钟云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道:“钟某感激不尽。”
翁长青笑道:“丽娘,你明白了吗?”
尤丽娘点点头道:“明白了。”
翁长青道:“那你还不快去。”
尤丽娘黯然走到洞口。
展毓民则示意阮雄、齐碧霞、方天华三人立即追上去。
钟云也忙叫钟少云、钟少芬上前会合。
等他们到了洞口时,翁长青才道:“假如要撤退时,他们走第一,五大门派的人居中,展掌门人与钟谷主等人得留一下,尽量挡住追兵,必要时只好拼命,让那几个年轻人有充分的时间离开。”
这时尤丽娘已经跟五个年轻人作了一番低语,向洞口走去。
藏灵子见状急道:“刘兄,你该想办法阻止。”
刘半盲笑道:“这是翁长青在捣鬼,他还没说出秘密,等他说出来之后,我有把握叫他们走不了。”
翁长青笑道:“你太迟了,他们已经走了。”
果然尤丽娘已隐入洞中。
钟少云兄妹正待进去。
乾坤门下三个弟子还留在洞口。
翁寒梅催促道:“爹,您快点呀!”
“我已经告诉她了。”
“什么?我一直在注意着,您一个字都没说。”
“说出来恐怕刘半盲不会放她走的,我塞在她的手上。”
刘半盲闻言脸色大变,飞身掠空,直扑过去,动作快得出奇。
幸好齐碧霞与阮雄早有准备,二人长剑齐发,硬挡住了他的一招,却被他震得连退几步。
这一阻挡,使后来的林佛剑也及时赶上,无刃剑疾出,接住刘半盲。
展毓民也赶到了,一面发剑,一面喝道:“碧霞、雄儿,你们还不快走!”
两个少年人领略到刘半盲的厉害,不敢恋战,飞速进了山洞。
方超人与何月儿夫妇以及钟云、岳灵芬夫妇也赶了上来。
藏灵子与闻氏兄弟想上前接应,柳大树与柳菲菲、尤美娘及尤龙、尤虎把他们给截住了。
刘半盲急叫道:“快截住那批人。”
他手下的剑士正欲行动。
苗英一扬手,四点蓝光疾出。
青磷蝇奥妙无比,威力至巨,当先四人立刻倒地喷血,把其余人吓住了。
刘半盲急得直跳脚,剑发更厉,但被林佛剑与展毓民两支剑缠住,急切间脱不了身。
而侯六官与翁仁寿也上来了。
翁寒梅率着一群罗刹剑女也有冲上来的趋势。
刘半盲只好怒吼道:“杀出去,非截住那批人不可!”
他叫得凶,可是那批剑士对苗英有了畏惧,一个个踌躇不前。
刘半盲忽而一滚身,冲入剑士群中,撩手一剑,将一个人搠倒下来,吼道:“不听命者惟以此为例。”
由于他对自己的人出手,展毓民与林佛剑反倒不去追他了,只与其他人紧紧地守住洞口。
刘半盲见杀死了一个手下,仍然起不了作用,不禁怔住了。
翁长青哈哈一笑道:“刘半盲,你口口声声以这批人视作生死伙伴,可是面临到你的利害关头,你就原形毕露,明知他们上前是死路一条,还要逼他们去送死。”
这番话很有用。
刘半盲从手下人的脸色土,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误,多年拉拢人心的努力,都毁在一刹那间了。
但他毕竟是个深沉的人,竟然平静下来。
他立刻改成满脸歉色,朝其中一名汉子道:“裘士信,很对不起,我是太激动了,但那几个年轻人一走,我们的事业就完了。”
那个叫裘士信的汉子冷冷地道:“刘大哥,是你的事业,不是我们的事业。”
刘半盲一怔道:“这是什么话?我的事业就是你们的事业,我们是甘苦相共的弟兄呀!”
裘士信一指地下道:“这就是做你弟兄的下场。”
刘半盲忙道:“那时我控制不住自己。”
裘士信苦笑道:“我们背叛了翁长青,他也没有愤怒得想杀死我们,你却在失去控制时对自己人下手,这不能不叫我们寒心。看在以前你对我们的情分上,我不会帮着别人来对付你,但我不想再为你卖命了。”
说着弃下了剑,百且一折两断。
他这一开始,其余的人也纷纷效尤。
只听见一片锵锒之声,顷刻满地断剑。
裘士信又道:“刘大哥,第一次我们弃剑是处于威胁之下,但对你还没有失去信心,所以你一声令下,我们立刻拾剑再战。这次是我们自动弃剑,再也不会听你的了。”
刘半盲瞠然若失,半晌无语。
裘士信朝翁长青道:“主人,我们中的蛊毒当真无法可解吗?”
