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轰动京师的武家班,又每年一度地来到京师献技了,他们很忙,才到京师就接了好几家大宅第的堂会,一天要赶两场场子,而且还备受欢迎,那是因为他们不但玩意儿新,功夫纯,而且还花样多,连演了四五天,没有一场的节目是相同的,难得是今年他们的阵容加强了,多了一批娇滴滴的大姑娘,这些女孩子们个个身手不凡,各擅胜场,有的身轻如燕,有的镖发如神,有的力赛霸王,形形色色,美不胜收。
他们到过一些大宅院之后,那些宅院里就有一两个人神秘地失了踪,有的是侍妾有的是使女仆妇,还有一两处竟是管帐的师爷先生。
奇怪的是每次演出,端亲王弘晖总是前往捧场,这位亲王莅临,有时还带着福晋乌雅王妃一起,使接待的主人忙得团团乱转。
弘晖有时不待终场就走了,有时挨到终场,还在主人家里聊一会儿,以客人的身份而言,没有人更高于这两口子了,他们不走,所有的客人也不敢告退,使得身为主人的添了许多麻烦,因此他们一走,主人都吁了一口气。
这一天下午是恭亲王福晋的寿诞,照例也举行了堂会,恭王的辈份比端王爷与当今的皇上都长了一辈。
因此端王到了这儿也称不起尊贵了,乾隆帝自己没有来给婶母拜寿,却遣了淑贵妃前来。
因此第一尊贵的客人该是这位淑贵妃,淑贵妃今年才三十多岁,是礼亲王的姨侄女儿,温娴端庄,跟端王福晋乌雅氏是表姊妹,从小就很投契。
在厅里见了面,连恭王的福晋都得先依礼朝见,请过太后老佛爷与官家的圣安,然后再由淑贵妃以家礼向恭王及福晋贺寿,寒喧已毕,她拉着端王福晋乌雅氏的手,笑道:“表姊,听说你们两口子这几天好自在,天天赶热闹,难怪不到宫里看我去了,老祖宗在骂你呢!”
乌雅氏笑笑道:“老祖宗骂我什么?”
淑贵妃道:“骂你贪玩胡闹,什么应酬都参加,五婶的寿诞,你当然该来,可是前天使部侍郎王方诚的小老婆过生日,你也去瞎凑个什么热闹?而且赖到二更天才走!”
乌雅氏笑道:“那是弘晖硬拖了我去的,他跟王方诚是诗酒之交,无非是找老朋友聚聚,一谈得高兴,就忘了时间,害得我也跟着受罪。”
淑贵妃笑问端王道:“王爷,你的忠贞是朝野闻名,但说你跟王方诚是诗酒之交,那只是三岁小孩子才相信。皇上说了你的诗给他们那些名流捧砚台都不够格!”
端王笑笑道:“我只是去凑凑热闹,做诗没有我的份,因为纪晓岚在那儿,说起他手着的阅微草堂笔记,里面都是些狐鬼神怪的传奇,一时听得高兴……”
淑贵妃笑道:“谁知道你们在捣什么鬼,有人在老祖宗面前嚼舌根,而皇上居然帮你说好话,说你们是在检讨朝政得失,老祖宗才消了气,但还是不放心,今天特别叫我出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弘晖满不在乎地笑笑道:“这又是谁在跟我过不去?宫里的是非口舌真多!”
淑贵妃压低声音道:“还不是老祖宗的两个宝贝孙女儿,老和的媳妇儿。别人还敢烧你这位王爷的野火吗?奇怪的是平常她们讲话,都是被老祖宗驳下来,皇上为我们转的,这次老祖宗有点相信了,却是皇上为你解释。”
弘晖笑道:“由此可见皇上圣明,老祖宗也不胡涂。老和也真太不知进退了,我为他保全了多少颜面,他倒反过来告我一状,往后还有他吃苦的呢。”
淑贵妃轻声一叹道:“皇上对和珅也宠得过了份,但和珅也是的,位列廷臣班首,两子俱尚公主,以富贵而言,已到了极顶,为什么还是不肯安份?”
弘晖笑笑道:“巨奸大恶,没一个是安份的,老和在小地方绝顶聪明,在大处却看得不够清楚,圣上重用和珅是别具圣明,只要运用得法,不为所愚,并非没有好处。”
淑贵妃不以为然道:“亲贤臣,远小人,是治国唯一之正道,圣上对诸葛武侯的前后两篇出师表十分推重,亲自手录了一份,悬诸御书房以为铭诫,可是偏偏在这一件事上放不开手,不知和珅在什么地方投了他的缘。”
弘晖微笑道:“自从任侍卫营的差使,与圣上接触时间较为多了一点,因而约略地有了一点了解,那实在是无上的睿智,娘娘放心好了!”
