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更次过去了,四方搜索的人也已陆续返抵原地,木客孙坚眼看各人的神色,不用问也就知道答案了。当下,他轻咳了一声,道:“找不到也就算了,也许那厮见势不佳逃得远远的了,暂时放过一边,以后再说,咱们现在……”宋锺截口道:“现在最好请孙老大解开舍弟的穴道再说好吗?”木客孙坚冷然摇头道:“不忙,老夫跟田大人谈的这桩买卖,绝不能传入旁人耳中,所以老夫要等到贤昆仲听过之后表示了意见,才能决定如何去解开令弟的穴道,事关非常,宋老大千万原谅包涵。”这一番话是非常明显不过了,那就是说,如果你宋家弟兄不肯合作、乖乖听话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宋锺恨在心里,但脸上却丝毫不露半点痕迹的笑了一笑,道:“兄弟们是最喜欢做买卖了,嘿嘿!只要有利可图,兄弟是无不拚命的,却不知孙老大说的这笔买卖,兄弟们如果听候你孙老大差遣的话,成功之后,大约有多少赚头?”
木客孙坚心里暗骂:赚你妈的死人头,老夫要你们命都赔上!但脸上亦是丝毫不露地笑道:“这笔买卖大概有好几百万两银子,老夫敢担保,如果成功了的话,贤昆仲分得的一份,足够回老家享受用一辈子而不必再做其他买卖了。”宋锺乍听是几百万两银子的买卖,心头登时一阵波动,但随即冷静了下来,暗哼了一声,心道:“格老子,随便你龟儿说得天花乱坠,老子还是那一套,不整死你这几个龟儿子绝不甘休!”他心里是这样想,口里却是另一套,他朝老二宋宾瞥了一眼,故作失惊和喜出望外的“啊”了一声道:“怎么?这样一笔大买卖,孙兄是怎样做上的?这一下还有什么话说,兄弟们是悉凭吩咐,水里火里,一句话,拚了。”宋宾也表示万分赞成地把脑袋点得像啄米的公鸡一般。宋桑的命指在人家手里,自然更加没得话说。
宋锺话声一顿,看了两个弟弟的表情,遂又急切地对木客孙坚笑道:“孙兄到底是怎样弄来这笔偌大买卖的?请快点说出来听听,兄弟实在忍耐不住了。”木客孙坚伸手一指盘膝坐在地上的田尔耕,笑道:“这笔买卖田大人最清楚,让他来说吧。”田尔耕冷哼一声道:“你说的话,本官一概不懂,你要我说什么?”木客孙坚怒道:“田大人!你这就不对了,刚才咱们是说好了的,现在你怎么又推三阻四起来了?哼哼!须知老夫的耐性并不很好,不要……”田尔耕冷笑着截口道:“怎么样?大不了你把本官宰了就是,有什么好狠的?”木客孙坚冷冷地哼一声,目注田尔耕,沉声道:“你要弄清楚!这笔买卖并不是非你田大人合伙不可,同时,老夫也不是光搭一份乾股,而是要拿出相当本钱的。哼!你与老夫合伙,可以说是绝对有利而无害的生意,你不妨好好的想想看。”
田尔耕略一沉吟,抬头道:“话倒说得蛮中听,但不知你有什么本钱?”木客孙坚冷笑道:“好,既然你提出来了,老夫就先亮一点给你瞧。”话声微顿,显得甚为神秘的缓缓说道:“老大第一笔本钱是关于﹃西厂﹄的。”田尔耕冷笑一声,道:“西厂?嘿!本官隶属﹃东厂﹄,﹃西厂﹄与我有什么相干?”木客孙坚哼了一声,道:“嘴巴硬有个屁用,告诉你,左元帅的事你想不想知道?”田尔耕摇头道:“本官只知左元帅忠心为国,其他的事一概不想知道。”木客孙坚勃然变色,大怒道:“你这人真是无可救药,好!你既然认为老夫这两笔本钱不够,那就免谈。”话声微顿,侧顾金精白天星跟水妖乌元章,沉声喝道:“把这厮和那牛鼻子弄到那坑边砍了,就丢到坑里算了。”金精白天星、水妖乌元章二人应了一声,方待伸手去抓田尔耕和松风道人起来,陡地︱
一声沉喝:“且慢!”喝声从夜空中传来,声到人到,衣袂飘风之声微响,田尔耕和松风道人身后已多了两条人影。金精跟水妖闻声愕然,把将要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同时凝目望去。其他的人也是一愕,齐将目光朝田尔耕和松风道人身后投去。只有田尔耕和松风道人没有回过头去看,因为,他们一听到声音,就知道是师父赶到了。不错,来的正是“黑煞门”的掌门人黑煞真人以及门徒清泉道人!他们二人与田尔耕分途搜索路金花、欧阳乐贞,搜了一阵毫无发现,遂返回茅家庄院,却未见田尔耕回来,师徒二人放心不下,于是,重又出庄,循着田尔耕搜索的方向追下去察看!……
黑煞真人修为何等深厚,目光锐利异常,老远就发现了田尔耕和松风道人似乎已被“天目四恶”制住,正在商谈什么条件的样子,当下,带着清泉道人暂时隐伏下来,听听双方到底谈些什么……这时候眼见谈判破裂,田尔耕和松风道人就要挨刀,于是急展绝顶轻功飞掠过去,同畤出声喝阻!木客孙坚在江湖中的地位辈份,只比黑煞真人稍差一点,几乎是同辈的人物,当然认识这位“黑煞门”的掌门人,于是,勉强压住心头的不安,哈哈一笑道:“兄弟真是老糊涂了,怎会没有想到田大人既然在此地,掌门人的仙驾就该不远才是,真是该打!该打!”笑语之声微顿,双拳一抱含笑又道:“掌门人一向可好?兄弟们是令高足奉旨缉捕的逃犯,不敢随便现身,以致疏忽于问候,尚祈大度包涵。”
黑煞真人捻须微笑,直待木客孙坚说完了,这才打一稽首还礼,高宣一声“无量寿佛”!然后神色一整道:“孙檀越不是跟小徒们谈买卖吗?他们作不了主,请跟贫道直接谈谈如何?”木客孙坚欣然道:“能得与掌门人直接商谈是最好不过了。”说着,倏地出手,拍解开了田尔耕和松风道人的穴道,笑道:“为了表示兄弟的诚意,所以也不用劳烦掌门人了。”敢情他知道自己的制穴手法,是绝对难不倒黑煞真人的,因此就不如故示大方的来上这一手。田尔耕和松风道人穴道一解,立即站起身来,转向乃师行了一礼,肃然分站两旁。黑煞真人当然十分明白木客孙坚的意思,但也不去点破,反而稽首道:“孙檀越手下留情,贫道谢了。”木客孙坚忙遗嫿笑道:“掌门人不责怪兄弟无礼,兄弟已感激不尽!怎么敢当这个﹃谢﹄字?”黑煞真人含笑道:“理当如此,孙檀越不必太客气。”话声微顿,又道:“据孙檀越刚才对小徒透露的那两笔本钱,说起来是足够与我们合股了,但这两笔本钱的全数究竟有多少?不知孙檀越是否可以让贫道晓得?”