翁长青道:“没有办法,但这些蛊虫不会自己发作的,你们只要不到苗疆,绝对没有危险。”
裘士信苦笑道:“我们都是下江人,到苗疆去干什么?如果主人有办法,最好把我们的剑法也收回去,让我们平平安安,回到家乡去过平凡的日子。”
翁长青道:“那又何必呢?剑法传给了你们是收不回来的,你们可以运用所学,另谋一个出路,以你们所能,在武林中大可有一番作为。”
裘士信摇头道:“不,剑法得自主人,我们已经背叛了主人,就无权享受这些武功。”
翁长青道:“那你们可以留在帝王谷继续效力。”
裘士信仍然摇头道:“不行,我们背叛主人是为了刘半盲,现在又背叛他,实在不能再……”
翁长青道:“我可以原谅你们,像对仁寿一样。”
裘士信苦笑道:“我们不同,我们来的时候,就是为了刘半盲,而不是为了主人,背叛主人我们还有一说,再回到主人这儿就是真正的小人了。翁仁寿原是主人的世仆,他可以迷途知返,我们却没有这份运气了!”
展毓民忽然道:“裘壮士,各位学了这一身武功很不容易,弃置了也很可惜,你们为什么不真正地替自己创一番事业,替世人尽一番心力呢?展某倒有个办法。”
裘士信道:“什么办法?”
展毓民道:“展某可以将四海镖局送给各位作为出身之途,以各位的身手,必可将这所镖局办得有声有色。”
林佛剑也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有各位去主持四海镖局,恐怕镖行的生意都属于四海一家了。”
裘士信沉思片刻道:“我们出去如果要求自立,也只有走保镖这条路,但是苗英肯放得过我们吗?”
苗英忙道:“是啊,如果他们这批人出去保镖,绿林道的弟兄只有饿死了,各位也得替我们多想一想。”
翁长青道:“你们除了掠夺之外,别无谋生之路吗?”
苗英不禁默然。
片刻后她才道:“人没有存心为盗的,我们几位当家的不落草也不怕饿死,问题是我们手下的人。”
林佛剑忙问道:“有多少人。”
苗英叹道:“别处不说,光是长江水寨所辖的地盘内,就有近十万的弟兄,他们还有家小……”
翁长青道:“他们可以改邪归正,找个正当的职业。”
苗英笑道:“剑帝,谈何容易,十万名弟兄,加上家小,总数在五十万上下,而且他们不学无术,除了动刀拼命外,什么都不会,给他们安家要多少资产?”
翁长青想想道:“帝王谷中的产业约价千万之数,你们各处山寨也有积蓄,加起来总够了吧!”
尤龙道:“我还有一处金矿,存金在十万两左右,一起捐出来,相信也够支遣那些人了。”
林佛剑道:“大哥,怎么能用你的资产呢?”
尤龙笑笑道:“兄弟,这本来是准备给我两个妹妹陪嫁的,相信你也不会接受,倒不如用在这个地方了。何况这本来是家父等掠劫所得,用来使绿林弟兄谋个正途,也好替家父在泉下稍赎罪孽。”
苗英感动地道:“钱是够了,即使差一点,为了报答各位的盛意,我也一定要他们勉强接受。”
翁长青道:“裘士信,你们的意思怎么样?”
裘士信也道:“各位如此盛情,我再拒绝就不是人了,四海镖局原是乾坤剑派的事业,我们也不敢要求接办,只希望能在镖局里当名伙计就于愿足矣!”
展毓民还待推辞。
翁长青道:“就这么说定了,细节如何,以后再商量。苗英,你把青蝇蛊毁了。”
苗英略有犹豫。
翁长青沉声道:“不准抗命,毁!”
苗英在袖中取出一个小瓦罐,右手一摇,晃着了千里火,将瓦罐凑上去烧了一下,罐中发出一股刺鼻的臭气,熏得每个人都呛咳起来。
片刻后,火烟尽散,臭气也淡了。
翁长青道:“裘士信,你们的禁制已经解除了,只要不到苗疆,你们的性命再也不会有威胁了,好自为之吧!”
