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朋出了梨香院,立刻就召集了部属,这位九城名捕行事很细心,他也另外做了一番布置,伏下了暗桩。
碧眼狐狸在公厕脱了线,不知去向,而公厕的女厕中却发现了一具女尸,是个卖莲藕粥的老婆子,验尸的结果是心脏病突发,摔下毛坑里淹死的。
但高朋把看守女厕的吴老婆子叫来详细一问,吴老婆子却说认识这个妇人,而且当时是看着她走了出去的。
不用说,这一定是碧眼狐狸下的毒手,为了脱身,她狠心谋杀了一个无辜的妇人,借用那无辜妇人的身分溜了出去。
这位侠义心甚重的九城名捕也动了真怒,觉得碧眼狐狸是死有余辜。可是他还是沉住气,力诫吴老婆子不得声张,只以心脏病突发溺毙结了案,将全力放在缉捕碧眼狐狸的几个从犯上面去。不久,吴九追蹑查元杰有了结果。
这家伙外号叫土狗,人却挺机灵的,追踪时另有一套,知道自己的功夫不行,没打算邀功缉捕,只是远远地踩上敌人,眼看着查元杰投身进一个叫草上飞的混混儿家里,而且不久之后,红脸魏三与大草驴牛青儿也先后到来。
这证明此地不仅是碧眼狐狸的一个巢穴,连草上飞也是碧眼狐狸的一党。高朋感到很惭愧,自己掌管九城巡捕事务经年,除了明里的百来个兄弟外,暗中的眼线不下千余人,一直认为任何江湖人到了京师都难逃掌握。
可是碧眼狐狸这一伙人居然落了根,而他却一无所觉,要不是这次猎狐失手,他始终不知道自己的眼下有这么大的漏洞,因此他感到人手的不足,也感到太平日子过久了,手下都疏忽了。
他当这个总捕头另外有目的,唯其如此,他才感到事态的严重,因为他昨夜失手的事,九城提督善铭已经知道了,而且把他叫去,一面慰解,一半鼓励,要他把案子办出个结果来,别砸了多年的招牌。
高朋明白善铭的意思,如果碧眼狐狸不落网,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干下去了,高朋并不留恋这个职位,但隐隐有个感觉,似乎有人要轰他下台。
碧眼狐狸一个窝不足为虑,举一反三,很可能有其他别的江湖人已经在京师落了根,京师是个出不得漏子的地方,而他高朋目前这个差使可丢不得。
想到这儿,他突生警觉,自从接到回报之后,他一直感到有件事儿有些不对劲,却始终想不出是什么。
慢慢地他才抽丝剥茧般找出了一个头绪来,狡兔有三窟,碧眼狐狸那一伙人个个都是老江湖,既然在梨香院脱了身,自然会考虑到有被人盯梢的可能,连赵镇远那般英雄都被邢玉春摆脱了,吴九又怎能摸清查元杰的下落?而且魏三与牛青儿也都集中在一起,这都是有违常情的举动。
会不会是一个陷井,敌人故露形迹,要他再去上一次当,栽一个更大的跟斗?而这个跟斗栽下去,他高朋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在京师立足了。
假如这个猜想是事实,则对方的用心十分阴恶,把他挤下了台,势必要换上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会是谁呢?九城总捕不是件轻松的差使,有职无品,干到老也没个前程,待遇也不高,而且最容易得罪人,人人都视为畏途,有本事的人不屑为,没本事的干不下,除非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像他自己一样。
自己干这份差使,是为了暗助师侄鹰爪门主王魁与凤尾神龙两帮的人便于活动,而对方想挤他下台,显然不会是同路人,那后果就堪虞了!本来已召集了干探,准备对查元杰那拨子人马立刻展开围剿,高朋经过一番思索之后,断然下令暂缓行动,然后整顿一下,去找吕四海了。他觉得刻下急需人手帮忙,因为他自己的真正班底,只有赵钱孙李,四大金刚。
虽然赵镇远、马回回等名家都是自己的知交好友,必要时可以向他们求援,但总不如吕四海妥切,吕四海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赵镇远、马回回等人,虽志同未必道合。
举人胡同是条两路通的长巷,而且干的都是些大字号的买卖,尤其是源泰粮号,藉着和坤的关系,京师各大户的食米都由他们一手包揽了,业务自然鼎盛,门前纷来沓往,有进粮的,有送粮的,车子停了一大串。他转了一圈,始终没看见吕四海,心头不禁纳闷。
碧眼狐狸如果要来,一定是趁人乱的时候,吕四海怎能不守着呢?这小子对自己的事儿那么不关心吗?粮号的内院里聚着一堆人,正在呼么喝六,好像是在聚赌,他心中一动,纵或是源泰号的来头大,也不能让人在院子里公然赌博呀。
何况是正在营业的大白天。
于是他转了过去,但见一个瘦削的小伙子,一身油渍,提了口大篮子,篮子里放了十来只香喷喷的烧鸡。
十几个车夫蹲在他身边,用骰子在赌烧鸡。
那些车夫两个铜子儿一注,每注限十人参加,谁的红点子最大,谁就赢一只烧鸡。
一只烧鸡值十八个铜子儿,所以庄家是稳赚不赔,但因为以一博九,那些贪小便宜的车夫赌得很起劲。
高朋正觉得这个卖烧鸡的小伙子很聪明,也很懂得生意经,十八个铜子儿的烧鸡,他卖二十文,而且还销得又多又快,没多久,十几只烧鸡都叫人赢了去。
赢的人兴高采烈,有的人当场就撕开吃了起来,输的则垂头丧气,望着别人淌口水,直催那小伙子快去再装些烧鸡来。
那小伙子却笑着道:“准来!准来!各位大爷如此抬举,小的怎么会不来呢?回头小的再装他两筐来,管叫爷儿们都弄上两只,回去也好让大娘哥儿们高兴高兴。”
一个赢了两只烧鸡的汉子却笑骂道:“小兔崽子,老子花了四十四个子儿才赢了两只,比买的还贵呢!”
那小伙子笑道:“大爷,赌嘛,是博个大伙高兴,也有爷儿们两个铜子儿就嬴得一只的!各位大爷干的是大买卖,哪在乎这几个小钱呢,赏了小的一口饭吃,等于是做件好事。”
那些车夫的地位并不高,却因为东家有势,自己也觉得挺了不起,最喜欢听奉承话,这一来连输家都笑了,推着他道:“免崽子,快去,算你会说话,老子输了十个铜子,连鸡毛都没捞着一根,钱是不心痛,就是一口气憋得难受,你要是敢不来,小心老子踢碎了你的小蛋黄子。”
小伙子连连道:“一定来,一定来。”
说着,他提了篮子,走过高朋的身边,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澄澈如水,高朋心中一动,才认出是吕四海来。
心中暗服这小子易容之精,疏疏的胡子这会不见了,黄脸变成了灰色,连脸膛都变了形,如果不是他有意一露目中神光,任谁也看不出他是谁。高朋慢慢地跟着,犹如闲荡,眼看着他走进了不远处一家茶馆,遂也慢慢地踱了进去。
四下一看,茶座上有八九成茶客,都是谈生意的,却看不见油腻腻的小伙子,心中暗道:“这小子又溜到哪里去了?那副德性,总不会到楼上的雅座去吧?”