淑贵妃轻叹道:“王爷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满朝亲贵中,皇上最看重王爷,誉为擎天柱石,如果圣上有什么见不到的地方,还望王爷多尽点心。”
弘晖感动地道:“圣上如此知重,敢不肝脑涂地以报。”
淑贵妃连忙道:“王爷别这么说,你是圣上的手足兄弟,皇上信任你,你帮皇上的忙那是应该的。”
乌雅福晋却拉着淑贵妃的手笑道:“得了吧!我的表妹娘娘,今天是五婶的寿诞,你们尽聊那些国计朝政多厌烦呢?难得出来一趟,还不趁机会轻松一下。”
淑贵妃笑笑道:“我是不敢,我是奉了太后老祖宗的懿谕出来,查查你们两口子的,回去总得有个交待。”
乌雅福晋笑道:“你尽管宽心地玩儿,看看武家班的杂技,回头一定有交代的就是了。”
这时一个十分俊俏的的大姑娘,拿了一份单子,老远就跪下请了一个安道:“请娘娘示下。”
淑贵妃道:“我那里懂得什么,还是让表姐过目吧。”
乌雅福晋道:“我看了几天了,只觉得样样都好,每个节目都值得一看再看。表妹,今儿个身份数你最转贵,你也别客气了,随便圈几个吧。”
淑贵妃谦让了一下,才道:“呈上来吧。”
那大姑娘拿了单子正要上去,旁边一个大丫头叱道:“没规矩,娘娘是金枝玉叶之体,怎么能这样呈上去,难道你们班主没教你晋见的规矩吗?”
那大姑娘一笑道:“江湖草野之人,不懂礼数,请这位姐姐多多指教。”
大丫头道:“你要用个盘子端着呈上去!”
大姑娘皱皱眉道:“我们从来也没想到贵人会来观赏,所以没有准备,请大姐帮帮忙到厨房里找个盘子来。”
大丫头叱道:“越来越不成话,呈给娘娘要用银盘,盘里还要铺上红绢,怎么能随便找个盘子?”
乌雅福晋笑道:“五婶,您这个丫头倒是挺懂事的!”
恭王福晋道:“她叫美云,到府里三年多了,不但懂事,而且还挺伶俐的,在我身边很得力的。”
乌雅福晋笑道:“五婶身边是该有个得力的人。现在的下人真不好用,懂得规矩的年纪多半老了,年轻的却又笨手笨脚,没见过世面。您有了一个可真不容易!”
恭王福晋笑道:“可不是吗!自从美云这孩子来了之后,我省了好多事。美云你也别怪那姑娘了,她们那里懂呢,还是你代她呈上来吧。”
美云应了一声,转身到后面去拿了一个银盘,盘上果然铺好了红绢,乌雅福晋一笑道:“你都准备好了!”
美云屈膝道:“回福晋,婢子知道娘娘光临,怕她们粗野乱了规矩,所以先预备着了。”
那个班子里的大姑娘却笑道:“这位大姐,你可真会整人,你既然准备着了,事先告诉我一声就好了,也免得我在贵人面前出丑呀!”
美云冷冷笑道:“早告诉你,你学过晋见的礼节没有?”
大姑娘道:“没学过,你也可以教教我呀!”
美云冷冷的瞪了她一眼道:“我吃饱了撑的。”
大姑娘只笑笑,淑贵妃微笑道:“五婶,你这个丫头人是不错,就是心胸窄了点。”
恭五福晋也有点M然地道:“是的,这丫头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美云,还不把单子呈上来!”
美云伸手夺过了单子,放在银盘上,往淑贵妃面前走来,距离有六七步时,她屈膝跪下道:“娘娘吉祥!”
淑贵妃似乎不怎么喜欢她,冷冷地道:“罢了,拿上来。”
美云应了一声,膝行而前,刚到淑贵妃面前,那个班子里的大姑娘忽然道:“等一下,我忘了,拿错单子!”
身形如箭,一下子冲到美云面前,伸手夺了盘子,在盘子下面,赫然正是两支匕首,紧握在美云手中。
美云怔了一怔,随即一纵而起,手中的两支匕首,一支刺向弘晖,另一支掷向了淑贵妃。
大姑娘手中的银盘飞也似的掷出,挡在淑贵妃面前,叮然声中,匕首穿透了银盘落在淑贵妃脚前。
大姑娘的动作很快,掷出盘子后,飞身而进,一掌下切,砍在美云手背上,把她的匕首震脱了手,跟着一脚,把美云踢了两三个滚翻。
美云跳了起来,大姑娘跟上又是一脚,将她再度踢倒,踹在她的背上冷笑道:“你乖乖的躺着吧,在我李文英的手里,你跑得了吗?”
美云脸色一变,忽地向恭王福晋叫道:“福晋!婢子辜负您的一片爱顾,先走一步了!”
说完这句话,她四肢一伸,口角淌出黑色的血,头垂过一边,不动了。
李文英苦笑道:“王爷,跟以前几个一样,咬破口中的毒药自尽了,她们倒是很有种!”
变起非常,每个人都吓得怔住了。
端王弘晖向淑贵妃请了个安道:“累娘娘受惊,请恕保护不周!”
恭王福晋上了年纪,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她只看见美云死在地上,变了脸道:“老四!你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把我一个丫头弄死了!”
弘晖苦笑道:“五婶儿,刚才这个丫头干了些什么难道还没看清楚?”
恭王福晋道:“我只看见她又蹦又跳的,然后就倒在地上不动了。就算这个丫头有什么不是,你也该看我的面子!”
乌雅福晋一笑道:“五婶儿,您该把老花眼照儿戴上,那样就不会冤枉人了。您这个丫头是白莲教潜伏在京师的余孽,弘晖是带人来抓她的,但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才能使您相信,刚才我们跟五叔也说了,他一个劲儿的不信,要我们拿出证据来,我们实在没办法,只好激了她一下,没想到她居然敢行刺娘娘!”
恭王福晋一怔道:“有这种事?”
乌雅福晋一沉脸道:“您的眼睛瞧不清楚,娘娘的眼睛可没花,她行刺的刀还在娘娘脚前摆着呢!”