木客孙坚略一沉吟,道:“按道理说,在掌门人面前是应该坦白的,但这笔买卖实在太大了,成功之后应如何分起?工作方面应如何分担?这些乎要事先高定了才好,不知掌门人意下如何?”黑煞真人连连点头,道:“孙檀樾之言有理,依贫道愚见……”说时,转目扫了宋锺兄弟一眼,沉吟着不往下说。木客孙坚笑道:“宋老大弟兄是兄弟这边的,掌门人尽管按两股分配便是。”黑煞真人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孙檀越这边共有七位,贫道这边是五个人,贫道的看法是买卖成功之后,将所得作成四六分配,孙檀越看是如何?”木客孙坚道:“兄弟这边人数较多,分得六成,甚为合理,兄弟……”黑煞真人连连摇头道:“不!是贫道这边分六成。”木客孙坚一楞道:“可是掌门人连同令高足共是五位,而兄弟这边……”
田尔耕一旁截口道:“孙老大应当清楚,我手下有不少跑腿的东厂弟兄,他们少不得也要得点好处才干得起劲,这样一来,咱们所得恐怕还没有你们多哩!”黑煞真人接口道:“孙檀越!虽然只是四成之数,但算起来恐怕也有上百万两银子,诸位拿去这辈子也就吃穿不完了。”木客孙坚想了想,又与三个把弟兄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才点头道:“好吧,就按掌门人意思,四六分配便了。”话声微顿,眼望着黑煞真人,乾咳了一声,郑重的道:“那么,关于工作的分担,还请掌门人……”黑煞真人含笑摆了摆手,截口道:“咱们工作如何分担是无法预先详细计划的,贫道只可以这样说,应付官府方面,由小徒出面,至于江湖中黑白两道,那就得麻烦孙檀越诸位了。”
木客孙坚点了点头,道:“掌门人之言甚为的当,但那工作手段及进行方法……”黑煞真人又摆手止住了木客孙坚一不让他往下说,笑道:“孙檀越,诸位也是老江湖了,这些问题恐怕也不用贫道详细指点的,总之一句话,那就是放手去做,见机行事,只要能达到取得藏珍,便须不择一切手段,未知孙檀越以为然否?”木客孙坚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掌门人的高见对极了,我们就这么办。”黑煞真人乾咳了一声,眼望着木客孙坚,缓缓道:“分红的事跟工作分担都谈好了,那么……孙檀越是否可以把那两笔本钱拿出来入股了呢?”木客孙坚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我们既然已是股东了,当然得把本钱掏出来。”话声微顿,忽然目光炯炯地往四下扫视了一遍。
黑煞真人捻须笑道:“孙檀越请放心,这周围半里地内,贫道保证不会有人潜伏窥听的。”木客孙坚将目光收回,投落在田尔耕脸上,缓缓的道:“田大人可知西厂人马目下在什么地方?”田尔耕笑了笑,道:“他们吗?这时候恐怕仍是在巫山拚命挖宝吧。”木客孙坚摇了摇头,道:“田大人!你未免把他们估得太低了,据老夫所知,﹃云台九剑﹄那几个娃娃护着他们,还未到达巫山就查出了他们得到的那份藏珍图是假的,一行人便急急往回赶,左良玉婉却藏珍之事他们也知道了,刻下正侦骑四出,踩探许天威跟柳林四圣这帮人的下落,据说,连﹃天南三煞﹄也被他们钉住了,至于你田大人这边……”田尔耕轻“咦”了一声,摇了摇头,插嘴道:“据我所知,﹃西厂﹄这帮人当中,是不可能有这样高明的人物的呀!唔!这就奇怪了。”
木客孙坚冷笑道:“人外有人,天上有天,田大人怎能这般肯定,他们既然能搬动﹃云台九剑﹄,当然也可以搬动其他更有本领的人物了。”田尔耕沉吟了一阵,道:“但不知孙兄曾否查出他们搬动了那些有本领的人物来?”木客孙坚摇头道:“这一点很抱歉,老夫能力有限,迄今尚未明了。”田尔耕皱眉道:“这就怪了!倒底是些什么人物呢?”黑煞真人沉声道:“尔耕!现在你伤这个脑筋干什么?等跟他们接触了,不就可以查出来了吗?”田尔耕瞿然道:“是!是!师父教训的是。”话声微顿,转望木客孙坚冷笑道:“原来孙兄一意要入股作这笔买卖,就是为了要我去应付﹃西厂﹄的人,嘿嘿!高明!高明!”木客孙坚得意地一笑道:“那里那里!田大人过奖!其实嘛!老夫只能说是借重而已,因为官官相对,什么事都好办,相信田大人必有同感,是不?”
黑煞真人咳嗽一声,接口道:“孙檀越的这一笔本钱相当够份量,不错!敢请见示第二笔。”木客孙坚笑了笑,道:“多谢掌门人看得起,至于那第二笔嘛!……”话说至此,转望着田尔耕,含笑缓缓说道:“这也是与官方有关的,田大人不妨猜一猜。”田尔耕摇了摇头,冷冷道:“我对猜谜不感兴趣,孙兄只管直说便了。”木客孙坚缓缓道:“老夫弟兄接到密报,有一大批左良玉的部下,紧蹑着许天威的背后,已然潜抵黄山地区,看样子也是想打那批藏珍的主意而来的,不知你田大人……”田尔耕诧然截口道:“不会吧!左良玉他不是拒绝接受这批藏珍了吗?怎会又派人追下来了?孙兄的密报莫非……”木客孙坚冷笑道:“常言道:财帛动人心,世间上那个不想发财?这批藏珍数目实在太大了,左良玉他不要,但他的部下中就难保没有见财起意之人了。”
田尔耕仍在将信将疑,黑煞真人点点头道:“孙檀越之言有理,以贫道看来,必是左帅部属中的不肖份子,瞒着左帅来插上一腿,发这笔横财了。”木客孙坚神色一整,紧接道:“不但如此,依兄弟的判断,甚至连左良玉也有幕后支使之嫌。”黑煞真人“哦”了一声!抬目道:“何以见得?”木客孙坚沉声道:“银子谁不想要?他左良玉表面上是因为朝莛已有粮饷拨发,贼兵之围亦解,是以不能接受这笔财富,但暗地里,兄弟敢说世间上绝没有一个人会对这样巨大的财富不动心的。”他话刚说完,突然“嘿嘿嘿嘿!……”一障刺耳的怪笑声划空传来,打破了四野的沉寂。众人乍听笑声来得如此突兀,俱是心头一震,忙戒备着凝目四下扫视……
笑声一落,随听东面的黑喑中有人怪声怪气的说道:“孙老大说对了!财帛动人心,将爷们正是奉了元帅军令来剿灭你们这班草寇的!”话声一顿,猛地一声大喝:“杀!”喝声出口,却不见人影出现,田尔耕心头大惊,急叫:“躺下!”叫声中,他自己第一个趴在地上,其他的人个个都是老江湖了,同时也有着一身的能耐,反应更是奇快无比,也就在田尔耕伏下的同一刹那,都纷纷散伏在地上……“咻……”一阵刺人心魄的撕裂空气的厉啸声、就在众人伏下的一瞬间,从头顶上空四方交叉响起,二三十点寒星随着啸声交叉掠空飞过,分落在远处的黑暗中,发出一阵“察察……”的乱响。“哎唷!”就在刺耳啸声响起的同时,大个儿宋桑突然发出一声痛叫,颤声哼道:“我的屁股!我的屁股!”