刘半盲笑道:“剧毒无比的青磷蝇蛊,一把火就能烧死了,这种障眼法骗谁也不会相信。”
翁长青沉声道:“苗英,把罐子打开给他们看看。”
苗英把瓦罐的封口撕开道:“你们来看吧,这是特制的封罐,里面有一百个小格,每格藏一头蝇蛊,刺开封口,蝇蛊就自动飞出。
我一共用掉了十二头,这里还有八十八个空格,里面都有一头蝇蛊,因为这东西最怕高热……”
说着把罐子递给裘士信。
他接过来看也不看,就往地上一摔道:“不必看了,我相信不会假。”
刘半盲冷笑道:“裘士信,你别上当,蝇蛊不灭,你们的生命始终在人家的控制下。”
裘士信沉声道:“我们也认命了。”
刘半盲脸色一沉道:“如果我到苗疆去再找一批蝇蛊来呢?你们背叛我的后果可得考虑清楚。”
裘士信脸色一变道:“刘大哥,我们虽然不替你卖命,却还不想跟你作对,你别逼我们太甚了。”
刘半盲嘿嘿冷笑道:“我不是逼你们,而是笑你们太傻,蝇蛊既然在苗疆还有遗种,现在只是做个样子,以后谁都可以到苗疆去弄上一批来威胁你们。”
苗英道:“胡说,你以为青磷蝇蛊是轻易可以到手的吗?如果不明捕捉的方法,连它们的巢穴都找不到的,即使找到了,也抗受不了它们的剧毒。”
刘半盲冷笑道:“你总会捉吧?”
苗英道:“不错,我会,除了我之外,世上没有第二个人会了,为了使他们放心起见,我可以作个最有力的证明。”
左手一翻,亮出一把匕首,直往心口插去。
裘士信站得最近,因为苗英刚才递瓦罐给他时还没有离开,所以他飞快一探手,夺下了苗英的匕首道:“苗夫人你不必如此,我们绝对信任你。”
刘半盲冷笑不语。
苗英道:“我以死来表明诚意,你干什么来拦阻我?”
裘士信道:“我们已经绝对相信夫人,又何必如此呢?”
苗英轻叹一声道:“先夫弃世后,我一介女流之辈,为同道所不容,逼得离乡背井,子女分散……多亏剑帝拯救我于末路,授以剑技,才能重整旗鼓,再度领导长江十寨,受恩深重,誓以身殉,仅是图报于万一而已……”
裘士信道:“问题是夫人无须殉身,何苦轻生呢?”
苗英手指刘半盲道:“我虽然说过青磷蛊捕捉之法仅我一人得知,但驱蛊之术传自苗疆,苗族中的巫师可能还有知道的。假如刘半盲日后访得此法来加害各位,栽在我头上,不仅我背上不白之冤,连剑帝也难以自清,倒不如现在死了,以后再也赖不到我身上了。”
翁寒梅问道:“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苗英道:“他已众叛亲离,却没有一点惶恐之色,可见他胸有成竹,以后的事还很难说。”
翁寒梅忙又问道:“爹,有这么严重吗?”
翁长青轻叹道:“可能的,目前只有我一个人能制住他,可是我被这个怪人缠住了,分不出身子来对付他。幸好我已经把他的党羽次第瓦解,而且也送走了一批人,将来总会有人收拾他的,你们大家能保住自己就够了。”
刘半盲哈哈大笑道:“翁长青,你总算有自知之明,虽然你把我这批手下挑拨得离我而去,但优势仍然掌握在我手中,今天最多让几个人漏网而已。但我还有着青城、青海与黄山三处基业,我只要精心经营一下,不出三年,保证又是一番局面了,想击败我刘某,岂是容易的。”
他的语气中,仍然充满着威胁的意味,使人不寒而栗。
柳大树忍不住道:“闻达,你到现在还不死心吗?”
闻达低头不语。
闻道远却道:“柳兄,我们如今已势成骑虎,欲退不能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干到底了。”
柳大树道:“祁家父子已死,我是不回青城了,整个青城都是你们兄弟的天下,难道还不够吗?”
闻道远笑道:“柳兄,我们以前能满足于青城一隅,以为举世皆泛泛,没有比我们更强的,现在局势演变至此,青城不知要排到第几流了,你想我们会满足吗?”
柳大树愤然道:“你们跟刘半盲就有出息了吗?”