但楼下没有,一定是在楼上,他跨上了楼,一个伙计已高撩门帘道:“高爷,请!”
高朋怔了一怔,那伙计又道:“海公子在这儿订了座儿,让小的禀告您一声,请您先坐一会,他马上就到。”
高朋根本不认识什么海公子,但因为那个海字使他心里有了底子,遂进了雅座。
那是个隔窗雅室,窗明几□,专供大客户谈生意之用,不过难得的是可以一眼浏览源泰号的全貌。
这里没有人,却已沏好了两□新茶,伙计替他倒了一杯,还是滚热的,可见是刚准备不久。
他坐下一面啜茶,一面监察源泰号的动静,只见粮号里匆匆走出两个老者,正是陈世骏与丁鹤,二人正向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汉子问了几句话,又急急地出门而去。
高朋心里一急,这两个老儿分明是得到碧眼狐狸的传信,约好在什么地方见面,所以才如此匆忙。
他正想跟了去,却见门帘一掀,进来一个锦衣青年,长身玉立,脸容略见瘦削,却别具俊逸之态。
他冲着高朋一揖道:“怠慢!怠慢!兄弟去换身衣服,有劳高爷久候了。”
高朋打量一下,除了面目之间稍似吕四海,怎么样也瞧不出这会是那形容猥琐的飘泊英雄。
高朋不禁狐疑地道:“海老弟,真是你吗?”
对方却一笑道:“当然是兄弟,昨夜才见过面,高爷的胳臂已经大好了吧?兄弟正在担心着呢!”
口音也是吕四海的,高朋才吁了一口气道:“老弟,高某真的服了你了,到底哪一副才是你的真面目呢?”
吕四海一笑道:“兄弟游戏风尘,一日数变,连自己也弄不清楚了,高爷只要认识兄弟这个人就行了。”
高朋又打量了一下,见对方言语表情都十分自然,相信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不禁又是一叹道:“这就对了!这副长相才配得上老弟的身分,否则我真替江姑娘抱屈。”
吕四海笑道:“高爷原来您也是以貌取人的?”
高朋道:“不是这个意思,江姑娘屈身青楼,虽然胸怀高节,但一半却是为了老弟,如果没有老弟这分人品,相信她绝不肯作出这么大的牺牲。”
吕四海苦笑一声道:“高爷这话如果让雪雪听到了,她会跪下给您磕两响头,但兄弟却不以为荣,她要是能够以我飘泊英雄的那分嘴脸为知己,方不愧天山门下。”
高朋轻吁一声道:“老弟,对一个女孩子不能要求太苛,她们做事一半为义,一半为情。”
吕四海轻喟道:“是的,但天山门下应是以义为先。”
高朋笑道:“老弟对女人了解还浅,自古侠女多情种,为了情,她们肯粉身碎骨,万死不悔,这一点跟男人稍有不同,所以古来只有烈女而无女圣贤。”
吕四海苦笑一声,岔开话题道:“高爷此来必有见教,是不是发生了新的状况?”
高朋道:“是有一点事来向老弟求教,但是并不急,刚才陈世骏跟丁鹤匆匆出门……”
吕四海笑道:“是的,邢玉春派人来约他们见面。”
高朋一怔道:“老弟已经知道了?”
吕四海道:“兄弟等在这儿,就是为了这件事,怎能不知道呢?不过高爷放心好了,他们见不了面的。”
高朋不禁一怔,吕四海道:“碧眼狐狸那骚娘们儿还没露面,兄弟看见高爷来了,想必是有急事,也许会要兄弟跑一趟,但又不能对这儿的监视放弃,只好想个办法,把那两个老家伙诓出去,免得他们照上了面。”
高朋一怔道:“原来那一个人是老弟派去的!”
吕四海笑道:“不这样兄弟如何分身呢?”
高朋道:“我的事儿不急,老弟这一着却过于莽撞了,万一碧眼狐狸也有人盯着岂不是凑上了?”
吕门海道:“不可能,兄弟约他们去的地方早经严密布署,碧眼狐狸如果真的摸了去,也是一头死狐而已。还是谈高爷的事吧,高爷此来究竟有何指教?”
高朋这才将手下探查所得,以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吕四海听了沉重地点头道:“此事大有可疑,不瞒高爷说,据兄弟所知,已有不少江湖人在京师窝了下来,而且不乏藏龙卧虎的好手,说不定邢玉春跟他们搭上伙了,那样一来,他们倒是真的想顶掉高爷这个缺。”
高朋讶声道:“是哪些人?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吕四海道:“这批人是新近崛起江湖的,但个个身手不凡,为头的是一个姓徐的家伙,叫徐鸿儒。”
高朋讶然失声道:“徐鸿儒,白莲教的余孽!这就难怪了。他们已经跟敝师侄接过头,弄了一个什么清水教,要拉鹰爪凤尾神龙三帮入伙,但却被拒绝了。”
吕四海十分注意地道:“他们意欲何为?”
高朋道:“一批妖言惑众的江湖败类,假借一些邪术蛊惑愚民,打着反清复明的幌子,想取得大清天下。”
吕四海道:“是否真有一些吾道中人呢?”
高朋道:“假若真是吾道中人,敝师侄怎会拒绝入伙呢?他们根本都是一些败类,哪有什么民族大义,他们的花样很多,支派也不少,像什么天道教、一斗米教、赤身教等,都是一丘之貉。”
吕四海道:“成大事者,首在民心……”
高朋道:“老弟可能还不太清楚,他们假符咒以治病,以邪术而蛊民,教男女混杂,传教时往往百十个男女裸体相对,为了练一些邪术,更掳取童男童女,或杀孕妇以取胎盘,下五门的手段都使了出来,这种人还能成大事吗?”
吕四海愤形于色道:“那真是胡闹了!”