宋锺赶忙爬行过去伸手在宋桑高耸起的屁股上一摸,不禁失声低叫道:“是大弩!”敢情大个儿宋桑因为穴道受制,动作没有平时灵活,伏下之际,屁股蹶得高了一点儿,竟然在两瓣厚厚的肉墩上,对穿着一枝长达五尺的弩箭!直痛得他龇牙咧嘴,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大声哼哈,只好咬牙呻吟……“大弩”这玩意儿,乃是军中特有的攻击利器,通常是由三名军士操纵,射程可达五六十丈,比普通强弓硬弩远了几倍,三四十丈内,箭锋可洞穿三层皮甲,任何“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都抵挡不住,的确厉周无比!众人一听宋锺叫出这一句话来,都不禁感到一颗心骤然往下一沉,同时暗叫:“糟糕!”
不错!的确是糟糕!因为照这一阵大弩袭射过来的情形看来,显然四面都已被人围住了,再从这阵大弩的来源去判断,只有担负攻坚陷阵的朝廷官兵才会拥有这种利器!何况刚才那发话之人不是明白表示,乃是左良玉派来的吗?此外,根据大弩发射的距离而推测,那些包围的兵马最少在四五十丈以外,这样遥远的距离,要想毫无损伤的冲过去,实在是太难了。更何况对方能将他们包围起来,在人数方面,最低限度也比他们多上好几倍。在这种种完全不利的情况之下,怎教他们的心不往下沉?不过,他们这三批人到底是经过多少大风大浪的武林高手了,是以心情一阵震动之后,立即就诙复了常态,同时,脑筋也就随着闪电般动了起来……
半晌,黑煞真人已有计较,他低声吩咐道:“夜色昏暗之下,对方是不敢冲过来的,咱们可以利用地形地物,匍匐爬行过去,只一接近,就不惧那些大弩了。”“天目四恶”、“川西三凶”听了,觉得除此之外,已无其他更好的办法,遂点头同意了。可是,就在他们正要分头开始行动的当口,空中突地闪起二三十道眩目的火光,像流星一般飞射落在他们伏卧的左近四五丈范围。原来是二三十支箭杆泡过桐油的火箭,这些火箭斜插入土中之后,因为箭扞早已着火,故而熊熊地成了二三十支火炬,将这四五丈方圆一大片地,照得亮如白昼。黑煞真人急急低喝道:“快!快灭了这些讨厌的东西!”
清泉道人行动敏捷,首先一跃而起,挥掌扫腿,就朝他附近的火箭击去。谁知,他的身形刚一窜起,突地发出一声惨叫,“砰”的一声!重重摔落地上,哼哼不绝,浑身颤抖。“咻!”就在清泉道人摔落地上的一刹那,撕裂空气的厉啸方始钻入众人的耳中。一支五尺长的大弩箭,直直的从清泉道人左肩背后射入,穿过琵琶骨,由前胸肩透出,长达五六寸的箭镞在火光映照之下,发出冷柰森的寒芒,半点血渍都不曾沾上,这样一来,谁人还敢再动?但也沾了这一阵火箭的光,使得宋锺和田尔耕能爬伏着替宋桑及清泉道人取箭,上药、裹伤……黑煞真人低声道:“大家注意!这些火箭快要烧完了,一黑之时,立即按预计行动。”田尔耕低声道:“可是清泉师弟无法行动,如果背着爬行的话,目标就大了,况且也不方便,该怎么办?”黑煞真人咬牙道:“这时候也顾不了许多了,留他在这里好了,倘若有何不测,咱们以后替他报仇就是了。”话刚说完,眼看那些火箭已经烧到尾部的羽毛了,黑煞真人正待下令……
那知︱漆黑的夜空中又飞亮起二三十道火光,像第一次一样飞射落在他们的左近,依然将那一大片地面照亮了。这时候,对方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因为,黑煞真人他们都是一流的武林高手,对方显然不准备与他们面对面的动手拚博,而是要用弩阵困住他们,等到天色一亮,就可收一举而歼之功了。在这种强劲霸道绝伦的大弩集中攒射之下,要冲过漫长的数十丈空间,就算轻功身法如何神奇,护身气功如何了得,也是有死无生,绝难幸免的。这样一来,就连足智多谋的黑煞真人以及狡猾机诈的木客孙坚、阴险毒辣的“辣手追魂”宋锺等人一时间都弄得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只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绝不能等到天亮,必须在黑夜突出对方弩阵的包围,否则的话就完了。可是,在火箭不断的照亮之下,连动一动都有大弩透体之险,要想突围,实在谈何容易!
就在众人心中作难,无计可施之际,先前那怪声怪气的话声,却又突然远远传送过来,缓缓说道:“孙老大请答话!”木客孙坚抽眼望着黑煞真人,后者微微颔首,他于是稍稍抬起脑袋对着话声传来的方向高声道:“老夫在此!是那位朋友要想赐教?”对方怪声怪气的答道:“赐教不敢当!只想问问孙老大,你们想死还是想活?”木客孙坚一面听,一面搜索枯肠,就是想不起来这怪声怪气说话的人是谁,当下只好又反问道:“想死如何?想活又怎样?你阁下有万儿的话,请不妨亮来听听。”那人嘿嘿怪笑了一声,道:“咱们是朝廷官军,不懂得这一套,你们如果不想活,那就很简单,一声令下,万箭穿心!但如果不想变刺蝟的话,也简单得很,只要丢下兵刃暗器,把双手抱着脑袋站起来就行了。”
木客孙坚朝黑煞真人望了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于是又高声问道:“我们站起来之后又如何?”那人怪声一笑,道:“那是以后的事,咱们一步一步的来,你们答不答应?”这种毫无保障的要求,实在太难答应了,不是吗?当他们解除了武装双手抱头站起来时,对方如果适时射出一阵大弩,岂不统统都完了?木客孙坚不由一阵沉吟,一时间无法作答……黑煞真人也想不出什么妙策来打开这个结,只把两道寿眉纠在一起,苦苦的寻思对策……田尔耕突然轻轻“哎”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师父!这儿的最高决策之人应该是你老人家,对不对?”黑煞真人不解地望着田尔耕,不知他的爱徒为何有此一问,默然了一下才道:“那也不一定,孙檀越也是决策之人,该谁下决定须看什么场合,有时……”田尔耕截口道:“徒儿说的是此时此地,此种情况。”黑煞真人道:“情况特殊,为师当然要挑起这副担子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田尔耕道:“那就对了,既然师父才是最高决策之人,对方却为何一直在找孙老大说话?显然并不知道与孙老大打交道的人是师父跟徒儿……”黑煞真人道:“这又有什么关系?”田尔耕道:“很明显,对方是跟着孙老大来的,可能是孙老大在钉他们梢的时候,落在人家眼中,被人反钉上了。”木客孙坚满不是味道的说:“田大人的意思,是怪老夫把他们引来的?”田尔耕摇头道:“我并没有这意思,我只是想,对方既然是左良玉的部下,又不晓得我在这儿,我打算利用﹃东厂﹄这块招牌,吓唬他们一下,看能不能够将他们吓退。”黑煞真人赞许地点头道:“对!对!这法子不错,不妨一试。”木客孙坚却浇了一瓢冷水道:“不对!不对!这法子可千万不能一试。”