闻道远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第一把交椅轮不到我们,第二把交椅总有我们的份,总比跟你们一起强。”
柳大树冷笑道:“你们认定刘半盲一定会成功了?”
闻道远笑笑道:“我们在帝王谷中几天,已经领略过刘兄的剑法武功,除了翁长青外,相信没有人比他更高了。”
柳大树愤然道:“你真是无耻至极,我再也没想到你们兄弟会一变至此。”
闻道远大笑道:“柳兄,你别只顾得责备人了,其实你我都是一类的人,只因为你有了个女儿,她偏又看上了林佛剑,你才变得正派了。连翁长青也是一样,如果不是他发现林佛剑是他儿子,相信他也是个邪到底的凶人。我们幸好没有一个要做圣人的儿子或女婿,没有那些顾忌,趁着有口气的时候,不好好干一场,老死床榻,默默以终,未免太对不起半辈子所下的苦功了。”
柳大树愤极拉剑过去找他拼剑。
裘士信却一探手,从翁仁寿的手下剑士中夺过一柄剑道:“柳老英雄我们碍于良心,不便对刘半盲出手,但对这批无耻的剑手,却没有限制,交给我们对付好了。”
刘半盲怒声道:“裘士信,你当真不要命了?”
裘士信朗声道:“刘大哥,我们不像你,绝对言出有信,保证不跟你作对,希望你也不要逼我们。”
刘半盲淬然出剑,裘士信闪开了。
但刘半盲的剑招,何等精厉,跟着又是一剑刺进,裘士信欲躲不及,幸好有两个罗刹剑女及时横剑跟进,逼得刘半盲半途撤招。
他回剑一撩,将那两名剑女腰斩成了四截。
这一来引起公愤。
剩余的十几名剑女一涌而上,包围住刘半盲杀将开来。
刘半盲毫无顾忌,身随剑转,手起剑落,但见血肉横飞,刹那间连砍倒了四五个剑女。
翁寒梅见了惊道:“爹,这瞎子好像比您还厉害。”
翁长青摇头道:“比我还差一点,先前在台上她们对我出手时,我是故意失手的,而且我把她们当自己人,不愿遂加杀戮。其实她们的剑法还嫩得很,连侯六官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她们,何况还是刘半盲呢?”
这时又有两名剑女身首异处。
仅剩五六个人,还在舍命苦战。
翁寒梅与侯六官忍不住拔剑上前,连翁仁寿也加人战圈了。
林佛剑见这些人仍然抵不住刘半盲的急攻,正想上前助战。
翁长青却沉声道:“佛剑,你在旁边看着。”
林佛剑急了道:“爹,再看下去死的人更多了。”
翁长青肃容道:“不管死多少人,你必须耐心等待最后出手,尤其是我动手之后,紧记住我的剑招变化,也许能找出刘半盲的破绽。否则光凭刘半盲一个人,也能把你们一网打尽,这不是人多少的问题,剑练到某一个境界后,一支剑能力敌万人,只有更高的对手才能击败他。”
听翁长青说得这么严重,林佛剑果然不敢动了。
这时所有的罗刹剑女已次第被屠杀无遗,只有翁寒梅与翁仁寿、侯六官还在咬牙苦撑。
齐苍霖与方超人、何月儿、阮来风,连同绿梅谷的钟云、岳灵芬也都加人了战圈。
柳大树又想去和闻氏兄弟拼战。
翁长青道:“柳兄那些人由裘士信的弟兄去对付吧,你跟令媛等人暂守一会,集中力量去对付刘半盲。”
这时裘士信已摆剑冲向闻道远。
他手下有几名弟兄则拾起了罗刹剑女遗下的兵器,围住了藏灵子闻达、黎元泰等三人展开苦战。
展毓民对林佛剑道:“林公子,我现在专门注意刘半盲的剑路,你专心去领略令尊的剑招变化,生死存亡,全在我们两个人身上了。”
尤美娘与尤龙、尤虎会同苗英,都想上前帮忙。
倒是柳如昔将他们拦住了道:“人已经够多了,再增加上去反而会妨碍自己人,我们等有人负伤时再补上去吧!”
