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寒梅笑道:“他们当然考虑到了,否则还不会交出下册呢!因为把武林籍上下册集中在一人身上,必然会引起天下人的注意,而那潜居隐世的五行剑主,也一定会去找那个人,任由别人拼死拼活,他们乐得坐山观虎斗,不是一石二鸟的如意算盘吗?”
其实林佛剑自己也想到这一点儿了,但听翁寒梅以小小年纪,居然能剖析得头头是道,不禁对这女孩子的心机大为佩服,深深感觉到此女不简单。
五大门派中的觉慧道长与悟尘上人都低下了头,只有云台剑派的掌门人吴太常冷笑一声道:“我们有这种心也不算过分,五行剑主是怎么样一个人我们并没有见过,光是凭玄玄子一面之词,我们凭什么要惹祸上身?”
林佛剑怒道:“五行剑主如果要称霸武林,第一必然是找你们五大门派开刀,他完全是为了你们。”
吴太常怒道:“五行剑主还没有找上我们,玄玄子却先拿我们开刀了,他倚仗武功,挫败我们五家的掌门人,分明是欺人太甚,而且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个祸胎。”
林佛剑道:“这是怎么说呢?他如果不先显示武学,你们怎会相信五行剑主的厉害?”
吴太常道:“五行剑主如果真是个坏人,他为什么不除恶务尽,干脆除掉算了,平白找到我们头上干嘛?”
林佛剑庄容道:“剑道即仁道,不可恃技凌人。”
吴太常冷笑道:“我们才不相信这一套,我们上一代轻易听信危言,把他当成好人,我们可不傻。老实说一句,我们对败于玄玄子那回事,引为奇耻大辱,这几十年来,我们五家刻苦自励,埋首剑术,就是为了要洗雪此辱,而且我们认为玄玄子把武林秘籍留给我们,用心更毒。”
林佛剑一愕道:“这是什么想法?”
吴太常道:“他是希望我们学了他的武功去对付五行剑主,我们偏不上当,所以才约定不去拆视他的武林秘籍,因为五行剑主败在他手里,要找也一定先找他,我们才不想背这个黑锅,替他挡灾去。”
林佛剑沉声道:“各位都是这个想法吗?”
觉慧顿了一顿才道:“吴兄的话也许过于激烈,但处在我们的立场,必须多方考虑。”
吴太常道:“我们各大门派能立足至今,就证明我们本身的技业已足自保,五行剑主如何为害武林,我们并没有知闻,玄玄子侮辱我们五家的先师却是事实,我们岂能再受他之愚,为一部武林秘籍而成为众矢之的?”
林佛剑气得浑身直抖道:“这是你们侠义道该说的话?”
吴大常淡然道:“有什么不对?假如不是这一册武林秘籍这些人都不会来,武当死了近四十名护符的门人,我们每家在剑会上也各有死伤,都是武林秘籍引来的灾祸。在这种情形下,我们把武林秘籍的下册交出来,能算过分吗?”
他说的是歪理,但却是事实,使得林佛剑无以反驳。他勉强忍住满腔的激愤道:“现在五行剑法已经再现于世,马上就要侵犯到你们头上,你们又怎么办?”
吴太常淡淡地道:“我们自然有应付之策。”
林佛剑一气下怒道:“好吧,武林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名门正派都漠不关心,我何必多事。”
这时五家掌门人围住了翁寒梅,由觉慧发问道:“姑娘,真是五行剑主的后人吗?”
翁寒梅一笑道:“你说呢?”
她相当狡猾,故意把这问题转为反问,倒使得觉慧难以为答,顿了一顿才道:“我们没见过五行剑法,根本无从置答,姑娘本于家学,自然知道出处渊源。”
翁寒梅笑道:“我只知道我父亲是剑帝,此外一无所知。这个答复你能满意吗?”
觉慧道:“名称可以随时改变的。”
翁寒梅道:“那你承认我父亲是剑帝了?”
觉慧道:“剑术只是一种境界,有人自誉为剑王,有人自誉为剑圣,我们各行其是,承不承认都无所谓。”
翁寒梅道:“现在却有所谓了,帝为四海之尊,你们既然承认我父亲是剑帝,就当表示臣服。”
觉慧道:“如果我们不承认呢?”