高朋一叹道:“江南有鹰爪凤尾神龙三个帮派在压镇着,他们还不敢太张狂,有些地方,已经受了他们的控制。现在又潜入京师,大概是想在这儿有所举动,所以才要轰我下台。”
吕四海道:“徐鸿儒在半年前到了京师,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因为他们与兄弟井水不犯河水,兄弟也没十分注意他们的行动,现在倒要留意一二。不知道碧眼狐狸那伙人是否与他们一帮,不过从查元杰等人故露形迹这一点看来,草上飞家里,显然不简单。”
高朋道:“草上飞本名叫李猪儿,是个混混儿,他没家,跟一批混混儿住在北城郊外的魏家祠堂里面,那儿很荒僻,有一座大废园子,听说还闹过鬼,后来就被他们占住了,只是他们不闹事,我也没追究。”
吕四海道:“高爷,您的处置很对,不管怎么说,您是不能轻举妄动的,如果在哪儿再栽个斤斗,您在京师就耽不下身了,上官不撤您的差,您自己也得递辞呈。”
高朋道:“如果那儿真是白莲教的巢穴,说什么我也得碰一碰,栽了斤斗,最多这个九城捕头不干而已,我私底下也要跟他们周旋到底,不能让他们胡来。”
吕四海笑道:“犯得着吗?高爷,您如果丢了这分差使,很可能就是他们补上了,那么一来,他们成了明里,您可就成了黑人了,不仅贵门以后行事不便,兄弟也会不方便。”
高朋道:“那怎么办呢?不能眼看着他们窝在那儿呀,碧眼狐狸的案子上官已经知道了,落不了案的话,我就交不了差,如果他们再闹事,我想不滚蛋也不行。”
吕四海沉思片刻道:“我去,无论如何,也得把碧眼狐狸那几个手下放倒了下来,交给您结案。”
高朋道:“老弟,你怎么行,他们正在对付你呢。”
吕四海一笑道:“他们要找的是飘泊英雄吕四海,可不是我这海明瑞海公子,凭我这海中堂的侄少爷,他们就算把我拿住了,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高朋一怔道:“海中堂的侄少爷?老弟,这可不是开玩笑,海大学士是翰林院的领班,兼军机处行走。”
吕四海笑笑道:“高爷放心,我这个侄少爷不是假的。”
高朋一怔,吕四海道:“海大学士虽然不是我伯父,但我这个侄儿却是货真价实,谁都认得的。”
高朋愕然瞠目,吕四海道:“海老伯的先人是敝先祖晚村公的学生,家祖姑能行刺暴君得手,海爷居中帮了不少,四海之内,不忘故国的遗臣多的是!”
高朋不禁肃然道:“我不知道海中堂……”
吕四海忙道:“高爷还是当作不知道的好,海老伯有志于光复国土,但他老人家绝不妄动,更不会与人随便联络,他现在的地位可以有很大的作为,万不能受牵连。”
高朋道:“是,高某明白,不会去高攀的。但老弟这么去方便吗?不会牵连到他老人家吗?”
吕四海笑道:“不会的,假如白莲教的余孽盘踞在那儿,我去了对他老人家有益无损,因为徐鸿儒那班人有倡乱的企图,他老人家可以名正言顺地支持我。”
高朋道:“是的,老弟有这个身分,倒是方便得多,但老弟一个人孤身犯险,总是不太好。”
吕四海想想道:“这样吧,我先去探一探,同时也向海老伯递个信儿,高爷在提督府蓄足人手等候着,假如三个时辰后我不回来,海老伯一定会向九门提督告急,那时高爷受命前来支援,还可以会同九城兵马一起行动,纵或不成功,事情闹大了,高爷的担子也轻得多了。”
高朋道:“可是老弟万一有个失闪,就得不偿失了。”
吕四海庄容道:“高爷,我不是真正的中堂侄少爷,此去乃为民除奸,义无反顾,个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
高朋听他这么一说,倒是不便再置词了,但脸上的忧色并没有消除,双眉深锁。
吕四海颇为感动地道:“高爷放心好了,假如只是几个小脚色,兄弟自信自保有余,何况兄弟也不是铤险亡命之徒,我懂得自保的。”
高朋叹了一声道:“希望老弟珍重此身,高朋虽然没有见到老弟的身手,但已领略到老弟的才智,要知茫茫江湖中英侠难求,青年英侠尤难,而年青英侠具大义心胸者,直如凤毛麟角。方今群魔蜂起,正吾辈为卫道而效命之时,高某是为天下苍生请命。”
态度很诚恳,但捧的太高,吕四海骤觉双肩的担子沉重异常,肃然拱手道:“高爷太器重兄弟了,倒使兄弟不胜汗颜,唯有干惕自励,以报高爷,兄弟要走了。”
高朋也起立道:“老弟是否马上到中堂府去?”
吕四海道:“是的,这时候海老伯刚退朝,正好找得到他,高爷也得准备一下,说不定三个时辰后就得大忙了。”
高朋的神情很沉重地道:“三个时辰后如果老弟不回来,高某不但自己拚上这条命,连赵镇远与马四先生我都准备邀了去,他们两人对白莲教也是深恶痛绝,而且也够得上是两把硬刷子,他们一定会参加的。”
吕四海道:“卫道的助力自然越多越好,只是兄弟这海明瑞的身分,还望高爷保密一下,别让他们知道我是吕四海。”
高朋笑道:“那当然,这是咱们家里的事,老弟,这个地方是否还要继续利用下去?”
吕四海道:“不必了,碧眼狐狸也多半窝在那个地方,倒是有一件事,高爷应该注意一下,太极二老扑了个空,可能会赶回来,高爷最好告诉他们一声,别搅到白莲教的混水圈子里去,太极门的实力不弱,可不能让他们利用。”
高朋道:“是的,陈世骏刚愎自用,心眼是高傲一点,为人还不错,相信他不致昏庸若此。”
吕四海叹了一声,迳自走了。
高朋发了一阵呆,也急急地去展开部署。
他毕竟是老江湖,行事十分周密,预先到提督府,密报了九门提督正堂善铭,没提吕四海,只说据悉有白莲教妖徒聚集京师,可能有所图谋,请准便宜行事,而且在必要时,希望能得到禁卫营的支援。
善铭一听也急了,白莲教徒在各地活动的事,他已微有风闻,但没有证据,不敢冒昧上奏。
如果这些妖徒在京师闹了事,九门提督的责任最重,不仅顶子保不住,连脑袋都要搬家。
一急之下,他几乎要立刻就调集兵马,高朋却深深摸到这位上官的心理,力谏不可张扬,因为白莲教脸上没刻字,万一来个矢口否认,反而会落个小题大作,扰乱民心的罪名,最好是暗中加以弭平。
善铭能干到九门提督,自然深谙宦海浮沉之道,真要敞开来办,万一所获证据不足,自己就吃力不讨好,高朋能够暗中把事情摆平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他不但把自己的令符交给了高朋,由他全权处置,更召来禁卫营的两名千总,面饬由高朋调度。
高朋最大的收获则是善铭的一番知心话,那是在小书房里秘密透露给他知道的,那真是一个天大的机密。
“高朋,今天早朝时,和尚书跟我说起昨夜的事,他认为你的能力不足,有意推荐一个人来代替你的职位。你知道和尚书帝眷正隆,我不能不买帐,敷衍他一下。你跟我这么多年,也帮了我不少忙,我哪会不照顾你呢,所以你得把这件事办好。”
高朋心中暗惊,惊的是对方居然走通了和□的关节,可见神通如何广大,但一方面也感到庆幸,庆幸的是自己的预料没错,果然是白莲教的人在动自己的脑筋,幸而发现得早。
表面上他却淡然地道:“卑职得大人栽培,蒙恩深重,唯有肝脑涂地而已,白莲教徒潜伏京师,卑职仅得一点风闻,尚未有任何确证,现在却倒有几分眉目了。”
善铭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高朋笑道:“大人明鉴,白莲教徒想在京师中滋事,卑职是块绊脚石,自然要设法把卑职打压下来。”
善铭道:“和尚书不会为他们做靠山的。”
高朋道:“那当然不会,恐怕和大人也根本不明白他们的底细,之所以为他们说话,无非是一个钱字作祟。”
善铭当然明白,低声一叹道:“和□就是这个毛病,太贪了一点,他为人处处精明,可是见了钱就糊涂。”
高朋笑道:“白莲教徒在外地颇有潜力,财源很广,如果他真让奸民利用了,看他如何善其后?”