黑煞真人惑然道:“为什么不能试?”木客孙坚道:“令徒是魏阉的部属是尽人皆知的,如今这块招牌怎能够再拿出来吓唬人家?更何况左良玉对魏阉是恨之入骨,他的部下自然也有同感,因此兄弟说令徒这个法子万万试不得。”黑煞真人听了这一番分析得极为有理的话,不由得瞪目无以为答,口中讷讷道:“这个……”田尔耕却笑了笑,道:“这不过是孙老大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看法,其实我这个法子仍是可以行得通的,孙老大尽管放心。”木客孙坚不信地摇了摇头,道:“何谓老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看法?”田尔耕笑道:“孙老大你只知道魏阉的事情,却不知魏阉虽垮,但﹃东厂﹄这个组织并未解散,依然还是由宦官操纵着,所管辖的事情也跟从前一样,不同的只是内部的重要人物已换过一帮罢了。”话声微微一顿,又笑道:“假如我田尔耕宣称仍受﹃东厂﹄主持人之聘,照旧担任武士领班之职,试问对方这批头脑简单的武夫,又有谁敢不信?”这番话,听得木客孙坚哑然半晌,才道:“既然田大人有这种把握,那就不妨试试。”
当下,田尔耕转头对着那传来怪声怪气的话声方向略略昂起脑袋,提气扬声,官腔十足的喝道:“那边是谁的领队?怎么搞的,竟把本官也围起来了?混帐!快站过来回话。”“嘿嘿嘿嘿!”那怪声怪气的人紧接着田尔耕的话,发出几声冷笑,仍是怪声怪气的道:“好个本官!请问你是那个山那个寨的官?快站起来让本官瞧瞧。”田尔耕沉声喝道:“混蛋!本官乃是奉东厂于公公的密令出来办案的,你是什么人这样胡说八道?不想活了?”对方似乎怔了一怔地沉默了一下,复又怪笑道:“你是﹃东厂﹄的?嘿嘿!当真妙极了!这叫做一举两得,朋友,你才真的是不想活了,还拿这块招牌来唬人。”
田尔耕怒声喝道:“混帐东西!你没听清本官是于公公派出来的吗?你以为本官是魏忠贤的人?简直岂有此理!”他这一唬,果然将对方唬住了,因为“东厂”自魏忠贤伏诛之后,这个组织并未解散,的确仍由宦官执掌大权,只不过是换了一批人而已,同时所作的恶事并不比魏忠贤掌权的时候少,甚或有过之而无不及,依然是个令人头痛侧目的组织。至于继魏忠贤而提督“东厂”的太监是不是姓于,外人根本就不得而知,因为那初掌权的人以目前根不深、蒂不固,尚未到公然出面的时候,故而对外均严守秘密,就算各省的督抚都摸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掌握着实际大权。所以,那怪声怪气的人被田尔耕煞有其事地一连几下子,果然弄得心头嘀咕起来,一时间又沉默下去了……
又过了半晌,那人的话声再度响起,仍是那般怪腔怪调的说道:“管你是什么公公派来的,你既然与匪盗一起,显然也不是个好东西,死了也不算冤枉。”话声微顿,厉喝道:“给你们三声数为限,统统站起来缴械投降,否则的话,嘿嘿!你们以为躺在地上箭就射不到了,哼!休要作梦,咱们杀贼的武器多的是,等着瞧好了。”对于军中所使用的武器,田尔耕是最清楚不过了,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话绝非虚言恫吓,除非他们不是来自左良玉的军中,否则的话,只要随便搬两样出来,自己这面的几个人就真的不想活了。“一!”夜空中,传来了那人的一声怪喝。黑煞真人与木客孙坚等人互相望着,大眼瞪小眼的,似乎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渡过这个难关。“二!”那怪里怪气的喝声再度在夜空中激荡着。木客孙坚叹了口气,望着黑煞真人道:“怎样?认了吧!”黑煞真人咬了咬牙,正待开口…“啊!……”“哎唷!”一阵惨叫!痛呼之声,忽然在夜空中像联珠炮般迸爆……
“三……咦!”那怪里怪气的喝声刚把“三”字喝出了一半便突然刹住了,随即发出了一声诧呼!黑煞真人和木客孙坚等这几帮人都是经验极为丰富的老江湖了,当惨叫、痛呼的声音一进入耳中,心里立刻就知道五行有救了。他们的目光如响斯应地齐向惨叫、痛呼之声的来处闪电般一望,身形更是如同装了弹簧一般,连蹦带窜的飞掠起来,嗖嗖嗖的贴地疾掠过去……那一阵联珠乱迸的惨叫乃是从黑煞真人的后方,那一大片刚燃烧完了不久的荆棘的前面发出来的,距离他们大约有三四十丈,再过去就是适才大个儿宋桑掉下去的那道山沟了。此际,其他三方包围埋伏的人在听到那一阵惨叫痛呼之顷,正自楞得一楞,却未料到被围之人的动作竟然迅疾如斯,一时俱措手不及地不知如何是好。等到他们回过神来,一声令下,大弩、火箭乱射一通的时候,黑煞真人等人已然窜进黑暗之中,远出十余丈外,接近这一方的埋伏区域了。
这时,虽然是在星昏月暗的夜间,但在黑煞真人等这一班武林高手的锐利目力之下,仍然可以看得清楚十丈左近的景物。他们目光所及之处,隐约可见到几十条人影正在手忙脚乱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大弩发射架子,那惨叫痛呼的声音已经没有了,看情形,显然是受了一场暗袭,而那暗袭的人此刻已经隐遁了。黑煞真人等人那肯容对方有重竖弩架发射的机会,不约而同,闷声不响地齐展身形悄然疾扑过去。十多廿丈的距离,几个起落之间,黑煞真人首先飞到,双掌一挥,凌空朝两座刚刚竖好,正待发射的大弩劈去。他的“黑煞掌”力已练至炉火纯青之境,掌出无声,暗劲如涛,悄然狂卷之下,那两座大弩及六条在操纵发射的人影立时如滚汤泼雪一般,塌散在地上。木客孙坚第二个飞落下来,一声不响长剑骤化夭矫游龙盘空飞掠如电,所过之处,但见人头乱飞,惨叫之声又复大作,再加上弩架与尸身倒地的“砰砰噗噗”响声混在一起,黑暗中顿时豕突狼奔,乱得一塌糊涂。
他们这一动手惨杀这一方埋伏之人,当然也就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其他三方的埋伏之人已然疾扑而来。田尔耕挟着清泉道人相继纵到,急声叫道:“师父!赶快撤离要紧,迟了就糟了!”宋锺、宋宾两弟兄揪着大个儿宋桑也冲到这边来了,宋锺疾声道:“孙哥子不要杀了,逃命要紧。”就这两句话的工夫,黑暗的天空中突然火蛇乱飞,“嗤嗤嗤嗤”的怪啸着像下雨一般落在附近,登时照亮了一大片。显然是其他三方埋伏的人,已快接近所发射的第一轮搜索他们踪迹位置的火箭落下之地了,再不离开的话,大弩跟着就要来了。黑煞真人与木客孙坚立时收手,退了回来,凝目四下一望,打算觅路撤离对方的大弩威力。“嗤嗤嗤嗤……”火光闪耀,第二轮火箭又从天而降,插落在他们立身之处周围七八丈内。这样一来,黑煞真人等人登时被火光照得纤毫毕现,无所遁形,众人俱不由心头大震,暗叫:“糟了!”