她弯腰捡起银盘,看见那匕首已穿透银盘,不禁变色道:“这丫头好大的手劲儿,文英,幸亏你手脚快,否则伤了娘娘,我们的责任可大了!真想不到她有这么大的胆子。文英,你也是的,你知道她要行刺,就该早点下手了。”
李文英笑笑道:“我怎么知道呢?我是见她的盘子拿出来太快,好像早就准备着了,心里在犯疑,后来她在呈上单子时,银盘响了一声,才知道不对劲儿了,所以赶快上来。幸好只让娘娘虚惊一场!”
淑贵妃已经定了下来,她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女人,何况危机已过,更不必大惊小怪了,笑笑道:“光是听见盘子一响,你就知道她有行刺的意图?”
李文英笑道:“盘子用手端着的,不该有响声,竟然发出了金铁之声,那就一定有问题了!”
淑贵妃含笑道:“那真谢谢你了。想不到你的身手这么好,我看你掷盘挡刃,飞脚擒凶,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慌乱的样子,比大内那些供奉还强呢!”
弘晖笑道:“那些老古董怎么比得上她,她是兰娜九姐的孙女儿,是我特地请来帮忙的。”
淑贵妃神色一动道:“原来是李侯的孙女儿,那就难怪了。论辈份我跟她是同辈,可是论年纪却差了一大截,听说这位老大姐已经够成了地行仙!”
弘晖笑道:“回禀娘娘知道,九姐成仙之说是谣传但武功练得高极了,看上去不会比娘娘大多少。”
恭王福晋与李兰娜当年不太和睦,这时更不高兴了,冷冷地道:“兰娜的本事大了,当年就没把人看在眼里,现在她的孙女儿又跑到我家里来随便杀人,这是怎么个说法?那天我倒要请太后评理去!”
李文英一听火也大了,冷冷地道:“人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服毒的,与我何干?倒是她临死前说了句话,您老人家跟恭王爷都得小心点儿,人虽然死了,案子可没结,还是要往上追的,到时该怎么个说法儿,您多斟酌点儿。”
说着摔手走了。
恭王福晋气得个手足冰冷,端王觉得李文英的态度太坏,刚想开口叫住她,乌雅福晋却朝他一眨眼道:“王爷,你也别自讨没趣了。她既不吃粮,又不当差,完全是尽义务帮咱们的忙,建了这么大的功落个着一个谢字,反而落了一身不是可不能怪人家孩子。”
说完朝淑贵妃道:“娘娘,凶手恐怕还有同党,您在这儿不安全,请娘娘启驾回宫。”
三不管四不管,就吩咐淑贵妃的随宫了摆驾,恭王福晋愠然道:“这是什么话?难道美云行刺还是我唆使的?”
乌雅氏冷冷地道:“五婶儿,美云是您贴身使唤人,她当众行刺娘娘是有目共睹,这点已经够了,她畏罪服毒前的那句话,您自己估量一下,是不是有责任可很难说!”
恭王福晋叫道:“老四,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乌雅福晋不理她,拖了淑贵妃往外直走。
她是今上的媳妇,又是太后最宠爱的外甥女儿,架子大得可以。
加以她本来就不满恭王福晋的老气横秋,所以横定了心,连淑贵妃也没办法,低声劝她道:“表姐你这是何苦呢?”
乌雅氏冷笑道:“表妹,人家要杀你呢!你难道还真想赖在这儿送了命才高兴?就算你愿意,也别给我们添麻烦。弘晖职掌侍卫营,要是保护不了你,对皇上也没法交代。改天等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再来好了。”
淑贵妃知道她是真生气了,她们表姐妹感情最好,也就不作声了。
恭王福晋想想美云死前的那句话,倒是真有点紧张,但是淑贵妃已经被乌雅福晋拖走了,恰好恭王听见淑贵妃启驾匆匆前来,见状忙问道:“怎么回事?”
恭王福晋哭着道:“王爷,您来得正好,咱们叫人欺负死了,他们杀了美云!”
恭王是得到端王先打过招呼,倒是不怎么样。
端王小声把发生的事说了,恭王吓白了脸,厉声斥责福晋道:“你简直是胡涂了,老四一进门就告诉过我,美云恐怕有问题,我是因为事情太突然了,没得到你的同意,恐怕你不肯答应,又因为客人太多,才请他留到客人散了再办,那知道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一个劲儿胡闹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恭王福晋也吓白了脸道:“谋刺皇妃的罪固然不小,但是老四的媳妇说是我唆使的,那不是岂有此理吗?”
恭王冷笑道:“一点也不岂有此理,你确是有理由那么做的。因为你那个好侄女儿跟淑贵人一向不合,淑贵人一死,对你娘家最有利。可是你不该拿我这条老命来开玩笑。现在事情出来了你去顶好了,万一闹大了,你可别扯上我,一切由你娘家去负责。”
恭王福晋这一下子才着慌,她的侄女儿被选进宫虽经召幸,却一直为淑贵妃压着上不去,因此这个理由是足够把她也圈进去的。
这一下子才使他真正着了慌,哭着向端王道:“天地良心,我再胡涂也没这么大的胆子,老四,你可得说句公道话,五婶儿可没亏待过你!”