善铭皱眉道:“他不会受牵连的,倒霉的是我!”
高朋故做不解道:“人是他推荐的,他怎么会没关系?”
善铭苦笑道:“他只是出一句话,人却在我手下办事,出了事自然是我遭殃。他目下正红的发紫,我还能咬他一口不成?他要推荐给我的人姓王,叫王伦,是山东人,中过举,是个文武全才。”
高朋脸色一变道:“王伦,这家伙是白莲教主徐鸿儒的大徒弟,一身艺业不弱,而且是山东富户,他人在京师?”
善铭道:“你有确切证据吗?”
高朋苦笑道:“江湖上的事哪有凭证,而且白莲教行事神秘,我们目前只知道他是徐鸿儒的徒弟。”
善铭也苦笑道:“和□不是江湖人,没有确实的证据,就无法使他入信,除非你能够抓住这个姓王的痛脚。”
高朋道:“大人,王伦内外兼修,还有一手邪术,要抓他委实不易,何况抓住了也没用,他抵死不认又待如何?卑职只求大人千万不可录用此人。”
善铭道:“你放心,我一定支持你到底,哪怕丢了官都在所不惜,那总比丢脑袋好。只是你能弄到一点证据,让我能在和□面前有个交待最好。”
高朋道:“卑职一定尽力而为。”
告辞出来,他的心情更沉重了,只希望王伦别在魏家废祠里,否则就这个人,已经无人能控制了,而吕四海如果碰上他,也一定凶多吉少。因为王伦虽然是个读书人,也中过举,但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却十分响亮。
高朋觉得必须尽快通知吕四海,也必须尽快找到赵镇远与马回回,这将是一场异常艰苦的硬仗。
赵镇远与马回回倒是很快地就找到了。
可是等他们赶到魏家废祠附近,一问埋伏的暗卡,才知道不久以前一个锦衣的华服青年公子已经过去了。
吕四海未敢怠慢,也没有轻敌,可是他也没带武器,带了兵器就不合他的身分了,何况他深信随手一抓,任何东西在他手上都是武器。
秋天的午后仍是很热,他一身水纱长袍,脚登绸靴,雪白的内衣袖子翻在马褂外面,黑缎小帽上镶着一块红宝玉,手摇折扇,完全是翩翩贵公子的派头,摇摇摆摆地进了魏家废祠。
祠中一片荒凉,那些神主都被人搬去当柴烧了,祠堂四周是花园,亭台上长满了白穗芦苇。
他一摇一摆,口中还吟哦着桃花扇中的哀江南:“鸽羽蝠粪满堂抛,谁祭扫,牧儿打碎龙碑帽……可惜呀!可惜!这一片好园子竟让它荒芜了……”自言自语说到这儿,他隐隐感觉到有人来了,□故意装做不知道,依然提步往祠堂里走去。
背后的人咳了一声,他才吃惊地回过头来,看见是一个老头儿。
虽然他的胡子已经染白,土头土脑的样子也装成龙钟老态,吕四海仍然认得这老儿就是碧眼狐狸的助手,九把剑查元杰,只是查元杰可认不得这位翩翩佳公子,竟是跟他照过几次面,还帮他嬴了几十两银子的吕四海。
吕四海神气十足地用扇子朝他点着问道:“你是看园子的?”
查元杰连连点头道:“是,是的,小老儿在这儿照管着。”
吕四海嗯了一声道:“这是哪一家的产业?”
查元杰道:“老主人叫魏东云,二十年前就过世了,只留下一位少爷,却又不务正业,把一分家业都败光了。小老儿感念旧主的恩德,在这儿照管着。”
吕四海道:“你们少爷呢?”
查元杰道:“少爷不知上哪儿赌去了,成年累月的看不见人。公子,您是那一个府里的……”
吕四海道:“我姓海,文华阁大学士海大人是我伯父,快把你们少爷叫来,我有事要找他。”
查元杰呵了一声道:“原来是海公子,您是少爷的朋友?”
吕四海冷笑道:“我的朋友里没有姓魏的。”
“那您找我家少爷有何贵干呢?”
“我要买他这个园子。”
查元杰忙道:“公子爷,这是祖祠,是不能卖的,否则早就被少爷折腾掉了,您还是另外找个好园子吧。”
吕四海冷笑道:“笑话,本少爷就是看中这儿。”
查元杰道:“公子,本朝律法是不准购买他人祖祠的。”
吕四海沉声道:“我说买是客气,姓魏的子孙不孝,把家祠荒废成这个样子,那是犯了大不孝之罪,你趁早把他找来,我给他几百两银子,大家省事,否则我一张片子,送他到衙门里去,给他一顿板子,然后家产充公入官,我一个子儿都不花,也能把这片园子弄到手。”
查元杰只能呵呵地称是,吕四海冷笑着朝前走去。
查元杰连忙拦住道:“公子,您要上哪儿去?”
吕四海道:“进去看看,回头好叫人来拆房子。我要在这儿盖一幢别墅,没事儿好邀些朋友来这里读书。”
京师的贵公子把读书当成了消遣,因为他们有着祖上的功荫,一字不识照样也能做官,所谓读书,无非是躲开家人的罗嗦,邀集一些王子公孙聚会博戏而已。
吕四海不但派头十足,口气也像,倒是把查元杰给唬住了。
他见吕四海要跨进祠堂里去,忙拦住了道:“公子,里面有小老儿的女儿,您不能进去。”
吕四海哼了一声道:“去你的,睁开你的狗眼瞧瞧,凭你这分长相,你还能生出像样的女儿来?本公子府里的丫头都比你女儿俊上千百倍,难道还会看上你女儿不成?”
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确实是京师阔少的嘴脸,查元杰已憋得满脸怒意,却仍强行忍住道:“公子爷,话不是这么说的,我那闺女儿出了阁,现在是在守寡,不便见陌生人,请您多包涵一点。”
吕四海道:“笑话,本公子要买园子,自然就连你们一起都买下,以后我就是你们的新主人,可不是什么陌生人。”
查元杰见他要强行进去祠堂,浓眉一竖,一只手已蓄劲待发,吕四海却似乎一无所知,仍鄙夷地笑道:“老头儿,你要是不服气,外面还有几个顺天府的班头儿,是一起陪本少爷来看宅子来的,你去告我好了。”
禁城之内,归京兆尹管,城郊则属顺天府的辖区,而这两个衙门只是聊备一格,处理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真正负责治安的是九门提督正堂,但对老百姓而言,任何公门中人都是难缠的,吕四海对京师的行情熟透,所以说出的话,抬出来的人,都十足地符合他的家世子弟身分。
查元杰一听还有公门中的人跟着,强忍住一口气,撤回手上的劲势道:“公子,咱都说了不卖。”
吕四海却笑笑道:“你要卖,少爷我还不肯呢,咱们大清朝,大学士就是宰相,相府上的奴才都是七品官呢,你配吗?”
说着,他傲然跨进祠堂,查元杰只好跟着。
前面一片零落,可是转到后面,居然是一间布置得颇为雅致洁净的内厅,而且正中还摆放一桌颇为丰盛的酒席,五六副杯箸,酒肴半残,显然正有人在吃喝着,临时躲了起来。
吕四海冷笑一声道:“你们的日子过的挺不错呀!”