翁寒梅冷笑道:“那很简单,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你们摒弃剑事,在别的武学上求发展。另一条就是拿出点真本事来,证明你们的剑术高于我父亲,天无二日,剑无二帝,凡是佩剑的人,都在剑帝的辖制之下。”
觉慧道:“我们既不想放弃剑事,也不想臣服于人。”
翁寒梅道:“你们可以试试看,从我宣布这个消息后,三个月内,你自然会发现,如果还有人能佩着剑而不在剑帝辖制之下的,就算他有种。”
觉慧顿了一顿,居然忍住了道:“好,我们就等着看吧!”
翁寒梅道:“没有等的机会,现在你们五个人就跟我走一趟,到我父亲那儿去,作一个肯定的表示。”
觉慧道:“我们不想去。”
翁寒梅冷笑道:“去不去随你们的便,但我把话说在前面今天不去,以后想去可太迟了。”
觉慧道:“我们不想惹事,可也不怕事,自玄玄子以后,我们虽不相信有五行剑主其人,但也随时准备着这一天到来,姑娘想以威势强逼我们就范,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翁寒梅冷笑道:“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给你们一点厉害看看,你们始终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再作考虑,老刘,你开始计数,数到二十之后,这五个人如若听话的,就留在台上别动,不听话的,尽管下台去好了,只要有本事走下台的,我就代父亲做主,准许他那一派逍遥自在。”
刘半盲应了一声,立刻开始计数,五个掌门人端立台上,毫无动静,四周的人都十分紧张。
刘半百数得不快不慢,到了第十声时,台上的人仍然没有动作。
这时林佛剑已回到自己那一边。
柳大树迎着他道:“五大门派简直岂有此理,先前叫得那么好听,事到临头,却一个个都怕起死来了。”
林佛剑沉重地道:“我看事情并不会如此简单。”
柳大树道:“那他们为什么还不动呢?”
一说完这句话,刘半盲也数完了二十,台上五人依然端立如旧。
翁寒梅得意地一笑道:“你们还算见机的。”
觉慧浅浅地道:“姑娘,你说错了,我们并不打算屈服。”
翁寒梅道:“那你们为什么不下去呢?”
吴太常傲然道:“我们都是一门之长,岂能受你一个小孩子的指挥,要留就留,要走就走。”
翁寒梅冷笑道:“那你们作何打算呢?”
吴太常道:“我们要等自己高兴时才下去。”
翁寒梅道:“你们什么时候才高兴呢?”
吴大常道:“你管不着。”
翁寒梅冷厉地道:“我偏要管,你们留在台上,我就认为你们已经屈服了。现在我命令你解下佩剑,滚到台下去给我跪着,等我叫你起来时才准起来。”
吴大常冷哼一声,理都不理。
翁寒梅走过去,朝他的脸上就是一掌。
吴大常忙举手外格,那知翁寒梅的动作快得出奇,右手虽被格开,左手的剑已出鞘,寒光过处,将吴太常的双足齐膝斩断,跟着右手一翻,解下吴太常腰间的佩剑,反手一推,将他抛向台下,喝道:“老刘接着。”
刘半盲探臂托住吴太常,迅速点住了他的穴道,抬头问道:“请示小姐,这人要如何处置?”
翁寒梅冷笑道:“我刚才怎么吩咐的?”
跟着一脚,将吴大常的两条断腿也踢了下去。
刘半盲将吴太常往地下一插,拾起两条断腿拼凑上去,硬摆成一个跪的姿势,吴太常穴道受制动弹不得,圆睁两眼,又痛又怒,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着,形状十分可怖。
云台剑派的几个门人怎能忍得住,一起亮剑冲了过来。
翁仁寿与桑九娘双双执剑,没有几个回合,全部尸横当地,这刹那间的巨变,使得四下的观众都怔住了。
翁寒梅冷笑一声道:“云台剑派总算作了决定,他们的掌门人已经弃剑跪到台下去了,你们四位如何呢?”
四家掌门人个个脸色大变。
昆仑掌门朱笑予怒吼一声道:“小妖女,你欺人太甚,各位,我们一起上吧!”
少林无尘上人道:“朱兄,要上你一个人上。”
朱笑予一怔道:“上人准备屈服了?”