端王知道这是清水教故意生事,临死咬上一口,造成宗室间的纷乱。
但也气这个老妇人过于胡涂,要杀杀她的威势,而且她最会趋炎附势,见和珅两个儿子都娶了公主跟和家走得很近,正好借机会整她一下,因此皱皱眉道:“侄儿知道,就怕乌雅到宫里在老祖宗前面乱说一通。您是知道的,她在老祖宗面前很得宠,别说我劝不了她,连皇上对她也头痛。她听说和坤的两媳妇在老祖宗面前告了她,已经是一肚子不高兴了,她每天跟我一起参加应酬,为的就是肃清奸人,各人宅第都有,这都是老和作的孽,那些人全是老和塞进去的!”
恭王福晋叫道:“可不是吗,这个美云也是老和的七姨太推荐给我的,他简直是在坑我!”
端王见计已售,笑笑道:“五婶儿,明儿您自己进宫,在老祖宗面前把话说明白了,同时不妨对李家的孩子夸上两句,九姐是先帝最喜欢的人,老祖宗对九姐也一直在念念不忘,文英算起来是老祖宗的曾孙女儿,老祖宗说不定还会召见她,您多说说人家孩子的好话,准没错。”
恭王福晋连连点头道:“是,我明儿准去。”
端王道:“见了老祖宗实话实说,可别再为美云辩护了,以后跟老和也少来往,这家伙迟早要倒,大小纰漏已经出了不少,沾上了可没好处!”
恭王福晋抹着眼泪,答应着,由下人扶下去休息了。
恭王命人悄悄地收拾了美云的尸体,皱着眉道:“老四,你五婶儿宠这个丫头简直不成话,所以你来说的时候,我着实为难了一番,那知道竟出了这种事,你看怎么办?”
端王笑笑道:“五叔,你别担心,小侄当然不会把这事当真,乌雅跟淑贵人也不是不明大体的人,刚才只是为了五婶太过胡涂,才故意吓吓她。”
恭王怒道:“我非得好好教训她一下不可!”
端王笑遣:“五叔,算了吧,不是我这做小辈的多嘴,你已经贵为亲王,再往上也没处升了,何必还去跟老和那种人来往呢?”
恭王叹道:“我跟老和很少来往,是你五婶跟他走动,我只有一个孩子,少不了世袭的恭王,还有什么可求的,你五婶娘家的人多,她那侄女儿进宫是老和帮的忙,现在她吃到了苦头,以后就不敢乱来了!”
端王叹道:“五婶是妇道人家,眼光不够远,皇上最属意的是十五阿哥,而十五阿哥跟和坤格格不入,到时跟老和第一个倒霉,跟他来往有弊无利。”
恭王道:“我也常这样劝她,可是她说老和有办法使皇储改成九阿哥,老和跟九阿哥走得很勤。”
端王怫然道:“这怎么成,他们两个人的才干简直是天地之差,五叔,大清朝的天下是我爱新觉罗的,你我虽是旁支,可也荣辱与共,为万年富贵计,也不能由着他去胡闹,更别说是为国为民了,到时候您可得拿出点魄力来!”
恭王拍拍端王的肩膀道:“老四,皇上宠和珅是事实,但不会听着他胡闹的,皇储已定,推翻也不易,嘉亲王德才俱备,有口同碑,和珅自己何尝不明白,所以他尽管心里怀着异图,却也不敢开口,你放心,真到那时候,我弄着这条老命,也会跟你一起力争的。”
这叔侄俩的想法终于达成一致,所以端王告辞回府时,满怀高兴,来到家里,却大大吃惊,因为乌雅福竟然陪着淑贵妃一起进宫叩诣太后老祖宗,显得是对恭王邸的事心怀不忿,告状去了。
假如太后听信了她们的话,严加追究,自己对恭王又将如何交待呢?
他连衣服都顾不得换,急急地又往宫里赶,由于他是皇亲贵胄,进宫时,到门上讲一声就行了。
到了宫中,叩安求见太后,倒是立刻就蒙召见,叩请圣安后,发现乾隆帝也在座。
官家笑道:“老四,你够辛苦了,干吗又闯了来?”
端王惶恐地道:“今日在五叔府中的事尚须有所说明,所以特地前来禀告。”
说着恨恨地看了乌雅福晋一眼,竟在怪她多事,官家笑道:“淑宁跟弟妹都说过了,母后也都知道了。”
端王见福晋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心中更是又恨又急,脑门上淌着汗道:“但事实与内情颇有出人。”
乌雅氏哦了一声道:“什么?那个美云真是五婶指使行刺的?倒是令人想不到!”
端王还没有听明白她的话,连忙道:“当然不是,这完全是奸民信口胡说,意图造成宗室不和。”
乌雅氏笑笑道:“我也是这么禀奏的,五婶儿是胡涂一点,气量小一点,怎么样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来。你赶进宫来,就是为了说明这个?”
端王吁了一口气,有点不好意思,淑贵妃笑道:“王爷把我们当成那种不明是非,掀波作浪的长舌妇了!”
端王连忙道:“娘娘言重了,微臣怎么敢,微臣此来是为了防御不周,害娘娘受惊,特地进宫来请罪的。”
乌雅氏笑道:“刚才皇上问你,你可不是这样说的。那一定另有内情了!”