查元杰无以为对,吕四海见座上还搁著有一条粉红纱巾,显系年轻妇女的用物,跟着又冷笑一声,抄起纱巾道:“这是你女儿的吧?居霜守寡,还用这种巾子,可见不是安分守己的人,难怪你不让我进来呢!”
查元杰寒着脸道:“这是我的私事。”
吕四海却笑着道:“这纱巾上还洒着香露呢!我不是喜欢管私事的人,却喜欢凑热闹,能用这种纱巾的娘们儿一定很解事,请出来见见吧。”
后屋的门帘一掀,出来两个少妇,个个花枝绰约,其中一个是牛青儿,一个却不相识。
查元杰干咳一声道:“大妞儿,二妞儿,这位公子是海中堂的侄少爷,他要买咱们这片园子……”其中一位少妇妩媚万分地笑道:“得了,老爷子,我们都听见了,海公子是北京城有名的佳公子,却风流多财,仗义慷慨,能巴结上这么一位贵人是咱们的福气,你出去吧,由我们来侍候他,公子,您请坐。”
吕四海哈哈大笑道:“难得!难得!想不到荒园之中竟有如此可人的两位小姑娘,二位是姊妹?”
那少妇媚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咱们是中表姊妹,我这表妹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所以我来陪陪她。”
吕四海笑道:“可惜!可惜!年纪轻轻的,守的哪门子寡,人生要及时行乐,还是想开点吧。”
那少妇道:“可不是,我也这么劝她,可是我这妹子就是死心眼儿。公子爷,您也帮着劝劝她。”
吕四海道:“行!行!这个我最拿手了。妙年居孀,那是作孽,也是糟蹋人,来,咱们坐下来谈谈吧。”
那少妇打眼色把查元杰叫了出去,就拉着牛青儿一左一右地夹着吕四海坐下。
吕四海表现出一副急色状,一下子就抓住了少妇的玉手道:“请问这位小娘子……”少妇轻轻一摔,就震脱了他的手,媚笑道:“公子爷,您可别找错了门儿,是我这青儿妹子要人安慰,可不是奴家。”
吕四海另一只手揽上了牛青儿的腰,右手仍想去揽那少妇,口中却说道:“一样,一样,我一视同仁,令表妹固然要慰藉,你小娘子也不能冷落。”
少妇又轻巧地推开他的手,笑道:“公子爷,奴家可当不起您的好意,奴家自有汉子。”
吕四海道:“你家汉子真不是东西,怎么让你一个人落了单?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位可人儿为伴,一定寸步不离,时时刻刻放在心坎里温存,眼皮儿上供养。”
说着手又要往少妇腰上揽去,虽是轻轻碰触,他的心里却为之一动,因为这女子的腰里竟环扣着一枝软剑。
软剑一定是用薄钢制成的,其薄如纸,锋利柔韧,振开来是兵刃,卷起来可作腰带,既不着痕迹,使用也方便。
只是软剑的质地太柔,使用时必须要有深厚的内功基础与精纯的剑艺,才不会伤了自己。
够资格使用软剑的人,必然是个一流高手,他明知道这废祠中是龙潭虎穴,但却没想到会有如此高人。
那女子却又用手推开了,笑道:“海公子,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您是相府侄少爷,眼皮子不应该这么浅,怎么一见了女人,就像苍蝇见了蜜似的?”
吕四海哈哈大笑,套着西厢的曲儿道:“颠不刺的见了万千,似这般可喜娘忒曾罕见。我就是见不得漂亮的女人!”
那少妇捂嘴一笑道:“瞧你这副急色样儿,哪像个贵公子,倒像个无赖,您也不怕人生气?”
吕四海道:“谁会生气?是不是你表妹?宝贝儿,你别吃醋,我一向雨露均施,对谁都不偏私。”
说着在牛青儿的脸上亲了一下,牛青儿待要闪避,却已不能动弹,吕四海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制住了她的穴道。
他的手法奇特,劲力暗施,发的恰到好处,所以牛青儿神色动都没动一下,那个少妇没发现,依然媚笑道:“青儿妹子真让你迷住了,一个陌生男人对她又亲又抱的,她居然乖乖的受了下来,公子爷,您还真有一手!”
吕四海道:“这个倒不是我吹牛,本公子在娘们儿面前从没有碰过钉子,哪怕她三贞九烈,只要一靠近我,就会乖的像头小绵羊。小娘子,你要不要试试?”
说着他的手又探了过去,想在不知不觉间制住她,可是这女子滑溜得紧,有意无意间,总是闪避的很巧妙,又扭腰闪开了笑道:“别这样,我说过有人会生气的。”
吕四海涎着脸笑道:“不会的,你表妹连气儿都没吭一声,来,我包管你们姐儿们都心满意足。”
少妇闪身站了起来道:“她不会生气,我家汉子可是会生气的。”
吕四海微怔道:“你男人也在这儿?”
少妇一指内室道:“在里面窝着呢!”
吕四海哦了一声道:“该死!
该死!怎么不一起请出来呢?早知如此,在下也不敢唐突娘子了。”
门帘一掀,出来一个长身白净的青年,飞眉入鬓,清秀的脸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煞气,冷冷地道:“阁下的意思是说敝人不在,你就可以对拙荆为所欲为了?”
吕四海被他这句话问住了,倒是红了脸。
那年青人又厉声道:“看阁下人品不俗,又是世家子弟,应是衣冠中人,可是阁下的行止却实在叫人齿冷。”
吕四海顿了一顿,随即笑着道:“兄台教训得是,只是这分大道理应先对令正说清楚,我海明瑞不错是举止轻佻了一点,但是尊夫人先有失仪之处。”
那青年人道:“拙荆以礼相待,有何失仪之处?”
吕四海笑道:“尊夫人的礼太周到了,彼此素不相识,她如真守妇道,就不该坐到我身边来,兄台既然在内间,应该可以看见一切,可不是我拉她坐下来的。”
这下子反把那年轻人问住了,还是少妇嫣然一笑道:“海公子,您别生气,我家汉子只是开开玩笑罢了,他听说公子来了,早就想结交一番,才叫我出来招呼的。”
那年轻人也变色得快,马上堆笑道:“在下久闻海公子风流倜傥,名满京师,只恨无缘识荆,今天辱承玉趾莅临,正是个绝佳的机会,故先命内人出来款客延宾,因为在下知道非此不足以留下你这位贵客,刚才只是凑趣开开玩笑,公子万勿介意,来,在下先敬一杯,以示歉意。”
他抓起桌上酒壶,自己斟了一杯,吕四海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奉陪一杯。”
桌上却没有他的杯子,那少妇忙拿了自己的酒杯,目视青年,见他微一点头示意,才用纱巾把杯子擦干了,斟了一杯酒奉上。
吕四海接了过来,引杯就口,已经发现酒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异香,悉知他们已做了手脚,却装做不在意,一饮而尽,少妇脸现喜色接过杯子道:“公子,奴家介绍一下,我家汉子姓王,叫王伦。”
吕四海不禁失声道:“白衣秀士王伦?”