无尘上人道:“朱兄怎么这样想?我们五家唇齿互依,行动一致,敝派怎会单独退出。
只是我们以一派之尊,断不可以多凌寡,要打也只能一个个地来。”
朱笑予道:“可是这妖女技业非凡,单打独斗,恐非其敌。刚才吴兄连剑都来不及拔出来。”
无尘上人道:“朱兄,我们身为一门之长,就应该做门人弟子的表率,生死安危都不足论,我们除了要为一个正当的理由而战外,还必须在一个公平的情况下而战。”
朱笑予怔了一怔,脸上略感羞赧,呐呐地道:“上人见责极是,但祸起萧墙,我们如果死于此妖女剑下,则门户之事,又交给谁来担负呢?”
无尘上人浅然一笑道:“朱兄,自从原符失落之后,我们都已经做了安排,今天我们若不试探一下,我们所做的安排岂不……”
朱笑予神色一振道:“上人知道那安排已经成熟了吗?”
无尘上人摇头道:“老衲不知道,当年朱兄共同参予此事的,如果有消息,怎会漏了朱兄一人!”
朱笑予道:“我就是担心这件事,快二十年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会不会出问题呢?”
无尘上人道:“老衲相信不会,没有消息是应该的,我们事先就关照过,我们能解决得了的问题,就不必动用到那个安排,等我们一死,他们自然会知道如何进行。”
朱笑予一叹道:“那只好试一试了。”
翁寒梅笑问道:“你们还做了什么安排?”
朱笑予沉声道:“一个妥善的安排,专为应付我们五个门派的非常事故而设,反正你要我们五大门派屈膝低头是不可能的,我们虽然是掌门人,却不是武功最高的,因此你即使能杀死我们五个人,也不见得就能兼并我们。”
翁寒梅微微一笑道:“你不妨试试看。”
朱笑予举剑叫道:“少废话,你出招吧!”
翁寒梅不客气了,她举剑前探,朱笑予挥剑拨开后,反手一剑撩出,那是昆仑门中精华招术,神奇异常。
翁寒梅似乎没料到对方招式如此精妙,回剑招架嫌迟,干脆举起一只空手,对准他的剑上拍去。
以空臂迎剑,面对朱笑予如此高手,当然不可能是空手人白刃的招法,要说她准备以手臂来抗利剑则更荒唐,不论她的气功练得多好,以她的年龄来看,绝对没有太多的火候。
何况再深的造诣,也不可能抗住朱笑予的一剑,人家毕竟是名满天下的一代掌门人呀!
因此朱笑予面对着她这一招,反而顿了一顿,最后想到强敌当前,不应如此犹豫,才挥剑继续劈出。
剑臂交触之下,只听得丁当作响,朱笑予的长剑断为两截,而翁寒梅则衣袖全破,左手又多了一支亮闪闪的短剑。
朱笑予一愕退后,看清是怎么回事后,才愤然道:“小妖女,你居然弄此狡狯,袖中藏刀之法。”
翁寒梅将短剑一亮笑道:“一个剑手带两支剑并不算什么稀罕的事,你身为一派之长,居然也如此大惊小怪,不是太显得浅薄无知吗?何况你连这柄剑也不认识。”
朱笑予的长剑虽非前代名刃,却也是纯钢打造的绝佳之器,居然被那支短剑一削而断,显见那支短剑绝非凡品。
可是剑握在翁寒梅手中,他没有机会看个仔细,一时认不出是谱上那一支有名的古刃,但又不肯承认自己的输剑,乃冷笑一声道:“从来名刃也没尺许长的,你不知从那儿弄来一柄蛮刀夷剑,也敢说是宝物。”
翁寒梅哈哈大笑道:“朱老儿,亏你还是昆仑掌门,自夸为一代名家,竟连史册上最有名的剑术前辈都忘了。这是专诸刺王僚的故物,你不认识罢了,却偏说名刃中没有短剑,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吗?”