就在这危机即至的紧要关头,突听三四丈外传来一声轻喝:“退!”这一声轻喝在黑煞真人与木客孙坚这两批人听起来,一时间还有点莫名其妙地俱觉一怔,可是,在宋锺听来就大不相同了!他乍听喝声,心头登时一震,然后就是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同时也暗骂自己好不糊涂。因为他听出了那一声轻喝,乃是方衣的口音,而发声的地点,正是那条被荆棘茅草遮盖着的山沟。当下,宋锺更不怠慢,低喝一声!“大家跟我来!”喝声出口,人已同了宋宾揪着宋桑,四足猛蹬,疾如脱弦劲弩般贴着地面朝那边飞扑过去。黑煞真人等人身随声动,齐施绝学,闪电般一晃便超越了宋家弟兄,飞纵到山沟的边沿……宋锺急声叫:“跳下去!”他自己叫着,脚下更未停顿,身形一纵,与宋宾揪着宋桑往那片尚还烧剩一些残枝的荆棘跳落……黑煞真人等人早就纷纷腾身跳落下去,只听一阵“劈劈拍拍”的枝干折断声中,十一条人影刹时沉没不见了。
也就在他们刚刚隐落下去之顷,空际刺耳的锐啸大作,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令人闻之神魂欲飞。数十支五尺长的大弩箭在锐啸声中密密地成排飞过,掠过山沟上空,消失在远远的黑暗中。假如黑煞真人等人慢了一步的话,就算不致全部被这一阵大弩射穿了,最少也将有一半的人命丧当场!那一道山沟只有三五丈深,众人落在下面,虽然衣服、头脸都被荆棘刺破了,但听了这一阵大弩箭挟着沉雷般的破空锐啸声从山沟上空飞过的情形,大家就觉得这一点点的损伤,不仅是微不足道,而且是十分值得的了。木客孙坚心中一定,却一把抓住宋锺,沉声道:“刚才发声之人是谁?”宋锺摇头道:“兄弟怎知是谁!大概是孙哥子的伙计吧?”木客孙坚不悦地“哼”了一声,正待开口……
黑煞真人已急急说道:“这儿并不安全,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先觅路离开要紧,否则的话,让人家守在上面用箭射下来就不妙了。”木客孙坚还不肯干休,但上面已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与七嘴八舌的争论之声,只好松开了宋锺,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宋老大既已答应合作,那就希望你放明白些,否则的话,休怪老夫不念老朋友的交情!”宋锺整了整被抓绉了的衣襟,陪笑道:“孙哥子的确是心眼多了一点,兄弟绝没有不坦白的地方,请孙哥子放心好了。”这时,黑煞真人已领着田尔耕等人顺着这条山沟,摸索着往前行去,木客孙坚乘势下台,口中冷冷说了一句:“以后再看吧。”说着,移动脚步,跟在田尔耕等人后面,凝功戒备缓缓走去……
宋锺直恨得牙痒痒地,真想翻脸动手砍木客孙坚几轮,但是老三宋桑的穴道仍未解开,只好忍气吞声地与宋宾搀扶着宋桑,随后而行……这条山沟大概是山洪爆发之时所冲蚀而成的,沟底下不但极为崎岖难行,大小卵石参差罗列,更增加了落脚时的困难,同时,由于山洪冲蚀的时间次数多了,使得这条山沟内又有大小不一的岔沟,此际,山沟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众人摸索而行,前进的速度慢得就像蜗牛一般。可是,山沟上面的追兵却一点也不慢,当他们追到沟边,发现被围之人乃是从这山沟逃走之时,七嘴八舌的互相一商量,立时就得到结论。只听那怪声怪气的人扬声喝道:“快将所有的火球集中到这儿来,咱们要把这些龟孙举行火丧。”此言一出,正在山沟里摸索着逃命的黑煞真人等人听了,俱不由又是暗叫一声:“这下子可糟了。”
这条山沟才不过三数丈宽阔,沟中遍布着许多枯枝败叶和乾了的茅草荆棘,倘若从上面抛下火球,不要多,只三五十只就可以把这条山沟的数十丈长短一段,化作一条火海中的火龙了。也就是说,除非他们十一个人能在对方抛下火球以前,逃出数十丈开外,方能免得了火葬之厄。但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崎岖难行的环境之中,怎能比得上对方在山沟上面的平地上跑得快?就在黑煞真人等人心头焦灼无计可施,脚下一步高一步低的急急踉跄前行之际,前面右方的黑暗里突地一点微弱的火光一闪!随即一声沉喝:“来!”这点火光虽然微弱,但众人均是一流高手,功力何等深厚,就只这一瞥之下,藉着这一点微光,已然看得清楚,右前方乃是一条不算小的岔沟,那点火光已随着喝声飞投入那岔沟而去……此时,已不容他们多作考虑了,黑煞真人低喝一声:“走!”一马当先,提气轻身,跟着那点火光飞扑过去。其余的人那敢怠慢,俱各运足十成轻功身法,紧跟在黑煞真人身后,首尾相连,飞纵追去……最后飞进那条岔沟的是揪着宋桑的宋锺和宋宾,他们兄弟三个刚一窜进岔沟,只听“洪洪洪洪”的一阵大火燃烧的声音,在他们适才摸索而行的那一段山沟里爆发出来,登时一股灼热的狂风,跟着他们的屁股卷进岔沟里来。如果众人不是及时窜进这条岔沟的话,这时候可就灾情惨重了!
众人心中都喑叫一声:“侥幸!”脚下更不停顿,个个紧跟着那点微弱的火光,电闪云飘地朝前面奔去……若论轻功身法,众人当中头数黑煞真人和木客孙坚是最高的了,可是,尽管两人运足了功力,却依然未能将那点微弱的火光追近半步。固然是那擎着这点火光的人对地形方面较为熟悉的缘故,但黑煞真人和木客孙坚的心里都有个数,那就是在正常的时、地之下,他二人的轻功身法,也未必能强过这位看不见的人。那批在山沟上面的人马投下了大量火球到山沟里,将数十丈长一段的山沟烧成一条火河之后,却不见了被焚的对象,俱不由一阵大哗!又惊又怒地到处去查看……这一看,当然就看出来了,可是,黑煞真人等人已然逃得远远地,连强弓大弩都无法追得上了。
那一点微弱的火光飞着飞着……突然一闪而灭!黑煞真人猛提一口真气,身子如离弦劲矢,破空疾飞过去,只一个起落便到了火光熄灭之处,身形尚未落地,口中已发出“咦”的一声诧呼!木客孙坚等人相继奔到,大家一齐凝目四下一望,这才明白黑煞真人这一声诧呼的原因。敢情在这一阵飞奔之下,此时已奔出了山沟,来到一望无际的田野地带,也就是说,他们已平安地离开了山区,置身平原了。木客孙坚是跟在黑煞真人后面第二个飞落平地的,他目光炯炯地四下一望之后,颇似有点意外地说道:“掌门人,你没看到那家伙吗?”言下之意,当然是指那擎着微弱火光的人了。黑煞真人摇了摇头道:“惭愧得很,贫道连那位施主的影子都没看见,竟不知他是怎样走的。”木客孙坚霍地转过脸来,紧盯着宋锺道:“宋老大!老夫知道你一定晓得此人是谁,倒希望宋老大你能够开诚布公的说出来,让大家知道。”宋锺连连摇头道:“黑煞掌门人功力最高,尚且连那人的影子都见不到,兄弟这点微末道行,又怎能晓得他是谁?”木客孙坚“哼”了一声,正待开口……
黑煞真人忽然咳了一声嗽,抢先缓缓说道:“此地亦非说话之处,咱们尚有许多问题亟待研究,请孙檀越不要再为此事耽误时间了。”木客孙坚沉声道:“不!兄弟认为那人十分重要,必须弄清楚他的来龙去脉,否则的话,我等的一切计划恐怕会被他破坏了。”黑煞真人不大以为然的说道:“发掘和争夺建文藏珍的这回事,如今显然已演变得十分复杂了,谅他一个人也成不了气候,咱们用不着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话声微顿,侧顾田尔耕道:“尔耕!这儿离你的茅家村有多远,知道吗?”田尔耕仰头望了望星辰来辨别一下方向位置,想了想,躬身道:“离此不远,大约在西北方十里左右。”黑煞真人略一沉吟,转眼望着木客孙坚道:“小徒的居处离此不远,咱们且去歇一歇脚,把各方面的细节从长议计,研究一番如何?”