端王恨得直翻眼,一句话都讲不出。
太后笑笑叫着乌雅氏的小名道:“阿美,老四是个实心眼儿,你别欺负他了。”
乌雅氏嫌笑道:“奴才怎么敢,老祖宗最偏心了,尽疼儿子,不疼外甥女儿了。”
太后慈祥地一笑道:“阿美,看你这张嘴,难怪皇上都说你难缠,连我这老婆子都怕你了。”
这是在后宫,虽然皇室最重规矩,但亲子妯娌兄弟家人相聚,斗斗口,别具一番亲热的气氛,太后很高兴,也最喜欢这种情调。乾隆帝贵有天下,为万民之尊,但在这种场合下,他也很随和,笑笑道:“弟妹,你跟老四两口子恩爱一心,老四是回家后没看见你,急着跑来找你的,你还忍心呕他?”
一句话把乌雅福晋的脸也说红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端王却厚着脸皮笑道:“圣上把臣弟说得太不堪了。”
乌雅氏笑道:“不过,你也别高兴,我们把事实说了,老祖宗却不相信,明天就要把五婶儿宣进宫来好好问一下。”
端王急道:“老祖宗,这是事实,您一定要相信。五叔已经急得不得了,当着儿臣的面就骂了五婶一场!”
太后笑道:“你五叔惧内是出了名的,还敢骂她?”
端王道:“是真的,五叔也不是真怕老婆,只是懒得多呕气才让着点儿,对大事情却绝不马虎。”
太后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愿意多事,是一位女诸葛向我献计,要我这样做一下的。文英,你出来吧。”
帘后闪出一个青衣大姑娘,正是那个在恭王府擒凶的李文英,端王一见就叫道:“文英,你这孩子怎么进宫了?”
李文英躬躬身笑道:“我是怕还有奸人会对娘娘福晋不利,一路护送来的。”
乌雅福晋笑道:“是啊!王爷只顾五叔,就忘了我们了。多亏这孩子细心,要不我们在路上说不定就叫人给宰了!”
端王有点讪然道:“我想没人这么大胆吧!”
乌雅福晋道:“偏就有人不怕死。”
端王不禁一怔道:“真有人敢拦路行刺?那还得了!凶手抓到了没有?”
李文英含笑道:“王爷放心好了,有我在旁边,还能叫人得了手去?凶手躲在恭王府的暗墙上发冷镖,被我接住回敬去了,是个中年女子,仆妇装扮。”
端王道:“对,那一定是个叫张妈的人,四海交给我的名单上原有她的份,可是我只顾抓美云,忘记了她。”
李文英道:“四哥在您到恭邸时,就把张妈扣下了,这个行刺的仆妇姓秦,也是恭邸的人。”
端壬愕然道:“没这个人呀!五叔那儿只有两名!”
李文英道:“王爷,您也太天真了。清水教肯把所有的人都交出来吗?名单上只是属于和坤所布置的那一批,王伦自己安插的人会交出来吗?”
端王看看官家,不敢作声。
李文英道:“因为我发现这秦妈不在名单上,才想到了事态严重,把娘娘送到宫门外,请娘娘带着来见老祖宗,要求把这事情研究一下。”
太后朝官家看了一眼道:“皇帝把和珅宠得太过份了,居然让他如此胡作非为,那还成话吗?”
官家笑笑道:“母后明鉴,和坤在一些大宅第里安插了耳目,孩儿是知道的,先皇帝假血滴子以力振朝纲,而使京师各大员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越轨之处。孩儿接事后,由于血滴子在廷臣心中的压力太重,为示宽大起见,而把血滴子撤销,但是对他们的私下行动,孩儿觉得还是不能放松,所以才采用了和珅的方法。”
“可是细作安排到自己人头上,就太过份了!”
官家连忙道:“这部份孩儿的确不知情,所以上次老四府中出了事,孩儿立刻把和坤的侍卫营兼差撤了,并罚俸三月示惩。孩儿对他绝不姑息,但和珅也确有所长。”
和坤有什么长处,官家没有说,其他人也没问,李文英知道这是碍着自己的原故,心里很不高兴。
官家似乎也知道李文英已有所觉察,连忙笑道:“文英,你这孩子这次帮了我不少忙,你说要我怎么谢你?”
李文英笑笑道:“谢谢圣上,我可不敢要您谢,这只是尽我的本份,也不敢居功。”
官家一叹道:“李家的孩子就是不肯做官,其实你们在朝廷,为老百姓可以尽更多的力!”
李文英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道:“陛下,我还是个小孩子,说话没轻重,你千万别生气,我们还是以在野之身,做起事情来方便些,像上次深入罗刹,救回准部王储与傅将军的孩子,如果我们是朝廷的官员,行事前必须要得到你的准许,而你一定不会准的。”
官家的脸色微微一变道:“我也不是纵容罗刹,但一国之君,行事必须慎重,不能轻启战端,出师必须有万全的准备,期在必胜,否则后患无穷。像上次那样,如果激怒了罗刹,挥兵寇边,新疆就是那几万人,根本不堪一战,那是多危险的事?”
李文英笑笑道:“皇上,这么说你是有心纵容他们了?”
官家轻叹道:“也可以这么说,圣祖在世时订下了尼布楚和约,中国也吃了点小亏,以圣祖的英武何以要如此,是有说不出的苦衷,罗刹一向是我心腹之患,但历代英主都未痛加挞伐,那是为了同一个原因,劳师远出,有百害而无一利。”
李文英道:“那也不一定,元祖铁木真忽必烈等人,三度西征,是何等事功?”