朱笑予怔了一怔,满脸飞红。
专诸刺王僚用的是一柄短剑,藏于鱼腹之中,因名鱼藏,也有的称之为鱼肠剑。
剑谱上记载的名剑都是长剑,只有这一柄是短剑,可是已埋没多年,谁也不会想到尚在人世,故而朱笑予根本没考虑到会是它。
现在听翁寒梅一说,不但脸上无光,感到不好意思,也相当心惊。
因为剑道有一分长,一分强,一分短,一分险之说。
长剑使用起来,虽然是沾光,但能使用短刃的人,一定具有特别的精招。
所以江湖上对使用短刃的人,都要增加几分戒心。
翁寒梅这一柄短剑是前古名刃,刚才也表现了它锋利的性能,则更为难缠了。
但是为了面子,他不肯认输,冷笑一声道:“鱼藏剑虽载于剑谱,但失传于人世已近千年,谁知道你这柄是真是假?何况前古名物,惟有德者方能居之,像你这种心胸阴毒的妖女,绝不配使用那种前古名刃,我绝不相信它是真的。”
翁寒梅脸色一沉道:“朱老儿,我父亲临行有命,对你们五大门派的掌门人以威服为主,最好不要伤你们的性命,所以吴太常那样侮辱我,我都没有要他的命,只削他双足示警。但你太不识好歹,逼我亮出了鱼藏剑,此剑为天下第一凶剑,出鞘必须见血,你居然还敢怀疑它的真实性,我绝不能饶你的性命了,现在你说要怎么死吧!”
朱笑予哈哈大笑,一拍颈子道:“大好头颅在此,你只要有本事,尽管拿了去。”
翁寒梅沉声道:“杀你是易如反掌的事,我只问你想死得痛快一点,还是要多受一点罪?”
朱笑予道:“怎么样可以痛快一点呢?”
翁寒梅道:“束手受死,我一剑给你个了断,如果你还要妄图挣扎,那就有得罪受了。
我每一招都会叫你落一块皮肉,直到你无力应战,引颈受死为止。”
朱笑予道:“昆仑门中,从无束手待毙之徒。”
翁寒梅道:“那你是要选择一个痛苦的死法了,这也行,我绝不让你失望,而且你还有个机会。我说过每一招都要叫你见血带伤,只要有一招落空,我不但饶你不死,而且还把这柄鱼藏剑送给你,你换一支剑来吧!”
朱笑予道:“不必换剑,既然你的剑有斩金削铁之利,换再多的剑也是白费,我就凭这支断剑对付你。”
翁寒梅笑道:“你不怕吃亏吗?”
朱笑予怒道:“我就是半截断剑,也比你的剑长,妖女,你黄口乳牙,胎毛未退,不要太狂了。”
翁寒梅微笑道:“朱老儿,你卖老好了,我第一招就刺破你那张狗嘴,叫你开不得口。”
朱笑予怒极,也顾不得身份了,手挥断剑,就是一招攻击。
翁寒梅身影一翻,硬抢进去,以毫厘之差距,让过他的剑锋,手腕上撩,朱笑予的两颊立现一道血槽,齐右耳通嘴角到左耳,整个地划裂了。
众人大惊失色,居然没有一个看得见她是如何出手的,这固然是她的动作快,但也因为她逼得太近,用朱笑予的身形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除了她本人之外,谁也不会明白翁寒梅的剑式如何变化。
朱笑予负痛哼了一声,撩剑再攻。
翁寒梅仍是采用先前的方法,近身贴搏,抢进空门,寒光过处,朱笑予的一条右臂只剩了半条.
他还想再拼命时,武当的觉慧道长轻叹一声道:“朱兄,你认栽了吧,不必再拼了。”
朱笑予嘴角破裂,无法再说话,含含糊糊地道:“我……”
这一个我字还是搭着舌头挤出来的,听起来好像啊了一声。
觉慧道:“是的,朱兄为一门之长,应知忍辱负重之意,实力相差悬殊,何必再逞血气之狠,贻羞门户呢?你这样拼命,反而会引来一场耻辱。”
朱笑予把他的话在心中咀嚼了半天,才明白其中的含意,抛下手中断剑,就地坐下。
翁寒梅笑道:“你认输了?”
朱笑予点点头。
刘半盲在台下叫道:“小姐,别理他这一套,他们分明是别有阴谋。”
翁寒梅笑道:“我晓得,我不会比你笨。”
觉慧愠然道:“朱兄以一派掌门之尊,向你弃剑认输,已经是很屈辱了,你还说这种话不是太过分了吗?”
翁寒梅冷笑道:“你们真把我当小孩子?”
觉慧沉声道:“你说我们有什么阴谋?”
翁寒梅笑道:“刚才我出手两招,只有朱老儿看见,你叫他认输,无非是要他留下性命,记住我的招式,再研究破解我的方法,是不是?”