王伦神色一变道:“公子识得贱名?”
听说对方是王伦,吕四海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会碰上这白莲教的巨擘,一时失态竟叫了出来,但很快就哈哈大笑道:“水浒传上的白衣秀士王伦,天下谁人不知。”
王伦也笑道:“海公子真会说笑,在下虽然与王伦同名,却不是那被林冲火并掉的梁山水寇。”
吕四海道:“在下也是一时戏言,因为吾兄的姓名与书中人物完全吻合,才想了起来。那个王伦还是宋朝人呢,距今已有数百年,当然不可能与吾兄是同一人,唐突!唐突!”
说着拱了拱手,王伦却爽朗地大笑道:“哪里,哪里,公子言谈风趣,想必是性情中人,能得相逢便是缘,席上肴已残,酒尚新,公子如不嫌冒昧,就请再作一叙。”
说着自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道:“红娘,为海公子再斟酒,海公子是咱们的贵宾,应该好好招待他,尤其是他的伯父海大学士为本朝重臣,对咱们的帮助可大了。”
那女子答应了一声,立刻起身又拿了一副杯筷,取出身边另一条湖绿的纱巾擦拭干□了,为吕四海斟了一杯酒。
吕四海接杯在手,心中暗笑,刚才她用红色的纱巾擦拭杯子,已经暗中下了迷药,吕四海闯荡江湖有年,一闻气味已了然在胸,却故做不解地喝了下去。
现在王伦又命她斟酒,而且点了一句,那女子就改用绿巾擦拭,显然是上了解药,王伦大概是想到自己的身分还有可利用之处,才曲意拉拢。刚才喝下了迷酒,用内力逼住,多少有点不便,这一下子倒是可以放心地跟他们周旋一番了。
于是举杯一饮而尽道:“好酒!好酒!第一杯下肚时,我的头还有点昏,这杯酒下去,居然精神一爽,不知道这是什么酒,我可要买两坛孝敬一下家伯父,他老人家别无所好,就是贪这杯中物。”
王伦看看那女子一眼笑道:“这是兄弟从山东老家带来的家酿,最宜暑夏饮用,既然海大人也喜欢,少时兄弟一定奉上数坛,以表敬意。”
吕四海道:“那就先谢了,家伯父立朝耿介,很少受人情通关节,大家都说他狷介,其实是不晓得他的毛病,未能投其所好所致。有了几坛好酒,什么话都好商量。”
王伦道:“兄弟只是久仰海中堂盛德,想在他老人家面前略表敬意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吕四海却笑道:“王兄,别客气,刚才你对嫂夫人说家伯父对你们有很大的帮助,兄弟在旁可听得清清楚楚。”
王伦微怔道:“公子听得倒是很仔细。”
吕四海笑道:“家伯父无后,将来世袭的前程必是兄弟无疑,兄弟对治学虽不用心,人情世故却是很留意。”
王伦这才哈哈大笑道,“好!好!海公子既然是个精明人,日后当大有借重之处,兄弟对令伯父是有些小事拜托,目前不急,我们还是先喝酒再说。”
吕四海道:“王兄何不把话说明了,也好让兄弟安心,家伯父为人过于方正,纵能投其所好,有些事却……”王伦笑道:“公子放心好了,兄弟现在和尚书府中担任记室之职,如果有什么要通关节的事,走和尚书的门路已经够了,麻烦不到海大人。”
吕四海笑道:“正是,那倒是我多心了,家伯父喜欢帮人家忙,不过却很有分寸,尤其是对于买官贿禄的事,最为深恶痛绝,兄弟怕王兄要求的是这个,兄弟如若为王兄引见,不但帮不了忙,怕还会挨一顿臭骂。王兄在和尚书门下得意,和尚书可比家伯父好说话多了。”
王伦大笑道:“说的是啊!海公子对京师的人情熟透了,自然知道兄弟对令伯父所求,不会超过本分,来,刚才兄弟在后面,见到兄弟一会儿,只恨早不相逢。红娘,你坐到海公子身边去。”
那女子脸上微有怨气,但还是坐了过去,吕四海却忸怩地道:“这如何使得,兄弟只是一时戏言,怎敢唐突嫂夫人,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王伦笑道:“兄弟尚未授室,红娘是兄弟来京途中邂逅的红粉相知,并不是拙荆,没有关系的。”
吕四海道:“那也不行,兄弟不能夺人所好。”
王伦道:“海公子,别客气了,你我一见如故,古人宝马轻裘都可以与朋友相共,何况一姬?她原姓蔡,艺名叫九岁红,琴棋吹唱,样样来得,只可惜沦落风尘,兄弟是一念怜才,替她赎了身,也想为她找个好归宿,海公子一表人才,世家显赫,实在是她最佳的依托,回头就让她一起跟公子回府吧,也好让她侍候公子。”
吕四海道:“这可碍难从命,盛意只能心领了。”
王伦道:“为什么?难道公子不中意?”
吕四海道:“非也,如此国色天香,兄弟岂有不动心的。只是家伯父治家严正,兄弟在外荒唐,都是背着他老人家行事,真要带个人回家,兄弟实在没这个胆子。”
王伦微现失望之色道:“兄弟在尚书府任职,身边也不方便带个人,所以才暂寄此处。哦,对了,兄弟听公子说想要买下这片园子,不知要做何用途?”
吕四海故意红了一下脸道:“正因为家伯父管的太严,兄弟才想另外置个家,名为读书,实际是想有个地方跟一些朋友聚聚,闲下来散散心。”
王伦脸色一动道:“那好极了,魏家后人不肖,这片废祠已经等于是兄弟的产业,因为他借了兄弟一千多两银子,已把这儿无限期的租借给兄弟了。公子既然有此雅兴,不妨把它改建起来,成为一个游乐别墅,让红娘在这儿住着,公子的朋友来了,也好有人侍候。”
说着在腰里取出一个纸卷道:“兄弟本也有意重建此园,已经把图样都制好了,公子只要照图召人来兴工就行。”
展开图样,吕四海心中一动,因为这张图样的设计构造十分宏伟,居然有房间大小百余间,正中一栋高楼,高达四层,如居人可达数百,显然他们早有预谋,想利用这儿做一个发号施令的中心枢纽。
可是表面上,他却十分赞赏地连连称好,接着才一皱眉道:“这工程耗费过钜,兄弟只是想随便造几间屋子,把园子略略整顿一下即可,家伯父虽然不严限兄弟的日常用度,那也不过是区区几百两银子之数,照图形所绘,要竣工怕不要钱万两,兄弟实负担不起。”
王伦笑道:“钱的事不必公子费心,完全由兄弟一人担当,兄弟在家乡尚称殷实,双亲俱已故世,兄弟可以自由动用,公子只要出个面,跟衙门里打个招呼就行了。”
吕四海故做慷慨道:“那自然没问题,以家伯父的面子,只要兄弟去说一声就谁都不敢干涉的。只是要王兄出钱,未免太不好意思了。”
王伦道:“那有什么关系,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兄弟到京师来,正愁交游欠广,尤其是世家子弟,不容易攀上交情,现在有海公子出头,想必能群贤毕集。”
吕四海突又流露出精明之色道:“交浅言深,萍水相逢,王兄如此慷慨,想必有点用心,我倒不妨把话说在前面,王兄究竟其志何在?不妨先说出来,让兄弟有个斟酌。”
九岁红道:“海公子,王爷不过想藉机跟京师的一些贵公子拉拉交情,还会有什么别的用心呢?”