官家笑笑道:“你这孩子好辩,我今天就跟你讲个明白,元代之武史无前例但元室也如昙花春梦了,相互间不无关系。他们原来是游牧民族,根本安不下来,必须长年征讨,所以才打那些不必要的仗。因为他们是靠战争生存的,局面创大了,就必须开辟新战场来供养那些战士,就像浪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等到南定中原后,没有仗打了,那些兵又无法安于其他行业,只好编入民家供养,扰民日深,民怨也日深,终至一败涂地而不可收拾,这是为政之诫,光修武备是不足以成事的!”
话题一转道:“本朝入主以来,民心尚未底定,军旅完全靠八旗子弟肯干,不是我不想用汉军,而是汉人重文而轻武,在这种情形下,我若征召汉人子弟去征伐,老百姓会骂我不仁,如果完全用旗军,我又对不起本族父老文英,你祖父是汉人,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我坚不发兵是不是可以原谅?”
李文英没有话说了。
乾隆帝有点愤慨地道:“我一直想做到天下一家,不分汉满,但是汉人自己划了一道藩篱,要跟满人分开,在这种情况下,我如果以满人子弟的性命去保护汉人的身家财产,则是我偏心讨好汉人了!”
李文英苦笑道:“皇上,这个题目太大,你问到我一个女孩子,我没办法回答。”
官家笑笑道:“别说你回答不了,谁也回答不了。清水教坐大是我纵容的,这句话我承认,清水教残民以逞,我也很清楚。为什么我要这样做?我相信一定有人在暗里说我阴险让你们汉人自相残杀。”
李文英道:“不错,有很多人是这样想。”
官家正色道:“他们应该这样想,因为我要大家明白,汉人得势后,并不比我这个异族入主更好,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清水教,但我不这么做,我等汉人自己起来灭掉它,这不是驱虎吞狼,而是要大家认清这些所谓前朝遗民志士的真面目,到底谁才是真正为老百姓着想,我的做法是不是错了?”
李文英道:“错了,你该以天下的疾苦为疾苦。”
官家道:“不错,我应该这么做,可是问题在我对清水教开刀后,老百姓的想法不会以为我为民除害,而是以为我压迫汉人。大部份的汉人都抱定一个观念,认为天下应该是汉人的天下,任何异族人主都是不对的,除非是我把江山让出来,再带人回到关外去。你认为我是否该这么做呢?”
李文英道:“没有,我爷爷一向主张天下以有德者居之。”
官家点头道:“你爷爷的所作所为是很令我感激的,但是他始终不入朝,居心何在呢?”
李文英道:“你应该明白,爷爷不肯做官有他的苦衷,他以在野的身份,才能在江湖上说得起话,抬得起头,如果他做了官,则以前花下去的一点心血,都白费了!”
官家道:“如果他问心无愧,一心为民,就应该不避讥议,锐身以任。”
话锋越来越利,李文英有点架不住了,想了一下才道:“爷爷如果入仕,你身边的那些人容得下他吗?我们迁居边塞,你的侍卫老爷还三番二次的去找麻烦,一直到现在,王公大员对我奶奶还是心怀芥蒂!”
官家的脸色不太自然,但仍然道:“我不会让他吃亏的。”
李文英苦笑道:“你也只是说说罢了,先皇那等魄力,结果还是要我奶奶免除了格格的身份,以平民下嫁我爷爷。你贵为天子,居万民之上,但还是受着家法的约束,放不开手来办事情,何苦叫我爷爷来受罪呢?”
官家脸色微微道:“你是说我不如先帝的魄力?”
李文英干脆壮起胆子顶上去道:“是的,你神法圣祖,以仁慈理国,这是你胜过先帝的地方,但理事之明行事的果断,你的确不如先帝,至少先帝在世时,不会容许一个像和坤那样的权臣存在。”
官家居然笑了道:“你们都以为我宠和珅,那实在是大错而特错,这其中奥妙你不会懂的!”
李文英道:“你的用意我很清楚,和珅只是你利用的工具而已,他的作为,你不但十分清楚,而且多半是你授意的。”
官家一怔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端王在旁十分着急,唯恐扯出自己来,但李文英笑笑道:“没有人告诉我,以您的英明,不可能容许一个臣下如此弄权,那当然是出之于您的指示与默许。”
官家的脸上还是带着点笑,但笑得不太自然了,尴尬地道:“你这孩子够聪明,总算没跟人家一样说我胡涂。”
李文英笑笑道:“聪明不过天子,谁要是把您看成胡涂人,自己才是胡涂虫,所以天下最胡涂的人莫过于和珅!”
官家道:“这话是怎么说?”
李文英道:“您曾经微服游江南,一定到过杭州西子湖,岳王坟前脆着的一对铁像,就是和珅的下场。”
官家脸色一变道:“秦桧屈杀了岳武穆,自毁长城,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旋即反而笑了:“你认为和珅也会那样?”
李文英道:“那当然不会,和坤两子俱娶公主,跟您是儿女亲家,大清朝的皇亲如无叛逆大罪,不会处死,最多是削职罢爵而已。和坤也很清楚,所以拼命搜刮,您也默许其行事,无非为他将来有个退步。”
官家道:“你明白就好,我利用和珅,使民怨拥集于他一身,将来整他一番,也可以安抚民心,用心不为不苦。”
李文英道:“但和珅也利用您宠信的机会,包庇笼络清水教徒!”
官家道:“那是我的怀柔政策。”
李文英一笑道:“可是您没想到和坤利用这个机会,另外又安插了人,宗亲王室家中,都有他的线人细作,而且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到时候谁跟他过不去,他就暗中对付谁,您就拿他没办法了!”