觉慧被她一日揭穿,不禁飞红了脸,强自辩解道:“就算有这个意思也不丢人,在失败中求取经验才是吾辈求精之道。你自夸为剑帝之学,难道还怕人知道吗?”
翁寒梅笑笑道:“我本来是不想让你们知道的,给你这一说,我倒是不好意思了。现在我把刚才的招式再演练一遍,让你们大家看个明白,你总该满意了吧?”
刘半盲忙道:“使不得,小姐。”
贫寒梅笑道:“怕什么?我所使的招式,已经是我父亲弃而不用的了,让他们学去也不要紧。我家敢以剑中之帝自许,总不能空口说白话,多少也得拿出点东西。”
说完短剑一扬,凌空施了两式,身法与刚才一样,速度也快得像电光石火,使完后又问朱笑予道:“你看对吗?”
朱笑予眼中一片茫然之色,事实上他对先前两招也只有个一掠的印象,现在第二次看了,依然无法确定,但他说不出有不对的地方。
觉慧道:“姑娘既是有意示范,为什么不施展得慢一点,让大家看看清楚呢?”
翁寒梅鄙夷地看他一眼冷笑道:“这是你说的话吗?”
觉慧道:“贫道此请有何不当之处?”
翁寒梅冷冷地道:“没有什么不当,只是我很怀疑你们居然也配得上称为剑派,这两招可以慢慢的施展吗?”
觉慧道:“为什么不能?虽然速度的快慢会影响威力的发挥与变化,但这正是剑术所谓的火候,凡事都是由慢中来,练得纯熟后,自然得心应手,臻于炉火纯青之境。”
翁寒梅大笑道:“现在我才明白你们五大门派何以会迟滞多年而毫无进步了,原来你们一开始就落了下乘,像这样精妙的剑招,等慢慢地学来,一辈子也学不了几招。”
觉慧道:“难道姑娘学剑的方法另有所宗吗?”
翁寒梅道:“不错,我父亲教剑从不讲解,一上手就以这个速度示范,我们跟着学,每种剑法他只示范三遍,月初、月中、月尾,以后就让我们自己摸索,学多少算多少,学到什么程度,就是算什么样的程度。”
觉慧一愕道:“示范三遍就能教会了吗?”
翁寒梅夷然道:“示范三遍还学不会的人都留在我家里操充下役,今天到这里来的都是三遍就学会的。”
侯六官傲然地道:“主人每月都授一套剑法,另半年作为温习之期,年终考查技业,以定升黜。我们虽能在三遍后学全,比小姐差多了,小姐到二遍时,已完全练成了,所以她的艺事最精。”
桑九娘更是骄傲地道:“小姐能为我们领队,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独当一面,担当这个职位,并不因为她是主人的女儿,而是她超人的资质。主人有两位公子,素质就不如小姐,比我们还差一点,因此在主人家的地位也不如我们,主人任事用人,都以才艺为准,毫无私偏。”
翁寒梅不耐烦地道:“九娘,你罗嗦这些废话干吗?”
桑九娘道:“老奴要他们知道主人之学,山高海深,叫他们识时见机,免作无谓的牺牲。”
翁寒梅冷笑道:“对五大门派没有用的,他们自以为技艺精深,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尝到厉害不会悔悟的。怎么样?现在该谁出来领死了?”
那三个掌门人面面相觑,不作一声。
他们听了翁寒梅练剑的过程后,心中都深信不疑,因为只有这种情形下,才有翁寒梅这番技艺的表现,实非他们能力所可企及的。
沉吟良久后,少林无尘上人合十道:“老衲候教。”
翁寒梅瞥了一眼道;“我的鱼藏剑已经露锋,这是一柄凶剑,本身有灵性,连我都控制不了,出手之后,非死即伤,完全看它的高兴了。”
无尘上人道:“老衲知道。”
翁寒梅冷笑道:“知道了还要送死?”
无尘上人道:“老衲职责所在,虽死无怨。”
翁寒梅道:“我知道你们的安排是什么,你们一定是把本门技业的精华集中起来,托付给一个人,各家又选了一批资质绝佳的年轻弟子,由那个人带着,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去埋头苦练,来作为你们护门的依恃对不对?”