木客孙坚虽然总觉得宋锺的态度可疑,那个年轻人失踪得甚为奇怪,而引领他们脱险的人则更是离奇得令人不可思议。这些疑问,木客孙坚本来是打算软硬兼施的逼宋锺说出实话来,一但如今见黑煞真人对这些好像不大重视,只好放在心里,口中唯唯应道:“掌门人之言有理,就请令高足田大人带路便了。”于是,由田尔耕领先,在田野间觅路朝茅家村而去。宋锺一面走,一面心中也在奇怪,他实在弄不清楚,方衣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他十分清楚而且肯定,那出手攻袭包围埋伏的官军,制造机会让他们脱离包围网,又带引他们从山沟逃生的人,必然就是方衣。可是,方衣为什么要这样呢?如果宋锺他对建文藏珍这回事早有所闻或是参与的话,他也许就能明白方衣为何要救助他们了。
原来,当“天目四恶”与田尔耕师兄弟拚斗正紧的时候,方衣就乘机悄然开溜,但他并没有走得很远,只是隐伏在附近的低洼地方,他要看看“天目四恶”与田尔耕这边的拚斗结果如何,如果双方落个两败俱伤的话,他就出来收拾残局,把这两帮人除掉,以减小“柳林四圣”夺宝的阻力。可是,他这个打算并没有成功,但宋锺与宋宾的密语却被他偷听到了,紧接着便是黑煞真人来到,这使得他大为吃惊,及至听到木客孙坚说出来的两件消息,更是令他心头震动不止。因为,图谋藏珍的人是愈来愈多了,单凭他和“柳林四圣”的力量,显然已难顺利得手。及至那一批声称是左良玉派来的官军一到,将黑煞真人等人围住,起先方衣仍是打算让他们狗咬狗的,可是等到官军的大弩一发射,他才知道官军的厉害,同时也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认为如果让势力庞大的官军将黑煞真人等三批人收拾了的话,则“柳林四圣”更不是这批官军的敌手,同时,他也悟出了一个道理来,那就是,藏珍在谁的手上,谁就成了众矢之的,只有最后到手的人才是最安全。也就是说,方衣他必须让黑煞真人等人活着,造成互相牵掣的局面,绝不能有一面倒的庞大势力形成,否则的话,谁的势力最庞大,谁就可以稳得藏珍了。虽然那批官军口口声声是左良玉派来的,但谁又能证明是真的还是假传圣旨呢?方衣想通了这一点,于是施展奇绝身法,绕道溜到那条山沟里去,再由山沟飞出来偷袭埋伏在这一方的官军,救了黑煞真人等人出险。他隐伏暗处,眼看着黑煞真人等人远去,心中一再盘算,是跟踪去探听他们的计议?抑是赶快去找寻“柳林四圣”,将所见所闻告知,并说明自己的看法?盘算了一阵,他决定暂时放弃跟踪黑煞真人这回事,先去找到“柳林四圣”再说。
他长身而起,抬头辨清了方向,展开轻功身法,朝“始信峰”方向飞掠而去……这时,夜已很深了,天空上淡月疏星,四野一片暗沉,静寂如死,连虫子的鸣声都没有,只有方衣他自己飞掠时发出的衣袂带风之声。夜行了一盏热茶工夫的光景,田野平原已经远远抛在方衣的身后,他的脚下,又是崎岖难行的丘陵地带了。方衣一面窜高纵低的全神贯注着脚下的地形,一面将目光四下搜视,他知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今这黄山地区,正不知尚有多少三山五岳的好汉,打着各种主意,施展各种手段,目的在那笔庞大的藏珍。因此,方衣心中十分清楚,在这种情况之下,可说是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的,说不定就在他经过的路旁便埋伏着准备狙击他的人!也说不定就在他的前面便有一个陷阱等着他去跳,说不定……
思忖之间,情况果然发生了!“哎,你……”一声尖叫划空传来,撕破了沉寂的夜幕!方衣闻声脚步不由一顿,随即隐约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尖叫道:“你……你这个老家伙,原来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方衣听得心头大震,暗叫道:“是她!她又遭遇到什么了?”紧接着是一阵苍劲的“桀桀”怪笑之声,荡漾在夜空中,听来虽然很远,声音不大,但却令人有极为刺耳之感。方衣这时更不犹豫,猛吸一口气,身形疾掠而起,星驰电掣般朝声音来处飞奔而去……那尖叫的女子是谁?为什么能令方衣一听之下就心头大震?为什么他如此紧张的飞赶过去?在这世间上,除了路金花这个女孩子,恐怕是再不会有旁的女子能够使得他如此关心紧张了。
路金花与欧阳乐贞趁着宋锺、宋宾两弟兄回头去救宋桑的机会,两人折回狂奔,落荒而逃,一口气竟然飞驰了两三里路,回头一看,发现“川西三凶”没有追来,这才将脚步放慢下来,不停地喘着大气。这时候,夕阳已经落到山后去了,她们凝目四下打量周围的形势,但见四野一片灰蒙蒙地,一丛丛的树林遍布在起伏的丘陵上,地势已较为平坦得多,敢情她们是顺着山势,走的是下坡路,此刻已到了山脚下面了。欧阳乐贞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用衣袖揩了揩额上的汗水,笑道:“真侥幸!要不是那大个儿掉下坑去的话,可真不容易甩得脱那三个可恶的狗贼哩!哈!姑姑你……”原来,路金花也用衣袖去揩额上的汗水,三揩两揩之下,却把脸上涂的化妆油彩揩得一塌糊涂,成了一张大花脸。她一时还搞不清楚欧阳乐贞在笑什么,莫名其妙地瞪着欧阳乐贞道:“你鬼头鬼脑的看着我干尔?我的脸上长得有花了?”欧阳乐贞笑道:“姑姑你说对了!你的脸上不但长得有花,同时还是大花哩!”