官家笑笑道:“他不敢,也没这个胆子,他很明白,只要他敢多走一步,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自己!”
李文英道:“那端王爷家的紫云?恭亲王府的美云与秦妈,又是怎么说呢?”
官家脸色变了变道:“这是我没想到的,所以我立刻黜了他在侍卫营的差,让老四来担任。他自己也作了解释,紫云的事,他也不知道,是王伦安排的。”
李文英道:“恭邸的美云是他七夫人所引荐,陛下知不知道?”
官家一听神色一震道:“不错,这些我不知道,看来老和是真的在作死了!”
李文奂道:“您英明果断,天下虽然还有前明一些遗民贫活动,但对您十分尊敬,绝不会反对您,怕就怕像王伦那种人居间捣乱,那就很难说了。”
官家叹道:“王伦是个危险人物,我不是不知道。但我不敢动他,因为他背后还有一些人,动了他没有用,现在他自己把那些人都次第清除,完全控制了清水教,我认为也是收拾他的时候了。”
端王连忙道:“文英,皇上知道要除去王伦还是要借重你们,但绝不想利用你们。御笔下了朱谕,提升吕四海为副统领,就是官方要承担这个责任的保证。”
李文英道:“四海哥明白,所以他才接受了下来,但是他有一个要求,请皇上别再使用权谋。”
官家道:“这是条件吗?”
李文英道:“我不会说话,应该讲是请求。圣心慈惠,泽及黎庶,万民已将归心,圣上又何忍使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四海哥跟我爷爷一样,只求天下百姓安乐,并不在乎谁做皇帝。我们不会造反,更不赞成别人造反,大清入主以来,经圣祖、高宗而至陛下,政通人和,开从所未有的升平之局,而皇上理朝数十年,河清海晏,万邦归服,万望圣上自重,勿因一个和坤而留白璧之玷!”
官家不禁动容。
太后也感动地道:“皇帝,这孩子虽然年轻说的话却很有道理,我对你用和珅的手段一向不赞成,你父王一生从不对臣下宽容,一样也干得好好的。”
官家苦笑道:“母后明鉴,先皇帝的魄力非孩儿所能及,而且情况也不同了,在父王时可以用那个方法,现在就不行了。”
李文英道:“皇上的苦心,大家都很谅解,只是皇上要保万年基业,和珅又何尝不想享百年富贵,东宫嘉亲王跟他素不相投,他不能不有所警惕。”
官家道:“他还会怎么样?”
李文英笑笑道:“他不会怎么样,只是他为未来计,绝不会拥戴一个痛恨他的人。”
官家笑道:“这个我早知道,所以我早早把太子的名份确定,就是叫那些人别动歪脑筋,嘉亲王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也不会轻易受人左右。”
李文英道:“和坤结交王伦,就是为的清水教中有高手,到时候派出几个就行了。”
官家笑道:“他不敢,我想到了这一点,当了他的面就颁下一道诏书,只要嘉亲王有个长短,就族灭他的全家,诏书在老四身边放着。”
李文英道:“如果各大宅第间都有清水教的人,这道诏书能颁行的机会不多,就算真能实行,于事又何补?王伦并不在乎和珅抄家灭族!”
官家栋然惊道:“这倒是可能,我事前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的。老四你得立刻想办法诛杀王伦。”
李文英却道:“不,此时此地,不能杀王伦,由于秦妈的事件发生,我们不知道清水教有多少人在京师。”
官家道:“那该怎么办呢?”
李文英道:“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再混一下,让他的恶行昭彰于天下,为江湖所不齿,在京中耽不下去时,逃回山东,再以重兵清剿,免得引起大乱。”
官家道:“你们打算怎么做呢?”
李文英道:“四海哥已有安排,正在部署中,请皇上安心等候就是,最近期内必有所报。”
官家道:“好,那我就全部托付给你们了,目前要我帮些什么忙呢?”
李文英道:“我已经向皇上提过了。”
宵家道:“杀和坤?那不行。他之有今日,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做不出这种事来。”
李文英道:“和坤有很多罪行都不是在皇上默许之下犯的。”
官家道:“不错,但你们要提出证据来,和坤现领军机,我不能无缘无故就杀一个重臣。况且对我来说,他毕竟是一名功臣。”
这一刹那,他表现了一个君主的气度与威严,李文英不禁心折躬身拜道:“请圣上恕民女无状。”
官家笑笑道:“你今天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杀头!”
李文英道:“民女虽冒天威,但心在邦国。”
官家笑道:“我知道,我不杀和珅,又怎么会杀你?至于王伦的事,你告诉吕四海叫他放心去干,和坤那方面,我自有主张,以后借重他的地方不多,我就不会要他多管事。他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如何用人,我自有主张,也不会轻易受人影响。”
李文英知道话已经说明白了,躬身道:“民女告退。”
她向每一个人都磕过了头,由宫女领着出去了。
端王这才吁了一口气道:“想不到这小妮子还真会说话!”
官家一叹道:“李韶庭家里的男男女女都是人才,只可惜难为我用,否则天下早就太平了。”
太后道:“先帝把兰娜给了李韶庭,也是为了要安抚他,否则咱们家的江山不会这么安稳。”
官家笑道:“我知道,如果不是李韶庭,日月同盟的势力很难击溃,假如李韶庭想做皇帝,天下也不是我们爱新觉罗的了!”