无尘上人脸色一变,望着觉慧叹道:“道兄,这是我们最大的机密,怎么也泄露了?”
觉慧道:“参与这机密的就是我们五个人,难道上人会怀疑我们五个人中有靠不住的吗?”
无尘上人道:“那自然不会,老衲是怕……”
觉慧笑道:“上人担心训练的那批人泄漏机密?那更不可能,他们匿身的地方连我们都不知道,绝不会被人找到,再者他们都是十岁时受命出发,更不会与人勾通。”
无尘上人道:“那翁寒梅是怎么知道的?”
觉慧道:“朱兄漏了一句口风,说我们五人并不是门户中技艺最高的人,凭这一句话也可以猜到了些许。”
无尘上人道:“机密已泄,以后行事就难了。”
觉慧道:“这是我们惟一的命脉所系,也是我们惟一的希望,我们别无选择,只有希望他们成功。”
无尘上人默然片刻,才撤剑朝翁寒梅一举道:“请。”
他举剑献剑,态度十分庄重,并没有把对方看成个小孩子,而以求教的态度请战。
翁寒梅也稍敛傲色,还了礼道:“上人,你非交手不可吗?”
无尘上人道:“是的,小姐已洞悉机奥,老衲此一战纯为后人多一番了解,故势在必行。”
翁寒梅道:“没有用的,我的剑法还不到我父亲所能的一半,你们全学了去也帮不了别人的忙。”
无尘上人道:“有没有用是另一回事,那由后人去评断,我们的责任是必须经过这一战。”
翁寒梅想想道:“好吧,我干脆多成全你一点,我先亮示六招剑法,回头就用这六招,上人如能应付过这六招,我就率队回家,由家父另外遣人来向各位理论。如果上人在这六招内落败,就得跟我上家父那儿去。”
说完剑光闪动,一口气使完了六招,只是眨眼间的事,别说看清六招之间的变化,连到底够不够六招也没有人数得清楚,大家只见到剑气如虹,一闪而逝。
无尘人上叹道:“老衲能挨过三招就算好的了。”
翁寒梅道:“上人如果无此自信,最好先指定一个代理人,因为我手中的剑控制不住,万一杀死了上人,势必要另找一个少林的人去向家父复命,我不想再多伤人。”
无尘上人道:“老衲如果死了,自会有人替代,至于替代者肯不肯不战而屈,老纳不能做主。”
翁寒梅道:“你是掌门人,难道还不能做主?”
无尘上人道:“掌门人只是一个职位,本门的立法精神才是至高无上的金科玉律,门规所限,少林无不战而屈之徒,掌门人也不能更改这一条规定。”
贫寒梅道:“假如你们都这样守成不变,恐怕不等到你们的后人出世,少林已无一个活人了。家父交代过,一定要把五大门派的代表人带回去一个。”
无尘上人道:“听由小姐如何处置吧!”
语毕振腕出剑,势如山岳。
少林为佛门弟子,剑势偏重于静的方面,出手极稳。
翁寒梅短剑轻撩,如风一般的搭进去,只听见叮当几响,随即翻身跳出。
无尘上人的剑已坠地,握剑的四枚手指还搭在剑柄上,只剩一枚大拇指,因为有剑柄挡着,还留在手上。
翁寒梅笑了一下道:“上人究竟是佛门高人,修为有素,连我这柄凶剑也受了感化,收敛不少凶性。现在上人是否答应跟我走一趟了?”
无尘上人却问道:“小姐,老衲走了几招?”
翁寒梅道:“两招。”
无尘上人一愕道:“只有两招?”
翁寒梅笑道:“上人自己只发了两招,我却发了五招,前四招都被上人架住了,佛门之学毕竟是不平凡。”
无尘上人点点头道:“还好,老衲估计只能应付三招,想不到能支持到五招,总算过得去了。”
嗡寒梅道:“上人到底是怎么决定?”
无尘上人道:“老衲断指弃剑,只好去了。”
翁寒梅笑道:“那就请上人稍待片刻,我还要邀请一下峨嵋与武当的掌门人,二位是怎么说呢?”
峨嵋的净因师太道:“老尼放弃求战,随小姐前去。”
觉慧对净因的决定大感愕然,忙道:“神尼怎么屈服了?”