那边九个人十般兵器,果然已将刘半盲围得风雨不透,其中八人使剑,只有何月儿使弯刀,但他们以众击寡,仍然是落在下风。
刘半盲剑气如虹,反倒采取了主动。
他出手并不快,也不见得多用力,但变化奇速,围攻者的剑才递近他身边,他的反击就跟踪而进,若不是靠旁边的人遮拦补救,主攻者就别想逃得过他的追击。
倒是裘士信那边占尽了上风,技艺最差的黎元泰已经饮剑身亡,闻氏兄弟与藏灵子背对背,排列成三角形,各管一方,勉强抵得住这批剑士的攻击而已。
又是一声惨叫。
是翁仁寿反应略迟,刘半盲虚攻翁寒梅将他诱进来,一剑搠透前胸,砰然倒地。
身体滚向桑九娘时,手中的剑恰好拉过她的咽喉。
桑九娘身子无法动弹,眼睁睁的饮刃而死,临终前叫出,“好老儿,想不到老娘竟是死在你手上……”
这一对老夫妇双双毕命。
翁长青只轻叹一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朋友,该我们动手了。”
那个怪人仍然像石雕似地站着。
翁长青拾起剑来,他才有了反应,比剑作势,静候着翁长青.下一步动作。
就在这时候,齐苍霖被刘半盲一剑斩中右肩,幸好翁寒梅的动作快,舍命急刺,把刘半盲的剑逼了回去,才保全了他的一条老命。
血染征衫,他还想换手再战。
展毓民硬把他拖了下来,面对要补进的柳如昔道:“柳小姐,你还不必上来,人已经嫌多了,只要四个就够。”
翁长青暂时停止发招道:“这话对,人多了虽可救应,但反而限制了自己人的招式发挥,寒梅、六官都下来。”
翁寒梅道:“怎么要我们下来呢?”
翁长青淡然笑道:“我绝对无私心,因为你们的剑法刘半盲太熟悉了,造诣也比你们深,你们在里面,他往往利用你们的缺点去引诱别人进招,刚才仁寿就是这样送命的。
何女侠也下来,你的刀只宜单打独斗,混在一起,反而把别人搅乱了,等于是帮了对方的忙。”
这位剑帝不愧为剑学之宗,冷眼旁观,将情况分析得丝丝入扣,果然翁寒梅与柳大树、何月儿三人退出后,其余四人各管一面,虽未挽回颓势,实力也未减弱。
裘士信已经将闻道远削斩一臂。
他们比较仁和,没有赶尽杀绝,只赶他退过一边。
可是柳如昔要上前为闻道远包扎伤口时,他反而用手推开,厉声叫道:“走开,我不要你来帮忙,我自己管得了自己。”
柳如昔道:“闻叔叔,我们虽然道不同,但从前的的情分还在的,您的伤如果不快止血就会死的。”
闻道远惨笑一声道:“我断了一只有手,还要性命干嘛?剑手的生命就是剑,我已不能使剑了,还要活吗?”
柳如昔道:“除了剑之外,您还能做很多别的事。”
闻道远嘿嘿冷笑道:“还能做什么?多少年来,我一直困屈在别人之下,在青城时上有三老,我郁不得志,才到藏边另练剑技。回到青城后,想振作一番,可是我哥哥过于懦弱,青城大权已整个为祁逸夫所掌握,我只好耐下性子等机会。好不容易盼到你们柳家拆伙他去,我留下青城的目的是为了想慢慢驱逐祁氏的势力……”
柳如昔一愕道:“闻叔叔,想不到你还怀着这种心思。”
闻道远冷冷地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柳如昔无以为答。
闻道远继续说道:“从争夺武林符开始,我就认为机会已经来到了,会合了藏灵子,极力唆使祁逸夫参加,要不是为了旁生枝节,我早就铲除祁家的势力了。后来我又与刘半盲接触,把祁逸夫拖了进来,利用机会杀死了他们父子,眼看着青城已在掌握中,却不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难道我的命中注定永远也不能出人头地吗?”
柳如昔道:“闻叔叔,祁氏父子死后,您已经是青城的主人了,为什么还要帮刘半盲胡闹呢?”
闻道远哈哈一笑道:“说得好,我根本就不想帮他,但是我别无选择,因为你们根本就对付不了刘半盲,我不想把才到手的控制权又失去。”
柳如昔一怔道:“这个时候你还认为刘半盲会成功?”
闻道远笑道:“不错,他找到了一个人牵制住翁长青,已立于不败之境,别看现在你们人多占尽上风,这种胜利不到最后关头是看不出来的……”
说完这些话后,他终于因血流过多,无法支持,一跤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