吕四海笑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耗资万两银子盖座园子,若说仅为结交,那就令人太难以相信了吧!何况和尚书目下红极一时,以王兄的身分已足可周旋。”
九岁红一怔道:“爷,您可要多斟酌一下才好。”
王伦摆摆手笑道:“没关系,海公子世情通达,必然会加以支持的,老实说一句话,兄弟这次来是为己张本。”
吕四海暗道:“差不多了,口风终于露出来了。”
表面上却道:“王兄既无意于功名,却又是为什么呢?”
王伦笑道:“兄弟自知才疏学浅,侥幸中举,若想由仕途渐进的话,历二十载也未必能出人头地,好在寒家还有点基业,不如由经商一途上求发展。”
吕四海道:“这倒也是个办法,科名之途最难,王兄没有世袭前程,靠本事登阁入相,似乎很不容易,但是做生意是将本求利,王兄目前这一注却是蚀本的买卖!”
王伦笑道:“兄弟是为将来铺路,因为兄弟要做第一等生意人,最好是打入皇商的行列中去,那一定要人情通达,各方面的关系都要行得通。”
吕四海道:“那王兄应该从别的门路上着手,找到我们这些年轻人,虽然可以稍尽棉薄,到底用处不大。”
王伦道:“兄弟却是从远处着眼,与其贪图小利,不如放长线,钓大鱼,像公子这样的世袭子弟,日后应都是朝廷重臣,现在把交情拉好了,将来得势时,还不会帮兄弟一手吗?”
吕四海以为他要说实话了,哪知还是一番掩饰之词,但是理由十足,不得不佩服他的思路敏捷,由此可见这个人确有才华,未可轻视,乃笑笑道:“王兄目光远大,令人钦佩,不过这笔投资可下的不轻哦!”
王伦道:“值得的,兄弟相信将来一定能赚回来,只要园子盖了起来,公子把一些有出息的朋友请来,为小弟引见一下,但凡所费,兄弟一定负担,稍有眉目,兄弟就开始从小的地方做起来,慢慢再求发展。”
吕四海道:“那没问题,在兄弟的交往中,除了八旗世家将军子弟外,还有几个贝勒阿哥,他们都喜欢热闹,有了这么一个好地方,必然会天天报到。何况这地方又在京都,家人管不到,更为方便。只是这件事由王兄出面也就成了,无须兄弟来凑上一脚呀?”
王伦笑道:“兄弟是和尚书门客,不瞒公子说,和尚书为人过于精明,在同僚间人缘并不太好。如果兄弟出面,像海公子等世家子弟,可能就不屑一顾了。所以兄弟虽有此心,却不敢轻举妄动,今儿个能够遇上海公子,实在太巧了!”
吕四海心中一惊,也觉得事有凑巧。
看来对方计划已不止一天了,其筹划已十分周密。
幸亏他们的运气不够好,找到了自己这个具双重身分的海明瑞,否则这个计划一旦得以实行,那就太可怕了!
京师的贵族子弟不肖者居多,包括几个亲王的世子在内,都是游手好闲,不求上进,耽迷声色的王子公孙。
他们虽身世显赫,却有一个共同的缺点:穷!
所谓穷,当然不是衣食不周,而是他们惯于挥霍,沉迷赌博,又没有当家,家里给的零用钱虽不在少数,却不够他们大笔花费,绝大部分都欠了他一屁股债,还有的把家中的古玩也偷出来典押。
如果王伦找上了别人,哪还有不上当的?一旦入了道儿,被抓住了小辫子,除了乖乖听其摆布,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王伦控制了这批年轻人,就等于间接的掌握了他们的家长,因为子弟们真要闹出什么丢人的事儿,连老子的前程都大有关碍,即使他们的家长并不溺爱护短,但为了自己的前程,就不得不委屈求全,听任王伦予取予求。
这个阴谋又比捉拿碧眼狐狸重要多了,必得赶快通知高朋,设法应付。苦的是王伦现在居然混在和尚书府中当记室的身分,拿不到他作恶犯罪的证据,还不能公开对付他。
因此吕四海装作十分热心的样子道:“既然王兄如此关爱,兄弟简直就迫不及待了,我立刻回去,在家伯父面前提一声,同时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那些哥儿们。”
王伦道:“这种事何必要麻烦海老大人呢?”
吕四海笑道:“不说不行的,我要在这儿辟宅读书,他老人家说不定一个高兴,还会来看上一遭。”
王伦道:“那不是糟了,这个工程太大,可不像建书房那么简单!”
吕四海笑道:“那当然不行,你建你的,我建我的,我在旁边盖个小园子,随便建两间平房,遮遮家伯父的眼睛,家伯父信以为真,自然会在同僚前提起,我那些哥儿们也好名正言顺地来。再让家伯父在九门提督善铭那儿打个招呼,不让官人前来打扰读书,这样一来,明里暗里都方便多了。”
后面的那几句话,最能打动王伦的心,他连忙道:“妙!妙极了,海公子果真是个大玩家,这主意出得高明极了。”
吕四海装做世家子弟浅薄无知,却又狂妄受捧的姿态笑道:“兄弟就仗着这点小聪明,才能图个清闲。我这个人是急性子,说到就办,明天我就带几个人来看地方,王兄也可以着手筹划,开始你这边的修建工程。”
王伦眉开眼笑地道:“没问题,兄弟定必不惜工本,加工赶建。在京师有个好处,有钱就没有办不通的事儿,至迟在三个月内,一定会完工。兄弟这就找工头去商量,地方跟官面上,就由公子去出头交涉,咱们两下一起办,公子另外的一座小园子,就由兄弟奉送了。”
吕四海道:“那怎么行,这笔钱家伯父会负担的。”
王伦一笑道:“连大园子将来都是公子的,兄弟还在乎这点小钱吗?反正两处工程是一起的,公子如果怕不方便,就由承包的商家折算给公子作为用度,新园落成的时候,公子要宴请朋友,总少不了要花费几文的。”
吕四海笑道:“好!王老哥,你这个人真够朋友,咱们这个朋友是交定了,来,我敬你一杯!”
九岁红忙为二人斟满了,相对一饮而尽,吕四海就起立告辞。
王伦笑道:“兄弟不送了,明天公子来看地方,兄弟也许不刻前来奉陪,但红娘一定会在这儿,公子如果觉得无聊,闲下来不妨常来坐坐。”
吕四海道:“一定!一定!我哪等得及三个月,一定会经常来看看工程,说不定还会带几个人来这儿的。”
王伦笑道:“尽管来好了,这儿有的是人侍候,园子建成后,这儿的人手都不劳费心,兄弟都会安排妥当,管保各位乐不思蜀,比哪儿都舒服。”
吕四海看看九岁红与牛青儿,又笑道:“我那些朋友都是爱玩儿的,眼界也高,像红儿跟青儿这种人间丽色,自然是上上之选,可是僧多粥少,最好能再找多几个来。”
王伦道:“没问题,公子什么时候来,兄弟立刻预备停当。”
吕四海:“明儿个我邀几个朋友先来乐上一天,王兄能否再多找两位?”