路金花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心中登时明白,不由着急道:“那怎么行?我得快些找个地方把脸洗一洗,否则的话,怎么能够见人呢!”说着,又睁大了眼睛,向四下再度打量……就这一阵慢步而行,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暮色四合,夜幕马上就要垂下来了。“咕噜噜……”一阵奇怪的响声,忽然从欧阳乐贞的肚子里发出来,她突然觉得手也软了,两条腿连一点劲都没有了,这才想起,今天除了吃过一顿清粥之外,到现在水米还没有沾过牙,不由慌道:“姑姑!我饿了。”她这一说,路金花也想起来了,她虽然在阿春送饭来的时候吃了一些,但她的食量一向就大,何况又奔跑了这样遥远一段山路,这时候,她的肚子也被传染得“咕噜噜……”地响起来了。路金花的肚子一叫,她苦笑了笑,道:“我也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欧阳乐贞四下一望,皱眉道:“荒山野地,渺无人烟,到哪儿找吃饭的地方去?”路金花伸手一指,道:“你看,那边有几点亮光,想必是山中的人家,我们就到那边去看看。”
欧阳乐贞顺着路金花手指的方向,眯起眼睛仔细望去,果然发现在夜色瞑蒙中,有几点碗大的光在闪烁着,不禁水皱眉道:“看样子可能是山居的人家,但距离可不近哩!”路金花笑道:“为了肚子,再远也得去呀!快走吧!”二人勉强提起精神,朝着那几点亮光走去……走着走着……欧阳乐贞忽然“啊”了一声,停下来道:“糟了!”路金花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什么事这样紧张的?”欧阳乐贞摊着双手,苦着脸道:“该死的阿春,她的衣服口袋里竟然连一文钱都没有。”路金花一听,急忙探手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一阵掏摸,这才发现,黄茂才这身衣服里,也是分文俱无。两人楞了一阵,路金花一咬牙,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到了那边再想办法吧,肚子饿了总得吃东西呀!尽站在这儿发呆干嘛?”说着,牵了欧阳乐贞的手,大踏步继续向那几点亮光之处走去……
终于,那几点亮光愈来愈近,不多一会,就很清楚地看出来了,那是从一座相当大的树林里面透出来的,但看来又不像灯光,也不似烛光,竟有点像火焰的光芒。路金花与欧阳乐贞心中虽然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管它是什么光,反正有人就行了,只不知是些什么人住在林子里?等一会见了面时该怎样开口才好……二人想着,走着,脚步自然而然地加快了,眼看就要接近树林的边沿了,却突地传来一声沉喝:“什么人?站住!”路金花与欧阳乐贞闻声一惊,忙一顿脚步,双双拧身就要觅地掩蔽……那沉喝的声音又划空传来:“不许动!有二十具弩匣指着你们,躲不了的,乖乖站起来听候发落。”“匣弩”,又名“诸葛连弩”,相传狄诸葛武侯所创,每匣可装箭九支,以机括控制,可逐支发射,亦可九支齐发,射程远及两百步,威力绝伦。二十具匣弩一齐发射的话,一百八十支弩箭攒射之下,在十数丈方圆的空间距离以内,简直可说是连苍蝇也难逃大劫,更何况是两个大人?
路金花和欧阳乐贞一听,登时就楞住了。这种事情,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对方是虚言恫吓,也只好认了,要命的事可不能跟自己开玩笑。她俩人只好将刚刚离开地面的身形重又落在地上,不敢再动,一方面运功护住全身要害,路金花并朝喝声来处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何埋伏在此地不准人通行?”那沉喝的声音也没有答覆她的问话,只是冷笑了一声,再度以命令的口吻,沉重的喝道:“不许多嘴,快把兵刃丢下,双手抱在头上,快!”在这种情形之下,路金花与欧阳乐贞的确是毫无办法可施,俩人对望了一眼,只好乖乖的扔掉手中兵刃,极不情愿的把双手抱在头顶上……
她俩人刚刚照着对方的话做好了,黑暗中突然“刷”地亮起了四道强烈的“孔明灯”光,正对着她俩照射过来,几乎把她们的眼睛都耀花了。灯光的后面,又响起那沉喝之声:“那个小姑娘先过来接受检查。”欧阳乐贞一咬牙,只好依言朝灯光那边行去,看看接近了,灯光一晃,只见一名穿着官军制服的中年大汉,领着两名手擎弩匣,兵士打扮的汉子,挡在她的面前。看那中年大汉穿的制服,还像是个校尉一类的小武官,欧阳乐贞不由诧然停下脚步讶问道:“咦!你们是官兵?”中年大汉一笑道:“不错!所以你不用害怕,只要查明你不是坏人,就可以放你离开,快些过来,让我检查一下。”欧阳乐贞举步上前,嘟着嘴道:“我们又不是坏人,有什么好检查的?”中年大汉笑道:“这很难说,你的脸上又没有刻着好人两个字,我怎知你不是坏人?站住!不要乱动!”
他将欧阳乐贞喝住之后,就伸手在她身上从头到脚的摸了一遍。这名军官倒还相当规矩,没有在她身上乱揩油,尤其几处重要地方都没有碰一下很快就检查过了,笑道:“很好!你还不像个坏人,好好站在一旁,等候发落。”话声微顿,摆手命欧阳乐贞退过一旁,然后一抬手,指着路金花道:“你过来!”路金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暗地里运足功力,准备必要时作拚命的打算了。因为她知道在对方检查之下,她的女孩子身份马上就会现出来,但偏偏她却是男装打扮,这样一来,对方必然会认为她大有问题而加以拘捕,那时将百口莫辩了。眨眼工夫,她已行到那中年大汉面前。中年大汉一声沉喝:“站好!咦!你……”沉喝之后,继之以一声诧呼,抬手指着路金花的脸孔,流露着一疑惑之色又沉声喝道:“你的脸怎么搞的?把手举起来,本官要好好检查一下。”
路金花心中暗暗叫苦,只好依言举起了双手。那中年大汉跨前两步,双手一抬,先在路金花双肩上一阵摸索,然后顺势往下摸去,糟了!他的一双手掌刚一摸到她的胸前,竟然好像摸着两只蝎子一般猛然一缩手,却突然又用力按出去,重又落在她的双乳之上,惊疑地喝道:“这是什么?嗄!你是什么人?快说!”中年大汉诧呼出口,问话之声未落,人已倏然倒退开去,端得机警机警神速至极。可是,路金花已早有准备,一看情形不对,高举的双手猛然一落,足尖垫劲,身形疾逾电闪,紧贴着那中年大汉后退的身子,玉手探处,立将对方的双腕抓住。中年大汉本自以为应变得够快的了,没想到竟然落在对方手中,不由大吃一惊,一声沉喝,右脚疾飞,踢向对方下阴要害。
路金花一声娇叱!身形一闪,双手用劲一扭,立时将中年大汉双臂反扭在背后,娇声喝道:“不许动!”中年大汉一脚没踢着对方,陡觉双肩关节处一阵椎心剧痛,双臂已被人反扭背后,更是急怒攻心,那肯听话不动?大吼一声!踢出去的右脚猛地回收,“懒虎伸腰”,一脚反向身后踹去。路金花早就料到他有这一手,身子一侧,让中年大汉这一脚擦着裤管而过,用力把他的两臂往上一提,冷冷喝道:“看你还凶不凶!”中年大汉“哎”了一声!痛得冷汗直冒,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了,当然没办法再凶了。他喘息着叫道:“哎!轻……轻些……”