净因师大淡然道:“少林修的是佛门,峨嵋修的是禅门,禅道主心,无所谓荣辱,老尼去了并不表示屈服,也不必用一战来表示不屈服。”
觉慧道:“可是神尼与我们有盟约。”
净因师太道:“不错,云台、昆仑、少林三家都讨教过了,翁小姐前后也显示了近十招剑式,对这十招剑法,我们究竟了解多少呢?如果一无所知,不但与事无补,反而徒增困扰,容易将后人引人歧途。”
翁寒梅笑道:“神尼这才是睿智之见,我早就声明过,你们想在我身上去了解剑帝之学,无异管窥蠢测,结果吃亏上当的还是你们。”
净因道:“道长,不仅老尼放弃一战,还请你也放弃一战。我们毫无所知,让后人自己去摸索,说不定还会碰对了路,如果我们把他们引人歧途,反倒是害了他们。”
觉慧道:“他们应该知道如何判断的。”
净因道:“我们只有这一条活路,不能让他们去冒险。”
这句话很有分量,觉慧沉思片刻,终于道:“神尼指示极为正确,贫道也放弃一战。”
翁寒梅道:“那各位都答应去了?”
觉慧点头道:“是的,请小姐指明地点,我们自己前去。”
翁寒梅笑道:“没有地点,你们都留下。将其余的人遣散,不许留一个闲人,我自然会带你们去。”
觉慧道:“有三个人受了伤。”
然后又朝台下道:“帐篷里的人各留下一名代表,其余的出山等候,一个时辰之内,离开丈人峰五里之地。”
林佛剑沉声道:“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
翁寒梅笑笑道:“你这组人特别,去留听便,因为你要去通知那个人,叫他把武林秘籍的上册献出来,知道吗?”
林佛剑道:“我不去通知。”
翁寒梅笑道:“去不去随你的便,反正今天我不找你,你要找我的麻烦也无所谓,你自己瞧着办好了,我管不了。”
林佛剑对翁寒梅的态度感到很难测,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吟持未决。
翁寒梅又道:“乾坤剑派这次担任评审人,地位超然,我也不加勉强,愿意去的话,就派个代表,否则也请赶快离开。”
齐碧霞忍不住道:“我们不离开又怎么样?”
翁寒梅笑道:“不离开就留下。我劝你们离开,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不同于林佛剑,他负有我转托的任务,我手下的人会对他容让几分,你们就不同了。”
阮雄接着道:“是怎么样的不同法?”
翁寒梅笑道:“你们若是乖乖地留下,安分不动,自然没什么大碍。如果你们想多事,那就是自讨苦吃了,因此我把话说在前面,你们自己可以酌量着办。”
齐碧霞与阮雄一时也摸不出她是什么意思,因为展毓民没作进一步的表示,他们也只好默然以待。
翁寒梅却一沉脸道:“该走的人可以走了,我希望五大门派的人领个头做示范,免得我费事。一定要我麻烦,我不过多耗点精神,你们却要拿性命来支付代价,那是很愚蠢的事,我劝大家放聪明点。”
觉慧道长道:“我们每家都有死伤的人,不能弃而不顾,小姐站在人道的立场上,也该让大家整顿一下。”
翁寒梅道:“一个时辰之后,大家可以再回来,收敛死者,活着受伤的人则必须带着走。”
觉慧道长道:“有的重伤的人不宜移动。”
翁寒梅道:“搬不走的就暂时放下,我会收拾的。这是我最后一句话,大家不必罗嗦了。”
觉慧见她已有不耐烦的样子,乃摆摆手,武当门下的人首先撤退,向山下行去。
云台与昆仑的门人虽还有不平之色,但在少林、峨嵋门人的劝告下,也快快地走了。
间杂在人群中的紫衣人,也跟着走了。
其他的群豪中,只留下了祁逸夫、藏灵子、天山的钟云岳灵芬夫妇、金陵侠侣与黄山黎元泰、洛阳徐伯平徐仲平兄弟,另外就是柳大树那一批与乾坤剑派请人。
翁寒梅一笑道:“很好,大家都很听话,留下的人也很够分量,老刘,实行封山清道。”
刘半盲打了一个呼啸,山口出现了一批普通庄稼人打扮的大汉,约莫有七八个人,每个人都手执着长剑。
这七八个人一半留守山中,监视下山的人,另一半则分头窜入四周的山谷丛林中,动作极为敏捷。
没多久,只听得惨叫声起落不停,场中诸人脸色都为之一变。
只有翁寒梅神色如恒,冷笑道:“我把招呼打在前面,仍是有不怕死的想偷偷的留下,这可不能怪我。”
五家掌门人的神色都一阵惨然,不用问,这些留下的人一定都是他们的门下。
这些人的藏身处都很严密,以为能躲过翁寒梅等五人的耳目,那知她另外还带了一批手下,匿藏在人潮中暗加监视。
这七八个汉子相貌平平,装束普通,兵器都是藏在外衣下面的,根本不为人注意,而他们的武功却个个不凡,只从他们杀人的手法上就可以看出来了。
惨叫声起,他们立刻移动位置,扑向第二处,从未经过较久的战斗。
林佛剑不禁愤形于色道:“你这是做什么?”