王伦道:“一句话,明儿兄弟整席恭候。”
吕四海笑道:“那好!明儿我也顺便要带几个衙门里的人来,王兄要不要也在这儿见见面,以后好打招呼?”
王伦道:“公子准备带谁来呢?”
吕四海笑道:“随便,除了九门提督请不到,其他上上下下,我都可以买他们个面子拉了来。”
王伦想了一下道:“最好能找到提督府高总头儿,因为这家伙是实际管事儿的,公子能够找得到他吗?”
吕四海故作难色道:“请是请得到,不过这家伙很讨厌,脾气太倔,有时不大好讲话。”
王伦道:“难道海公子也压不住他?”
吕四海一拍胸膛道:“笑话!别人的帐他不买,对我海明瑞,他还得让几分,他的头顶上司善铭就是家伯父门生。只是拖他来了,未免有点煞风景。”
王伦笑道:“拉他来不过应个景,只要照过面,知道这儿是海公子在出头,以后就好办事儿了。”
吕四海道:“对,他的事儿忙,不会坐太久,让他来一下,就摆句话儿打发他走,以后就乐咱们的了。”
王伦笑道:“就是这话,把这个厌物应付过去了,咱们就好敞开手办事。至于兄弟,明天还是不跟他见面的好,等他走了之后,兄弟再出来奉陪。”
大家说好了,临别时还伸手握了一握。
吕四海故意使了一分劲,却装出十分用力之状,王伦更会做作,装出不胜痛楚的样子道:“公子好大的手劲儿!”
吕四海笑道:“海家虽然世袭的是文职,家伯父却要我兼修武备,在京师的子弟,哪一个都能拉两把弓,兄弟不敢说弓马无双,但在一般兄弟里还没有落过后,一百斤的石锁,可以连举七八下,弓射百步,十箭九中。”
这在一般练武的人来说,根本就不入流,可是吕四海居然现出不可一世的样子。王伦更绝,拱手说道:“公子文武全才,为京师世家中的魁手,兄弟是久仰盛名了。”
吕四海哈哈大笑,就这么走了出来,王伦只送到祠堂门口,由查元杰一直送出园子。
吕四海仅凭感觉就知道园子里至少还藏匿有好几个武林高手,却装作毫无所觉地流目四顾道:“一片好园子,荒发了实在可惜,好在没多久就会热闹起来。喂!老头儿,明天我还会来,你可别装出这分瘟相了,叫你那女儿好好打扮一下,将来会有你们的好日子的!”
查元杰的态度也大为转变,哈腰道:“全仗公子栽培提拔,老奴先谢谢公子了。”
吕四海抬头挺胸,不可一世地扬长而去,在路口上有几个应天府的官人在等候着,是吕四海事先叫高朋准备着装点门面的。
这时吕四海把他们召集来,直到远离魏家废祠,才低声对一个高朋的心腹道:“通知高爷,今日暂缓行动,在老地方见。”
其实,高朋与赵镇远以及邀来助阵的马回回马四先生,都在远处等着,见吕四海没有任何行动地出来,自然不会出头招呼,悄悄地退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后,他们都到了老地方,也就是吕四海以本来面目相见的茶楼,这会儿,楼上只有他们三个人。
吕四海一进屋子,马四先生就拱手笑道:“吕老弟,你真是真人不露相,老朽等都走了眼了。”
吕四海微微一怔,高朋立刻道:“老弟,是高朋泄的底,因为情况有变,高某必须向他们求助,武林中讲究一个诚字,高某不能不向他们吐露实话。”
赵镇远也道:“吕老弟,你的本来身分,赵某也早已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你还有这双重身分!不过你放心,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绝不会落入第四人之耳。”
吕四海轻叹道:“晚辈倒没什么,只是怕连累到海老伯,不过,晚辈信得过二位。”
马四先生慨叹道:“海大人为今之忠良,现在知道他身居高位而不忘故国,敝人只有更加钦佩,别说连累到他老人家,就是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姓马的就算拚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保护他老人家,老弟尽可放心。魏家废祠情形如何?老弟怎么一无行动就出来了?”
吕四海道:“查元杰与牛青儿都在,就是没有见到邢玉春,可是我在里面却见着了王伦。”
三个人都是一惊,吕四海又道:“王伦目下竟混进了和□的家里当上记室,这就有点讨厌了。”
高朋道:“他在山东倡组清水教,现在又匿迹京师,显然另有图谋,我正好抓住他。”
吕四海苦笑道:“高爷,他可不是匿迹京师,而是以和□门客身分公然出现,清水教在山东目前只是传教,却毫无劣迹,有着和坤做靠山,在官面上可动他不得。”
高朋苦着脸道:“那该怎么办呢?”
吕四海道:“幸好我这个海公子的身分没被他识破,经过了一番密谈,大致已经了解他的图谋何在了。”
说着把他与王伦见面的情形说了一遍,赵镇远道:“这又是干什么,难道他真想做生意不成?清水教敛财的方法已经很不错了,他难道还不知足?”
吕四海笑道:“他的理由并不充足,若要等到整个计划实现,少说也是一二十年以后的事了,他可不会等这么久。以我想他的目的是要拉拢住新一代世家子弟,引诱他们纵情声色,最终成为他们的教徒,接下来就可以控制京师的重臣。”
高朋道:“那有什么用?总不成把他们的父兄也吸纳成为教徒,这是不可能的事。”
吕四海道:“那倒不必,只要抓住这批年轻人,用以胁制其父兄,清水教就可以公开活动,京师这些方面大员为前程计,就不得不为之掩饰。”
高朋道:“不错,这就够可怕了,必须设法制止。”
马四先生道:“如果他真的志在复国,倒也无可厚非,但是他们是祸民,这个阴谋必须加以防止,但要如何着手进行呢?”
吕四海道:“他找到了和□做靠山,而且还没有开始行动,的确拿他没办法,只好利用我这个海公子的身分,跟他先周旋一下,等抓住他的把柄后再加以制裁。幸亏他首先找上我,如果他先从别人着手,只要稍成气候,要动他就难了!
他把朝臣拖几个下水,再加以和□的支持,就是敞开来干,我们也无可奈何。”
听了这话,另外三人心情显然也很沉重。
吕四海道:“目前还是以捕狐为重,我今天故意放出消息,说明天要带几个人去,邢玉春姿色不恶,工于蛊惑,这种人才王伦一定会适加利用,但愿明天她也在,高爷就可以出头缉捕这头狐狸,连带把王伦也一并牵连进去,那是最好。假如邢玉春不去,只好暂时忍耐一下,先抓住查元杰与牛青儿是没用的,这两个人都易了形貌,我们不能平白无故抓人,结果可能反倒自己落了罪名。因为只有碧眼狐狸,她那对蓝眼珠是换不掉的。”
高朋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于是跟赵镇远、马回回又商量了一下,订下了明日的诸多步骤,才各自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