这一阵子的变化说来虽长,其实也只两句话的工夫而已,那两名手擎弩匣的士兵虽然眼看着奇变突生,但一来是措手不及,头目已被人制住了,二来又不曾听到头目下命发射,自然是不敢乱动,一个个瞪着骇然的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欧阳乐贞早已闪身到了路金花身旁,准备万一对方不顾一切发射弩箭攻来之时,好同着路金花拿这中年大汉来做挡箭牌,免得站在灯光之下毫无遮拦的挨箭。路金花见手上的中年大汉已不敢乱动了,于是沉声喝道:“快叫你的部下把灯光熄了,滚出三十丈以外去。”中年大汉呐呐道:“这…这个……本官……本官不……不…”路金花又一用劲,将中年大汉的双臂往上提了一下,娇喝道:“不甚么!你敢再说半个不字,姑奶奶不扭断你这两条狗爪子才怪!快?快叫他们滚远些。”
中年大汉痛得杀猪般大叫起来,嘶声道:“不…哎!轻…轻些!本官…他们不属…”路金花“哼”了一声!正待再加劲修理这中年大汉,忽听身后有一个冷峻而严厉的声音道:“你逼死他也没用,只有本官才有权下令。”路金花闻声大吃一惊,就要回头去看,不料那话声甫歇,她的背上已感到一缕森寒砭骨的剑气,冷冰冰的透过衣服,传至体内,登时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同时,那冷峻的语音又道:“不准乱动!想活就松手放人,乖乖听候发落,否则本官宝剑一挥,你就得人头落地。”这时候,欧阳乐贞已自悄悄地缓缓把脑袋转了个方向,用眼角一扫路金花的身后,只见一个貌相威严,颏下蓄着短髭的军官,正挺着一柄冷芒电射的长剑,点在路金花的背心上。
在这种匮况之下,欧阳乐贞十分明白,要想动手逃生,简直是拿性命来开玩笑。凭她俩赤手空拳,根本就毫无希望,于是,她叹了口气,转对路金花道:“姑姑!放了他吧,看他们又能把我们怎样?”路金花听了,只气得一咬牙,重重地哼了一声!双手猛的往前一送,五指一松,恨恨喝了声:“便宜了你这厮!”“砰”一声,那中年大汉被摔了个狗吃屎,几乎把满口牙齿都砸掉,鼻子、嘴唇、额头都被地上的沙石擦破了,登时皮裂血出,“哎唷唷”地发出一阵痛哼……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抹嘴上的血渍,“呛”地拔出佩刀,一指路金花,恶狠狠地吼道:“贼婆娘!本官先把你两只狗爪砍下来,再押回去慢慢收拾,好教你知道厉害!”吼声出口,佩刀一扬,一个箭步窜上前来,照准路金花的双手砍去……
“住手!”站在路金花身后的军官一声沉喝!顿令那中年大汉的刀势一顿,停在半空中,不由他忿然叫道:“大人!这贼婆娘好可恶,大人是亲眼看见的,卑职……”那军官冷峻地喝止道:“不用说了!快把她们押回去禀交钱大人。”喝声一落,右腕一阵急挥,长剑连闪几闪,立将路金花的左右“肩井”穴以及腰际两边的“盲门”穴制住了。那军官身形一晃,左手疾扬,闪电般在欧阳乐贞的左右“肩井”穴上一点,冷冷说道:“你这小姑娘也不是好东西,乖乖地跟着走,不然可就有苦头你吃了。”欧阳乐贞朝他扮了个鬼脸,哼了一声,道:“你少神气,咱们走着瞧就是。”路金花穴道受制,只剩两条腿还能移动,但却不能施展轻功快跑,不由气得银牙直咬,一言不发,跟着那中年大汉,朝树林走去……那军官一挥手,所有的孔明灯光倏然熄灭,树林前面又恢复原来的黑暗、寂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那中年大汉领着路金花和欧阳乐贞走进了树林,脚步停了一下,回头对那两名擎着弩匣跟在二女身后押队的士兵吩咐道:“你两个好生盯着她们,要有任何不轨的举动,立刻格杀勿论,逃了一个,哼!要你两个脑袋抵数。”两名士兵喏喏连声,退后了几步,一人一个,将弩匣对准了路金花和欧阳乐贞,一点也不敢松懈。中年大汉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喝了声:“走!”移动脚步,继续朝树林里走去。路金花和欧阳乐贞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目光乱转,两人都是一般的心思,打算在这座树林中找寻一条可以逃走的道路,同时也猛动脑筋,思索着怎样才能安然脱身的妙策……
那中年大汉似是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就冷冷开口道:“本官劝你两个不必白费心思了,老实告诉你们,这座树林子已完全在我们控制之中,就是苍蝇也飞不进来,当然,在林子里的也休想飞得出去,何况是你们两个大姑娘呢!”路金花“哼”了一声,道:“你们究竟是那儿来的匪徒?竟然冒充官兵拦路抢劫!难道当真不怕王法了吗?”中年大汉冷冷一笑,道:“关于这一点,你们见了钱大人就晓得了,嘿嘿!本官现在不和你计较,等到查出你的真实身份而又证实你是个坏人时,哼哼!本官不把你整治得死去活涞才怪!”
说话之间,接连绕过好多株几人合抱的大树,眼前倏地现出几丛火光,路金花和欧阳乐贞认得就是她们在树林外面时所发现的几点火光,这时一走近了,才看出原来是用木柴堆起来燃烧的营火。这几堆营火每堆相距数十步,约有半人多高,木柴燃烧的正旺,劈拍之声不绝,熊熊的火焰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强烈的火光,照耀得四下通明。在营火堆的中央,支着三座高大的帐幕,营火堆外面的周围,搭了许多小帐篷,再外面并没有建竖栏栅及壁垒,而是由持戈披甲的战士守卫着。这些披甲战士每两名为一组,两人背对背的站着,每组相距约敷十步,恰可在火光照耀的视力范围以内,总共有十多组环成一圈,将整个营地守卫得像铁桶一般。
梁金花与欧阳乐贞一边题一边仔细观看,见了这般情形,心知除了训练有素的官军外,一般的强盗土匪实在摆不出这种阵容来,使得她俩人不由不信对方的确是官兵而不是土匪了。可是,她俩人却想不通,训练有素的官军为何会开到这荒凉的黄山地区来,因为黄山的山区中并没有大股的山贼啸聚,不需要如此庞大的官军来进剿。再看中年大汉和那些埋伏之人的举动,总似乎带着些鬼鬼祟祟的味道,不像堂堂正正的官军。想着,想着,已然进入火光照耀的范围,正对着这一面的那名卫兵沉声喝道:“什么人?口令!”中年大汉脚步一停,扬声道:“本官周武,虎贲!”那卫兵又是一声沉喝:“龙腾!”中年大汉立即接道:“威武!”那卫兵扬声道:“周大人请进!”中年大汉不再开口,领先举步朝那卫兵行去。那卫兵一眼发现了路金花和欧阳乐贞,不由“咦”了一声,道:“周大人!你后面的是什么人?”中年大汉笑道:“逮到的可疑人物,要押到钱大人处审问的。”那卫兵“哦”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仅是用他奇怪的眼光望着路金花那张大花脸,目迎目送地瞧着她们进入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