翁寒梅笑道:“清山呀!我走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盯住,事前已经提出过警告了,有人偏要找死,我没办法。”
林佛剑道:“我们还有不少人留下。”
翁寒梅道:“你们是经我准许的。”
林佛剑道:“难道你不怕我们跟踪吗?”
翁寒梅笑道:“我要走时,谁也无法跟踪,包括你们这些人在内。但我必须清一次山,用以维持我的威信。”
林佛剑勉强地忍住了自己的怒气,那搜山的几名大汉已完成工作,朝翁寒梅躬身道:“启禀小姐,清山已毕。”
翁寒梅笑道:“都收拾清楚了吗?”
一名汉子道:“属下等每人负责一方,从开始就密切注意各人的行踪,绝对不会有遗漏了。”
翁寒梅笑道:“真留下一两个也没关系,我不过是做做样子,叫他们知道厉害罢了。现在给这两个人疗伤。”
她手指着吴太常与朱笑予,刘半育立刻由怀中取出一包药粉来。
吴大常根本无法行动,由着他摆布,在断腿处敷上药粉,平放在地。
朱笑予则似有拒绝之意。
刘半盲手指疾戳,点住他的穴道,快得令人无法预防。
朱笑子也乖乖的被制住接受疗伤了。
翁寒梅笑道:“这两个人火性未退,穴道不必解开,由我们带着走,另外三位掌门人自己知道分寸,我们也客气一点,让他们自由行动吧。老刘,准备动身。”
林佛剑很注意他们的行动,因为这丈人峰四面悬空,只有一条通路,而那条通路正是大家下山的路,虽然已被他们封住山口,但想不为人发觉而偷偷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倒要看看他们用什么方法。
刘半盲走到绝壁前,又打了一声呼啸,只见对面山峰上冒出一个人来,两峰相隔有三十多丈,中临绝谷,除了飞鸟之外,绝无可能飞渡。
难道他们要从这里通过吗?
但见对面的人取出一把长弓,搭上一支箭,嘶的射了过来,箭后拖着一根细绳,掠空呼啸而至,接连射来了二根细绳,一上一下形成绳桥。
刘半盲伸手接住后,挽住细绳,跟对峰扯紧,因为距离太远了,二根细绳,在空中随风飘摇。
觉慧惊道:“我们要从这里走吗?”
翁寒梅笑道:“不错,到了对峰之后,绕道出山。谁也跟踪不上了,你们没想到这一着吧?”
觉慧道:“可是要靠这条细绳渡峰,我们没这个本事。”
翁寒梅淡然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摔不死你的。”
觉慧也不置答,缓缓移动身子,步上绳桥。
他的马步很沉稳,桥身往下一坠,连前面走的桑九娘都晃了一晃,他却手都不扶,慢慢地走了过去。
风吹得桥身晃处,觉慧的身子像钉在桥栏上一般,一点都不会动。
翁寒梅朝刘半盲道:“你们看见了吧,武当的剑法虽不足取,这部门的功夫却比你们都要扎实多了。”
刘半盲笑而不言,背起朱笑予第三个走上绳桥。
翁寒梅用手指着藏灵子叫他接上去,藏灵子竟有点惧缩,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去了。
他走得很小心,双手扶着护栏细绳。
翁仁寿背负吴太常第五个过桥,然后是翁寒梅带来的剑手,一个接一个,最后黎元泰也上了桥,只剩祁逸夫、侯六官、翁寒梅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