太后道:“李韶庭连皇帝都不肯干,又怎么肯到你朝中来为臣?你就别存这个心了。以前和珅常弄些侍卫营的人去打扰他们,那实在太过份了。”
官家笑道:“母后,孩儿不会那么胡涂,那些人去,我知道的,而且也是派去的。”
“那是干什么?人家不来惹你,你还去挑拨人家?”
官家笑道:“早先我就给九姐送了一份密柬去,请她帮忙,对派去的人不必留情,去了就杀,因为我派去的都是一些败类,不过是借他们的手加以清除而已。”
太后不以为然道:“这是干吗?你自己是皇帝,难道还不能自己作主清除几个败类?”
官家苦笑道:“不是不能,是不便。那些人的师门都很有势力,大部份都是旧日雍和宫中密宗喇嘛的门人,我总得给他们的师门留点面子。”
太后这才点了点头,叹了一声道:“看来皇帝也不好做。”
官家叹道:“母后明鉴,这是一个最沉重的责任,不是身历其境的人不会了解的。如果孩儿是个昏君,倒也罢了,想做个好皇帝,坐在这个位子上,就不是一种乐趣了。”
端王看看乌雅福晋,他们不了解这种滋味,但也知道这是他们该告退的时候了。
恭王福晋第二天就自己进宫请罪,太后对这位老妯娌不假辞色,狠狠地训了她一顿,因为美云是和珅的七姨太引进的,和坤也跟着倒霉,宫里没追究,恭王老两口子却把他好好地排揎了一顿,两家的交情算是吹了。
海明瑞在绿云馆又晤见了王伦。
气氛不太愉快,海明瑞一见面就道:“王兄,你真不够意思,交出名单,足见盛情,但不该叫他们还来上一手,行刺贵妃的举动,害得我挨了半天的训!”
王伦苦笑道:“老弟,我也没想到美云会来上这一手,你总不会认为是我指示的吧?”
海明瑞道:“小弟不这么想,但王爷一口咬定是你的指示,叫我有口莫辩。幸好抓人的事交给吕四海他们办去了,我为了推脱关系,避不在场,借机会反栽了他们一赃,说我费尽心力,调查出这些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谁叫他们不先下手为强,及早一网打尽,非要慢慢地来,让人有了准备。”
王伦道:“吕四海怎么说?”
“他说未得确证,不敢胡乱抓人,而且也没想到美云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王伦道:“狗急跳墙,谁都不肯束手就擒的。”
海明瑞道:“我也是这么说,而且说我调查来的数据绝对正确,一切我都负得起责任,抓错了唯我是问。以后再有这种事,请他少自作聪明,要是再发生这种事,我可不担这个责任了。”
王伦笑道:“说得好,老弟,这一下对你有利无害。不但证实了你的消息正确更显得他们无能。”
海明瑞笑道:“吕四海走了后,我在王爷面前又烧了一把火说的也是这些,结果王爷被我说动了,因为吕四海这个副统领是皇上派的,他无权撤换,要我多多努力,将来在圣驾面前推荐我抵那个缺。”
王伦道:“这是好消息呀,老弟怎么还怨我呢?”
海明瑞叹道:“但是在淑贵妃回宫的时候,又有一个刺客被逮,是恭邸一个姓秦的仆妇,却是名单上没有的,为了这个,王爷刮了我一顿胡子,说我调查不够精确。王兄,你这不是坑我吗!”
王伦苦笑道:“老弟,说实在话,我也不知道这姓秦的仆妇是谁的人,我经手的只有一个美云,已经交了出来,你再不满意我也没法子。”
“到底这姓秦的是哪一路的人呢?”
“不知道,否则我早就告诉你,作成你的功劳了。我们祸福相共,你的事我还会不尽心吗?”
海明瑞叹了一口气:“好在名单上的人一个也没错,总算在王爷面前建下一个好印像,那位恭亲王现在对我十分器重,私底下他对吕四海那批人也不十分满意,叫我好好表现一下,他一定提拔我。”
王伦笑道:“机会快来了,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不世殊勋,时机已将成熟,这件事办下来,你老弟不但在人前露脸,而且也可以把吕四海一脚踢开了!”
海明瑞十分有兴趣地道:“到底是什么事?”
王伦道:“目前还不到宣布的时候,反正兄弟这两天注意着点儿,一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海明瑞道:“王兄,我只是个领班,真正的头儿还是王爷,如果是什么重大的案子,我还得请示了才能行动。”
王伦道:“兄弟,他不是授权给你完全自主吗?”
海明瑞苦笑道:“说是这么说,但我究竟年纪还轻,见识也差,重大的事情,他还是跟吕四海商量的多,你说的事情能不能先透个底子?”
王伦摇头道:“绝对不能,正因为关系太大,他听见了风声,立刻就紧张起来,一个风吹草动,这件事就告吹了。兄弟,你相信我,反正我不会坑你的,侍卫营最大的职责是保护大内安全,擒缉叛逆,尤其是后者,必须当机立断,即刻行动,时机稍纵即逝。”
海明瑞他惊道:“有人要造反吗?”
王伦笑笑道:“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自己判断一下,就知道厉害了。反正只要你站稳了脚步,拿到确实证据,即使不事先请示,也昧不了你的大功。”
海明瑞一再追问,但王伦的口很紧,始终不肯吐露只字,海明瑞只得忿忿地走了。